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头的司徒没有发出惊讶的叫声,而是沉默了很久。突然说:“你那个证据怎么样了?”
“还需要点时间。”
“那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办,你去医院看看习东平,顺便交代一下习荣,就说要结案了,让他随时等我电话。还有,跟东明说说,尽量说服梁雪父亲,尽管希望不大,我们还是要做。”
“好。司徒……”
“什么?”
本想问问他的情况是否真的很好,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难以出口,他们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直到司徒邪肆地笑了几声,说:“宝贝,你寂寞了吗?”
“滚!”
赶回了重案组,林遥就发现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个个怨气冲天,问道:“怎么了?”
艳萍哭丧着脸,告诉他:“龚妍精神失常,被带走了。你是没看见刚才那场面,谁都制不住龚妍,最后还是梁文超说了话,她才乖乖地跟着医生走了。然后,梁文超坚决不配合审问,任你把嘴皮子磨破他连个声都不吱。把他弄急了,梁文超就一句话‘你们枪毙了我吧’。”
林遥咬咬牙,说:“我去试试。”
“呵呵,没用。老狐狸把霍老师都找来了,一点用都没有。”
“霍老师?那个最有名的心理学谈判专家?”
“对,就是她,已经在里面谈了很久了,看来是没什么进展。你就别进去受罪了,就你这脾气不是撞墙就是跳楼,可能性更大的是拿枪先就地正法了他。”
听完这番话,林遥气恼地坐下,一种憋闷感让他觉得那对夫妻已经不再可怜,他们太过愚笨!
父母,为了孩子究竟会做出多少牺牲?都说可怜天下爱父母心,可当父母的行为已经被仇恨和痛苦染黑,他们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恨?
时间似乎过的很慢,林遥惦记着司徒,却知道此时只能耐心等待。如果想要一举击溃敌人,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在大战前夕,焦虑而又拼命忍耐着的不只林遥一个人。葛东明从早上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审讯室,只希望能说服梁文超。谭宁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会这一趟一会那一趟,怕是那双鞋底都要走薄了。组里还有不少人积极备战,把案件所有的资料重新看一遍,他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线索,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手中的工作。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多,林遥实在忍不住,离开专案组去找司徒。
葛东明从审讯室出来找水喝,四下打量了一番,问:“小林又去鉴证组等结果了?”
“不是吧,我看见他拿着车钥匙出去的。”
葛东明一琢磨,估计林遥是坐不住又跑出去找什么线索了。但现在还不是结案的时候,缺少的东西太多了,除非,司徒那边是有了相应的准备。否则的话,以林遥在工作上谨慎的态度来说,他不可能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就忙着结案。
那么,司徒在这种紧要关头去哪里了?
日期:X月4号
时间:凌晨04:00
葛东明又熬了大半夜,他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就觉得有人在用力推他。
“醒醒,醒醒,你电话响了。”谭宁摇晃着葛东明,急切地说。
“电话,什么电话?”
“你的手机。”
“手机,啊,我的手机。”葛东明摇摇脑袋,接听了电话。站在一旁的谭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表情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一样。
就在谭宁纳闷的时候,葛东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把他疼得直咧嘴。
“你轻点,到底怎么了?”
“走走走,抓人抓人,再晚就来不及了。通知林遥,马上赶回来!”
办公室内一片惊呼声。
当警车呼啸着离开警察局大门,S大凶杀案走向了最后的战场。
清晨,机场内的人还是很多的。当众人看见一群身穿警服的人风风火火走进来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个人来,这个人身穿便衣,他很巧妙地插进了警察队伍中,靠近葛东明耳语了几句,还指了指前方VIP候机室。
VIP候机室里正看着时装杂志等着办理登机手续的人,忽听身后的脚步声,回了头去看看,在门口处七八个身穿警服的大老爷们死死盯着她。
日期:X月4号
时间:凌晨05:00
审讯室里舒雅面对着三个脸色不善的男人,她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谭宁又问道:“在本月13号凌晨01:00——04:30你在什么地方?”
“我说过了,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我的同事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你当时说,你和钟佳楠在海边小屋。”
“知道你还问。”舒雅冷冷地哼一声,扭过头不再搭理谭宁。而坐在一旁的葛东明一点不着急,他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似乎等着什么。
谭宁很随意地翻着手里的档案夹,拿出一张照片放在舒雅的面前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们学校的马涛,怎么了?”
于是,谭宁又拿出一张照片,问:“这个人呢?”
舒雅只看了一眼,惊呼:“什么东西,恶心死了,快拿走。”
谭宁笑笑,说:“这是马涛的死亡照片。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更恶心,你看过的这张照片还是经过法医处理以后非常干净的样子,怎么样,还认得出这个死者是马涛吗?”
