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那人兀自低沉着嗓音吐息，梦呓一般言语：“你知道，除了你旁人都能给我过毒的。之前我便对你不起，你为何还会那样做？”

灼热的呼吸徐徐喷在脸上，撩起一阵细小的颤栗。

太近了！

凌君莫几乎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口中一阵干涩，他悄悄咽了下，张口：

“我……”

“嗯？”

凌君莫本想说话，想一如既往轻描淡写般岔过这个话题。然而才一侧头，灼热的呼吸骤然扑面，有温热落在脸上，他双眼倏地睁大。

乌黑的发丝缭绕在彼此之间，一瞬间暧昧满溢。

被对方深沉的眸子锁住，凌君莫瞪着他，双眼一眨的时间，对方又一次靠近，几近窒息的气氛弥漫在彼此之间，危险且撩人：

“我不想再等了，君莫。”

而后，双唇被捕获，再无处可逃。

骆非寒很早以前就知道，那个晚上是凌君莫以身过毒。

当时虽然昏沉，但清楚的记得曾感受到彼此相拥的踏实。所以他在清醒后竭力去查，大哥那里查不出，却从尹大夫那里得知了以身过毒的方法。

于是没来由的确定，那个晚上就是他。

再度相见时骆非寒曾一度不知该如何自处。八年前一时糊涂的是他，中毒被救的也是他。所以在片刻激动后，下定决心这一次定要牢牢把握住，绝不再放手。

但无论明示暗示，对方都只是恪守着好友的底线，只用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下一步的举动，又仿佛无声维持着彼此间的距离。

多年相交，他几乎立刻明了了对方的心思，于是一路上随着他暧昧折腾。他知道凌君莫并非仅仅是不忿于多年的暗恋，还有着打从心底的不踏实。

——骆非寒与衣紫的过往，当年作出的那些事情，会让他不愿轻易打破彼此的平衡，实属正常。

本想籍着时间来抹去那些纠葛，由着他去做想做的事情，直到能够彻底放开心胸。骆非寒小心的计算着，一次次意有所指的试探。过程中固然有着未曾抓住的焦躁，然而更多的则是期待——他也想知道，彼此能做到什么地步。

然而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在亲眼看到凌君莫毒发的状况后，他终于忍不住出手打破了彼此间的暧昧。

往昔的纠葛，也许更需要快刀斩乱麻。

于是再不犹豫的抓牢。

此刻吻上对方，固然有冲动，更多的是终于抓住的充实。

所以不急着侵略，骆非寒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急着侵略。

轻吻后不曾深入，只是彼此厮磨，而后退开些许。

“没推开我，是默许了？”

嘴角划出微笑，骆非寒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双眼深沉。

“……”凌君莫垂着眼，忽然轻笑，“我怎会推开？”

明明是等了很久的，怎会推开？

“君莫？”

凌君莫吃力的侧过身，侧对着他抬起手，周身无力的状况下，这样一个动作显得颇为吃力。然而骆非寒只是耐心的等待着，由着那双手抬起，而后攀在自己肩膀。

“你——决定了？”

彻底打破彼此的界限，再无挽回的余地。

骆非寒感受到肩膀上手掌的颤抖，显然远不如其主人表现出的坦然。他看着他的眼，伸手覆上对方的手，握住。

执子之手。

第十四章

凌君莫披着被火烘干的里衣斜倚在石壁上，看着穿了微皱衣衫的骆非寒将洗净的野兔架上火堆，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

“看甚？”

被一直盯着，任谁都会有反应。骆非寒睨了他一眼，丢了几根干柴进去，控制着火势。

“就是想看着。”凌君莫眯起眼笑，神态中有着少有的狡黠。

骆非寒由着他看，将火挑的旺些，而后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还冷么？”

“……冷。”凌君莫无视周身暖融的感觉，兀自笑意盈盈。

于是毫不意外被对方伸臂揽住。

彼此的体温透过衣衫交换着，凌君莫抬手动了动手腕，手掌握紧，松开，继而被身边的人绕过后背的手掌抓握住。

“你的毒素——还差多少才能驱尽？”

“不多了，放心。”凌君莫轻笑，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力道不松也不紧，透着厚实的温暖，“若非受寒，本不会发作的。”

骆非寒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腕，那双手不再似先前冰冷，终于暖如常人：“回去便请尹先生来看看。”

凌君莫不很在意道：“都说了无事，这么多年早清理的差不多了。”

话音才落，就觉对方手劲增大，有些诧异的抬头，正对上对方欲言又止的眼。

“？”看到那双眼中的挣扎，凌君莫跟着透出疑惑，“怎么？”

骆非寒垂眼看他：“……那个晚上，疼么？”

！！

怔了一瞬才领会到对方言下之意，凌君莫顿觉老脸发烫。他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下意识挣动，手腕却依旧被牢牢握着。

