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人了?”他的语气里有点高傲。
我没回答。
“过来吧。我等你。”他又换了温和的语调。没等我说话他就挂了。
我在网上遇到小凯,他很高兴地对我说,他过几个月要来北京实习。那样的话,就能多点时间和光在一起了。
他还说,光答应他每个月都会去看他。
看着他的话,我猜我最后还是会去找光。
果然……
我,又贱,又耐不住寂寞。
算了,管他呢。
他依然带着酒味和微微的醉态,人喝醉了眼睛就变得浑浊了。
他搂住我,手直接伸进我的衣服。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话,他要我来,只是为了……
他咬着我的耳朵:“我好像爱上你了。”
“你醉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搂着我睡着了。我的手还放在他背上。
他醉了。
半夜里,我被他折腾醒。
“别闹了,让我睡觉。”我拉开他。
他用力按住我的手腕,吻我的嘴。
“别……不要……”我尽可能躲开他。
“老是想起你,真的老想起。”他说着。
“想我干什么。”我是真的用力在挣扎。
他支起身子,看着我:“不信我?”
我没说话,很想骂他,可他的表情……似乎很认真,我觉得他正微微皱着眉。
真讨厌,说什么想我。
我扭头看着窗帘,月光打在上面。
他把头枕在我身上,像在听我的心跳,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小凯是个好人。”我低声说。
“我知道。”他说。
可我不是。我这么说,只是觉得似乎我这个位置上的角色都要说这句。
为什么我没有罪恶感?
没有罪恶感就说不上减轻罪恶感。
我们很长时间地沉默。
“我下周要去看他。”光说。
他突然打开台灯。
“
干什么。很刺眼。“
“看看你的表情。”他拽开我挡在眼前的手。
“说你爱我。”他说。
我不出声。
“说你爱我。”
“说吧。”
我推开他。
他又再次抓住我的手。
“说。”
“我哪儿有资格……”我轻声说。
光在电话里说他今晚就走,我说你去吧,路上小心。
他立刻挂了电话。
有点发烧,我坐在专业教室里,对着图板发呆。
不知道是体温影响了情绪还是情绪影响了体温。
许涛走过来说,你真是一脸怨妇相儿。
我心说我就怨妇了,怎么着吧。
6点,手机狂响,我噼里啪啦地撞倒了两把椅子去看。
许涛说,小情人儿吧。
我说,屁,天气预报。我扔下,重新回去开始画图。
我希望他说他改了主意不去了。
不过,虽然他说什么爱啊爱的,事实上我们并也不相爱,他犯不上为我这么做。
他和小凯才是一对儿。
15分钟后,手机又响,这次我动也不动。
许涛多事地拿起来看,呵呵地笑,谁是光?
“今天你回家?”
“嗯。”
“走之前见你一面。”
“有什么可见的。”
“我在地铁站等。”他啪啦又挂掉。
他知道对付我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我有选择的机会,这样我就会乖乖听他的安排。
我一点儿都不想动。不想见他,见了又怎么样,他还是要去,要过一个周末,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每一个动作都很有画面感。 台词也能猜出八成。
真无聊。
他不过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伤心。
谁都想让更多的人来爱自己,从中获到优越感。
他真自私。
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
看到他站在那儿,说实话,我心里是高兴的。
他眼神有点傲慢,又有点不耐烦的生气。
是你要等的,我并没让你等啊。
我忽然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很可靠。
这样的感觉只一晃。他不可靠。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跟在我的后面。
他等着我先说话,直到最后放弃。
“脸色不好。”他说。
“哪儿有。”我说。
他在扶梯上把手按在我额头上。
他的手很暖,很大……很重……今天很多感觉很特别。
“你发烧了。”他盯着我说。
我们没再说话,直到我被他拽进墙角的阴影里。
“不想我去吗?”
