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避着唐青然,一是没有想过唐青然和天山派有什么关联,二是觉得这人和大人“关系匪浅”若是避嫌了就太见外了,好不容易大人……咳咳……
只是,他好似是好心办了坏事,迟冷拿着卷宗看着这个唐公子忽然变了的脸色,还有自家大人明显不自在了一下。
虽说韩岐的不自在实在是表现得不明显,但是身为六扇门的人,迟冷自然对面上的表情颇有研究,他顿觉不妙,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还是很机灵的迅速离开了。
唐青然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阿岐,你在怀疑我?或者在怀疑我师兄?”
第三十八章:心境
其实不需要韩岐解释什么,唐青然自己也明白的,只是真的见他查到他自己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也移开了看着韩岐的目光。就听韩岐淡淡道:“你若不心虚,让我查查又何妨?”
韩岐这话说出口,两人之间竟然有些拔剑张弩的感觉,良久,唐青然叹气,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说道:“阿岐,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
韩岐打掉他的手,说道:“这个案子到底是怎样我会自己查明,青然你若是要插手,那便抱歉了。”
唐青然也不见生气,和和气气地说道:“你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南山派死了个掌门不见报官,你先调查什么?”
韩岐冷冷瞥了他一眼,说:“我韩岐要查的人,还没有人能拦得住过,况且只要危害到大邺的江山社稷我便要管!”
唐青然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韩岐拧眉,忽然觉得这两个月的分别让他们之间生疏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听房内传来两声清咳,正是迟冷,韩岐转头就见迟冷一脸严肃的站在书架前面,说道:“大人,你已经严重的妨碍了公务。”
韩岐这才发现两人这种紧张的气氛,已经让卷宗房内的众人心不在焉起来,迟冷心道,就算每个人都努力的想投入在公事中,可是老大在门口“谈情说爱”,让他们怎么做到视若无睹?
“哈哈!”几声,唐青然笑了出来,顺带赞扬的看了一眼迟冷,韩岐脸上的表情也缓解了下来,他知道其实迟冷不过是故意破坏他和唐青然之间那种紧张的气氛而已,对唐青然道:“请移步吧。”
两人回了韩岐书房,只是一路上那话题再也没有提起过,韩岐的桌上还放着一些卷宗,正是迟冷早上拿过来的那些,唐青然挑挑拣拣的看了些,撇撇嘴,心道这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再看也没有,这些卷宗的最底下是杨琪的验尸报告,唐青然对这个挺有兴趣的,他来衡都的时候就听大街小巷都在谈论韩岐这次的破案经过,说的神乎其神,几乎能编成一个段子了。
只是越往下来,唐青然的脸色越加古怪,他问道:“这个杨琪能够随意改变身体大小?”
韩岐正在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听他这么问,说道:“恩,是,虽然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毕竟是事实,只不过遗憾的是当日没有机会问出来。”
唐青然转头看着他动作,笑眯眯,“阿岐你如今这么贤惠,我好生惶恐。”
嘴上说着‘好生惶恐’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韩岐抚额,“你这衣服满是泥土,我怕污了我的地板。”
唐青然挑眉,“还是那么口不对心啊。啧啧。”一脸‘其实我都懂’的表情。
当然,这话并非全是假的,唐青然换了衣服就将他那带着泥水衣服鞋袜全部扔在地上,虽说大男子不拘小节,但是这般……韩岐还是看不过眼去,毕竟这太挑战他的底线了。
唐青然撇嘴,毫不在意,扬扬手中的册子,“那你就是那么上报的?”
韩岐道:“有何不妥”
唐青然摇头,“自然不是,你看这个报告写得清楚,杨琪背后有一个火焰状的图案,那时候在江北时不就遇到过么?”他想了下,说道:“就是那个凶手的相好,叫什么倩倩的。”
韩岐将他的衣服叠好,放在椅子上,说道:“是,文书上我已写明,杨琪应该是圣教的成员,只是……那功夫有些邪门,但因为某些特别的情况,这里知道的人也不多。”
唐青然对韩岐所说的那个“特殊情况”有些好奇,只是见他避过不谈,也不好再问,只说道:“我当年在天山的时候听说过热兰萨某个教派有这么一门缩骨功,必须是幼年的时候开始练习方能成功,但其训练及其残酷,十个人里头活下来四个就很不错了。只是这门功夫学会了那就很有用了,改变了身形做起事情来也方便些,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圣教里头专门培养的。”
唐青然就事论事,说话自然不带任何思想感情,只是韩岐脑中浮现的却是萧萧的一派天真和杨琪满脸泪水的模样,又想起她当年家破的时候已经十一岁,要练那种武功想必比其他人吃的苦头要更大些。
为了已死之人,吃尽苦头,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唐青然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思考案子,便自顾自的看起破案经过来,就听韩岐说道:“最近上头说圣教活动频繁,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唐青然随口接道:“我听说他们在这失踪很久的圣子,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你不是说你不用管这个么?”