看出他的窘迫，骆非寒难得起了坏心，凑到他耳边又问了一遍：“疼么？”

骆非寒扯了扯嘴角：“面对一头野兽，你说疼么？”

后方的男人眼神一暗：“抱歉。”

“反正都疼过了……”而且不仅仅是疼痛……而已……

“我不是抱歉抱了你，是抱歉于没能及时找回。”

骆非寒沉声打断了他的话，将下巴放在面前的肩膀上，唇几乎贴上他的耳：“若是你没走……”

凌君莫微垂下眼睫：“若是我没走，那个时候你我也是不可能的。”

无论原因为何，阿紫有了身孕是不争的事实。凌君莫自认放不下他，与其三个人之间互相折磨，不如暂且分开。

至于以后——那个时候，有想到过以后么？

骆非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情，就算是对着凌君莫也说不出口。一时无言，只能用空出来的手臂抱紧他。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与火苗荜拨的响声。半晌骆非寒才放开他，半跪起身取了木架上的兔肉，撕下一半递过去。

凌君莫伸手接过，轻咳一声，道：“不知道此时骆五和丫头怎么样了。”

“他们应当无事。”骆非寒坐回地面，曲起一条腿半倚着墙壁，撕了块兔肉咀嚼。

凌君莫道：“你知道丫头的身份？”

“八九不离十。”

“哦？”

“她姓姜，我恰好在两年前，见过姜学武的小女儿，姜采宁。”

姜采宁？难怪说出名字时会有片刻迟疑。凌君莫了然的点头，送了块兔肉入口：“味道不错。”

骆非寒微笑。

吃了几口，凌君莫才道：“留她在骆五身边，是笃定她无害？”

骆非寒垂下手：“她还没那份心计。况且——”他想起两年前见到姜采宁时，那丫头面对姜学武时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为人子女面对父亲所该有的神色。

“我原本以为，姜学武这次大动干戈是为了她。”

“啊？”凌君莫的手僵在唇边，转过头愕然看他，“他们不是父女么？”看姜学武昨夜的架势，设下的分明是个杀局。

而且明显是针对他。

不想骆非寒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难说。”

他瞥了眼凌君莫的僵态，伸手拭去他嘴角一缕油腻，若无其事的送入口中吮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杂乱，你没看出来也属正常。我之前也只是猜测，如今经历了这些事，倒是有九分把握了。”

“？”

“我怀疑那个姜学武不是本人。”

凌君莫被这个答案惊了惊，转念一想，倒也未必说不通。

江湖传闻之中，姜学武是个精于算计，城府又不失儒雅的人，他认识的姜学武心计城府都不浅，儒雅却没多少。不过这点只是江湖上以讹传讹，做不得数；但姜老夫人身为栖霞山庄的老祖宗，却找一个外人来帮助调查姜学武，这就有些过了。

而且，这一次姜学武贸然埋伏，若说仅仅是为了请他前去栖霞山庄，连身为无影楼楼主的骆非寒都要赶尽杀绝，这手段未免太狠辣且孤注一掷了些。

再加上姜采宁的态度……

“姜采宁对她的‘父亲’有着本能的排斥，据我所知，这丫头不止一次离家出走了。”

骆非寒解决掉自己那半只烤兔，将骨头尽数丢入火堆，用衣服上撕下的碎布擦了擦手，忽然道：“君莫，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凌君莫抿起嘴，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和姜学武八年前那笔烂帐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回忆。

感觉到身边人无声的抗拒，骆非寒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不想说就别勉强。”

凌君莫勉强勾了勾唇，因为这个问题顿觉食欲欠佳。好在骆非寒也不逼他，自顾自续道：“他会埋伏过来，若不是因为小丫头，那么就是你我的举动——可仅仅是调查明旭一事，怎么值得让他冒着和无影楼对上的危险这般大动干戈？”

“……”

“我在想，也许密州还有什么比明旭更重要的事情。”

一个明旭绝对不值得姜学武甘冒奇险也要派人前来堵截，但要说这背后有些什么，线索太少，他还猜不到。

正想着，忽觉身边之人太过安静。骆非寒有些诧异的转头，却发现身边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正盯着面前跳动的火焰发呆。

“君莫？”

骆非寒沉声轻唤，凌君莫骤然回神，微撇过头避开对方灼然的眸子：“没，我只是——”

忽然下颌被温热的手贴上，有些固执的扳过他的脸。

“我不想逼你，君莫，一开始就没有。”

凌君莫撇开眼：“我知道。”不然他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么久才挑开这层关系。

“但我现在想。”

“……”

被这样直白的要求是第一次，凌君莫有点僵硬，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骆非寒看着他躲避自己的目光，眸色愈沉，他手指用力，忽然倾身向前，重重吻上对方。这一次不再似之前浅尝辄止，而是带着些许掠夺的蛮横，完全不符合这人平日里表现出的冷漠气质，火热的一如身边篝火。

