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导火线“嘶嘶”地烧完了,期待中的冲天响并没有如约到来。
“妈的,”王子鸣顿时泄了气,“是哑炮……”
方屿其跟他目目相觑不知该怎么办,耳边已经响起了群情汹涌的倒数声:“10——!9——!8——!”
王子鸣大胆地点燃了一根手摇烟花:“我再过去点一次。”
“喂,要不别管了……”方屿其忐忑地想把他捉回来。
然而这边王子鸣才走到一半,那冲天炮就猝不及防地“嘭”一声升了空。
还没来得及拍胸口庆幸虚惊一场,突然有人从后面扑过来牢牢抱紧了他,力度大到甚至让他双脚离地转了半圈。
正好人群倒数到了:“1——!”五颜六色的焰火在天空中噼里啪啦地绽放开来。
在那一瞬间心跳都快停了,方屿其现在还没敢把手从王子鸣腰上松开,气急地在他耳边大吼:“操!叫你别管了!”
王子鸣讪笑着转过身,安慰地搂了搂好友肩膀:“不是没事吗,看烟花。”
他仰起头看着被烟花占据了的夜空,忽然发现眼前一切都前所未有的美丽。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跨年,虽然刚开始漫长的等待很无聊,半天烧不完的烟花摇得他手都麻了,在人群中说话能把嗓子给喊哑,他却奇怪地一点都不讨厌。
因为当时他差点就要问出口:“明年还是一起过吧。”
所幸他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感动冲昏了头脑,不至于说出这么愚蠢而且遥不可及的话。
年初之后是期末考,高二级安排的考试时间比高一级要早一天。倒是有人考完后也不回家,正贼眉鼠眼地蹲在考场外面的墙根底下,膝盖上摊开了一本高一数学教科书。
他迅速地把几条公式用小字抄在纸上,揉成一团后小心翼翼抛进窗台,再焦头烂额地翻书准备解答下一道大题。
坐在窗边的王子鸣借着宽大的外套成功挡住了监考老师的视线,展开纸条心安理得地开始照抄。
“铃——”
等收完了卷子方屿其才心虚地贴着窗框站起来,显得比王子鸣还要心力交瘁:“这卷子也出得太刁钻了吧,老子都高二了还搞不懂你们高一的题目。”
王子鸣心情愉快地把桌上散乱的文具收拾得稀里哗啦响:“晚上请你吃饭。”他本来也没料到方屿其真的肯帮他打小抄,这人昨天才一脸邪恶地祝他吃鸭蛋来着。
方屿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穿过窗框拍他头:“我晚上跟陈霆那个班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
王子鸣顿时有点失望,嘴一撇向后靠上椅背:“我跟他们又不认识。”
“玩玩就认识了呗,有我和陈霆在又闷不了你。”方屿其懒洋洋地挂在窗框上,眼睛别有深意地一眨,“走不走,他们班花也去哦。”
王子鸣鄙视地“嘁”一声,站起来牵住他的手往里拉:“走、走——”
晚上一行八个人在KTV里包了个小包间,这种本该一群人狂欢尽兴的活动,却有个异常醒目的家伙从头到尾保持了令人胸闷的低压气旋。
看着从吃饭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的陈霆,王子鸣好奇地撞了撞方屿其的手肘:“他和欧阳还没好啊。”
“他俩的事是好不了了。”方屿其兴奋地按着遥控器选歌,顺手把话筒递给了王子鸣,摆明了丝毫不管死党死活。
王子鸣下意识拿着话筒喊话:“你告诉他欧阳要转……”
“嚓!”的一声,方屿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盖上了话筒。
正咬着杯子小口喝酒的陈霆登时愣了,一脸无知地转头看向他俩:“欧阳什么?”
王子鸣已经得到了答案,迅速权衡了一下眼前形势,猛的起身指着电视屏幕:“这首我会唱。”
屏幕中央缓缓浮现出《心如刀割》四个大字。
王子鸣心里咯噔了一下。
天杀的!哪个王八蛋出来玩点这种要死不活的歌!
眼见陈霆急得耳根都红了,方屿其连忙想了个借口说:“没什么,我们只是说欧阳选科的事。”
陈霆脸上分明写着“我不信”,但还是忍不住问:“选什么科?”
方屿其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物理。”
陈霆半信半疑地喝了口酒:“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方屿其继续装傻:“知道什么?”
王子鸣正好死气沉沉地唱到高潮:“我是真的为你哭了——”
陈霆没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倒酒,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滚动歌词发呆。
“除了让你知道,我心如刀割——”王子鸣一屁股坐下来,把话筒递回给方屿其,眼角自信地一挑,“好听吧。”
方屿其光顾着怎么演戏了哪儿还听得进去,没好气地斜他:“我还以为你只会唱黑金属。”
王子“切”地撇撇嘴,等到下一首歌出来又激动地把话筒抢了:“我也会!”
