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哥，继续吧。”陈立豪看了我一眼，重新低下头去。

“阿豪，”我走到他面前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说道：“起来吧，我不值得你跪，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叶哥，我……”

“过去的事到此为止。”我打断陈立豪的话，转过身坐回沙发里，露出友好的笑容，“阿豪，你现在应该坐在我面前，跟我讲宸是怎么受伤的。”

“……叶哥，谢谢你。”陈立豪抬起头看我的时候脸上带着很尊敬的表情，看来五年前的那件事让他们对我真的很歉疚。

他坐回沙发里，脸上恢复了严峻的表情，“楚哥一个星期前，遇到暗杀，左胸偏下中了一枪，如果不是楚哥躲得及时，那一枪就打在心脏上了。”

“……是谁做的？”我握紧双手，指关节发白，有人要他死啊……

“杀手是专业的雇佣兵，而花了重金买楚哥命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白凌涛。”陈立豪脸色阴郁。

“接着说。”

“他前些日子从欧阳昱那里逃了之后，不止欧阳在找他，我们楚门也在找他。逼得他走投无路了，难保他不会走这一步险招。”

“那他人呢？”

“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他隐蔽的很好。”

“楚门现在实力难道弱到查不出一个人的所在地这种地步么？”

“当然不是，”陈立豪摇摇头，“只不过，应该有人在刻意保护他，所以想要立马找到他，还是很困难。”

“哦，这样啊。”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随后我问道：“阿豪，现在欧阳城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哦，是的。”陈立豪点头说道，“他前几天把我们的一个酒吧砸了，帮里现在正在敏感期，所以就抓起来了。”

“放了他吧，”我微叹口气，“他脾气爆了些，但是心眼儿不坏，更不会掺进你们帮派的争斗里，放了他吧。”

“……这个，”陈立豪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答应了，“一切都听叶哥的。”

“嗯，让他把别墅门口那辆车开回去吧，那是他哥的车。”我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对着身后站起来的陈立豪说道：“这几天，多谢你们了。”

我推开门出去，走进隔壁房间关上了门，一步步向着床上那个依旧在安睡中的人走去。心痛的无以复加。

看来我们注定是要错过的。他从未对我解释过五年前自己的苦衷，任由我恨他逃离他；而如今我知晓了一切，他却如此病弱的躺在床上，而且我的心也不复从前那般钟情于他。

“要快点儿醒过来啊，宸。”我握住他的手，趴在床边看着他安静有些苍白的睡颜，渐渐地也睡了过去。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在他最脆弱的时候。

朦胧中我感觉到有人亲吻我的额头，我立马睁开了眼睛，冒出些许胡须的下巴，血色单薄的唇，线条高挺的鼻梁，随后我的目光撞进了那双幽深带着温柔的双眸。

“宸，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急切的询问楚宸扬现在的状况，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整个人显得很虚弱。

“嘘，让我抱着你，就一会儿。”楚宸扬收紧了手臂，让我更贴近他，我这才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他的怀里。

我任由他抱着，尽量避开他左胸下面的伤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我慢慢地安心下来。他还可以抱着我，尽管拥抱没有以前那么紧，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就好。

“修，没想到我醒来真的能看到你。”楚宸扬一手揽着我的背，一手与我十指交缠，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气息温热。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我握紧了他的手，随后微仰起头咬了口他的下巴，“所以，你要留着命看我。”

“呵呵……”楚宸扬看着我的眼睛，笑容温柔如殇，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我说道：“修，我中枪倒下去的时候，最想看到的，是你的脸。”

“……混蛋。”我吻上了他有些干涩的唇，笑的也许比哭还要难看，视线被突然涌来的泪水模糊掉了，我不知道眼泪有没有掉下来。

“放心啦，我不会死的哦。”楚宸扬笑着回应我的吻，我看的分明，他虽然在笑，可是他的眉头皱的很紧，一定很疼吧。

“你要死了，我绝对不放过你。”我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头，随后离开他的怀抱，跳下床，跑出门去叫医生。

实际上，楚宸扬的伤很严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徘徊在死亡的边缘，而我只能看着他什么也不能做。

我甚至能够体会，五年前他看着我被百般折磨的时候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有如凌迟，逐渐削弱自以为建立起来的强大。

幸好楚宸扬原来的体质够好，再加上这段时间安心养伤，他恢复的还不错。

我每天陪在他身边，和他如五年前一样默契的相处。而欧阳昱，我们从回国那天起就仿佛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只是偶尔我会从阿豪那里听到一些他的消息。

不是不关心，不是不在意，而是现在我没有心力。

我想，等到楚宸扬康复的差不多，我就离开，一个人旅行可以让心情静下许多，当然也就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情，也容易放下容易取舍。

