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非常好,光租了脚踏船,差不多开到湖中间,他坐在船的一头抽烟。我和点点在船头玩水。
一会儿听见他在叹气,我看过去。
他说:“你真像小孩儿。”
我愣了一下。
他皱下眉说:“不是说你不好。”
我看着他笑。
他又嘟囔了一遍:“还是小孩儿。”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扭脸对着水,又闹起来,最后俩人泼得身上都是水,点点一探身,差点儿掉下船,幸好我赶紧抓住。
回头看,光已经站起来了,他没说什么,指指座位。
我们不再闹了,赶紧到座位上坐好。
我怕他说我,他却趁点点不注意碰了碰我的手。
光去退租船的押金,点点拽着我的衣袖说想去厕所。
我看看他,大概排队还要好一会儿。
带点点去找厕所,女厕所人多,怕她丢,我又不敢进去,在门口看了看,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可靠自己也带着小孩儿的妇女,让她带点点上厕所,她答应得很爽快。
可我站在外面等了很久,点点也没出来。
站得离厕所门口太近,出来进去的女人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光跑过来,很严肃地看着我:“点点呢?”
“去上厕所了。”
“你让她一个人去?”
“我……”
“你带她去男厕不就行了么?”
她是女孩子……
话是那么说,但我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怎么都不见那个女的出来呢。
我反复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一不留神错过了。
一些坏人,总在暗处等着抓走别人的孩子吧。
在我走到洗手池的时候,那女的带着两个孩子从里面走出来。
“啊,你都进来了啊,让你着急了。人太多,我的小孩上厕所上得太慢了。”
她抱歉地笑着。
我脸红了,赶紧从女厕所退出去。
点点洗了手,笑眯眯地走过来,对我说:“女厕所是给女孩子用的。”
光听了也笑了:“你为什么要跑进去,反正只有一个门,总不能消失了。”
“万一……”
他把手放在我头上,把我拉过去在他身上靠了一下。
“你走丢过?” 回去的车上,光问我。
“嗯。不过很快就回家了。”睡着的点点抓了抓我的胳膊。
我跟在我妈身后,她走得太快了,走着走着,她消失了,我抓住的,是别的阿姨的大衣带子。
我妈根本没察觉到把我丢了。
她正为别的事失魂落魄。
她说要带我出门,我以为会是好事。
其他小朋友的妈妈带他们出去,总是去公园,买玩具,吃好吃的。
我只跟姐姐出去,她那很少一点儿零花钱,给我们两个花,做什么都很勉强。
我妈胡乱地给我穿上衣服,一再催我:快,快点!
她带我坐车,走路,又坐车,又走了好远,我抓着她大衣的带子,一路小跑地跟着她。
也许会有好事发生,多等一会儿就会好了。
我这么想着,又觉得她不太像会开心的样子。
她带我到陌生的地方,猛敲别人家的门,没人开门,我妈大吼、砸门。
我想走开,就像她跟我爸吵架时那样。
可她抓住我,她把我推到门前……
阿姨开了门,我妈把她推开,冲进屋里,我听到小孩子的哭声,那个阿姨的怒斥,我妈高叫着刺耳的骂人话。
然后有其他人从其他房间跑进来,把我妈和我推到了门外。
他们说:“滚!这儿不是你们闹事撒野的地方!”摔上了门。
我妈又在门口哭叫了一会儿,我心跳得厉害,抓着自己的手背。
她终于转过身,我以为我们可以走了,她却拽着我,在楼道里骂我:“为什么你不哭?为什么你不哭啊?”
“你要哭!家都没了你为什么不哭!”
我只是呆看着她。
“笨蛋!”她一下下打在我头上。
我流出眼泪,她继续骂道:
“要哭!要大声儿哭!要显得你有多惨!不然我为什么带你来!”
走丢之后,我被送到派出所,他们问我家住在哪儿,爸爸妈妈的名字和单位。
我不想回家,我问他们能不能把我送到我姐姐的学校,他们说,你姐姐多大?……那她肯定还没放学,现在还不到中午,回家去吧。
我妈打开门,瞪着我,她对警察说了句:“谢谢啊。”把我拽进屋,关上了门。
我以为要挨打,她却根本没理我,只是走进她的房间,在里面一圈圈地走,用鸡毛掸子四处抽打,骂着什么人。
她咬着手指,手上都是血,突然扭头瞪着我……
我打了个冷战。
“想什么呢?”光问,“不是好事吧?”
