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的脸一红。郝峻的化装术虽然不赖,可他没有改变自己的体型。王海对他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一进入茶室就觉得这背影特别眼熟。他和韦丽芙交谈时,郝峻关心则乱,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挺直后背偷听。王海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就赶紧扯开话题,问:“你怎么会在哪里?”
“我想你嘛。你在工作我不敢打扰,所以只好每天躲在角落偷看心爱之人神勇无敌的英姿,聊以自慰……”
王海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就给了他一肘子,“滚,给我正经点。”
“不要嘛,你先告诉我韦丽芙给你看的是什么?”郝峻依旧嬉皮笑脸地和王海胡闹。有些事情他暂时还不能告诉王海。王海的位置本就是风口浪尖,知道得越多危险也越大。
王海先是笑了一声,然后微微摇晃着脑袋说:“还不是说你病危了快死了的诊断报告,全球最权威的脑科专家写的呢。我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是别人伪造的。你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要真是病重,早就回美国了。不过,伪造这份报告的人应该是你那姐夫许言放,而不是这位单纯可人的韦大小姐。她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孩子,这点我能肯定。”
许言放一心要扩张,想通过郝韦联姻来达到他并吞韦氏的目的,只可惜郝少爷并不愿意配合他出演这个被指定的角色。说实话,王海这人善良又心软,对漂亮的女孩子尤其如此,用这么一招颇有点对症下药的意思。利用涉世不深的韦丽芙本是绝好计谋,不过许言放这次在医疗诊断报告上似乎做得过头了一点,把活蹦乱跳的郝少爷写得像快咽气的老大爷。别人不清楚郝峻的身体状况,王海可是亲身体验过的,那天夜里发情的郝少爷差点折断了他的老腰。再说人家好歹也是刑警队队长,一分析一推理,就把实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郝峻因为恼怒他们把手伸向王海,所以即便是青梅竹马的韦丽芙也一样不留丝毫情面。至于受了委屈的韦大小姐回去后哭哭啼啼,爱女如命的韦嘉祥前来兴师问罪,如何善后自然也都一并丢给倒霉的许言放。
“呵呵……竟敢用这么老土的招数来侮辱我爱人的智商,是可忍孰不可忍!”郝峻听完就咧开嘴乐了。王海的背很宽,从后面看尤其如此。郝峻想起这宽阔结实的脊背曾背负过自己,心里像被小火苗烤着似的麻麻酥酥,又舒服又难受。于是整个人软糖一样黏在王海身上,不停磨蹭着对方的腰部。王海抖了两下背,见不能把这牛皮糖摔下来,也就只好由着他。
“我不是智商高,我只是……”王海边说边用玻璃杯盛了点清水,小心翼翼地浇在香草根部。店主人曾告诉他这两种香草喜欢湿润的土壤环境,如果养在有空调的室内,一定要记得经常浇水。
“只是什么?”郝峻赶紧问。王海说话向来像小黄瓜一般嘎嘣脆,难得这么说一半留一半的,直把郝峻那颗心弄得七上八下,生怕他有事搁在心里头不痛快。
听出郝峻的声音里略带担忧,王海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正色回答:“我只是没那么大方。不管因为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出让感情。我当时就想好了,如果你真的病重,我会劝你回美国,不过陪你回去治病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韦小姐。”
这本是平平淡淡的一席话,可由王海嘴说出来,再进入郝峻的耳朵里无疑是巨石投江。一时间郝峻心中大起大落,又是狂喜,又有些不敢置信。他压下狂乱的心绪,颤着声音问:“你的意思是?”
王海不吭声,只是默默看着他。郝峻在他的注视下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窘迫表情,呵呵干笑说:“别是我听错了吧。王海你说话要谨慎点,我这人是混世魔王投胎,你要是真把自己许给我了,那一辈子都不许后悔,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韦小姐刚给我报告那会儿我眼前一黑。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才来临海祸害了没几年就要归位。这么一想,我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我们俩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你拼命对我好。我呢,连句话都没给过你。人生祸福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至少得让你明白,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王海说完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欠郝峻的一个交代,话一出口,心也就踏实了。他和郝峻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借着今天的事把窗户纸捅破,最后的那么一点点挣扎犹豫矛盾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郝峻一把抓住王海的手,高兴得简直有点语无伦次,“王海,我们做吧!”
