正当年华——江夫子
江夫子  发于:2012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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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用再去想江顾的反常,曲遥峰的挣扎江顾都看在眼里。他们都懂了彼此埋在心底不敢说也不愿说的话。曲遥峰回抱住他,问:“你想去哪里?”“我想先去理发店,刘海太长了。”刘海太长容易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然后再去游乐园,那是我童年的遗憾,一直记到现在呢。吃完午饭再去唱歌吧。”“依你。”

他们先是去了一家名叫“一剪风情”的理发店,店里的理发师基本上都是些年轻人。穿着时尚,有的甚至打扮得很夸张。目之所及都是来回穿梭的人,看得出店里的生意很好。他们来得有点晚,只好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等。

稍后便有两个女孩过来,端着两杯热咖啡给他们。“欢迎光临。”

门口边传来女孩子清亮的招呼声,进来的两位客人就坐在他们对面。其中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穿一件白色羽绒服。另一个像个白领人士,成熟稳重。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穿一件蓝色羽绒服。他们一个听歌,一个看杂志,偶尔看到什么又低低说几句。江顾注意到他们手上都戴了同款的手链,他们之间的动作不亲昵,可绕在两人身边的磁场格外温暖。

曲遥峰可能也发现了他们的不同寻常,在对方打量时故意拿了杂志假装认真地看起来,倒是江顾没有躲躲闪闪。大方地含笑点头以示招呼,年小的男孩还有点腼腆。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害羞。其实这样的感觉很好,他们这种人各自安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遇上了同类也没必要热切相交然后互诉衷肠,只要稍稍看着别人幸福,不管那幸福是华丽还是平凡,多少都能从中得到一些安慰。

第36章

白天的游乐园人山人海,快速走在人群中的江顾有些兴奋。他的头发变短了,过长的刘海细细碎碎地服帖在额头。风一吹就微微往上翘,很朝气蓬勃的样子。长大后还有能力和机会去弥补童年的遗憾,那是一件幸福的事。江顾快乐得像个孩子,他在湖边的摩天轮旁招手示意曲遥峰赶紧过去。他们排了一会儿,就坐进了摩天轮里。摩天轮开始转动的时候,江顾不自觉地抓住了曲遥峰的胳膊。“你恐高?”

江顾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湖面,声音有点颤抖:“是啊。九岁那年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去后,看到高的地方心就抖得慌。呵呵。”高度越高,江顾的神情就越惨白僵硬。没办法,曲遥峰只能抱着他。

“你既然怕,干嘛还要来?”

不知是不是被吓惨了,江顾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他能告诉曲遥峰这只是他一个人虚幻的梦吗?只是在童话中自我催眠的一场幸福美梦。幸福摩天轮,仰望幸福,永恒的幸福……

如果跟他说了,估计他又会觉得他矫情了。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冬日浅金灰的阳光恰好渗进这狭小的空间,阴冷阴冷的。被低温度的阳光照射的侧面细致白净,他都能看清江顾鼻尖浅浅的绒毛。

一时情动一时心痛,他在没有温度的阳光下吻上江顾细薄的唇。如果这将会是最后的甜美,在梦醒的最后一刻他仍旧任性。他们找了一家五彩缤纷的KTV选了一个小包间,曲遥峰点了几首老歌。他的声线低沉温柔,不是酒却容易引人沉醉。江顾很喜欢阿信的嗓音,低低嘶哑却空灵。其中尤其喜欢《死了都要爱》和《离歌》动人的歌词。

他点了这两首歌自己却不唱,小小的包厢中只有阿信撕心裂肺的歌声像鼓锤击打在两个人的心中。这样的歌曲更像是在诉说,表白,轻叹。江顾究竟点了几首歌他没有印象,他只是记得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唱。

曲遥峰在沙发中沉默地吸烟,没有看他。听完张宇的《曲终人散》转到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时,曲遥峰起身往外走。在刚走到门口时,哥哥的《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的熟悉旋律正响起来。

回到家的第一刻曲遥峰撕扯着江顾的衣服,粗鲁激烈地吻着他。江顾也不挣扎,反而热烈地回应。江顾被一把推倒在床上,曲遥峰随即像迅捷的豹子般扑上去牢牢禁锢着江顾的四肢。江顾就是他最美的猎物,迅猛的猎捕后才是慢慢品尝的开始。

江顾的身子一年四季都是低温冰凉,热度恢复得慢。曲遥峰的手游移到腰间时,江顾更加舒展开身子。抬高腰以便让他脱下多余的障碍物。他们在床上翻滚,温柔时如蜻蜓点水,点点都是柔情相待。

凶猛时又像两只斗兽,浑身上下斑斑皆是青紫的痕迹。交颈相绕本该是一副缠绵销魂的画面,他们却硬生生地演绎出绝望忧伤的味道。在巅峰看天女散花的那一刻,曲遥峰捂住江顾的眼,嘴贴着江顾的耳郭道:“江顾,我爱你。分手吧。”江顾痉挛地贴近曲遥峰,两脚相抵,毫无缝隙。在他过于熟悉的黑暗里竟也无法再真实。他说:“好。”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第37章