“啊?”我不再看着窗外,回头看他:“我在想你会不会大声哭。”
“嗯?”
“很难的……哭出声……”我苦笑着说。
他靠近我,我看了眼司机又看看光,他拉过我的耳朵,先用鼻尖蹭了我的脸一下,轻声说:“会小声哭,我。”
他松开手,像什么也没做过那样,坐得很好,看着窗外。
“一会儿去给你买个手机。”他说。
“不用不用,我那个……”没坏……只是……“学校有修的地方,我回去就拿去修,下礼拜就好了。”
“是么?”他盯着我,好像看穿了。
过了几秒,他说:“好吧。”
他让车停在小区门口,在一个小铺里配了一套钥匙,扔给我,什么也没说,也不给我说什么的机会。
“给我讲你的事。”
我看着光:“什么事……”
“那儿,为什么会不让人碰。”他的手在我胯下画了个圈。
“我一直以为男的不可能有这问题。女的不乐意也是装的。”
他很轻松地说着这种话。
我的回答,对你来说,都只是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你告诉我,我就给你讲我的事。”他说。
“可你会笑我。”
“不会。我做的蠢事肯定比你多。”
光重新换个姿势让我枕在他身上。
“你先。”我耍赖说,“你比我大……”
他很流氓地笑着:“你想知道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我却跟你做了很多次……
他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写字,我念出来,他说:“嗯,就是这个。”
“还想知道什么?”
“你是bi么?”既然他有孩子的话,应该是吧。
“是。”他说。
我等了等,他的回答这么肯定,毫不含糊。
一般人都会解释一下吧,至少说,我对你怎么样怎么样,或者说,我不会……脚踏两只船?……
问题很多,我一个也不敢问了,我怕他果断地说一些让我难受的答案。
以我的立场,最要紧的是不被讨厌吧。
这时候,他说:
“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有另外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四个人常在一起,关系很好。
我一直以为是我们三个男生都喜欢那个女生。
我和其中一个男的争得很厉害,什么事都要比个高下,也经常吵,另外一个男生是和事佬。
快毕业了,有一天和事佬忽然把我叫出来,跟我说他对我有好感。
但就简单一句话,然后他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没特别震惊或者烦他。
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很清楚吧。
如果清楚的话,为什么要问我。
然后他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碰到那个女孩,她问我是不是和事佬表白了,她说她早就知道。
当时,我头脑一热,就跟她说,我爱的是你,这你也知道。“
“于是,你们就结婚了?”
“没有,中间就生是非呗。我跟女孩乱搞一气,跟和事佬也乱搞了一气,但真是性格不合,加上跟我较劲的人也从中挑事儿,我又转头跟那个女生搞出了孩子,所以不得不结婚了。”
他把跌宕起伏的段落迅速带过:“就是这样。”
“和事佬去哪儿了?”
“出国了。这也是我们最终分手的原因。”光想了想,补充说:
“他人好,对我不错,但是,他对我太了解,加上我也干了一些……奇怪的事,他变得疑心很重,我们就吵,吵得很厉害。
有段时间只要一见面超过5分钟就要大吵,无论是在街上还是在家里,吵到能动手的地步。
他出国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饭馆里吵起来。
两个人就像绷紧的弦,互相说了伤人的话,想和好就不太可能了。“
他看了看我:“大概就这样。解惑了?”
