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提是要有壳。钱能搭建坚硬的壳，在B市这种地方。

因为没钱及时医治，小北才会夭折；因为没钱，小北的妈妈弃他而去；周宣的父母舍不得钱被周宣唾弃；李笑用钱试探周宣导致二人渐生嫌隙。

成年人的生活必然会被金钱介入，一不小心还会被金钱牵制和主导，周宣经历过这些人和事已经深深明白必须赢取先机。赚到足够的钱，才会自由。

周宣不知道足够和自由两个词，本身太理想化。

但是带着这样的信念做事无疑是动力十足的，很快在黎乾干的陪同之下，他们敲定一家小规模搬家公司，和一个长着民工脸的张姓当地老板签订了合同。

在周宣的要求下，张老板给他安排了一支小分队，他虽然长得显小，个性也较为散漫，但刻意的严谨起来也能唬人，加上有10万资金作为支撑，领导也还做的有模有样。

第一天他带着小分队去街边印制了一批名片和宣传单，第二天拿着宣传单和名片往各种房屋中介公司派，死气沉沉业绩一般的搬家公司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但是效果不是特别明显。

第三天他占着公司唯一一台电脑发了一整天的帖子，第四天就有电话打到他手机上了。

于是他给黎乾乾设了一个文职，负责在各大网站贴吧刷广告，自己带着一帮兄弟热火朝天的往外跑。

用了半个月时间业绩一点一点起来了，张老板于是乐呵呵的和唯一的小股东开了一次会，会议决定给周宣足够的施展空间，周宣一跃升职为公司首席执行官。

升官了的周宣没有懈怠，他给黎乾乾设立了一个业务部门，招了两个高中学历姿色尚可的女孩子给他当下属，从各种便宜渠道给公司做广告，自己则白天出工晚上学习企业经营管理，忙的更不可开交了。

卓宇瑞在学校里也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他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还挤出时间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两个人见面的频率一下子低了很多。

周宣自然是饥渴难耐，但凡能见到卓宇瑞，他都像嗑药了一样兴奋，如果他是一条小狗，那他可能会在卓宇瑞面前不加掩饰的把尾巴摇断。慢慢的卓宇瑞也不带他去宿舍了。不是怕他给自己丢人，而是同为男人，周宣急色的样子对他而言也是赤裸裸的诱惑。

小半年过去，一个灰蒙蒙的星期六下午，B市迎来了冬季第一场大雪，卓宇瑞从学生家里出来看见铺天盖地白茫茫一大片的时候吃了好大一惊，作为南方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雪，马上欣喜万分的拿起手机给周宣打电话。

一边走路一边讲电话的后果是他摔地上了。

周宣听见那头扑通一声，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跳起来，用膝盖想就知道卓宇瑞摔了，于是他对电话着急喊着：“摔疼了没？下雪地面滑，别光和我说话了，站路口别动，我马上去接你啊。” 周围的同事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窃笑着和黎乾乾打听：“是女朋友吧？”

黎乾乾头发又长了，他拨着头发诡异的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周宣开着小货车去接卓宇瑞，远远的就看见卓宇瑞身边站着一个女的，车开的越近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直到卓宇瑞带着人上车了，他才认出来。

是徐楠。

徐楠咋咋忽忽的说：“卓宇瑞说你们都在B市我还不信呢！”摘下手套捂住红扑扑的脸蛋。

周宣笑着看了她一眼，给副驾驶座上的卓宇瑞拍干净身上的雪花，又抓过他冻红了的手指给搓了两下。卓宇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徐楠并没有注意到。还在叽叽喳喳的问：“周宣你在B市到底做什么的啊？卓宇瑞说你在一家搬家公司，你给人做苦力赚钱啊？”

周宣发动车子说：“是啊，你呢？跟谁跑这里来了，还这么巧遇见我们家卓宇瑞了。”

“我有个姑姑在这边，我没别的地方可去就来找她了，我最近在一家地产公司卖楼，刚刚是带客户来看房子来了，这天气真见鬼，冷死我了，还好你开着车过来，不然我自己舍不得打车，要等很久公交车呢！”