“没有,去吧。”我不能把目光停在他的脸上,哪怕只一秒。
但这么想过之后,
反而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
笑,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他低下头。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他捏着我的手,我的手是凉的,还微微冒着冷汗。
他攥住,直到我觉得疼。
他把手指从我指缝间穿过再次握紧,在我看着我们的手的时候,忽然把我搂住。
不想挣脱,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他放开我。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大衣上有烟味。
别放手,我心里这么说的时候把他推开了。
我站在两段楼梯中间的平台上,从窗口看着在楼下站着的他。
他抬头看我。
我心不在焉地向他摆摆手,让他离开,继续爬我的楼梯。
又在上面一层停住,从窗口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转到了另一座楼的后面,再也看不到。
我进了家门,从厨房里翻出一袋方便面。
接到老姐的电话。
她听我的声音就知道我体温升高了。
“不准吃方便面,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她的时候,我想到自己,想到光。
喜欢他吗?不应该吧。
或许只是因为他是别人的,才想靠近他。
得不到的葡萄就是好葡萄,得不到的男人是好男人。
我打烂掉自己这样的想法。开了电视。
发现里面的女人在狂喊着:“我爱你,即使你有家有妻子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赶紧关掉。
妈妈的遗像虽然用了彩色相片,却依然很阴沉,尤其是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她的不高兴就写在脸上,像在怪我。
那种怎么样都无法满意的眼神。
我总是在她对面坐着,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相。
老姐动作麻利地给我做饭,抱怨家不像家,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
“你离婚吧,搬回来住。” 我歪在沙发上。
她跑出来,往我身上扔了一个坐垫,一边笑一边说:“滚,我们好着呢。”
话音刚落,姐夫的电话就追过来,问她到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去,还嘱咐了几句。
如果我要是娶老婆的话,就娶我姐这样的。
我小时候一直这么想,之前留意过的女孩子也都是姐姐型的。
麻利、照顾人、不爱哭。
姐姐很能干。所以我们不需要爸妈。
几乎不需要。
爸妈回来,她会夸我很乖,我会说她对我很好。
只为了让爸妈也说两句好话。
她第一次失恋以后,搂着我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把手放在她背上,尽可能让她靠紧我。
我们都需要能抱在怀里的人。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安慰。
我看着姐忙碌的背影,觉得她很带劲,现在可能真的很幸福。
吃了不少东西,可是体温还是升高了。
姐姐翻出退烧药,递给我,看我吃了。
她在我头上敷上凉毛巾。 我想她要走了。
可她坐下,问到我和灰灰怎么样了。
她第一次见灰灰就不喜欢他。
她说,即使我知道你的取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生气。
这么个人怎么就把我弟弟就……
我说,你为什么一上来就认为我是受呢?
她眨眨眼说,什么是受?
我说,我们完了。
她问我,发烧是不是因为失恋,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发烧。
我说,不是,和他分手很久了。
她看着我:爱上谁了?
我很快把话题带到我姐夫身上,从工作事业到生活细节,八卦地议论一番。
我姐很爱谈论他。
这就是爱吗?
我出汗出得睡衣湿透。
她给我换了衣服,掖好被子。
“你要走了么?”
“我陪你。”她看着我,很温柔,让我心里觉得难受。
“和我躺一会儿吧。好久没有了。”我说。
姐笑笑,把老爸床上的被子抱过来。
我们讲到小时候的很多事。在被窝里笑成一团。
“我老做一个梦,梦见小时候,你还记得吧,老说要地震。妈就给咱们一人准备一书包,里面放上饼干、水壶、手电,说,只要觉得震就拿着包往外跑,然后他们就出差去了。”姐的眼睛在黑暗里很漂亮,说着,“我老是梦见我拿上包拽着你就往外跑,跑啊跑啊,一回头,发现我拉的不是你。到处都是人,我反反复复叫你的名字。
我醒过来,抓着的是你姐夫的手,我怎么也睡不着,觉得把你给丢了,回头怎么向爸妈交代啊。“
她拽了拽被子,轻声说:“我怀孕了,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啊。”
我吓了一跳,让她赶紧回家去,别跟我这病人在一起。
她笑着说,你不是真生病,你是不高兴。
“睡吧。”她说。我闭上了眼。
我也做了那样的梦。
梦见我追着一个戴了和我姐一样红发卡的女孩,她回了头。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不是我姐。
我站在原地不动,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全瞪着我看。
直到有一只手摁在我的额头上。
那只手很暖,很大……很重……
我睁开眼,姐正看着我,拿着毛巾给我擦脸:“又出了好多汗。”
第3章
第二天早上,姐夫开车来把我姐接走了。
她说:你烧还没退,是不是真的病了?