方屿其一看糟了,这是他专门点来和班花合唱的情歌!
“你还给不给别人唱了!”
王子鸣无所谓地给他递另一个话筒:“那就合唱呗。”
“……”方屿其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快快,开始了。”
快快,快给我滚开!方屿其差点对着话筒吼出来。
第五章:一起睡觉吧
跟王子鸣对唱肉麻情歌相比还是互殴更能让人接受,他决定牺牲自己把机会留给了另一个女生。
半小时后他就抱头后悔喊王子鸣这个麦霸过来砸场,平时看这鸟人野蛮暴力耍酷技术一流,十几年的人生中似乎除了惹祸上身就没别的本事,谁知拿起麦克风就他妈的比四大天王还能唱!
后来为了争取跟班花合唱他不得不撕破脸硬抢,王子鸣一眼看破了他那点龌龊的小心思,无比鄙夷地对着话筒骂了句“重色轻友”,于是两人毫无悬念地滚上了沙发抱着扭打。
在场的乖宝宝们一概看得目瞪口呆,突显出旁边的陈霆实在淡定得超尘脱俗,一直眼不见心不烦地喝酒手都不带抖。
不过陈霆本来酒量就浅,喝了两瓶就扯着方屿其叨叨:“你到底知道什么……”
一脚把王子鸣从自己身上踹开,方屿其狼狈地咽下一大口酒:“你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什么。”
然后两人开始重复:“你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样无聊又耐人寻味的对话。
王子鸣没心情看他俩打哑谜,继续兴致高涨地指着屏幕喊:“这首我也会!”
群众纷纷表示已经麻木了,并且自娱自乐地在选歌簿上努力找一首这人不会的。
“老方,当我是兄弟你就说,”陈霆突然鬼上身似的清醒了,眨巴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欧阳是不是要走了?”
方屿其跟他“知道不知道”地绕得脑子发昏,一下又被这小眼神闪得舌头打结,鬼使神差地爆了出来:“他说下学期转学……”
陈霆愣是被这句话震慑得忘了呼吸,他一声不吭地向后靠上沙发背,过了好久都堪比化石一动不动。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说时间快到了,问大家要不要续钟。
大伙儿都垂头丧气地摆摆手,纷纷可惜始终没能攻下王子鸣这个移动歌库。
陈霆却耍赖地抱着酒瓶子不肯走,像个顽童一样趴在沙发上:“让他来接我……”
方屿其既清醒又糊涂地问:“让谁啊?”
陈霆没说别的,只会不停重复:“让他来接我……”
王子鸣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说什么破事整得比失恋还凄风楚雨,就让方屿其打了个电话喊欧阳晓过来接手。
还好欧阳晓算是给了方屿其几分面子,没耽误多少时间就出现在了包间门口。
王子鸣松了一口气:“你一个人能搞定吧,我先送老方回去。”
“谁让你送,”方屿其手脚发软地推了他一把,“我自己能走……”
王子鸣故意使坏地松开手:“来,走个直线给哥瞧瞧。”
“简单……”说完就往另一边倒了。
“哎——小心小心……”王子鸣赶紧伸手将他扶向自己,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顺便意犹未尽地仰天吼了两嗓子,“我是真的为你爱了——”
……方屿其一边捏他喉咙嫌难听,一边又忍不住接着唱:“你是真的跟他走了——”
“能给的我都给了——”
“我都舍得——”
两人一路东歪西倒地嚎到了寝室楼,王子鸣刚从裤兜摸索出钥匙开门,怀里那家伙就如箭离弦冲进卫生间狂吐起来。
王子鸣看着那背影直摇头:“你真是逊毙了。”
方屿其耳尖听得一清二楚,在里面虚弱地回吼:“你敢不敢跟我拼……呕——”
王子鸣一向不跟弱者计较,倒了一牙盅的水给他漱口,又大发善心扶他回床上躺好,拧了条湿毛巾“啪”地扔他脸上:“洗把脸。”
那毛巾粘在脸上把鼻子都捂住了,方屿其却醉得手指都懒得动,直到快要透不过气才哼唧了两声。
“我擦……”王子鸣粗暴地帮他用力抹了几把,“也就你敢这么使唤老子。”
方屿其忽然把手搭上王子鸣的大腿,神志不清地喊:“哥……”
这声“哥”听得王子鸣心花怒放,本来他就很不爽比方屿其晚那么几个月出世,现在当然是能占便宜尽量占。
“再喊几声来听听。”
方屿其“嘿嘿”地傻笑:“哥……”
第一次见到遗忘了嘴贱技能的方屿其,王子鸣发现可爱得出乎意料,立马得寸进尺地逗他:“来,叫声老公。”
方屿其迷糊地眨巴眼睛:“人渣……”
王子鸣一下被噎得像吃了苍蝇,没好气地一掌拍他额头:“你就装吧,敢占老子便宜。”他打了个呵欠站起来,“我走了啊,有事电联。”
方屿其反而攥住他的手往回拉,声音软得好似棉花糖:“哥,我难受……”
居然还会撒娇?!王子鸣受不了地一抖,坐下来使劲捏他鼻子:“你喊的哪个哥啊?”