第四十八章:设计棋局
这天天气晴好,多日不曾露脸的太阳终于肯从云层中钻出来温暖寒冬大地,人人身上都感到暖洋洋的,有了那么点春天临近的意思。然而朱必胜的眼皮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跳,怎么揉也止不住。
陈浩飞见他心神不宁,像头困兽似的在办公室里瞎转悠,就撕了张白纸用唾沫粘在他眼皮上。说是他老家的风俗,这就叫“白跳”,可以避祸的。可惜,尽管愿望是美好的,不幸的灾难还是发生了。朱必胜中午时分接到学校老师的一个电话,说妞妞忽然晕倒,幸好学校离市立医院不远,由两位老师送去急诊了。
朱必胜急急忙忙往医院赶,在妞妞的病房外正好撞见刘桐走出来,一问才知道今天刘桐在急诊室值班,幸亏他经验丰富处置得当,妞妞已经醒过来了。
刘桐示意朱必胜跟他进办公室,然后把一叠检查报告放到朱必胜面前。报告上全是外行人根本看不懂的专业术语,朱必胜一脸惶恐地抬起头来看着刘桐。老婆跟别人跑了,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相依为命,要是女儿有事,他自己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刘桐先给自己点了支烟,递给朱必胜烟时,后者战战兢兢地接过,打了两次都没能把打火机点着,最后还是刘桐好心帮他点烟。他有点可怜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所以措辞还算含蓄。刘桐说:“你女儿是先天性的心肌肥大,因为肥大的心肌压迫心室,影响供血,所以人才会晕倒的。必须尽快做心脏支架植入手术,支撑病变的冠状动脉管壁,改善她的心脏供血情况。手术半年后,再视她身体恢复情况来判断是不是需要做心肌消融手术。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心肌消融手术还是作用不大的话,最坏的打算是必须给孩子装心脏起搏器。”
“刘主任,你要救她!妞妞还小,她还小……”朱必胜一把抓住刘桐的手,连声恳求,说到动情处,眼角已渗出了水光。四十刚出头的男人,本应该正当壮年,却被生活折磨成了满头白发。
刘桐一向毒舌,懒得用善言的谎言来安慰病人和家属,。不过眼看着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为了女儿而情急落泪,他还是有点感触的,于是宽慰对方说:“妞妞的情况不是没得救,赶紧给孩子治病最要紧,千万不能再耽搁了。在临海没办法做这样的心脏手术,作为医生,我的建议是你尽快带着孩子去省里,最好干脆去北京的大医院。那里条件好,手术成功率非常高,就是费用方面你可能得好好准备一下,没有个一、二十万怕不够。你要是有困难的话,我替你……”
“没困难,没困难!钱我有,我会想办法的,只求能保住孩子。刘主任,我就这一个女儿,你帮帮她,你帮帮她吧……”
朱必胜离开医院,匆匆驾车去了银行。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提着个黑色的轻便旅行袋出来了。稍后,段大成打电话报告说:“查过了,朱必胜做事果然很谨慎,没在银行开户,而是分别用他前妻和一个远方亲戚的名义租了两个保管箱。一共三百多万人民币,还有一些美金和欧元,以他的工资,就算不吃不喝也得一百年才能存下这数目。光凭这些我们已经可以用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申请逮捕他。”
“别着急,这事我们几个不好明着出面,让我先探探王海的意思。”郝峻知道因为朱必胜曾重伤田祺,段胖子恨他恨得牙痒痒,所以赶紧劝阻。再说了,就算坐实朱必胜是内鬼,可“先知”又是谁?不能把“先知”和他的地下王国连根拔起的话,他们这一仗就不能算赢。