陌生的人来来回回穿梭在屋内。客厅里曲遥峰坐在沙发上正在抽烟,江顾去了厕所已好半天。除了水台上“哗哗”的流水声不断传出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又不知什么时候,江顾从厕所出来了没进客厅反而进了厨房。里面立刻传出水槽里的流水声和碗筷的搅动声。曲遥峰望着厨房门口,任手边的烟头烫伤他的手。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他起身顿了一下走向厨房。

江顾认真清洗着碗,又用布将它们擦干后整齐地重叠在一起放进碗柜。清洗完手他温和地看曲遥峰,问:“东西都收拾完了?”曲遥峰注视着他:“基本上。”

两人间又无话可说了。工人在客厅喊话:“曲先生,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搬的吗?”曲遥峰身子动了动,走开。江顾暗暗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不要恐惧,不能逃避,厨房不是避难所。调整好心情,他走出厨房,脸上平静,只是目底已浮现悲伤。工人们离开了,屋里又清静下来。

曲遥峰坐在沙发里不停地抽烟,江顾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看他周围烟雾缭绕得越发厉害,终是不舍他再为难自己。夺下他手里的烟,叮嘱道:“以后少抽点。”在江顾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曲遥峰只觉得一阵心虚,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沉默,是不知该怎么说。

江顾也沉默,是不知还能说什么。对于今天的局面,原本就是两厢情愿的开始,现在也是你情我愿的结束。该说的早就已经说过,现在的气氛不适合伤心更适合怀念。楼下响起汽车尖锐的笛声,催促曲遥峰该离开。他吞下喉咙不断上涌的苦,掏出钥匙放在茶几上:“我,走了。”江顾迟疑了半天才收下那串钥匙,点头表示知道。

曲遥峰走了几步,身后却响起江顾冷静却不失温柔的声音:“从今以后我不会去打扰你。”

说着这话的人抓紧膝盖力持镇定:“但如果哪天你过不下去了也可以回来。我一直在这儿。”曲遥峰几乎逃一样地走开。他呼吸不稳脚步散乱,心脏以极快的速度揪拧在一起,流出的滴滴都是泪。握着门把打开门,他妄想找回已失的冷静稳重来和江顾做这最后的告别,可惜失败了。

“如果哪天遇上了合适的,就不要再等了。”反反复复想着转着,艰难地从喉咙管里挤出却是这样一句话。

他扯上门疯一样地冲下楼。江顾双手交握于膝前,头以九十度的直角低垂着。不会儿楼下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扯回了他远走的灵魂。茫然环顾一下四周,有种空荡荡的索寞。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他弹跳起身越过沙发冲向阳台。他想看看他,哪怕只是个远去的背影,他想知道他是否会如他般不舍。会眷念,会回头,哪怕只是一眼。跑了两步却在快要接近阳台处被东西绊住,一下子跌坐在地。汽车特有的响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巷口,同时也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江顾机械地环视着屋内的一切,扫过门口边的鞋架。熟悉的运动鞋不见了,桌上的情侣杯也少了一个。不用去洗手间看他也知道,原本成套的牙刷、牙膏、杯子、毛巾通通都少了一半。就像这六十平方米的小屋,曾有他极致的幸福。少了一个曲遥峰就不能再称为“家”了。

“最终,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那无奈的笑比暴风雨中的梨花更脆弱。透过玻璃窗,江顾看阳台上的茉莉,看外面的天空,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江顾就那样坐着地上,呆呆怔怔。眼神干干净净,瞳孔却染上了鸽子的灰。那一夜,江顾就那样坐在地板上直到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了一抹血色的红。

第38章

曲遥峰离开的第二天早上,在这炎热的暑季竟然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稍稍缓解了酷热。工作和生活一如往常。每天按时上下班,多余的时间或窝在沙发里看碟片或写写文章。

入夜,只要一闭眼就能快速入睡,完全没有失恋中人会有的失眠。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江顾完全忘记曲遥峰的样子,除了南皓打电话问起曲遥峰那次。无波无澜的生活持续过了三个月,赵闵和贺鹏、张无忌等一干好友相约吃饭。相聚之后都各自诉说着最近的趣事和目前的生活状况。

中途江顾去了一趟洗手间。江顾搓洗着手,赵闵在旁随意地问:“后天遥峰结婚,你准备送什么给他?”

“结婚?”江顾僵着手停住,赵闵看他样子好像不知道这事。“难道他没跟你说过?”江顾甩甩手上残留的水,然后抽纸擦手:“或许他想晚点告诉我。”赵闵在镜前整整衣服后离去,江顾擦手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低下头猛力用水拍打着脸,反复几次后起目。入眼的人一片惨然的表情,脸色甚于大雪。满脸的珠子从眼角落下,不知是水还是泪。他努力一笑:“原来他要结婚了。”那笑却比吞了黄连还苦,比哭还难看。推开曲遥峰的房间,恍惚间还能看见那人靠在床头伸手向他。因为东西都已搬走了,屋内空荡。那个人才走了仅仅三个月,每天打扫的屋子却似已没有了人气。掸掸根本无尘的床单,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午夜凌晨时,他被手机铃声吵醒。发现自己竟在曲遥峰的床上睡着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江顾?”

