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刹——青轩书生
青轩书生  发于:2012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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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记得!”刘毅连连应声,正要再说,忽听到楼下一阵喧闹:

“你们这儿什么破菜啊?不是咸就是淡的,喂猪不成?还招牌菜呢,还有——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不大像是成年人。凌君莫有些诧异的掀开帘子下望,就见楼下一个少年“呼啦啦”的掀翻了桌子,一手举着什么一手叉腰瞪着小二。

少年这一喊,顿时将食客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凌君莫目光敏锐,早看清少年指尖掐着的是个虫子,兀自扭腰摆臀证明着自己的生命力。

骆非寒显然也注意到了此物,难得轻笑出声:“这少年有趣。”

楼下的少年对自己造成的情状显然甚是满意,只见他将手中的虫子丢到桌面上,盛气凌人的瞥向掌柜的方向:“看看!这就是你们店里的饭菜?幸好小爷没吃多少,否则……”

周围的人看清楚那东西,顿时交头接耳起来,隐约是什么“讨厌”“恶心”之类的词汇。已有客人不堪忍受结账走人,临走时还直骂秽气,看神态恨不得将吃下肚的东西都吐出来一般。

少年愈发得意起来,得理不饶人:“掌柜的,你怎么着也该给个说法吧?不说清楚,信不信小爷砸了你这铺子?!”

那掌柜的此时心中直叹倒霉,走过来连连赔罪:“小公子!拜托您别嚷嚷啦!这、我们向来都很干净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我不管!总之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少年扬起头,“好生吃顿饭也能吃到这东西,你总不会叫我付了帐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掌柜的会意,忙道:“这个自然不会。今日是我们有错在先,小公子不追究我们已是千恩万谢,怎敢再要饭钱?”唯唯诺诺,一副生怕对方继续追究下去的样子。

凌君莫瞧得有趣,看向骆非寒:“这少年还真是初生牛犊。”他自然看得出那掌柜的现在形貌虽然窝囊,然而目光中隐隐有凶光闪烁,怎么看都不像善茬。

骆非寒瞥了一眼,不再感兴趣的转过头:“这个亏谁吃下还不一定呢,教训一下也好。”话声平淡,也不知道指的是谁。

第九章

因为掌柜的妥协,那个少年悻悻然几句话便离开了。凌君莫收回目光,就见刘毅在一旁不停地擦汗:

“两、两位客官,还有什么事要问么?”

只顾看热闹,竟忽略了这位——凌君莫在心里小小检讨了一下,微笑道:“抱歉。刘老先生,麻烦你回想一下,那个送东西的人究竟长的什么样?”

“小老儿也记不太清,当时只看了一眼……”刘毅有些苦恼的回忆,“我只记得他穿着黑色的衣衫,披散着头发,背着……背着一个同色的包裹……”

“脸上呢?有没有什么特征?”

“这个……真记不清了。”刘毅歉然的摇头。

又问了几句,确定刘毅那里问不出什么了,凌君莫硬将那锭银子塞给他,让他离开。随后转向骆非寒道:

“有什么收获?”

骆非寒看着摇动不已的布帘道:“至少能证明,明旭的‘死’绝非意外。”说着他站起身,“这边问不出什么了,不如去对面的客栈看看。”

“也是。”凌君莫想到先前在那个少年指尖跳动的生物,对面前这一桌子的饭菜顿失食欲。他伸手捞过长剑,叫来伙计结了帐,吩咐几句,便与骆非寒一同出了门。

意料之中的,刘毅所说的那间客栈已经人去楼空。客栈老板在听他们形容过那个黑衣人的形象后一脸歉然的回答:那位客官早在两天前就退房离去了。

找寻无果,又问了孙屠平日里卖肉的店的店主,同样没什么收获。两人向着徐盛酒楼走去,一面交谈一面推测着事实。

是什么人送信这条线索明显断了,也无从查证究竟是谁通知了明旭让他提前离开栖身之地。不过稍一思索就能明白,不是姜老夫人明修栈道,就是姜学武那边暗度陈仓。

这次虽然没抓到明旭,多少也算有了线索,就等骆五回来看看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这个小镇再呆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回去另做打算。

两人边走边说,临近徐盛酒楼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噪杂,依稀传来骆五的声音:

“……不能去!你不怕那些人反咬一口?”

接着是另一个不算陌生的稚嫩嗓音:

“为什么不去?——好吧,不去也行!”

“……都说你别跟着我了!”

“我不是跟着你——是、是恰好同路嘿嘿!”