六扇门内分工明确,负责圣教案子的人很多,韩岐自然是不用操心,只是,他说道:“我遇到了自然要管。”况且圣教已经渐渐深入中原腹地,令人不得不担忧,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情况么?”
唐青然思索了下,说道:“师兄好像知道些什么,上次闲谈的时候提起过,不过当时乌潜在场,师兄没有说完,我也就忘了,日后见了他帮你问问。”
说起乌潜,韩岐这才想到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便问道;“乌潜现下如何?”
唐青然说道:“很安分,挺奇怪的。”又想到那日自己和乌潜的谈话,补充道,“对了,乌潜和那个孟宇关系匪浅,阿岐你知道么?”
韩岐摇头,说:“我和乌潜平素没有来往,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若是安分的在你师兄那里也好,我也想了他这次必定不是以鄂多王爷的身份出来的,不然这么久了鄂多也没有反应。”
唐青然回道:“他是为了江淮的那个起死回生的秘术来的,只是现在被你阻止,他又逃不出我师兄的五指山,只能乖乖的等着了。”
说完又问韩岐道:“怎么啦?莫非阿岐你心疼了?”
韩岐冷笑一声,“要是说你心疼我还会相信。”
唐青然笑,“那可不一定,越美的东西越危险,乌潜可是个蛇蝎美人,你别看他装无辜的那模样,我有心疼他的闲工夫还不如和你说说话儿来的自在。”
韩岐不接话,眼神却温暖起来,他笑道:“其实当年在鄂多的时候有人告诉过我乌潜其实是个很小孩心性的人,只是这么多年,大约也变了吧。”
唐青然随口问道:“你去过鄂多么?”
这话带着三分疑惑气七分试探,韩岐岂能不知,他也知道唐青然不过是想问青格勒的事情,他笑笑道:“两年前去过,因为任务关系,在鄂多留了将近一年。”
他避重就轻的略略一答,唐青然笑笑,其实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唐青然看完卷宗,极其顺手的将他桌上散乱的那些书籍收拾起来,嘴里念叨:“阿岐你不最是自诩干净整洁么,怎么你的书桌这么凌乱。”
韩岐回道:“和你这么邋遢的人比起来,我倒是觉得自己已经干净过头了。”
其实唐青然知道他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一一收拾而已,便说道:“应当有个专门的小厮来收拾才好。”
韩岐卷好他那一堆脏衣服,说道:“那进进出出的岂不是太麻烦。”
唐青然收拾好了书桌,闲来无事便开始观赏他窗台上放着的几盆花草,他感叹道:“阿岐你这性子养些花花草草真是为难它们了,你买这些作甚。”
韩岐不想接话,转而说道:“我去将你的衣服送出去,你先看着。”
唐青然就应了声,自顾自的拉拉叶子,拨弄拨弄花瓣。
其实他方才说错了两点,第一,韩岐的确是个喜欢花草的人,他甚至愿意腾出大半天的时间去花市上转转,去野外采风,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第二,这些花自然不是他买的,他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这些都是钱钺送的,只是这句他觉得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便岔了话题。
韩岐抱着衣服出去,立刻就有人上来接过,这都是“小门”里请来专门帮衬杂事的,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刚要回去,就听头顶传来淡淡戏谑的声音,“哎,阿岐真是贤惠。”
韩岐懒得抬头,说道:“明日便是清明了,我且拭目以待吧。”
他说的自然就是怪盗燕凌那日放在白骞桌上的盗窃预告。
白骞从房顶翻身而下,打了个呵欠,毫不在意,说道:“今日不留下吃饭了?”
韩岐道:“家中还有人候着。”
白骞靠着柱子上,望天,“小岚?还是小然?”
韩岐就面无表情的从白骞面前经过,轻飘飘的撂下一句,“白统领,你的脖子上被蚊子叮了么?”
白骞立刻嚷嚷,“现在哪里有蚊……”声音忽然停止,韩岐嘴角上扬,白骞心虚的拉拉领子,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迅速的消失在了韩岐的面前。
第三十九章:叔叔
傍晚的时候韩岐带着唐青然回家了。
江岚开门的时候就见穿着大人白衣服的唐青然,稍微一愣,心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又找上自己大人了,于是骂了一句,“阴魂不散。”实际上嘴角却上扬了起来。
她虽然不喜那看起来没谱实际上也确实不靠谱的人,但不可不说的是那人在身边的时候大人的心情通常会比较好。
其实在江北府的时候能够见大人和他时常斗斗嘴也是乐事一件,至少比和钱钺在一起闷慌舒服的多。
她就勉强……好了。
唐青然忽视了背后不断做小动作的江岚,跟在韩岐的身后进了院子,先是打量了一圈,复而十分得意的长叹道:“啊,终于到家了。”
江岚瞅准机会,骂道:“脸皮厚的堪比城墙了,你怎么不去参加衡都第一厚脸皮大赛,准拿第一!”