我点点头。
“轮到你了。”
“啊……我困了。晚安!”我蹭地钻进被子。
光掀开看了看,没凑过来,又把被子给我盖上。
我听到他关了灯。
他重新靠近我,把我卷进他怀里。
“……嗯……”过了好久,我背对着光,轻轻地出声。
“要交代了?”我只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他根本就没睡。
“没……”我不想跟他说那些事,但又不想让他不高兴……其实是想讨好他吧。
他蹭着我的脖子和肩膀,我能感觉到冒出的胡茬微微地扎。
他说:“我第一次跟别人说那些事。有时候想到以前的事,会想我要是当初跟别人说说而不是一个人瞎想,可能就不会那么做了。”
“你会那样只是因为……你是个表面强硬却心软的人。”我说。
“是么?”他微笑着把我翻过去面对他,“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我是胆小、虚伪做作、品性又差的人。”我笑着说。
光皱了下眉,说:“哪儿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我还不是明知道你有朋友还跟你混吗?……”保持笑容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那不能怪你,是我的问题。”他嘴动了一下,要说什么又没再说了。
不说那些了。“反正……我就是心理不健康。”
光笑了,大概是觉得现在的小朋友们动不动就拿这种理由说事儿。
他一笑,我就感到羞耻,又翻过身去。
他摸摸我的背:“你在发抖。”
我自己都没察觉到。
我被扒光了衣服捆在一把椅子上,堵住嘴,关在篮球馆后面的器材室里。
既想赶紧脱离这种状态,又怕人看见我这样。
有人突然打开门,我想躲起来。
反而跟椅子一起倒在地地上,发出了很大声响。
一个老师走过来,却并没把我解开,甚至没把我扶起来。
先是看着我,看到我心里毛毛的,然后……他忽然开始摸我的下xs身。
光支起身子看我的脸,似乎在确认我是不是在骗他。
老师在我耳边说羞辱我威胁我的话,一只手捂着我的嘴,一只手摸我。
他去给我拿了衣服,再回来把我解开,又弄了我一会儿,才把我送回宿舍。
之后,他经常叫我去他办公室,或者把我带去器材室。
“他叫你去你就去?”光说着。
“……我……”是不是还有别的选择,我已经不记得了。
老师在我耳边说我又蠢又贱,那声音我没法忘掉。
“这种老师就是混蛋。”光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
昨天夜里,本来被光弄得也渐渐地快要高潮了,最后还是受不了,即使是享受性爱到昏了头的我也还是斗不过摆脱不了过去的我。
我没法出声,咬了他的胳膊,就为让他放手。
幸好不重,没出血,早上看看,只留下浅浅的印。
我在刷牙的时候,光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亲我,在我锁骨上咬了一口。
那时候,我上高一。
那个老师,他早结婚了,有孩子。
开朗、幽默,很受欢迎,前排的女生会因为下午要上他的课特意中午跑去宿舍拿凉水洗头发。
“我还以为是体育老师。”光说。
“语文老师,他老婆是体育老师,所以他有器材室的钥匙。”
那只钥匙上挂着一只塑料线编的红草莓。
他从抽屉里掏出那串钥匙,把手放在我肩上,说:“走吧。”
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牙齿打颤。
我宁可在他办公室里,因为可能会有人进来,不至于弄太久。
可去器材室常常是晚自习结束到熄灯那段时间,要一个多小时……
带人把我捆在器材室的同学,长得很好看,学习也好,初二的时候,班主任还让他给我辅导过数学,他很有耐心。
我常常对他发花痴,永远不可能变成他那样的人了,幻想这会被那样的人喜欢。
但也知道是妄想,根本没想过要跟他谈恋爱什么的,只是觉得能成为朋友该多好。
他们对别人都很好,只有对我,才变得……
大概是我的问题吧。
控制我、折腾我,又发现是这么轻而易举,总觉得有点儿恼怒,就更起劲地想更进一步地虐待我。
我好像特别能激发别人的这种情绪。
“……”光非常轻地出了一声,“……我……”
嗯,你也是这样,到我家强奸我,还要给我钱什么的……
他靠在我背上,小声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我翻过身看着他。
他像什么也没说似的问:“然后呢?”
第10章
那个老师,喜欢看我拼命忍耐直到流泪的样子,我就表演给他看。
为了讨好他,我甚至把午餐的香蕉留到晚上躲起来练习口交的技巧。
我以为只要慢慢习惯就行了。
劝自己说,这世上那么多人也都是这么干的吧。
跟那些纯粹的受害者不同,我不仅说服自己接受了那种状态,把它合理化,让自己适应,还尽可能利用了我跟老师的关系。
我告诉他欺负我的人都有谁,他骂我笨,但转头也会去替我报仇,他在上课的时候用很恶毒又很搞笑的话骂他们,跟班主任告他们的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别的,只是那些人不再靠近我了。
有时候他会给我吃的东西、书,他还为我买过鞋。
在不做那种事的时候,我经常会冒出“这样也不错”的念头。
这才是真正恶心的部分。
我露出尴尬地笑……“我说完了。”我不想说了。
好长时间光没出声。
我虽然对着他,却不敢看他。
即使在黑暗里,如果他露出鄙视的表情,我也会察觉吧。
那样的话,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