当天晚上郝峻去了王海家,噼噼啪啪敲了半天门,王海才一脸悻悻地出来开门。昨天因为终于挑破了最后一层隔着俩人的窗户纸,郝峻亢奋了,和王海整整纠缠一宿,直到凌晨以后才放他小睡一会儿,害得王海在省厅大会上因为打瞌睡而挨了常辉一通狂轰滥炸。
事情是这样的。郝少爷本想这不快农历虎年了嘛,吃头大老虎应应景,可惜人家不干,于是只好提议下棋决胜负。
王海坚决反对,说下棋什么的只是小道,咱大老爷们还是打拳吧。单挑郝峻怎么赢得了王海,连连摇头,最后大家各退一步,决定抽扑克牌比大小,凭运气一决雌雄。
王海运气不错,抽了张红心老K,可惜郝峻的手风更顺,居然是方块A,于是乎王海被郝少爷压在上下起伏的水床上做了个半死。
完事后,心情畅快的郝峻还想腻腻歪歪,王海大力拍开他的狼爪子,拖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气呼呼进了浴室。郝峻赶紧跟上,非要和他挤在一块儿淋浴不可。两个大男人你帮我擦背我帮你搓澡,洗着洗着就洗出了状况。
郝峻的身体有阳光和海水的味道,那一身可以叫人口水直流的玉色肌肤更是勾魂摄魄。王海有点想不通,这人酷爱游泳,经常一整天都泡在海水里,怎么就晒不黑呢。要是换了自己,非变成碳头不可。
郝峻一直注重锻炼,常年运动使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赘肉,既有健硕又唯美。花洒滴落下的水在他肌肤上溅起细微的水花,同时也反射出亮光,就好象郝峻整个人在昏暗中会像萤火虫那样发光。
王海心里想着夜已经深了,明天一大早还得去省厅开会呢,可这手却好象着了魔,循着郝峻优雅修长的线条不断抚摩。
因为正冲着热水的关系,郝峻体温简直烫人。王海的脑子一瞬间就完全短路了。去他妈的常辉,去他妈的重要会议。
热气腾腾的水自上而下,均匀洒在俩人身上。水幕中,他们竭尽全力地吻着对方,表达着自己心中的爱意。
事后王海因为成功扳回了一城,就心满意足地打算上床睡觉,但郝峻还是不肯安分。王海睡着没多久就感到有人在啃咬自己的脖子,勉力张开眼睛一看,果然是那头不知飨足的小狼崽子。
他有心要拒绝,可惜郝少爷此时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地形,所以免不了还是被压着嘿咻了一通。王海撑着快打架的眼皮想,他两次我一次,我不又亏大了,于是拽住吃完想溜的郝峻奋力回击。所以他们俩这一夜闹来闹去的几乎没睡,直到天快亮时才各自眯搭了一会儿。
郝峻如今在家休养,通宵达旦后大可白天补觉,王海就惨了,还得一大清早赶去省厅开会。最令王海感到难堪的是,当他黑着眼圈打算悄悄离开时,发现郝家一干管家佣人个个顶着熊猫眼,躲在角落里一脸哀怨地目送他。王老虎当场就臊了个大红脸,逃命似的出门。
偏偏省厅会议内容十分枯燥空洞,主题就是传达一系列今后工作方向的指示。常辉板着脸在那里念经似的照本宣科,王海觉得简直跟唱摇篮曲差不多,所以没坐多久脑袋就耷拉下来了。常厅长念着念着就听到底下传来一记响亮清脆的呼噜声,然后是哄堂大笑。结果可想而知,王大队长非常光荣地被常辉在会上当着大家伙面狠批一通,外加扣除三个月奖金。
会后王海成了同僚们嘲笑戏弄的对象,这个要送牛鞭,那个推荐秘方,直到王老虎恼了才笑着一哄而散。所以憋着一肚子火的王海今天说什么也不肯再去郝家过夜,免得见到罪魁祸首生气,没想到对方居然追来了。要不是怕对方持之以恒的敲门声会把好管闲事的楼组长招来,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开门揖盗的。
王海阴着脸,门神似的挡住郝峻。郝峻想从缝隙中挤进去,嬉皮笑脸地讨好说:“啊哟我说王海,你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喂,别这样看我嘛,真是正事……”
郝峻把他和田祺还有段大成查到的证据跟王海源源本本一说,不过他指使刘桐利用孩子吓唬朱必胜的那段没敢照实交代,只说是妞妞正好发病。王海的脸色沉下来了,他说:“你们别胡闹!”
