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慕只记得自己的脸上被溅上了温热的液体,管家捂住了沈予慕的双眼,不让他看,拉着他要往外走。沈予慕执着的透过指缝看到了礼堂里,让他永远留在了脑海里的一幕。萧子升惊慌失措的抱着姐姐,而他的姐姐,一袭的嫁裳之下,依旧美艳动人,他甚至看到了姐姐唇边绽出的一抹微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的抱着刚刚用剑刺进了她心脏的人。
后来,听下人说,萧子升带着他姐姐的遗体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这是姐姐的遗愿。沈家随即将这件事情掩盖了过去,母亲痛哭了好一阵子,说她不该逼姐姐另嫁,活生生拆断了一对情人。一年之后,沈家便遇上了灭门案,萧子升在路上捡到了无处可去的沈予慕。
沈予慕从来都不恨萧子升,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的爱自己的姐姐,甚至在姐姐走了之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人。原本,他对萧子升就带着些许愧疚,些许依赖的心里,在听完当年的事情后,没来由的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萧子升再恨活生生拆散了他们的沈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这几年来,每一次,萧子升都警告他,过去的都过去了,别总回头看,却明显有什么瞒着他的。沈予慕不信,这么多年,萧子升什么也没做过。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偃月楼虽然比神机阁建立得早了近七年,却是也在他姐姐死了之后开始的。所以便让左以思换了个方向找找看。
“还有呢?”沈予慕又问。
“你说要查萧子升是不是下过死令,不得进出的禁地,还有萧子升是否经常失踪不见踪影。倒是找到了一些东西。”左以思说着,翻出了另一张纸,“一个是偃月楼的禁地,据说放着所有杀手的资料。萧子升确实经常性的失踪,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并不在楼里,也从不和任何人透露。据说,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院落,具体坐落地点应该在靠东的位置。”
说完后,左以思抬头看他:“话说回来,你找这些东西做什么?我记得,你曾说过,不会去查偃月楼的。萧子升知道了以后,说不定还要心寒一番。”左以思自然知道偃月楼主和沈予慕的交情,本也不太赞同这个做法。
沈予慕沉思地看着远方,并不怎么在意地道:“他若是心寒还好,我就怕他心虚。”心有所动,却不敢多想。
那所谓的院落,是他的避风所,还是,根本就藏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第七章:联盟请柬
左以思并不多问,只是点了火折,将那两张纸一并烧了。
一道白影闪过,楼逸风一身白衣的出现在院子里。沈予慕还是第一次见楼逸风穿白衣,越发衬得面色如玉,似幻似真,当下就看傻了眼。
楼逸风淡淡一笑,也不在乎左以思就在一旁,便轻轻的在沈予慕的颊边落下了一吻,才将手中还热腾腾的珍馐坊如意粥递了过去。
美人、美食,沈予慕当即就笑弯了眼,拿了勺子就开吃。
珍馐坊的粥不仅每天限量100份,不外送,而且还与这里隔了一个城镇的地方。左以思猜不出楼逸风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从临镇赶到这里。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的,那就是本来已经被他们宠坏了的阁主大人,极有可能被这个男人宠的更加无法无天。
这次沈予慕收拾,没给沈大阁主长长记性,倒是敲醒了楼大教主更深的宠溺之心。
左以思就算看的明白,也懒的去点破。他的脸色从楼逸风出现之后,就本能的冷了下来,说道:“楼教主好雅兴啊!此刻还有心情在这里逗留。怎么,就算是魔教被顷刻被毁了,你也不在乎?”
楼逸风神色淡然,到时沈予慕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左以思:“怎么?”
“正要请示阁主!”左以思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红色的请柬,“先看看。”
沈予慕接过请柬,扫了几眼,神色古怪的看向楼逸风:“玄云庄发来召集令,要召开武林大会,讨伐魔教?”
“正是如此。”左以思回道,“近日里,本该早在十几年前就隐退的魔教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各处的暗庄渐渐露出了水面。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所谓的 ‘活跃’未免过了点。先是瘟疫,后是灾民恶意行凶,再有投毒、暗杀、煽动造反。就好似蚂蚁一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涌出来的,却数量庞大。他们不仅对付武林中人,侵犯平常百姓似乎连官府也不放在眼里。完全猜不透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好似见到了人就要制造麻烦一般。”
“长此以往,必然会造成巨大的麻烦!玄云庄的意思是,召集四大家族,商讨对策。”左以思一边说着,一边哼笑的看着楼逸风,“楼大教主还在这里,若是让有心人看见了,岂不是认为我神机阁与魔教有染?”
楼逸风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左以思一眼,好似在说,你是沈予慕的家人,所以我懒得同你计较一般,让左以思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噗嗤……”沈予慕为此低低偷笑了一声,见左以思瞪了一眼过来,才立即正色道,“咳!玄云庄要做东道主,珑碧谷和偃月楼的反应如何?”