被忽然吻住，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突兀，凌君莫睁大眼，后背已被压着靠向石壁。牙关被撬开，对方携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闯进来，一如多年前毫不犹豫闯入他生命时那般耀眼；半开半阖的眸子微微眯起，在火光映衬下益发幽深。

对方抵在下颌的手指顺势划到颈后，拇指以与前方完全不同的动作轻柔抚摸。凌君莫只觉一阵颤栗划过，从手指处阵阵酥麻。

于是挣扎与抗拒都被这酥麻无声中化去，感官在迟钝中逐渐集中在某一点，倾尽全力般舞动着欢欣。他的眼睑颤了颤，慢慢低垂，手掌不禁攀上了对方的衣领，勾在入口处悬停。

唇被反复安抚，轻啮；软舌被挑逗着颤栗，伸出；平素冷漠的男人这一刻变得妖孽至极，每一个举动都勾引着他做出从不曾臆想的反应。仿佛全部意识都被掌控住，噬咬，摩擦，乃至纠缠——呼吸变成了抽气，胸腔中那物激烈的跳动，几欲窒息的疯狂。

“非……嗯……”

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凌君莫感觉到本就不牢靠的衣襟被挑开，不曾系上的带子这一刻充分便宜了对方的入侵。火热的熨帖唤醒了八年前沉睡的细节，那个晚上，眼前的男人曾化身野兽，毫不犹豫的掠夺啃咬自投罗网的猎物。

而八年后，清醒的男人同样不曾犹豫。

仿佛真的投身火焰，整个人俱都焚烧起来一般，粗重的呼吸在山洞中显得异常清晰，他听到男人唇齿间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听到自己不由自主的低吟与回应。

这是——喜欢了多年的人，曾以为一度失去的人。

隐约有念头划过脑海，带着叹息的音调：

停不下啊！

停不下吧……

那就……不要停下！

于是投身熔炉一般义无反顾，任由大火沸腾彼此。不知何时双手已探入对方的衣襟，拥抱的不分彼此，荜拨的火苗跳动出激越的音符，偶尔相视的眼透着相同的渴望。

每一刻都想要收紧臂膀，将对方彻底融为一体，结束分离多年的想望。动作在这样的天地中变得激狂，之前的念头渐渐模糊，只剩下彼此，即将拥有。

第十五章

上唇与下唇被反复啮咬，口中吞吐着对方的舌，跃动的火苗时缓时急。许久分开，彼此靠在对方的耳侧喘息。

“真想要你，现在……”

凌君莫听到对方吐息在耳边的话语，迷蒙的神智尚未清醒，只听到对方断断续续呢喃：

“可惜……”

可惜——什么？

来不急想清楚，忽然闷哼一声——要害被人拿住，凌君莫慌忙扣紧对方，下意识弹起腰身，却将自己更加送上前。

“唔……”

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他抬眸对上他幽深的眼，感到另一只手拉着自己原本放在他腰间的手下移：“帮我，君莫。”

低沉的声音夹带着撩人的喘息，手掌被牵引着扣上灼热之处，他反射性的弹起手，却被不容置疑的压在原处。对面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帮我。”

话音响起之时，骆非寒握住他要害的手已动了起来。尖锐的快感随着温热的手掌骤然降临，凌君莫禁不住仰起头，手指随着对方的频率勾握住他的，来回律动。

动作的幅度渐渐合二为一，脑海中汹涌咆哮着海浪一波波翻滚，扬起，不断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又被下一波怒涨的高度盖过。狂风呼啸着肆虐，不时卷起令人难以自拔的弧度，而后落地，释放……

双唇再度交叠。

破碎的声音被昏暗的山洞无限放大，回荡着在耳边响彻。唇齿相依相濡以沫的声响更是暧昧至极。彼此叠着彼此的呼吸，彼此卷着彼此的唇舌，彼此扣着彼此的要害，彼此和着彼此的旋律——

几近疯狂。

俄而浪潮卷至最高，交叠着压过了前方所有的高度，骤然提升，继而呼啸扑来，倾倒所有，直至灭顶！

白光闪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五彩绚丽的乍然浮现，随即淹没在缭乱的喘息里。

骆非寒看着对面那人微微失神的眼，忍不住上前轻咬他嘴角：“还好么？”

“……嗯。”

感觉对方用手指替他拢上已掉落在地的衣衫，凌君莫双目渐渐聚焦，映入面前之人的脸庞。他微微靠上前，脱力般贴上他额头：

“不继续么？”

鼻尖对着鼻尖，额头靠着额头，彼此眼中尚未熄灭的火苗依旧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骆非寒却只是微侧了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他的唇角，沉声道：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均不占——这次先放过你，离了此处……”

凌君莫双眼闪了闪，他当然知道眼下不合适，然而第一次与心仪之人拥抱的味道太美好，他不禁眯了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