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好叔能，阿婆能，为什么有血缘的就不能？

第三十四章

我推开别院那扇我二来而未入的门，迎面扑来熟悉的淡淡奶香味，闻香寻找香味的来源。视线跟随着嗅觉……屋内格局并没有南夕阁来的大，只是小小一间看得到床的屋子，用屏风隔着书桌，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屋子主人还未看完的书，就这么翻开的反覆在书桌上。

靠进书桌，发现那本并不是书，而是泛黄了的用宣纸装订成的一本本子。就摊开的一页，有天空；有树；有栏杆，栏杆的外面斜斜地靠着一辆脚踏车，栏杆的里面是一片草原，草原上有一个小人影，头发如随风飘舞的杨柳，瘦弱的背影看上去很是孤单。

再往前翻，一幅幅小图画都代表着一种心情，那么，这本小本子中的最后一幅画里的这种心情可不可以理解为寂寞与等待？

屏风的另一边是一张圆桌，而那香味的来源就在此了。

拿掉罩在桌上的木制的雕花盖，浓浓奶香味再次重重扑来。而这次，因为更近的原因，我闻到了奶香中夹杂着丝丝桂花香味。

美味的甜品旁边还放着一支银莲，拿起它压着的一张纸条，上面工整的写着：

‘桂花系思念，

银莲盼等待，

一碗双皮奶，

赠给有缘人。’

好一碗可贵的甜品啊，短短二十个字，好仁的心意却深深刻入我的心坎。

对于好仁，我即期待与他再次的见面，又害怕与他见面的代价。因为我深知老天给了你一样珍贵的就必定会收回一样同等价值的，而往往人只能无力的挣扎、无力的接受。

一遍又一遍的把这间屋子刻入眼底，当我把门关上的那一刻，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依然能清晰地显现出屋内的一桌一椅。这样就够了，至少我有力气去面对接下去的事情了。

回到南夕阁，看见那个木制浴缸里装着热气腾腾地水，好叔真是体贴啊。

再次卸去一身疲惫，没了脸上的假皮、没了身上的束缚，热气围绕赤裸的我，汗珠留恋着雪白地肌肤。滚烫地热水，冰冷地脚，当冰冷与滚烫相遇，那是一种刺骨地痛。

麻、养、痛这三种知觉同时从脚底往上攀爬，就这么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痛遍全身……

真想让身体中的五脏六腑也一起洗净，那些肮脏的触感，那些已经腐化了的记忆，如今已随着时间地推移而糜烂……

等肌肤适应了滚烫地刺痛，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地肌肉好似得到了放松，晕荤之际，我听见南夕阁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无意挣扎起身，我想这时候来的也就只有他了吧。

入门之人倒也没有无理闯入，只是在外厅静静等待。直至我实在忍无可忍，最终放弃了继续享受此刻地水中之乐，起身拿过置于一边的干巾略微擦拭，套上裹衣。草草地擦拭好头发，腰际的腰带也随意地打了一个结。

走出屏风，看见外面等着我的人果然是我猜测的那人——庆轩颐。

“逸王。”向他行了一个君主之礼，虽然这个君很不懂礼节的不请自来。

我走至桌前为他与自己到了两杯茶，坐于他对面把玩着杯子等待他开口。

一柱香的时间我都没有听到他开口，灼热的视线却时时围绕于我。忍不住愤然抬头用眼疑惑的询问他，谁知却刚好撞进他呆滞的目光中。

“为什么本王觉得你似曾相识……？”呆滞的目光像是瞬间划过的流星，此刻哪还有呆滞？他炯炯有神的眸子里尽是逼人的视线。他这么问，多半是已经忘了我这个曾经做了几年的庆轩昂吧。

世态炎凉，庆国皇宫内估计都已经把曾经得宠过的庆轩昂忘了吧……又或许，那个孩子在他母亲死去时也一并去了？我有些迷糊了，这些应该成为八卦的传闻如今却无人传起，到底是怎么回事？谜团在一点一点滚大……

“逸王真是贵人多忘事，奴才在皇宫中住了二十多年，皇宫虽大，但也不能说完全碰不到。我想，王爷就是某次在哪里看到奴才的吧。”对于逸王和武王我还不想认亲，血缘的事实明明摆在眼前，而我深知这样的亲还是不认才能少一事。

“不对，我是觉得你长得很像那个我见过的人。”他大有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式，其实……这又何必呢，刨根问底的结果只会多些人感伤而已。

“王爷，你真的是想多了，若要说长得像谁，人类不都是从猿净化过来的么？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个嘴、两只耳朵……”我耍宝似的把头凑到他面前，“你仔细看，奴才是不是长的也和你很像？”纵使我的外貌像极了娘，但毕竟是庆轩家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相像处呢？

“……”他的脸还是板着，这人真没有幽默细胞啊……

我收敛起刻意扯开地唇角，坐回原位缀了一口已然冷却了的苦茶，不禁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王爷来找奴才是为了小星吧。”既然敷衍不了就岔开话题，挑那人最在意的百分之九十都会目标转移成功。