“偃月楼主萧子升目前行踪不明,不过楼里已经有人过去了。珑碧谷龙谷主则是在那一场比试之后,直接去了玄云庄。我猜,要开武林大会的事,未尝没有龙谷主的意思。虽然我神机阁随性惯了,许多武林之事都处于中立态度。但是这一次,我建议还是参与的好。阁主,你的决定是……”虽然左以思是神机阁的大家长,大事小事全部说了算。但并不意味着沈予慕就被架空了。阁主不再时,万事以左以思为主,但若阁主在,自然是要给组沈予慕这个面子。
“去!怎可不去!”沈予慕勾唇笑笑,眼里却没有多少的笑意,因为这次他们要对付的人,算得上沈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左以思看了楼逸风一眼,似乎在提醒沈予慕,这里有个人立场尴尬。
“无妨!”开口的确实楼逸风,他正拿着帕子替沈予慕擦了擦唇角,“这次的武林大会,提议人是我。”
这句话让左以思讶异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被隐瞒了。转眼去看沈予慕,却见自家阁主及其淡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或不妥。
“那便如此吧!”左以思收好了文件,站起神来 ,指着一处对楼逸风道,“楼教主,您的客房是那边,别晚上又走错路了。”每次错的路线都是一样的——沈予慕的房间。若不是北凌垣看出了沈予慕依旧是青涩的童子之身,左以思估计自己会忍不住拿刀,半夜就把人砍了。
沈予慕笑着目送左以思走,才抬眼问楼逸风:“你去见过秋洛言了?”若他猜得没错的话,秋洛言为了防止出乱子,一定在武林中安排了自己的势力,算来算去,也只有玄云庄了。这次是玄云庄做的东道主,未必就没有秋洛言准备借刀杀人的意思。
“在你出事之后见过一次。”楼逸风拨了拨沈予慕的发丝,亲了亲。有些不满足的将人整个抱了起来,送进怀里,自己躺入藤椅中,让沈予慕半趴在自己身上,“你若不喜欢,不去便是。”他的心本来就很笑,只放一个人便够了,其他人其他事,若这个人觉得烦躁,那就踹到一边去。
沈予慕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见他。”他有许多事情想问秋洛言。他想知道,沈家的忠真对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一场浩劫,他是否曾经为了那几百人落过哪怕一滴眼泪。他想问秋洛言,是不是为了司徒烨,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或者为了本来就不是司徒烨,而是一生的荣华富贵。
楼逸风低低叹了口气,无奈着道:“洛言说……他在玄云庄等你!”
秋洛言知道自己会要求见他?
沈予慕挑眉,顿时觉得那人越发的深不可测了。这样在官场里沉浮的角色,在一面倒的夺嫡之战中却展现惊天艳才的人,可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怕了?”楼逸风好笑的戳了戳沈予慕的脸。
“谁怕了!”沈予慕瞪眼,“他要敢怎么样,来一个我咬一个,来两个我咬一双!啊!不对,不是‘咬’,是‘杀’!”
楼逸风只觉得,这人孩子气的表情格外的可爱,于是轻轻的笑出声来。
沈予慕见这人竟然笑了,就着趴在他身上的姿势,直接揪住了楼逸风的衣领,瞪眼道:“不许笑!你是我的人,不能吃里扒外懂吗!如果我和姓秋的起了冲突,你要站在我这边!”这么说,却是一点底也没有,毕竟楼逸风和秋洛言认识那么多年了。自己和这家伙相识的时间,加起来也还一年不到。
“听你的。”楼逸风轻笑着,压下他的额头,与他额心相抵,“如果他让你觉得痛苦了,我替你杀了他。”淡笑的眼神,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只要望进那一泓秋水,便觉得信了。
“这还差不多!”沈予慕咕哝着放开了楼逸风。
靠得太近了,彼此的气息相互缠绕,竟多出了几分暧昧的气息。因为沈予慕唇上咬出的伤口,楼逸风一直都没碰他,此刻喘息之间,竟有几分抑制不住。他微侧开了头,试图将让自己别盯着沈予慕的唇看。
沈大阁主可不管这个,眼见着些许嫣红的唇离自己那么那么近,看上去嫩嫩软软暖暖,不由得伸出了舌头,舔了舔。
楼逸风僵了一下,吐出了一个字:“别——”
沈予慕眼带迷离的覆上唇来,碰了碰,又舔了舔,听着身下的人气息又乱了几分,连心跳都有些不规律了。他微张了唇,楼逸风却没有动。于是沈予慕抬眼瞪了他一眼。
带着水汽的眼神看进了心底,软了一片,顿时无法拒绝的将人压了下来,偏了头,舌头探了进去。慢慢的与沈予慕舌尖相抵,沈予慕腰上一软,更贴近了楼逸风几分,怕碰疼了沈予慕的伤口,楼逸风就算是亲吻也是小心翼翼的,吮吻之间,小心的不去磨蹭那柔软的唇瓣,灵活的舌探索者沈予慕口中的舌根,牙齿,慢慢的收紧双手,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来,好似这几日一直安定不下的心,因为这个吻而恢复了平静。只要这人在身边就好了,只要这人属于自己,那么就这么缠绵着,不要分开。
楼逸风的手隔着衣服,抚着沈予慕的腰间的伤疤,唇舌纠缠,不舍的微微分离了,才就着唇道:“等你的伤好了,我们来做吧!”
