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忽然落了雨,绿竹就在想楼主跟千公子会不会提前回来,就来了竹园入口,正撞上匆匆返回的应落两人,“让艳娘来一趟。”应落吩咐道,背着流溪就快步离开了。
整整一夜,应落看着床上昏睡的脸庞站了整整一夜未合眼,小时候明明是那么调皮好动的人,与人打架、爬树一样不差,为何现在身体就变得这么弱了,风一吹雨一淋就倒?应落摸了一下流溪的额头,高烧退了,却是低烧依旧。
凉的,昏迷中的流溪忽然伸手抓住欲退去的手掌,重新放回自己额上,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看到床边的应落的瞬间愣了神,他,怎么突然摘取了面具!?
难道被认出来了,应落用没被握住的另一只左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有些僵硬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剑眉鹰目高鼻薄唇,一张英俊霸气的脸,右脸颊上一条半指长的伤疤,不显狰狞,反而增了几许柔和的邪魅,“没有,”应落摇摇头道,“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忽然不戴面具了?”
流溪虽然在帮古敬山处理百草堂的药草生意,也会与来自各地的药材商人谈生意,因为体弱以前却从未离开过尧都,所以也未曾见过凯旋归来时万民夹道欢迎的应落。
原来不是认出自己来了,应落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拿出了往日的轻佻音调,“流儿既然想看,我自然就不用面具遮着了。”
流溪皱眉,这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去了呢?
“可是流儿亲手帮我摘下的面具,流儿也是第一个看到我样子的人……”应落欲言又止的道,给人留了大片想象的空间。
流溪闭上眼睛,道:“那我一会再给你戴上。”
看着又要睡去的流溪,应落忙道:“流儿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艳娘在厨房炖了药粥,已经在炉上煨了多时,喝完了再睡吧,艳娘的厨艺可是不错,流儿先尝尝,多少喝一点暖暖胃。”
应落不说倒没觉得怎样,听他提到,流溪忽觉腹内空空,饥肠辘辘,依旧闭着眼回了一个单音,“嗯。”
等了好一会也未听见应落吩咐绿竹去端粥,应落出门的脚步声亦未听到,流溪睁了眼,疑惑的看着依旧站在床边的应落,问道:“你不是让我喝粥嘛,怎么没人让人去端?”
“他们都不在院里,流儿又抓着我的手不放,让我怎么去端粥。”
流溪这才发觉应落的手一直覆在自己额上,还被自己紧紧抓在手中,流溪慌忙松了手,翻身侧躺着看着穿内侧,小声道:“我要喝粥。”
居然脸红了,应落嘴角弧度更大,道:“流儿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转身离去。
刚才那股舒服的凉意是来自落楼主的手,自己何时对他这般信任完全收了戒备,为什么脸还会这么热,流溪暗想,一定是自己发烧的缘故。
第十六章:喜欢否
应落请缨、强烈要求了多次,也未得到流溪的允许让自己喂粥,只得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看流溪靠坐在床柱上优雅的小口喝粥。
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么毫不避讳的长时间目光直视,流溪偏头,应落仍在用让人难以忽视的火热眼神直勾勾的瞅着自己看,生气的道:“你还要这样看到何时?”
应落将屁股下的板凳向床边挪了挪,嬉笑道:“流儿这般好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我不是女人。”流溪皱眉道,用小勺舀了粥,继续吃起来。
应落忽然站起身,挑着流溪的下巴道:“我就是喜欢流儿,不管你是男是女。”
流溪偏头躲开应落的手,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也会不喜欢,”流溪的拒绝是在意料之中的,想让流溪说喜欢不太容易,更何况对象还是个男人,应落重新坐回凳子上,道:“谁也不会知道,自己明日会喜欢什么,又会忽然开始讨厌某样东西,某件事,或某个人。”
自己明日真的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吗,还是厚颜无耻的如旁边那位,“我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流溪将空碗塞到应落手中道,答案是否定。
“流儿的身体以前也是这般经不得风雨吗?”应落将粥碗放到坐上,依旧回到床边开口问道。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落想了一下,回道:“还不足月我娘亲就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早产生下了我,接生的稳婆和请来的大夫看过后都说我活不过第二日,在我爹娘的细心呵护下,我奇迹的活了下来,身体却比同龄人要孱弱,后来……”
先天体弱,跟艳娘诊脉的结果一样,“后来又怎么了?”应落急切的问道,到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流溪的身体竟弱到今日这般摸样。