而上天太不怜爱我，一切都因为我的这个想法而变得物是人非。

第二十二章：流泪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楚宸扬的伤口才慢慢地有好转的趋势，依旧没有白凌涛的消息，他似乎从这座城市蒸发了一样。

每天我和夏宇轮流的照顾楚宸扬，反倒是他总觉得麻烦，他笑谈自己又不是残废了，只是中了一枪而已。每次听到这里我都会沉下脸色，他的云淡风轻总是会让我心疼。

有一天，我跟楚宸扬说想去城郊那片花田看一看，他答应了。当然，花田周围布满了楚宸扬的人。

蔷薇花早已经过了花期，大片大片已经凋零的花株显得有些凄凉。

“修，在想什么？”楚宸扬在背后拥住我，笑意浅浅。

“我在想啊，如果我要走了，你会不会拦我？”我试探性地问，双手握住楚宸扬环在我腰间的手臂，轻柔的摩挲。

“……我不知道。”楚宸扬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答案，“我爱你，修。”

“我知道。”我点点头，在他怀抱里转了过来看进他的眼里，我怎么会不知道？

“修，你听我说，”他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坚定地揽着我的腰让我们两人身体更贴近，眼神幽深却又诚挚无比，“我爱你，所以……我放你自由。”

“我不值得的，宸。”我反握住他的手，我没有办法不对楚宸扬这句话动容，他的柔情他的苦衷现在我都明白，可我们现在成了陌路。

“没什么值不值得，是我追你追的太紧，害你失去了那么多。”楚宸扬将额头抵住我的，微扬起嘴角看着我说道：“现在我明白了，放你自由才是最爱你的明证。”

“宸，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我轻声地扯出抹笑容，随后我看到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幕，楚宸扬他……哭了。

这个内心坚忍强势在我面前永远极为温柔的男人，此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在我面前掉了眼泪。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掉眼泪的样子，令人心疼。

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翻涌的难过，也顾不得他身上的伤口，我紧紧的抱着他，哭的一塌糊涂。

在这场已经走到末路的爱情里，到底是谁错了？

我一直在怨他，恨他，将他一次次地推开我身边，我却从未站在过他的立场上想过。我把自己贴上“受害者”的标签，然后一味的把我们两个越推越远。

我一直把楚宸扬当做这场爱情里的背叛者，可事实上我才是那个人。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却只顾着拼命的向前跑，不敢回头看，也没有握紧他伸出的手。

因为没有如果，所以我们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们的爱情，此刻死无葬身之地。

“修，你还在为我掉眼泪，真好。”楚宸扬轻叹着说道，带着丝微弱的鼻音。双手捧着我的脸，吻去我的眼泪，但是随后他脸上的湿润又蹭到了我的脸上。

“宸，我……”那一瞬间我想说“我不会离开你了”，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毕竟我不会单凭一瞬间的冲动就承诺至少我现在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去吻掉他脸上的眼泪，“你哭的样子真丑。”

“就丑这么一次，就只丑给你看。”楚宸扬的眼泪滴落在我的唇角，滚烫而咸涩。

“只许这一次。”我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们两个互相给对方吻去眼泪，但可能是因为那天中午阳光太冷，眼泪止不住的流。我们抱成一团接吻，从未有过的缠绵苦涩。

我和楚宸扬之间，遗憾深重。

从花田回来之后，我们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起那段对话，他预感到了我们即将到来的离别，所以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几乎未曾分开过哪怕一秒钟。

我想留下来，真的很想。我在夜里他强势的怀抱里一遍遍的想，就这样和楚宸扬过下去，一辈子，真的很好。

可是我又无法自制地想起欧阳昱，想起他从那间昏暗的地下室抱起来的场景，想起他日夜陪着我恢复身体的温柔，想起在普罗旺斯我们在海边的对白，也想起了那天我们在机场彼此沉默的离别。

即便知道欧阳昱原来那样利用我，可是我还是恨不起他来。这样对楚宸扬并不公平，可是命运使然，我做不到。

我还爱楚宸扬，这点儿我否认不了。而这段时间，我又陷在了欧阳昱的网里无法自拔。

我真是个混蛋，而我又爱上了两个混蛋，更要命的是我觉得我不该留在这两个男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身边。

在我临走前，我去看了下Stella，她很舍不得，这是在意料之中。我把辞呈交给了她，让她代为转交给DOL公司，她没有问我原因，我笑着拍拍她的头。

Stella问我还要不要做服装设计，我思考了一阵还是点点头，我告诉她我出去只是散散心，回来之后她仍是我的美女小助理。

走出她家门的时候，我跟她静静的拥抱了一分钟，舍不得啊。

大约从花田回来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清晨，楚宸扬仍在睡梦中，我不舍地吻了吻他的唇，将字条放在床头柜上，我还是离开了。