“王海,你早就在怀疑朱必胜了,对不对?”郝峻问。郝少爷多机敏的一个人,王海说话时只不过是动了动眉毛,他就猜到了原由。
王海瞥了郝峻一眼,慢慢说出,“陈沛给的那张照片我看了好几百遍,那个戴着黑色棒球帽,正从码头往游艇上跳的人很像老朱。还有就是吴城的死,这件事邪乎,太多巧合凑在一块儿,我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
郝峻低下头偷笑。王海这人虽然粗线条,但绝不是笨蛋,多年的刑侦生涯锻炼出了他丛林动物般的敏锐直觉。王海说:“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别管了。最好也劝劝田祺和实习的,让他们俩躲远点。”
“怎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郝峻听出王海的声音中暗藏忧虑就赶紧问他,问话的同时还不忘用爪子骚扰一下王老虎。
王海“啪”地拍开郝峻的手,心想这位还真是喂不饱的狼崽子,昨天你来我往的闹得自己老腰都酸了,他倒恢复得飞快,难道这就是年龄的差距?他怕郝峻他们再出意外,所以心里有些事就没说出来,只是说:“你安心在家休养,总之别瞎掺乎就是了。”
王海说话时不知不觉用了大包大揽的口吻,还有那么点天降大任于己身的庄严和神圣。天生桀骜的郝峻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好玩,不过他没表示反对,更不敢当面嘲讽他,王老虎会恼羞成怒的。郝峻在对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笑着说:“你别忘了,我也是警察。”
第四十九章:会馆被炸
临海最近太平无事,前一段时期的刀光剑影仿佛只是噩梦而已,如今市面上连个小毛贼都很少看得见。沈路遥为此很是得意,特别在市委常委会议上把林泽大大夸奖了一番。他的重点不仅仅是褒奖林泽工作能力强,一举扭转治安形势,更在于自己慧眼识人,破格提拔。会后沈路遥嘱咐下面拨款,准备好好慰问一下战斗在公安第一线的干警们。林泽趁着这两天市府领导们心情好,搞了点团体旅游活动,也让下面的同志们松散松散,所以整个市局颇有些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味道。
中午休息时,陈浩飞充当大家的开心果,说什么二十岁看体力;三十岁看学历;四十岁看经历;五十岁看智力;六十岁看病历;七十岁看日历;八十岁看黄历;九十岁看舍利,把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王海吃完了郝少爷为他准备的爱心午餐,懒洋洋地斜靠在座位上,一边打着饱嗝,一面问林泽:“快春节了,局长大人给咱们发点啥年货?”
林泽正想回答说市府给咱每人都准备下了春节大礼包,粉红色的票子不老少,还有平时咱们都舍不得买的海鲜呢。可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不和谐地响了起来。接起来才知道“红人会馆”被人用炸药炸了,伤亡情况不明,所幸现在是白天,没到开业时间,大楼里的人应该并不多。林泽拉起王海就往外跑,好不容易盼来的太平日子今儿个就算到头了。犯罪分子忒可恶,你一定要破环社会稳定和谐,也等警察同志们把奖金领到手再说呀。
现场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林泽带队赶到现场后脸都骇白了。因为对方用的是烈性炸药,大楼当时就坍了半边,还四处冒出浓烟。全市的消防车几乎都出动了,因为废墟底下还埋着不少人,消防队员一边忙着灭火一边忙着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