果然，划过他眸子的晶亮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想，就这几次逸王对小星的态度来看，小星或许真的会赌赢吧……

“小星是个好孩子，请王爷一定要珍惜。若是小星向我诉苦，那么……王爷，我再也不会把小星交给任何一个人。”我举起紧握着地手，任手中飘下点点粉末。这是我拥有武功后的能力，我现在有这个实力去保护小星。而桌上，只见那半个杯子斜斜地躺着。

“怎么样才叫珍惜？”他有些彷徨地起身走至窗边，打开紧闭着的窗，冷风飕飕地串进，只着一件裹衣的我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跟本王讲过珍惜的定义。而本王对于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想要便抢，抢来了，就是本王的了……”他背对与我的身影在冷风地存托下让我忆起了那天梦中的那个孩子。

“小星……那个孩子也算是本王抢来的……”

“既然喜欢，为何要赠予他人？”这点也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现在那么在乎，那么当初又为什么拱手相让？

他转过身来，烛光照映着他背对月光的脸，我依稀还是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第三十五章

“既然是我的了，为何不能送人？”我不可思议的直直看着他，为这句话黯然神伤。原本以为小星会得到幸福的期望值在那一瞬间就变为了零，爱上这样一个人，注定会失望一生。

“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把他抢回？”他现在的举动和一个孩子在失去玩具后又看到那个失而复得的玩具一定要抢回来又有什么区别？

“本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抢回？”他的口气依旧像是在谈论天气，如此随意。难道之前他专注看着小星的眼神是假的吗？又或许……那些个眼神也和当时在场所有贪婪小星美色的人一样？

“那小星回到你身边后，你会如何安排你那些男宠？”那忽明忽暗地光线在他脸上闪过，我眯着眼企图在他不变的表情中寻找到我想要看到的感情。可是……什么都没有，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男宠？那些男宠自然还是住在逸王府的欢院中啊，还要把他们做什么安排？”他嗤笑着我问出的话，仿佛我问出来的问题有多傻一样。

“那么小星这大半年里是不是也住在欢院中？”我深吸一口气，有些害怕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个答案。那个答案太过伤人……我究竟还能为小星做点什么？为什么月老要让小星喜欢上庆轩家的人？

“是啊，欢院是我所有宝贝们住的地方。怎么了？你怕我欺负了你家小星？放心吧，欢院中什么都有，每个男宠都有两个丫头服侍着，我每个月都会给男宠们添置他们想要的……”他还在低低地诉说着什么，可是我一点都听不进。甚至我越听越火大，于是我强压心中的怒气，咬牙对他说：“那么……王爷，你知道小星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要的无非是荣华富贵、穿金戴银……”还没等我把他的话打断，南夕阁的门再次被推开。风，通过打开的门窗呼啸而过，瞬间把照明屋子的蜡烛熄灭，我看向门外，是小星。

“够了，王爷，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的是什么。”小星的眼中积累着泪光，我看见他死命咬着唇瓣，隐忍着不让那呼之欲出的泪珠流下。“我要得是自由！我要离开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不知道庆轩颐有没有看到小星此刻痛苦的神情，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此刻小星他的心理是多么的苦。

“还有，从现在开始我要回到柳哥哥的身边，请王爷成全。”

我听出小星加重‘回到’那两字的音量，回到么……小星想回到的是庆轩颐的身边吧，可是庆轩颐给的那些又多么的伤人。

“王爷，既然当初是你把我间接的送给柳哥哥，那么，现在柳哥哥也不是不要我，希望王爷能成全小星。”

转头看向庆轩颐，他深皱的眉头，一副思索着的样子。

“如果我不准呢？”我知道如果庆轩颐一定要把小星栓在身边，那么就一定能。

“那么……我会寻找一切办法……结束生命！”我诧异的看向小星，这个孩子这大半年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会讲出如此决绝的话？

沉默蔓延在只有月光的屋子中，此刻并没有接近午夜，只是七八点的样子，可却寂静地像是子时。甚至不仔细听都听不出屋中三人的呼吸声，我看着小星，他微台着头，我知道那是他努力在把即将滑落泪眶的泪珠给逼回去。

微张着颤抖吐息的嘴已经干的发白起皮，连同还在微微颤抖地身体好似风在大些就这么会被吹倒。我想，小星已经到极限了吧。

“王爷，这回我真的帮不到你了，还请王爷回去吧。”我侧身让出通往门口的路，示意他可以走了。

他从我身边走过，来到小星的面前，小星倔强地把头往旁边一瞥。不远处的我听见庆轩颐轻轻的说：“好吧，我成全你。”

当他越过门槛，小星有些慌张地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个人消失在转角的楼梯中。我走过去把快要滑下的小星抱住，这个孩子真的已经称到极限了。