沈予慕自然知道楼逸风言下之意,顿时面上多了抹嫣红。但是毕竟都是男子,这一方面也便没那么难以启齿。低下头,窝在楼逸风的肩窝处,沈予慕轻轻的道:“嗯!”
第八章:兄弟见面
行馆门口,沈予慕拽着一匹白马的缰绳,瞪着一双眼睛和左以思较劲。东方青空和北凌垣互相搡着,谁也不肯开口帮忙。
左以思冷笑着眯着眼:“你伤还没好!不准去!神机阁由我出面就够了!”
“你不能剥夺我生存的乐趣。”沈予慕不甘示弱的瞪着左以思,申请自己的权利,“再说了,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难道你怀疑小北的技术吗?”
看戏的北凌垣无辜的被左以思瞪了一眼,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打眼睛,无辜的摸摸鼻子:难道医术好也有错吗?
“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没好!”左以思道。
“没好也要去!”沈予慕继续瞪,“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差不多要发霉了!而且我答应了玄云庄主,要给他儿子改命的,人家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我堂堂神机阁的阁主,难道要食言不成?”
这个理由说的理直气壮。左以思原也没打算拦他,只是看沈予慕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像训训他。
于是挑了挑眉,不说话。
“你是阁主还是我是阁主!”沈予慕终于没忍住呛声了。
“你是!”左以思颇为不屑的一哼,“怎么?终于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要来挑担子了?我房里正堆着一堆阁内大小事务的文件等着呢!亲爱的阁主大人,您是不是该转身回去处理才对?”
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委屈的阁主吗?连个下属都管不动,呜……等回去,他一定要……
“是不是又想捏十几个和我一样的小包子,一口一个啃掉?”左以思不客气的点破了沈予慕的想法,“云惜让我转达,你再敢拿她捏泥人的手艺来捏包子,就剁了你的手!”
沈予慕彻底悲催了!云大小姐,神机阁高层唯一的女性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阴暗的想法?一定是被小右那个自恋暴力狂给教坏的,呜……
正当沈公子正努力死抓着缰绳,努力想着怎么让大家长同意自己出行的时候,一辆低调却不失华贵的马车慢慢的驶了过来。
左以思和北凌垣同时警惕了起来,到时东方青空依旧一脸百无聊赖的看着沈予慕。
驾车的事一名穿着素衣,带着渔夫帽的年轻人。待他将马车停在了沈予慕他们身旁,车夫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拿下了帽子,顿时恢复了书生摸样,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意,看着几人。
“你是……以清?”左以思先认出了人来,有些诧异着道。
来人正是魔教书部的现任书主,左以清。他是左以思的弟弟,曾在魔教时,引沈予慕去了西塔。
“小思!好久不见了!”左以清微笑着和左以思打了招呼,又转眼看了看沈予慕,“沈阁主别来无恙啊!”
“托福!”沈予慕早换掉了哀怨的表情,淡笑着回道。
“你们俩见过面?”左以思警惕的的站在沈予慕面前,隔离了俩人的视线,质问沈予慕道,“你为什么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沈予慕奇怪的看着左以思:“他不是你弟弟吗?我在枉作山的时候,你还让他给我传过话,带我去……”
说到这个,也发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看向左以清。
左以清已经拿出了他的扇子,轻轻扇着,歪着头,对着几人轻笑。
左以思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没好气的道:“他不是我弟弟!而是那个飘忽不定,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哥哥!最大的兴趣就是装嫩,明明比我多活了七年,还以我的弟弟自称!”讽刺的意味越发得浓厚了。
“哎呀呀!”左以清摇着扇子。
沈予慕一面想着小左好像不太待见自己的兄长,一面微眯起了眼:“你那日与我看的折扇上的字,又是怎么回事?”既然左以清并不是神机阁在魔教的暗庄,那么那天他看到的折扇,是谁写的?
沈予慕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猜测,这些事情也来自楼逸风的授意。
左以清开口,还未回答,马车内便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只要见过一次,以清便能模仿任何人的字体及说话的语气。”
边说着话,楼逸风已经掀开了帘子,下了马车来,双眼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沈予慕身上,便没一再移开半分。
楼逸风一出现,左以清的轻佻便收敛了几分,他躬身对沈予慕歉意歉意着道:“实在是对不住了,沈阁主!我那天会引您去西塔,并不是教主授意的,只是纯粹好玩儿而已。您知道,魔教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难得有非魔教的人出现,所以就难免表现得‘热情’了些!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并无恶意,在枉作山上陷害您的,也与我不是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