“六岁的时候,下学后偷偷跟人跑到郊外去玩,回去时就跟前日一般却忽然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回到家后就发了高烧,昏睡了三日未醒,还依旧高烧,嘴角都起了大泡,后来爹就带着我连夜赶路去找怪医诊治了。”
又是因为那次自己倔强的出走,难道自己是流溪命中的灾星,“流儿上次是被怪医治好的,他一定能治好流儿的顽疾,我这就去派人找怪医来,”应落为流溪拉好被子,道:“流儿先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就匆匆出门了。
应落离开后就去书房写了张字条飞鸽传给正往回赶的衿渮和樱泽两人,让他们不必急着赶回来,先去找到怪医然后再将人带来幽冥楼,却写得稍微晚了一些,衿渮跟应落两人此时已经在幽冥楼外的树林间飞行着。
“楼主这次不是在故意为难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嘛,”衿渮扫了一眼从小竹筒中取出的字条,下巴抵在樱泽肩头,苦兮兮的道:“江湖人谁不知道怪医行事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海茫茫,一点线索都没有,这样怎么找,哎,这年月为人属下的怎么这么命苦。”
衿渮武功勉勉强强,不擅长也不喜欢在林间穿行,以前嫌出入幽冥楼麻烦,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若是出去了,又是不到紧要关头绝不愿意回幽冥楼,自从有了樱泽这个高手在侧,衿渮每次进出幽冥楼都是让樱泽背着,偶尔这样吹吹山风也很是不错呢,衿渮趴在樱泽肩头想。
楼主要找怪医,樱泽忽然停下前进的脚步,将背上的衿渮放到脚下的粗壮树干上站稳了脚才松手,道:“你先回去吧。”
衿渮愣怔了一下,右手猛然抓上樱泽的衣襟,大怒道:“你是要把我扔在这半山道自己一个人出去找怪医吗,司樱泽你很好嘛,楼主说什么你就立马去干什么,还真是一个忠诚的好下属,好……我竟连在你面前开玩笑抱怨一下都不行。”
“你滚!”衿渮轻声道,松开了樱泽的衣襟,一掌拍在了樱泽胸口,将樱泽推下了树干。
‘嘭哧’一声,有重物落尽了低矮的灌木丛中,樱泽挨了衿渮不轻的一掌,明明是武功高强幽冥楼排名第一的杀手,却不做任何动作的任着自己从高处坠落,让折断的树枝在自己身上留下条条血口。
衿渮停驻了片刻还是跳下了大树,樱泽已经从灌木丛中站起身,“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用武功让自己好好的落在地面?为什么非要弄的自己满身伤痕?”衿渮看着樱泽背后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心疼的道。
“你不生气就好。”
风止了,鸟鸣声停了,衿渮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萦绕,你不生气就好,你不生气就好……
“我不生气了,”衿渮牵住樱泽的手,挑着狐狸眼,笑的风情万种,颠倒众生,道:“但你必须先跟我回去给伤口上药。”
每次衿渮一露出这种笑容,就说明他已经替你做好了决定,你只要乖乖的听从就好,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樱泽看着衿渮的笑容不言不语,脚也不挪地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着这样的樱泽,衿渮松了手,转身迈步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出去找。”
每一次都是这样,楼主的任务和自己之间,被他最先放弃的肯定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执着的让他做出选择,然后再难过的任命接受,滕衿渮,你自己才是真正的笨蛋。
混乱的一夜过后,明明只是想报复玩弄与他,为什么却会变成今日的喜欢,他只是把自己的一切无理要求当成一种责任,一种任务去接受罢了,就算是对自己再百依百顺,没有感情的掺于其中,做任何事都是毫无意义。
已经半年过去了,自己是不是该考虑放手了,可是,没听到他对自己说声喜欢,好不甘心。
第十七章:不如偶遇
衿渮失落的向山下走去,没行出几步腰却被人搂住,心中升腾起一丝狂喜,下一秒人就回到了高枝上,“有人。”樱泽小声道,将衿渮喜悦的心瞬间冰冻。
“小医,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个地方刚刚好像来过了,我记得这些白花,”木心看着一株开满白色大花球的树下道,肩头的白貂小白窜到树上,小爪子间抱了一朵花球跳回了肩膀,“连小白都说是了。”木心用手指轻抚着小白的脑袋道。
这里开了白花的树木到处都是,真不明白那两只是如何看出是同一株的,“闭嘴。”邪医冷声道,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了,就不能消停一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才会带上他。
木心不屑的扭头道:“我们都在这片林子里转了一上午了,除了树就是树上的鸟,连个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小医,你是不是带错路了,幽冥楼根本就不在这里。”
既然都是树,那就到没有树的地方去寻找,邪医环顾一眼四周,挑了一棵最高的参天大树,伸手拎了木心的后脖领脚尖一点地就到了树上,邪医脚下未停,又踩着枝干连跃了三次,就带着木心到了大树的顶稍之上。
踏雪无痕,点叶而过,这是很多江湖人都梦寐以求的轻功之极致,真正学会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幽冥楼才不会担心会有人从上面闯入来偷袭,但会的人少并不代表没有。