而我心中想着，这真是个糟糕的夜晚啊。

“傻孩子，我们进去吧。”我把他扶到椅子上，点上蜡烛后，把门窗都关好，再次坐在刚刚那个位置上。这次，我为小星和自己泡了一杯桂花茶。

熟悉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飘散着，和小星这样遥望相坐仿若昨日，可是那段时间里又发生了那么多令我痛彻心腑的事。我总是在那些个破事之中自我束缚，而现在看来，我还没有小星来的勇敢。

“小星，大声的哭出来吧……”看着他死咬着已经出血的下唇，泪水已经无声的流下，他……确实需要发泄出来。

“呜……”泪水留入他面前的那个茶杯中，与之茶水浑然一体。

我把他揽入怀中，试着抚摸他的背。他的头搁在我的肩上，压着未干的头发，肩处的衣服已经湿透，我已分不清那是水还是小星的泪。

很久以后，屋中只剩小星断断续续的呻咽声，我用许久不说话的嗓音说：“明天跟柳哥哥一起回宫吧。”

模糊中我听到了他说：“恩。”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不久后就感觉到他沉稳的呼吸声，拉开他一看，果然是睡着了。把他抱上屋内唯一的床，帮他把外衣都脱了，盖好被子。我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孩子，泪痕在光线的照耀下异常明显，我如何才能让他走出这段无望的感情中呢？

用热毛巾帮他擦拭着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明天一定会肿的更厉害吧。

等头发稍干后，我实在抵不住周公的召唤，在小星的旁边睡下了。搂着小星，此时才真正的觉得有些安全感。为什么呢？一直觉得对小星的感觉太过奇妙。

是因为我们拥有相同的经历……还是因为如今庆轩家欠这孩子的……？

眼皮渐渐搭下，当我沉入梦境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这次……又要告诉我些什么呢？

第三十六章

“雨姨，今晚我能跟星星一起睡吗？”那个看上去八岁大的男孩用天真的声音问着在一边忙碌干活的人儿，男孩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才三岁大的小男孩。

“小少爷啊，你都多大了，怎么老是缠着星星呢？”那个在忙碌准备晚饭的人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头上的活，抽空挤出的一点时间无奈地盯着小昂看了一样。

“不管啦～～雨姨，小昂就是要和星星一起睡嘛～～”那孩子耍赖似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开朗、活泼，和之前两次我看到的那个小昂完全不同。是什么让这孩子改变了？难道是雨姨吗？那个忙碌的背影比以前更胖了一些，却看着如此让人安心。

“好啦，你这个小祖宗唷，那你问问星星要不要跟你睡，他同意了雨姨就没话说啦。”雨姨好笑的看着那孩子掘起的嘴，有些宠腻的摇摇头。

“星星，今晚还是跟我睡好不好？”那个有点个子的小男孩把目标转向可爱的让人想抱起来好好疼爱的小男孩身上，那孩子睁着大而圆鼓鼓的眼睛望着个高的男孩。

“恩，跟哥哥睡。”小星边说话边允吸着手指，小昂非常懂事的帮他把手指从嘴巴中扯出。

“笨笨星星，哥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手手只能在受伤的时候放在嘴里允吸。来，让哥哥看看有没有受伤？”他认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冲着小星微笑着说：“就知道你是嘴馋了，饿了吧。”他转身问还在忙碌的雨姨：“雨姨，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恩，很快，小少爷，你和星星先出去玩会儿吧，等会儿好了雨姨叫你们。”

“好的，星星我们先出去吧。今晚哥哥再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星星喜不喜欢哥哥讲的故事？哥哥告诉你哦……那些故事都是小时候母妃讲给我听的……星星，我好羡慕你有雨姨做你娘亲……”那些话渐渐地模糊了，我回头看着雨姨，她望着两个孩子背影的眼神中有着深深地疼惜与泪光。

我尾随着已经有些渐远的声音寻去，这个地方熟悉而陌生，那些景物在记忆里是如此陌生，但这些给我的感觉却又是那么似曾相识。

斑驳痕迹的墙面，缺角的瓦砾，笔直的走廊，脚下踩着那凹凸的水泥地感觉是那么的真实。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同样简陋的屋子，里面一个瘸腿的桌子和三个高低不一的椅子，屋内仅有的也就是一些日常必需的东西。除了桌椅，屋内还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只是用木板简单的搭着。

那两个孩子就在屋门外的草地里玩弄着，走进一看才知道他们是在草丛里逗弄着蛐蛐。汗水布满他们的脸，小昂用有些脏的袖子帮小星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谢谢哥哥……”小星抬起还沉静在玩蛐蛐的乐趣中的小脸，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小昂。

“哥哥也擦擦……”短短地手臂显然还够不到小昂那，于是看见小昂自动的把头凑近他，有些无力的手在小昂的脸上乱挥舞着，被胡乱擦拭的人儿并不介意，反而发出‘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