方屿其好像没听到,一翻身把王子鸣的手压结实了:“快来陪我睡觉……”
“妈的,”王子鸣骂咧咧地脱了鞋子爬上床,“老子都成陪睡的了。”他闭着眼睛将方屿其挤到墙根上,“好弟弟快睡,哥今天累死了。”
方屿其满足地一脚搭上去:“哥……”
“欸……”王子鸣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
“哥……”
王子鸣“啪”一声捂住他那张嘴。
方屿其“唔唔”地挣扎了几下,不一会便安静地沉入了梦乡。
可怜王子鸣每次将那条腿从自己腰上挪开,下一秒都会被三番四次地压上来,最后折腾得他快被越贴越近的方屿其亲脸上了,才破罐子破摔地在床边挺起了尸,忍耐着这人的呼吸声睡了过去。
什么能比一大早睁眼看见身边躺着个男人更难以接受?
……被一条男人大腿压得晨勃了。
王子鸣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一把推开那大腿就往卫生间冲,边回味春梦内容边将手伸入了裤裆。
“呼……”他全身发软地靠在门后缓了会,又顺便上了趟厕所。
方屿其已经被刚才那一推给推醒了,这时正倚着床头感受酗酒带来的后劲,不过看来鸟人出现在自己寝室这事对他触动更大。
“你怎么还在?”
王子鸣洗完手故意不擦干,走到床边把水都甩他脸上:“别想赖账,还不是你求我留下来陪你睡觉。”
“靠……”方屿其痛苦地双手抱头,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不是女的。”
王子鸣困得没力气呛他,正往床上倒准备睡回笼觉,却被方屿其一脚踹得差点翻下床。
“回自己床上睡去!”
“王——八——蛋!”他发狠地把方屿其压回床上,一手死死掐住他脖子,“昨晚就该把你扔在大街上给狗吃了!”
方屿其被捣腾得一阵阵天旋地转,捂着嘴要吐不吐的样子,艰难地从指缝间憋出几个字:“知道你舍不得。”
王子鸣“切”一声松开手:“也不知是谁昨晚‘哥、哥’地叫,睡一觉就翻脸不认人了。”
方屿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在做梦吧你?”
酒这种东西果然是推卸责任最完美的借口,什么“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事如春梦了无痕”这类句子顿时塞满了王子鸣的脑袋。
“算了。”他也没妄想方屿其嘴里喊的人是自己,只是心里难免有点不爽,“我先走了。”
方屿其懒洋洋地朝他扬手:“拜——”
转眼寒假过了一半,过年几天王子鸣依照惯例被老头子拉去应付了各种酒席,与往年不同的是竟然还有两场类似相亲的座谈会。当他看到那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时两眼都发直了,真不知道对方家长到底是怎么长的脑回路,年纪小小就要把宝贝女儿送进虎口。
其实发生这种事并不稀奇,现在想要巴结王建军的大有人在,如果能结上亲当然是喜上加喜。王建军又心知肚明自己这个驴儿子身边肯定没几个善茬,就算有女人混作堆也洁身自好不到哪儿去,要是能交个乖巧得体的女朋友说不定能压压那股邪性,所以抱着试一试不算坏的心态让年轻人见了几面混个眼熟。
王子鸣过后把这事当做玩笑告诉给了方屿其,方屿其首先让他发了几张女生的照片过去。
方屿其看完后马上给他回了电话:“拉倒吧,她们就是穿上比基尼回头率都压不过你,你这不是打击人么。”
这话里怎么好像有好几种意思?王子鸣选了最难以接受的一种:“你当老子是女人?”
想起王子鸣那堪称无懈可击的五官……方屿其痛心疾首地:“可惜不是。”
“……”
第六章:谈什么恋爱
最后当然没能成事,王子鸣没羞没躁地借口说现在学习为重,要定娃娃亲又太晚了得趁下辈子赶早,并且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找个好媳妇,才不至于被老头子拿枪逼着谈什么狗屁恋爱。
方屿其倒不能理解谈个恋爱怎么就吓人了,他的处世原则里有一条就是:“没有早恋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