卓宇瑞回头问：“你住的地方不远吧，要不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徐楠瞪大了眼睛：“我没听错吧！卓宇瑞你要请我吃饭，我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请你吃一顿饭你知道吗？没想到有生之年我居然有机会跟你共进晚餐啊！”

周宣直摇头，这货花痴本性难移。

“我本来还觉得今天倒霉透了，没想到其实是桃花运来了！周宣你可不许嫉妒啊！”

“人家卓宇瑞其实也就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周宣不客气的哼哼。

“你别听他的，出门在外遇见老同学不容易，你想吃什么？”卓宇瑞没理周宣。

徐楠故意造作的扭捏了一下，说：“我想吃水煮鱼。”

卓宇瑞于是回头跟司机先生商量：“上次你带我去那家挺不错的，要不就去那？”

周宣看着卓宇瑞百里透红的脸蛋，差点亲上去。

徐楠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深想。

聊了一些新旧话题，三个人热热闹闹的进了餐馆。

这家川菜馆老外很多，环境还算不错。徐楠坐下以后就一直提醒周宣多点几道菜，她毫不避讳的对自己的梦中情人卓宇瑞秀着丰盈体态，说自己比在学校时重了多少，吃东西功夫已经不同往日。

“我要是没吃饱多对不起这来之不易的一餐啊！是吧！”

“看来你不仅食量见长，脸皮也厚了不少。”周宣温和的说着刻薄话。

“你可还是老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我以前看着你手指骨节那么大，就觉得你的脸这么嫩是没长开，没想到差不多两年了你还没张开，话说你都快过了青春期了吧叔叔，看来你这辈子和男人味无缘了啊。”徐楠反击。

周宣看了看自己的大手，又摸了摸脸颊：“怎么我以前没听说你还会看相呢？”

“我什么不会看啊，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了。”徐楠喝了一口水，贼兮兮的说。

卓宇瑞和周宣都吃了一惊。

“怎么个不简单？”

第36章：冷空

徐楠歪头看对面二位，右手轻轻摇着杯子里面的水，她心里明镜一样：从一开始卓宇瑞就很客气，但是心里明显有事，这事和自己有关系——卓宇瑞还对当年谣传中她和周宣生孩子的事情有疑虑，而周宣一直大大咧咧，心无城府，可见他们并没有就那件事展开过沟通，一般的亲戚也好哥们也罢，听到相关的八卦一定早早就拿出来寻根究底了。

再加上他俩当年在学校里形影不离的，现在又莫名其妙在B市这么远的地方凑作一堆。

种种迹象说明他们俩的关系很不一般，但是她并没有得出结论。“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了。”这句话是夸的海口。

她保守的说：“你们俩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周宣咧开嘴角笑了，“你开什么玩笑。”

这是一种属于生意场上的虚伪的坦荡。卓宇瑞看着周宣，略感陌生。

徐楠不坚持：“嘿嘿，就是开开玩笑，天气太冷了，要不来点酒暖暖吧？”

卓宇瑞招手叫来服务员，徐楠点了一支很普通的红酒，菜慢慢的上来，卓宇瑞和周宣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学校之类的事，徐楠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察言观色，可惜她对同性恋知之甚少，只能想着改天请教一下地产公司的同事。

徐楠安静下来专心又迅速的吃东西，气氛便慢慢冷了一些，周宣看了她一会儿，因为心里有阴影见不得人这么吃东西，所以不时停下筷子提醒她慢点吃。

吃完饭周宣先送徐楠回家，彼此互留了电话，接然后继续带卓宇瑞溜达。

“你刚刚没怎么吃，是不是胃不舒服？”周宣问，他看着卓宇瑞的眉眼，觉得只剩下两个人的车厢内浮满了静电，稍有动作就噼里啪啦火星子到处乱炸。

卓宇瑞心反而很平静，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是刚刚存好的徐楠的电话。

周宣把车停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有心发动一场激烈的巷战。

卓宇瑞轻轻的“喂”了一声，撇过身子看窗外。

“你应该听说过我和周宣的事吧。”徐楠开门见山的说。

卓宇瑞回想起徐楠在看台角落哭的样子，徐楠是在那之后从学校里面消失的。他说：“你到家了？”