“你——”

随着声音渐近,就见骆五满脸无奈的站在路边,一手牵马一手被拉扯着。而拉扯着他手臂的人也是熟人:之前酒楼里那个闹事的少年。

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凌君莫有些好笑的看着那两个人小孩子般拌嘴争吵,他倒是很久没见骆五露出这么无奈的神色。好像——每当他们两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骆五就是这般无奈又无力的表情吧?

说着轻笑一声望向骆非寒,后者正开口唤了一声:

“骆五。”

“主子!”听到喊声,骆五反射性的望过来,随即如获大赦一般跑近几步。那副神态,像极了看见再世父母一般。

那少年随着骆五转过身,瞧见他们后,反射性一缩,用力扯住骆五的衣袖,探出半个脑袋看过来:“……他们是谁?”

骆五实在不太想理会这个少年,只是毕恭毕敬的面对着骆非寒。骆非寒看看两人极端的表情,神色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骆五被少年拉扯着,挣脱不开,只能无奈道:“回主子,他只是我刚才顺手救下的陌生人。”

“哇!真无情!”少年显然对他的答案不满之极,当即哇哇叫了起来,手却依旧拽紧他的衣袖不放松,一面瞥向骆非寒,“他是你主子?”

“不得无礼!”骆五低声轻斥。

骆非寒瞥了他一眼,事实证明骆楼主的冻人功力丝毫不曾退步,少年当即缩了缩头,嘀咕道:“这么凶作甚?吓人啊!”

“呵……”凌君莫忍不住笑出声,颇为好笑的看了眼骆非寒,而后转向少年道:“别在意,他就是这样的性子罢了。能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吗?”

大概是凌君莫的微笑比较有亲和力,少年看了他半晌道:“我……我只是路过罢了。谁知道刚才那个酒店老板那么阴险,居然派人围堵我……”

他解释的不甚清楚,凌君莫听了两句,想到之前的事情,已猜出大概:“你是说徐盛酒楼?”

“你们怎么知道?”少年戒备的望向他。

“别紧张。”凌君莫微微一笑,“方才——我们也在那间酒楼。”

“原来如此。”少年放下心,夸张的顺顺胸口,挪着脚尖从骆五身后走出来。“我叫姜、姜宁。之前是这位大叔救了我,谢谢。”

大、大叔……

骆五显然深受打击,垂头丧气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他才二十七岁而已,有那么老了吗?

“……”

凌君莫与骆非寒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怪异: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骆五都成了大叔,那么他们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九……

姜宁显然没意识到自己造成的后果,似乎确定了对方的无害,介绍了名字,他整个人都活泼起来,歪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左右看看。凌君莫被他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之后打算做什么?”说着他看了眼姜宁紧紧扯着骆五衣袖的手,微微挑眉。

姜宁低着头,有些赧然的用脚尖蹭着地面:“其实……其实我是没地方可去。”

“嗯?”

“我和……家人走散了。”

……

有姜宁在,徐盛酒楼显然是不能去了。骆非寒两人去取了马,就在对面的客栈打尖。点了些饭菜,一面询问始终黏着骆五的少年。

姜宁说他与家人走散了,身上银钱刚刚用完,只能靠骗吃骗喝来果腹。骆非寒两人想起之前少年在酒楼里的举动,相视无语。

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歪招,弄了虫子栽赃给对方。如此说来,倒也不能完全怪罪那酒楼老板找人堵截他。

“我也不想与家人走散啊!”

姜宁捻着块糕点狠狠咬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显然很享受糕点的味道,“不过我家离这里很远,我现在身无分文,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骆非寒从他出现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忽然道:“你想回家?”

少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嗯。”

“我们不同路。”

“……”

再也吃不下去,姜宁微微低下头,咬住下唇:“我……”

骆非寒看着少年楚楚可怜的神态,目光在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衣物上扫了一圈,道:“十几岁的孩子就学旁人离家出走?”

“你怎么知道?!”

少年霍地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我还知道,你一个女孩子独身在江湖闯荡,麻烦会很多。”

女孩子?

骆五震惊的看着姜宁,上上下下打量,他还真没看出姜宁的性别。也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才开始发育,正是男女不辨的年纪。姜宁又是一身男孩子的装束,难怪他认不清。

原来不是“他”,是“她”……

被骆非寒两句话拆穿,姜宁只能咬着下唇,豁出去一般道:“我、我确实是离家出走,怎么样?反正……反正我爹他也不要我……”她有些难堪的低下头,看不清神色,瘦弱的肩膀紧紧夹着,颇有些可怜。

见状,凌君莫轻叹了一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姜宁全身一僵,抬起头看他,正对上他温和的笑脸:

“何必露出这样的表情呢?想回家的话,我们送你一段路吧。”

姜宁不敢置信一般睁大眼:“可、可以吗?”