唐青然毫不在意的摇摇扇子,劝道:“姑娘家火气这么大可不好,明日我去买些上好的菊花给你败败火。”
江岚叉腰大叫,“唐大公子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么!”
韩岐有些不耐烦了,喝道:“还有完没完了。”
江岚“嘁”了一声,唐青然啧啧两声,做出一惶恐的表情,江岚就瞪他一眼,唐青然咧嘴朝她一笑,两人就这么无声的较量起来,江岚脑子里头急转,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法子整他,就见唐青然做了个口型,“若我将长安的那房子的钱付了呢?”
江岚立刻狗腿道:“唐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不和小的一般见识。”
唐青然挑眉,表示自己不甚满意。
江岚又说道:“您请屋子坐,我去给您泡最好的金枝银叶!”说完又呸了一句,“看我说什么荤话,这里就是您的家,不要拘束,千万不要拘束。”
唐青然满意了,转头就见韩岐等在一边,笑道:“阿岐,我很满意江岚这丫头,很有前途嘛。”
韩岐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是啊,拍马屁的本事尽得你的真传,我养不起了,你带走吧。”
唐青然无限委屈,“我都是你的了,小岚跟着我就是跟着你,你是主子你看着办。”
韩岐见他假装的这模样,也起了玩心,幽幽的望着天空,惆怅道:“为夫觉得肩头担子很重啊。”
唐青然哈哈一笑,楼主韩岐腰身,江岚端着茶水出来的时候就见这一幕,噗的喷出偷吃的一口米糕,暗叫:“啊呀,可瞎了老娘的狗眼了。”
韩岐推开那圈着自己的胳膊,心道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的自然是不怕被他摸两把,但是那人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他顿觉自己周身起了一层疙瘩,浑身不舒服。
唐青然觉得有些失望,改手楼主韩岐的肩膀往正厅走去,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黑的速度就快了起来,因为刚刚落过一场雨的关系,稍有些冷飕飕的。
三人刚走到正厅门口,韩岐忽然推开了唐青然,唐青然不动声色的站在他的身侧,顺手把江岚推进了房里。
江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这么一推,险些磕在门槛上,刚要开口骂人,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就那么滚进了院子里。
那人的确是用滚的,好似就是直接从院墙上掉下来一般,江岚探着头想看这个明白,但是韩岐和唐青然已经过去了。
她便乖乖的回到正厅里头等待吩咐。
韩岐实际上是在踏入正厅的时候才发觉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道,大约是傍晚吹的西北风,他们正好不顺风的缘故,那人的轻功不错,这么近的时候才发觉有人靠近,只是那人呼吸虽然控制的很好,但却略加沉重,和那血腥味连在一起,必定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唐青然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速度极快的冲了过去,就连韩岐都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似地,紧跟在他的后面到了那人跟前,这才吃了一大惊。
竟是段天誉!
唐青然将他扶起来,段天誉脸上青青紫紫的,脸上蹭着血迹,左腹上一个被开了个窟窿,唐青然封住那周边穴道,对韩岐道:“阿岐,给找个房间。”
韩岐带着他来到客房,收拾的干净整洁,可是那段天誉一躺上去,洁白的床单立刻就被染红了,江岚跟着他们进来,这时候也心觉得莫名的发憷,这个个男人她在青碧楼的时候见过一面,是苏红娟的表哥,听说是个画师,还挺有名气的。
可现在这个情况,江岚觉得自己要是真当他是画师,那她自己就是衡都第一才女了。只是奇怪的是,这人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为何会偏偏掉在自己家里头?
唐青然将人放在床上,韩岐头也没转吩咐道:“小岚去找张老头。”
张老头是“小门”的“专用”大夫,和韩岐住的挺近,都是“小门”送的房,方便的很,江岚赶紧出了门,唐青然面色铁青,使劲压抑着怒气,这时候就听韩岐道:“你看他的右手!”
段天誉穿的的衣服已经有些撕毁了,袖子也是破破烂烂的,虽然完好的盖住了手,但是手臂的地方还是有一截漏了出来,唐青然一看,段天誉那半截手臂竟然都是乌黑的,他又掀起袖子来,手的颜色也是黑的,大约段天誉是用右手捂着腹部的,他的手上全是血迹,故而一开始两人并未发现。
唐青然动作迅速的解开整个袖子,就发现他大臂上颜色未变,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用怀中扇子割下床单上的布条,狠狠地绑了上去。这才细细的看了起来,就见段天誉的右手内侧有一圈牙印,已经肿了起来,他说道:“是毒貂咬了。”
说着心里头已经有些眉目了。
时间过得越发的慢了起来,江岚咽了一口茶水,咕咚一声都觉得异常的清晰。张老头儿只瞅了一眼就叹道:“这胳膊怕是废了,还是快些砍了吧,免得毒攻心。那就神仙也就不回来了。”说罢,又给他腹部的剑伤上抹了药膏,仔细包扎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