我说:没有没有,你走吧。
假装不耐烦似的推着她。
整个周末,我过得很累。
什么都没做,仅仅是躺在床上,却被疲惫压倒。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识不想他,但不能控制我的身体不想他。
一旦我遏止住那些欲念,又不能掌握自己头脑中飞来飞去的关于他的细节。
比如他的手。
我在战斗中完败。
周一,我在网上遇到小凯,他很开心。
“光来这里过了一个周末,现在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我不断着打着“呵呵”,表示我对他幸福生活的祝福。
我很虚伪,可以在任何时刻假装快乐。
“我下了,886.”
已经上午11点多了。宿舍里的人一个个回来了。
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
脑袋像被按在粥锅里。 还在发烧,还在发烧而已。
我第一次主动给光打电话。
可接通之后,却希望他别接。我不会拨第二遍。
“嗯?”他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你回来了?”
“嗯。”他的语气里有不可捉摸的冷淡。
“……” 我该挂了。
他突然问:“烧退了?”
“嗯。退了。”
再没有话可说了。像电话线被剪断。
“我……想见你……”微弱得我都听不到了。我这失败的声音。
光搂着我,吻着我。
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好吧。作践我吧,随便你。
我抚摸他结实的肩膀。
打开灯。
“嗯?怎么?”他问。
我看着他的脖颈,看着他的手臂。
跳下床,跑进客厅从我的背包里拿了一支马克笔。
重新跑回来,跨坐在他身上,所有我认为是吻痕的印记上画上圈。
1,2,3,4,5,6……
第六个圈,他才反应过来:“你疯啦!”
我看他从浴室出来,沾着水的身体湿乎乎的,轻声笑。
他气哼哼,身上带着油性马克笔的浅痕。
他不再和我说话,钻进被子,关了灯。
我把手放在他的胳臂上,他立刻抖掉我的手。
你不是第一个生我气的人。
很长时间以后,“你是吃醋吗?”他翻身问我。
“我没有。”发出可以让他听到的笑,“开玩笑的。别生气。”
他瞪着我。
我躲进被子里,背对着他。
他用很大力气把我翻回来。
在黑暗中,盯着我的脸。
“想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吗?”
“想啊。”我带着自虐的心态。
其实我想他说他们并没能在一起。
可那不是真的。
他平躺,在两分钟以内说完了。
我不放过他。继续问他,直到再次激怒他。
他很详细地叙述,不跳过任何的细节,每个表情,动作。
我听着,一直在听着。
他忽然把手放在我脸上:“哭了吗?”
我扒掉他的手,在被子里缩成个钢丝球。
他开灯,掀被,生硬地把我拉直,压住我的手,攥住我的下巴,看着我的脸。
我不敢看他,穿过他的身体,望着天花板。
“你不会是……”
“我没有……”我该否认哪部分呢?
我眼睛是干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爱我吗?”
他强迫我看着他。我只好闭上眼。
“爱吗?” 这种混蛋问题。
“我……”
他放开我。
我捂住发僵的脸,却突然在他面前哭出了声。
我醒过来,光正穿戴整齐的坐在床边背对着我。
我窸窸嗦嗦穿衣服。
“我想和你说件事。”他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其实我电话里就该和你说。”
“你不用说了。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我穿上裤子,戴上手表,从他身边走过。
在客厅里拿了背包。不要迟疑,也别回头。
铁门咣当当的声音在我身后结束。
都结束了。
我急匆匆走到早上的阳光里去。
感情的事,我总是控制不好……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坚硬伪装的壳体下面柔软而稀烂的东西。
脆弱让我讨厌自己,也让别人讨厌我。
我收到光的email,他说他对不起我。
他说他见到小凯以后明白自己更喜欢他,他说他只是在把我当成一种代替,因为寂寞。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一切我一开始就料到了。
我何尝不是因为寂寞呢。
我笑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又开始花时间在网上的聊天室里乱逛。
“hi,你好,你多大?”
“你是学生啊?”
“你多高?多重?”
“你是做0还是做1的呢?”
“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聊聊。”
“你想不想419?”
……
偶尔光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个聊天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