邪医看了一眼山顶的方位,踏着脚下的细枝就向着山上飞跃而去,从高高的树顶上方放眼望去惟余莽莽的苍翠山林绵延数百里,“好高,好大啊!”木心兴奋的叫道,竟忘了自己此时是正被人提着衣领悬在半空的。
蓬蓬绿叶间一支利箭忽然斜射而出,目标竟是自己的膝盖骨,邪医皱了眉,抓着木心的右手一甩,直接拿木心当剑使踢将飞来的箭矢踢偏了,敌暗我明,走上面只会成为他人的箭靶,躲过了利箭后,邪医就直接跃进了茂密的林木中。
对于刚才的事情,木心还是第一次体验到,明明心中很害怕,却还故作镇定的的问道:“射箭的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脖子都向下缩了一寸,邪医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邪医停下脚步,仍旧拎着木心的后脖领,提高了音调冲着右前方的林木道:“若是幽冥楼的人,麻烦出来一见,邪医有事要找幽冥楼帮忙,并无恶意。”
“你跟怪医是什么关系?”一个笑容明媚的俊美公子落在邪医跟木心两人不远处的枝干上问道,那人正是衿渮,刚才那一箭却是此时隐在暗处的樱泽射出的。
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师徒。”邪医松了木心的衣领,回道。
相逢果然不如偶遇,衿渮看着对面的冷漠男子暗想,却故意开口问道:“怪医老前辈神出鬼没,邪医也只是这半年才为江湖人所知的,你说你是邪医,这要我如何相信。”他的武功好像要比樱泽的还要高上一分,只是不知若与楼主相比,又是何种结果。
一个大男人竟然长的比女人还漂亮,笑的也比女人还要妖媚,“他不是邪医,难道你是,男狐狸。”木心大声道,末了还吐吐舌头,冲衿渮做了个鬼脸。
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女人和狐狸,衿渮皱着好看的细眉,怒道:“樱泽,给我射死那个小鬼。”
又一支利箭刺破层层树叶呼啸而出,却明显比刚才那支少了八成不止的力道,利箭还在木心面前一匝长的位置就被邪医握在了手里,樱泽也跃出了藏身的枝叶站在了衿渮旁比,四目对两目,山林沉默。
还好停下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木心才从面前的利箭中回过神来,指着对面的衿渮大声道:“长那么……好看,夸赞一下也不行嘛。”
这小子还真是有意思,衿渮凌空抛了一个媚眼,换了一个更加让人销魂噬骨的笑容,看的仍是少不更事的木心全身麻酥酥的痒,“原来是在夸奖在下貌美啊,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了。”衿渮故作歉意的道。
被衿渮的笑所迷惑,木心竟忘了衿渮让射向自己的那支箭,“那个……这个……”木心红着脸这那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麻烦两位带路了。”邪医忽然开口道,不知是有意解围,还是没了耐心。
四人所在的位置已是半山腰,又有衿渮和樱泽带路,所以并未花太过时间就到了幽冥楼,衿渮本想如往日那般直接进院来找应落的,却被绿竹拦在了门外,这才知道自己楼主着急着要找怪医是为了给流溪治病,当时脸就沉了下去,却是什么都没说。
楼主不会是真喜欢上千流溪了吧,衿渮看着躺在应落床上沉睡的流溪,道:“半路遇到了邪医。”
自己上午才说要找怪医,衿渮两人下午就把人带来了,办事效率是越来越高了,应落暗想,站起身,小声道:“出去说。”率先出了房门。
“邪医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来时言语试探了一番,却没有任何收获。”
“怪医虽然没找到,但既然是他唯一的徒弟,医术应该也不会差了,最近又被江湖人传的神乎其神,走,去会会他。”接着还是应落的声音,“衿渮觉得我该以何种面目去见邪医才比较好呢,冷酷的,威严的,亦或是谦和的?”
“楼主莫不是又看上了邪医。”衿渮调侃的声音。
“此生有流溪一个就够了。”
……
后面的谈话离得远了声音越来越小再也听不清楚,只要有自己一个就够了吗,不知道这句话又有几分玩笑在里面,床上之人嗤笑慢慢睁开了眼,早在衿渮进屋之时流溪就醒了,只是觉得没有睁眼的必要才一直装睡到现在。
邪医,自己也有好久没有见过木槿了,流溪想着就掀被下了床,习惯的走到柜边准备取衣服,手触到柜门才想起这里是应落的房间,忽然想起绿竹初时跟自己说过的话,手竟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柜门……
入眼是暗黑一片,柜里的衣服有一半以上都是紫色或黑色的,往后是两三件簇新的红色,明显很少穿过,黑色的平常,紫色的严谨,红色的高兴,只有一件蓝色的衣袍,它又代表了什么?
第十八章:我的人
幽冥楼自建立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过一个客人来拜访,而且幽冥楼在建造的时候就没有盖专门用于招待客人的花厅屋舍,邪医是第一个,虽然是不请自来,当然,已经住了快十日的流溪是不能算作客人的,至少应落是这么认为的。
邪医跟木心被衿渮安排进了应落隔壁的院落,虽说是隔壁,中间却也隔了一座花园一个莲池,“幽冥楼的夕阳还不错吧。”应落看着静立在院中远眺的邪医笑道,此时西边晚霞似火,烧红半边天。
邪医转过身,绿波荡漾的院墙前正站着一个满脸笑容的邪俊男子,红色单袍被清风扬起,艳丽的火色比天边的云霞更胜,脚上着了一双褐黑的木屐,连袜子也未穿,男子就那么散漫的站着,让整个院落都显得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