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很好，所以我不想让他送我。

字条上写着：我去旅行散心，不要担心我。好好保重身体，我的宸。

清晨，这座城市很安静，我又再次离开，像五年前一样，离开同一个人，可是心情却是不同了。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下外面，随后转身进了机舱。

再见了，我爱的人。

背着背包，带上足够的钱，去旅行，一直是我的梦想。而现在，正是我要去体会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了。

可是，随后的几天晚上，我的梦里都会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阴鸷而冰冷。梦魇我经历过太多，即便心里有那么一丝不安，我也没有过多在意。

我忘记了，做过释梦的郁风曾经对我讲过，梦里一般出现的巨大阴影，象征死神。

什么都过去了，我该好好享受我的旅行，顺便理好自己的心情。

我离开的时候，是二月份左右，那时候天已经回暖，所以我背着一个简单的旅行背包，辗转于各座城市之间。

随意的在一座城市的车站跳上一辆车，无论它通向哪里，有时候厌倦了就半路下车，一个人静静的体会着这处跟我有缘的地方。

有一次，我途径北方的一座小城镇，让我印象很深。没有繁华都市的浮华丽景，也没有南方小镇清幽雅致的景色，可是却普通的让我喜欢。

我选择在这座小镇暂时安定了下来，正是温暖的春末夏初的五月。最初离开时的梦魇已经不再缠绕着我，我依旧没有带任何通讯设备，也许在这样普通的小镇上蛰伏才是我的归属，不会有爱恨纠缠，大家也都轻松些。

我在这里住了将近半年，偶尔会去周围村子的小学里当几天的美术老师。

淳朴的小镇，亲近的邻居，无忧安定的生活，正是我想要的，至少是我现在想要的。

“我说小叶啊，”说话的是房东李大娘，人很和蔼可亲，“都十一月初了，总穿这么少哪行啊？”

“我不冷的，大娘。”我笑着回答，已经冬天了啊。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身体就是好，像我们这把年纪的，到了冬天都恨不得穿好几件棉衣。”李大娘摇摇头，把房门关上，将寒气隔在门外。

“大娘身体也还蛮好的嘛，健健康康的就好。”我笑着对坐在我对面的李大娘说道。

“呵呵，庄稼人身子骨不结实也不行啊。”李大娘笑的很爽朗，她突然问我：“小叶啊，你一直打算住在这小地方吗？”

“嗯？大娘怎么这么问？”

“哎，不是我说你，年轻人就应该出去闯闯，更可况，大娘我虽然见识没你们广，但也能看得出你这孩子肯定有出息，要不是遇见什么伤心事，哪能到咱这小镇上来？”

“呵呵，谢谢大娘关心。”我笑着对她点点头，想了想随后说道，“嗯，这个月我会回家一趟。”

“这就对了嘛，有什么事跟家里人好好的说，家里人肯定会理解支持的。什么事都得看的开点儿，要是整天抓着过去不放，那日子还怎么过呀，对不对？”李大娘豁然的笑着点头，她一直以为我是跟家里人不和，离家出走到了这座小镇的。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我如果还有家人，该多好。

随后我又和李大娘东谈西扯的说了很久，心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是啊，整天抓着过去不放，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十一月中旬，我离开了这座让我钟情的普通城镇，临跳上公交车的时候，李大娘拉着我的手嘱咐了我好多，我看到她饱经沧桑的眸子里盈动着泪水，心里生出不舍。

我抱着她安慰的拍拍她的背，她是个很善良的妇人，就像我的妈妈一样温柔。

辗转到了附近一座比较大的城市，然后我买了机票，晚上的航班，凌晨就可以回到那座包容我太多感情的城市。

不知道，楚宸扬他过的好不好，欧阳昱又过的怎样。离开的这将近九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凌晨，我走出飞机场，略显矫情地呼吸了一下清晨的空气。凉凉的，带着丝霜露的凉意气息以及轻微的汽油味，我放松的张开双眸，回来了啊。

叫了辆计程车，我先回到之前我的高级公寓里，房间的灰尘有薄薄的一层，我真的是离开太久了啊。

换上崭新的被单，我先趴在我大大的床上休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吃了点儿面包，然后我就开始了大扫除。

忙忙碌碌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我才将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满意的打量了自己的劳动成果，我歇了一会儿就下楼去超市买些食材，毕竟过日子才最重要。

晚上临睡前，我将床头柜上摆放的那张照片放进了最底层的抽屉里，这是我今天大扫除的时候找到的。

照片上优雅慵懒的躺在床上嘴角勾着迷人的笑容的人是欧阳昱，跟他认识是多久的事情了呢？已经一年多了吧。呵呵，时光真的犹如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