舒雅火了,骂道:“你变态啊,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谭宁觉得吧,这个变态的称呼,可以给司徒,可以给叶慈,甚至可以给林遥,唯独不能给自己!他是多么憨厚老实厚道诚恳的一个人,居然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骂成是变态!
“我告诉你舒雅,我是重案组最和蔼的人,你要是打算顽抗到底,还真就能换个变态来审你。”
谭宁的一番话深得葛东明的赞赏,他频频点头的样子引来舒雅厌恶的白眼。她说:“你们警察也就是对我这种人敢说这些话。”
“不管是什么人,犯了法都要接受审判。舒雅,我再问你一遍,本月13号凌晨01:00——04:30你在哪里?”
“同一个问题你要问多少次?”
“问到你说真话为止。”
谭宁的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打开了,林遥疾步走进来,有人欢喜,有人不安。
舒雅再次见到林遥有些局促不安,她气恼地问:“林警官,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林遥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放在桌子以后,先是看了看葛东明。
“你随意。”葛东明说道。
林遥点点头,这才正视着舒雅,说:“我们先来谈谈梁雪吧。”
“梁雪?谈她干什么?”
“谈谈她的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在梁雪车祸的那天早晨,你站在宿舍楼顶,看见了13号几名死者在西门出入的情况,也听见了有车辆的声音。”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林遥点点头,又道:“你还听见了王丽丽大喊大叫的声音?”
“对,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出事了?”
林遥阴沉着脸说了句:“说的也是”,这句话让舒雅觉得奇怪。她观察了几眼林遥,见他表情自然放松,似乎不像是在审问自己,而是很随便地聊天。
林遥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来回拨弄着桌子上的录音笔,突然笑道:“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一旁观战的葛东明看着林遥捉摸不定的态度,真是非常的无语。这个小林跟司徒在一起时间久了,被带坏了啊。舒雅这孩子不听谭宁的劝告,现在可好,等着被小林千刀万剐了吧。如果她够聪明,最好马上说出实情,否则,就真有变态出场了。
舒雅完全被林遥搞糊涂了,她能在林遥身上嗅到一种危险的气味,可又觉得他好像是在帮助自己。一时间,她觉得林遥不大像正常人。
刚才的几个问题,林遥好像是随口说说而已,一点都不在乎。他对着舒雅笑笑,继续问道:“梁雪车祸当天早上,你站在宿舍楼顶背记英语单词,听见王丽丽惊呼‘来人啊,出车祸了,快来人啊’这样的声音,对不对?”
舒雅狐疑地看了林遥一眼,说:“到底要我说几次?要不是听见王丽丽的喊声我怎么知道出车祸了?”
林遥点点头,又说:“你们所住的那个高级宿舍楼位于和西门口正对着的方向,我曾经去过,的的确确看的到西门,也正如你所说,西门下方的情况是看不到的。”
“你知道还问什么?”
“但是……”他的话刚刚开了个头,房间门又被推开了。
司徒嘴里叼着香烟大大咧咧地走进来,还说了句“呦,都在啊”。
葛东明的头顶密集了层层乌云,若不是这个场合很严肃,他绝对会一脚把司徒踢出去!但是,林遥的眼睛闪闪亮亮地看着司徒。
司徒走过去耳语几句,林遥表面上的反应是很平常的,但是他用力地抓住葛东明的手臂飞快地朝外面拉扯。
葛东明知道司徒肯定带来了什么消息,就任凭林遥拉了出去。
舒雅有种自己被晾在一边的感觉,实在搞不懂这些警察想做什么?这个帅气男人就是医院里遇到的那个,他想干什么?
就在舒雅纳闷的时候,葛东明一个人回来了。他对司徒说:“他去那边了。接下来的工作,咳咳,那个,是你来啊还是我来啊?”
“你歇会,我来。”司徒贿赂了葛东明一支香烟,随后朝着后面的谭宁使了一个颜色。谭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这一切,舒雅都关注着。她知道,接替林遥的人就是这个帅气的男人,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38
司徒对着舒雅笑笑,自然礼貌。随后,他看看放在一旁的审讯记录,突然开口说:“在医院那天晚上,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姓司徒,你可以直接叫我司徒。那么,刚才林遥跟你谈到了在宿舍楼顶听见王丽丽叫喊的声音,是不是?”
“是。”
“哦,我看看,你听见了王丽丽叫喊着‘来人啊,出车祸了’,不对啊,舒雅。”
什么不对?这个司徒不按常理出牌,颠三倒四的,他说什么不对?舒雅没回答,只是疑惑地看着司徒。
司徒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们的林警官亲自去过你的学校,也上了那个宿舍楼顶。还特别找了一个嗓门最大的人站在西门口对他使劲地喊,那哥们嗓门不错,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是,林警官怎么就是听不见他的声音呢?舒雅,你帮我解释解释,在梁雪案发的早晨,你是怎么听见王丽丽声音的?”