“别和周宣说我退学是因为这件事，我不想让他内疚。”徐楠答非所问，说完就挂了。

卓宇瑞的手机还放在耳边，“我不想让他内疚。”一直回响萦绕不散。

他回过头看周宣，后者对着他依然一脸痴迷，从来都是这样，一直就没有变。

周宣靠过来问：“徐楠到家了？”

卓宇瑞看着周宣慢慢接近的眼睛：“是。”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他的背上，轻轻捏着他的脊椎骨。多熟悉的触感。

周宣凑上来卓宇瑞，却被卓宇瑞轻轻推开，他幽幽的说：“好久没有见小北了，我想去看看他。”

周宣仍然在他唇角的浅痣上亲了一下，才坐回去发动车子。

小北的骨灰一部分被用来种绿植，另一部分被撒进海里了。这个主意是黎乾乾出的，当时他们没有钱买墓地，抱着骨灰住周宣公司宿舍或者住卓宇瑞学校宿舍都不太合适，黎乾乾于是马上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电视电影里面有这样的处理方法。

小北没有看过海，应该会喜欢。

放置在周宣公司宿舍楼下花坛里的小盆栽，也可以给周宣留个念想。

周宣工作很累，或者和卓宇瑞因为时间安排约不上的时候，就经常找小盆栽聊聊天。卓宇瑞突然很想找小北聊聊天。

因为下雪天路特别滑，周宣车开得很慢，电台放一首软绵绵的情歌，不知道是谁唱的，卓宇瑞统统没有听见，只是木然看着前面，听见周宣突然开口说话，他还下了一跳。

“张老板想再添一辆货车，但是明年我准备抽出一部分资金做点别的，这个公司有黎乾乾留守就够了。”周宣给卓宇瑞说的是生意上的事。

卓宇瑞扶着额头：“……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现在为止我只接触了废料回收行业，但也还没摸清楚到底是纸品、塑料还是别的什么能赚钱，我再看看，你也帮我留意一下吧。”

“嗯。”

周宣打着方向盘，把车停在一家粥店门外，“我去买点粥，你等我一下。”

卓宇瑞呆呆的点头。

周宣冒着雪抱着粥急吼吼的跑回来上了车，卓宇瑞把空调开足，结果粥放在一边，很自然的像周宣对他做的那样，把周宣的双手拿过来捂着。

“改天再找徐楠出来聚聚吧，她跟你一样没上完学就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挺不容易的。”卓宇瑞睫毛不安抖动，一会儿对上周宣专注的眼神，一会儿又移开。

“好嘞，改天我把黎乾乾叫出来，让他们俩认识认识，然后再撮合他们。”周宣嬉笑着说，说完还一矮身子亲了一下卓宇瑞。

卓宇瑞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亲吻和抚摸比他见过的任何情侣都要多，他也想过换做是另一个人和自己相爱，会不会就不一样。

此刻的周宣笑容温柔，却真假难辨。

周宣对单独相处的热情永远都那么高涨，好像永远都不会有消退的一天。

而且周宣很快就习惯了被压的角色定位，对床笫之事永远都那么热衷。

这些都是装不来的。都是装不来的吧？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周宣闷笑一声，鼻尖碰着他的，小声吐着气说：“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说我喜欢你是因为我是个色胚？”

“你问我你是色胚我还喜不喜欢。”卓宇瑞半阖着眼睑，似梦似醒。

暖空气和暧昧的接触让卓宇瑞把另一个巨大的问题压在了心底。“怎么可以说出撮合他们那样的话呢？”——这是可以撕裂一切的冷空气，正在车窗外叫嚣，卷起白色的巨浪。

“你说喜欢。”周宣笑着咬住卓宇瑞的下巴，又焦虑的皱起眉，“完了完了，粥要凉了，可是我只想马上和你去燃情小旅馆！”