“是我。”

“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喝杯咖啡怎么样?”

“好啊。”电话那头突然不说话,只传来人的呼吸声。江顾也一直拿着电话。“你,好吗?”曾经那样的两个人,愧疚的问候只会让人更伤。我,你可还会舍不得?“我很好。你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江顾没有问他有关结婚的事,他们只是谈了目前各自生活的一些小事。挂掉电话后,江顾失眠了,在曲遥峰离开的三个月后头一次失眠。隔日早上在出门前,江顾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笑得格外温婉。

在一家露天咖啡馆见到了早到的曲遥峰。他的头发变短了,其他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他,应该过得很不错。“来了。”

“嗯。”招呼服务员点了一杯黑咖啡后环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不错,你常来吗?”“不,只是偶尔没事了会来这儿坐坐。”曲遥峰特意观察江顾,还是干干净净温和的他,外表一点也没什么变化。“找我有什么事吗?”曲遥峰认真凝视着江顾:“明天我要结婚了。”

江顾没有坐立难安,东张西望。反之坦然地与他对视:“我听赵闵说过。那恭喜你了。”曲遥峰掏出一张请帖递给江顾,江顾打开。新郎,曲遥峰;新娘,康景澜。“她挺不错的,和你很般配。”他诚心称赞道。

“明天,你会来吧。”曲遥峰知道这个要求有点残忍,他也为难过,但最终心里还是自私地希望能再看见他。江顾收好请帖:“你结婚,我当然会去。南皓呢?他也知道吧。”

“不,我还没通知他。”

“前不久他还说要回来,你这事儿可以让他提前了。”

曲遥峰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的自然,江顾也本色演出。他们两个人就像世界上最优秀的演员认真演绎着别人却虚伪地表现自己。言谈无比顺利且和谐,中间没有一丝尴尬和冷场。四年生活培养的默契就是绝口不提过去。一个小时的闲聊在江顾一句“我还有事,以后电话联系”中彻底结束。谁都知道或许明天之后,两人间就真的不会再有以后了。

江顾先行离开,步履从容。留下的曲遥峰望着江顾逐渐被人流淹没的身影,想起以前大街小巷不断回响的那句“后来我总算能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的懊悔与遗憾,心下怅然。他知道,江顾这一转身,也许就真的是一辈子。离开时才注意到江顾刚才一直笑着在与他说话,而他最爱的咖啡却一口也没喝。

第39章

江顾准备出门,在楼下竟看到了远在上海的南皓。

给南皓倒了白水:“你倒是准时啊。”

南皓推开杯子,沉怒地问:“如果不是曲遥峰打电话邀我参加他的婚礼,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接到曲遥峰的电话后他立刻便订了机票飞回北京。江顾和曲遥峰早已经分了手,而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江顾知道南皓所指为何:“你没问过我啊?”

南皓愤然:“小江!”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江顾沉吟后才轻淡反问:“他离开了是事实。我还能说什么?”不是女子所以不能理所当然地哭闹,更不会纠缠。在点头答应分手前他尽力挽救,一旦点头允了分手,他就只能等候对方回头。他的情殇起于那个人也止于那个人。都说在爱情的世界里,谁先动心谁就认输,所以他是没有资格在曲遥峰的人生里去要求什么的。南皓不去追问分手的原因,那是伤疤才结痂,硬撕开会痛。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冷静下来他没好气地问:“你这样子是准备去参加他的婚礼?”“嗯。”江顾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你不要去。”南皓拉住江顾,江顾试图再跟他说点什么,南皓武断地阻止:“别说了,反正你不要去。而且我今天来也不是去参加他婚礼的。”江顾看时间还有点充裕也就不急着催促他了。“他抛下你自个儿跑去结婚,现在还要你出席他的婚礼,这要求太过分。”“是有点残忍,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拒绝。你放心,那点气度我还是有的。”“他结婚了,你呢?”

“我?总不可能随便找个人也马上结婚吧。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可不想害了人家。”“别人都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是马上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他从旁给予建议。江顾反问:“你信?只有不曾用心爱过的人才会那样说。”他点燃烟:“感情这东西就像画布,无论以后会在那上面画出多美丽的风景,底色是永远褪不掉的。除非毁了它。”“什么时候开始的?”南皓指着他手里的烟问。

“他走后。”江顾微微呛咳了一下“只是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南皓清楚江顾的性子,他忘不了曲遥峰也固执地不愿意忘记他。江顾的性子一向倔强,他也不再劝说,只是……“这里”南皓用手比比房间“你不准备离开?”

“让人伤心的是回忆,回忆装在脑子里。离不离开这里其实没分别。”江顾看客厅中阳光充足,若有所指地叹息:“今天天气很好啊。”看江顾把一旁的熊抱在怀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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