舒雅愣住了,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的状态,解释道:“你们应该想到,冬天寒假中的校园是非常安静的,王丽丽在发现有车祸发生的时候肯定会非常惊慌,嗓门大点,声音穿透力自然也就强了。其实,我也不是听的非常清楚,那句话也是我当时猜测出来的。”
司徒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看上去很像是一种轻蔑的笑容。他拿起林遥留下的那只笔录音笔,打开播放功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着一位老人的声音。
……我没在意继续慢跑,过了能有一两分钟左右吧,我就听见有人喊‘来人啊,出车祸了,快来人啊’,我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按下暂停键,声音截然而止。随后,司徒对舒雅说:“这是在当时亲眼目睹案发现场的一位老人说的。很奇怪,怎么他回忆王丽丽当时的叫喊,和你猜测的一个字不差?”
舒雅的眼睛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脸色也有些灰白。她似乎不敢抬头去看司徒,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似笑非笑得目光。然而,舒雅还是战胜了自己的慌乱,她的回答是:“无巧不成书吧,我很难解释这种事。如果这就是你们要定我罪的证据,那我真是太可悲了。”
一旁的观战的葛东明压制着一肚子的火气,心说:行!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早晚让你低头认罪!不要以为司徒的牌都出光了,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场。怀着这样的心情,葛东明偷偷看了一眼司徒,只见他表面上依旧是满不在乎又有些倦怠的模样。很随便地靠着椅子微微摇晃着,给人一种非常放松的感觉。他从桌子上的档案袋里翻找一会,拿出几张照片和笔纸,那些照片正是S大13号案几名死者的照片。他把照片一一排开放在舒雅的面前,又在纸上写了一些什么东西,就说:“这是法医给出的确切死亡时间表,你看一下。”
男:死亡时间02:00
女:死亡时间02:30
男:死亡时间03:00
男:死亡时间03:30
女:死亡时间04:00
舒雅看完了时间表以后,又听司徒说:“在他们的体内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舒雅,咱们加上服下安眠药到发挥药效的时间,四十到五十分钟,你算一下,他们是几点到了案发现场?”
看着司徒推过来的笔,舒雅犹豫了一下才拿起来,一边说一边写。司徒根本不去看她,点燃香烟貌似悠闲地抽起来。
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察可不能像司徒那样轻松,他的眼睛盯着她笔下的纸,看见了这样的时间表。
男,死亡时间02:00 服下安眠药时间01:10 到达死亡现场01:00.
女,死亡时间02:30 服下安眠药时间01:40 到达死亡现场01:30
男,死亡时间03:00 服下安眠药时间02:10 到达死亡现场02:00
男,死亡时间03:30 服下安眠药时间02:40 到达死亡现场02:30
男,死亡时间04:00 服下安眠药时间03:10 达到死亡现场 03:00
舒雅写完以后把纸推到司徒面前,说:“就是这样的时间顺序。”
司徒看了看,问:“按照你这个算法,有问题啊。”
“我又不是傻瓜,这么简单的加减法都会算错。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问题,上一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刚好和下一个死者到达案发现场的时间重叠了。不过,我是学生,不是警察,这些事该有你们自己解决。”
司徒没有在意她的话,指着纸上的时间,说:“你为什么把到达现场时间和喝下安眠药的时间错开十分钟?”
舒雅非常不耐烦地翻白眼叹气,说道:“你这个警察怎么做的啊?死者到了现场就马上喝安眠药了?他们肯定跟凶手说过话啊,至少有十分钟的时间吧?”
“你的意思是,凶手诱骗他们喝下了安眠药?”
“要不然你以为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有思维能力的正常人,不可能大半夜的去学校见到凶手就傻乎乎地喝下不明液体。换做是我,我也不可能喝,那肯定就是凶手骗了他们喝下安眠药,然后再用绳索捆绑起来钉入钉子杀了他们。”
这时,忽听葛东明说道:“漏洞百出。”
舒雅瞪着葛东明,叱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漏洞百出?死亡时间还有安眠药效的时间都是你们给我的,我算完了你们又说漏洞百出?那你们给我算算看。”
司徒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你头脑灵敏,逻辑性强,女孩中很少见。我没想到你连死者达到案发现场后会与凶手交谈的十分钟都算进去了,不错,不错。,”
舒雅不吃这一套,冷冷地哼了一声。可随后,她听见司徒又说:“你逻辑思维这么好,刚才也说死者昏迷后被凶手捆绑起来了,为什么你就没有算捆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