卓宇瑞摸了摸周宣的头，拿起粥说：“别闹了，我还要去看小北。”

说到小北，周宣果然就安分了。

第37章：雪夜

卓宇瑞喝了两口粥，就推给周宣。

周宣三两下吃完打开车窗把垃圾扔在路边的垃圾箱里。然后一边开车一边苦苦思索：“等下我们去燃情小旅馆、甜蜜小屋还是浪漫巴黎小酒店呢？”

卓宇瑞笑着摇头，没理他。

“燃情小旅馆比较干净，但是隔音不太好；甜蜜小屋里面老板娘不识趣，老是给我们介绍小姐；浪漫巴黎小酒店浴室的花洒没一个能用的。”周宣皱着眉头总结，“要不我们去新开的千情万爱看看吧，招牌上有两朵大花那个。”、卓宇瑞想了想说：“我今晚要回去。”

“回去干嘛？”周宣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最近查的比较严。”卓宇瑞支支吾吾半天只找了这么个借口。

周宣不说话了，他对卓宇瑞总是有那么点小心翼翼的意思，卓宇瑞任何时候拒绝他，他都只会耐着性子复读机一样重复他的要求。但不是每一次他都会化身复读机，有时候卓宇瑞很坚决，他只能按消音键。

到周宣宿舍小区，路边雪已经下了一寸那么厚了，大爷在路灯下慢慢的铲雪，声音单调重复，周宣下车后左看右看，和大爷笑着招呼了一声。

“这雪下的真大，就跟不要钱一样的。”做生意以后他满脑子就都是钱了。

“可不是吗，我先铲铲干净，不然明儿一早准有人摔着。”

“您辛苦啦~”

“为人民服务嘛。”大爷呵呵笑着。

卓宇瑞心事重重跟在后面，正走着，一个雪球嗖的飞过来砸在他手臂上。

大爷也跟着哎哟了一声做音效。

因为穿的厚，倒是一点也不疼，他拍拍雪沫子。不远处周宣咬着下唇没心没肺的跟他笑，眼睛眯成一条线。

卓宇瑞深深吐了一口气，也弯起嘴角，周宣这样子他真是喜欢，只恨不得把他扑倒在雪地上，拿雪糊他一脸，好让他的眼睛不那么亮，笑不那么招引人心跳。

见卓宇瑞终于笑了，周宣敏捷的弯腰又拾了一个雪球砸过来，卓宇瑞一歪身子闪开了，重心稳稳的大步追过来，周宣举起双手哦哦喊着转身就跑，可惜这片雪地没扫，他鞋子有点滑，没跑两步就啪一声摔地上了，这一摔不轻，周宣趴在雪里直喊疼，脸颊因为兴奋红扑扑的像打了腮红一样。卓宇瑞哈哈笑着过来拉他，“得意忘形了吧，我看你怎么得意！”一边使坏把雪渣子塞周宣脖子里。周宣一边挣扎一边借力站起来，半靠在卓宇瑞怀里，眼睛像被洗过一样，更亮了，看得卓宇瑞心里直痒痒。周宣看了一眼不远处叫他们小心着点地滑的大爷，猫着身子就把卓宇瑞拉小区花坛里面去了。

花坛里面有半人高的树篱，两个大男人进去以后特别默契的藏在树篱后面，周宣先啃了卓宇瑞一口，光啃实在不解渴，于是他哑着嗓子说：“我真想你，我们都多久没做了，跟我去燃情小旅馆好不好？”

卓宇瑞回吻着躁动的小动物一样的周宣不说话，他看着周宣的眼神总是温吞吞的，除了宠溺和纵容就是深情，别无他物，只有在到达高（预料中口）潮的时候会瞬间放空。

周宣就不一样，他总是带着一股软软的侵略性，有时候好像压抑着渴望，有时候是赤裸裸的讨好和乞求，他好像总是觉得不够，抱到人淤青骨折也嫌不够紧，吻到缺氧也不想停，做到全身颤抖翻白眼时还用腿去缠卓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