“只能一段哦。”凌君莫收回手,“不过要先告诉我们,你家在什么地方?”

姜宁歪了歪头,有些不舍对方手掌上的温暖:“洛阳。”

洛阳……果然啊!

凌君莫神色不变,只点点头道:“正好我们也要去洛阳,一起走罢。”

“好。”姜宁顿时笑起来,习惯性的拉住骆五,“我会乖乖跟着这位大叔的!”

凌君莫失笑:“这么干脆就同意了?不怕我们是坏人么?”

姜宁干脆的摇摇头:“会在那种情况下救我的,绝对不会是坏人。”

简而言之,小姑娘最相信的其实还是骆五。

凌君莫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骆五,含笑道:“好吧。我们在这边还有点事。没意外的话,明天早晨我们就离开。”

……

于是夜晚多订了一间房间,骆非寒与凌君莫依旧同一屋子。订房之时姜宁很是意外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住一间,不会挤吗?”

凌君莫被她问的一怔,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却听见骆非寒道:

“会挤。”

“那……”

“但是两个人,很温暖。”

姜宁恍然大悟:“难怪以前我哥哥嫂子总是挤在一起睡——不过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怕冷么?”

“……”凌君莫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轻咳一声侧过脸,避开求知欲旺盛的少女与某人意味深长的眼。

第十章

骆凌两人回房间等了不久,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进来。”骆非寒抬手用竹签拨了拨灯芯。烛火明灭,映着他如玉的面庞,添了几分暖意的生动。

门“支哟”一声被打开,骆五抬眼便看见自己主子独身一人坐在屏风前的桌旁,微微一怔。

“坐。”骆非寒一点面前的木椅,顺手将竹签放回桌面。

“是。”骆五应声坐下,忍不住向屏风后瞥去一眼,心中好奇,面上严谨的一如平日不露声色。

骆非寒没心情给他解惑,开门见山的问道:“都查到什么了?”

“一共查到了三件事。”提到正事,骆五急忙收敛起其余思绪道,“首先是罗秋和。他是在五年前去的燕回村。据村民所说,他是来找他的叔父,也就是那间被烧茅屋的原主人。”

“他叔父已经死了?”

“是的。”骆五点头道,“他叔父是燕回村土生土长的渔民,罗秋和来了不久,他便在一次出海时遇上风暴,再也没回来。那之后罗秋和继承了那间茅屋,每日和村里人出去打渔,或者进城做点小生意什么的。不过因为他平时不常与众人打交道,在村民眼里是个有些神秘的人。”

“嗯……”骆非寒回想起明旭,他对这个人印象不深,从衣紫的讲述中可知那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能让他心甘情愿留在这样一个渔村,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缘故。

“第二件事也是关于他。”骆五续道,“罗秋和平时很少与村里人打交道,但是好赌。他对打渔的营生并不很上心,可也不肯去城里的赌坊,平日里想方设法引诱村里的人陪他开桌。可每个月有两天他是绝对不肯出门的,哪怕村里人在他门前支了赌桌,他也决计不露面,甚至将门窗全都堵上,不许任何人窥视。”

“哦?哪两天?”

“十五和十六。”骆五对此有些好笑,每月固定两天,倒是和女子的……颇为相似。

骆非寒瞥了眼他脸上怪异的表情,轻咳一声道:

“继续。”

“啊?哦!”骆五汗颜的拉回思绪,“第三件事是关于那个孙屠户的。那人倒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八年前娶的妻,随他在村里落户。这个人本身没什么事情,主要是那晚他死的蹊跷。因为是猝死,村里人查不出原因,就怀疑他们家人染了什么严重的疫症,将他一家老小都赶出了村子。正是因此他的妻儿才会在丈夫刚下葬就急匆匆的回了娘家。”

骆非寒想了一下,道:“孙屠的尸体呢?”

“烧了。”

这倒是意料之内。

想靠尸体查出死因显然不可行了。骆非寒食指轻叩掌心,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继续留在这里显然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明旭的“死”不管是真是假,姜老夫人这桩生意没能令他们满意,后续不妨继续丢给对方来查,他也想藉此观察姜老夫人那边究竟急到什么地步。

就在此时,凌君莫从屏风后的内室转了出来,一手捏着张纸条,看到骆五顿时笑了:“那小丫头睡了?”

“啊,嗯,休息去了。”骆五点头,看着凌君莫的眼明显亮了亮。那神态看的后者好笑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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