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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恋牡丹亭  发于:2012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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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一定记得的。”母亲那么多次出现在我梦里,让我产生了类似庄周和蝴蝶的感觉,不知道是她梦到我了还是我梦到了她。我总是相信两者都存在。

“真的么?”

“真的。”

“那他一定也会记得在乡下等他的我。”这句话总算让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那个……哥哥,怎么了?”

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了一脸,我立马抱住他开始安慰。

花了整整一年要找的人却不在人世,这个打击无论是谁都承受不了的。

第二十五章

“他会记得你的,就算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还是会像你想他那样想你的。你们只是不见面而已,想念是会一直存在的。就像……”就像我和母亲那般。

“嗯。他要是敢忘,我一定不放过他。”

真是个要强的孩子。

“嗯,如果他敢我也不放过他。”

经过了几天的思索,我最后还是决定不计前嫌的再相信小智一次。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没有人接,只能去酒吧等着看能不能遇到。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小智的消息,我心里没由来开始乱想。

又过了一个礼拜,我和念尔正在准备晚餐,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打开看到是小智约我见面的短信,心里的大石头却没有立即落下,总觉得有哪里还是怪怪的。

让念尔乖乖在家等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约定的地点去。

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出现,这让人更产生疑惑。电话没人接的时候我开始想他是不是耍我,就莫名有点窝火。

大冬天的,又黑灯瞎火,我一个人站在风里等他,不自觉的想起以前跟人打架也是这种时刻。那时候我从来不觉得夏天热冬天冷,四季对我来说都一样。

站了大半个晚上,电话也打了大半个晚上,还是没有人接,也不见人影。

我看着河水潺潺的流,就不禁想起那时候跟小梓一起的日子。从来没有爱得那么认真过,虽然有时候也会带他走错方向,但我真的想带他去天堂。

爱怎么能忘记,思念怎么能抛弃。

如今我再也不能回到那过去,你的未来我总是来不及参与。

回忆总是百感交集,加深我无尽的忧郁。

多想让你在生命里继续,让回忆有圆满结局。

正当我感伤的无法自拔时,后脑勺不胜防的被人敲了一棍,整个人直接就没了意识。

等我醒来后,四肢都被绑住了,眼睛也被蒙住了。这真相让我又吃惊又生气,还有着无限的疑惑。可直觉告诉我,这并不是小智会对我做的事。

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发现除了自己的呼吸以外没有其他同类。周围都充满着潮湿的水蒸气,脸和手都触到了些许杂草。厚厚的布条让我分不清时刻,后脑勺还有隐隐的疼觉。这告诉我,不是被绑架而寻仇的成分要多一些。

慢慢的挪动身体,发现我的正后方有一块立着的石头。我靠着它调整呼吸,尽量冷静的思考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抵着石头的时候我发现布条的结是在脑后的,我能依靠结和石头的摩擦力作用把这个结拿掉,于是小心的行动还要认真听周围的动静。手在动作,可是我很冷,动作很慢。

手在石头上磨绳子的时候触到了石头本身,才发现它其实是一块碑,而且上面还刻有字。我一个个的摸着上面的字,发现有一个字很像远,心里顿时一紧。手指本来就很僵硬,这下移动的更慢了,一点一点的往下面划动,心里用力的向上帝祈祷不要是我想象的那样。

当我触到那个字时,不只是手指在颤抖。一笔一划都是智,我当场就傻掉了。

上半身都靠在石碑上,过了不知多久,还是没有勇气接受即将在重见光明后看到的事实。但是我却拼命的把头在石头上磨着,因为过于激动,很多次都是头皮和石头在摩擦,而不是布条。

终于拿掉了那条布,我立刻回头看着这快石头。

在不会有星星的冬夜暗淡光线下,我看到上面写着“爱子凌远智之慕。”下面是立碑的时间。

七个字盖过了我跟他七年的友情。

原来他说的要去远方,是指的远到我没办法去的地方。再也不回来是想我只记得我们一起鬼混那几年美好时光。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我没见过的,那笑脸跟以往任何一次见他时候都一样,却从来没有这么让我悲伤。

往事像黑白的画面,重复着我们的身影和笑颜。可现在有谁陪我话当年,满怀的遗憾和悔恨,为何当时我没在他身边。

就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盛开就凋谢的花蕾,几乎才刚刚做好准备等待迎接未来,未来却断线,让灵魂直接等来了黑暗。

上辈子我一定是犯了很严重的罪,才会在这一生都承受这一切常人根本就不会经历的过程。罪恶重到上帝从来都是对我的祷告无视,无论我在心里用什么跟他交换,他也不会让我的愿望得到实现。

所以我恨。

可,此刻,在寒冷的风一吹就能将我眼泪凝固的冬夜里,手脚都还被不明原因的束缚着,我却只是把精力集中在对过去的回忆中无法回过神,也不想回过神。

“你都不在了,以后谁跟我喝酒呢?”

头抵在他的照片上,黎明就来了。借着第一缕光我才看清楚他今后要躺的地方,这里又没有酒又没有烟,也不会有我们都爱的那些被人摒弃的事情。这里又冷又无聊,为什么选择这里也不跟我一起呢。

是我动作太慢了,才让那句没关系一直憋到最后再也无法说出来了。无论我怎么努力,也回不到有你的时光。这就是报应,我已明白。

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忘了很多我觉得重要的事。直到有个人气喘吁吁的从草丛的那头跑过来,我才让视线重新有了焦点。

“沙……沙陵……”他好像跑了很久,脸都白了,不停的换着气,腰都直不起。可我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一丝心疼。

“是你,是你吧。你为什么这么邪恶,当初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我的头还是在墓碑上触着,泪随着情绪起伏又开始泛滥。

“沙陵,跟我回去吧。曾叔叔在到处找你。”他身体不好,又跑了很远,说出这么一个长句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挑战,可我连站起来打他的力气都不想使出来。

他蹲下来帮我解开绳子,却被我一下撞开了。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和运动,这一下让身体大多数部分都麻木了,可我却倔强的不肯改变这种状态。

“你……这恶魔,走开。”我把头转到一边不看他,这个我从头到尾都看错了的人在他那张天使的面孔下有着令人发指的魔鬼本性。

“天啦,沙陵你受伤了。”他又一次想解开我手上的束缚,我双脚将他踢开了去。

“你,滚。”我感觉身体所剩下的能量不多了,于是挪到墓碑后面葬着小智身体的地方。

他还试着跟过来,再这么跟过来。可我已经受够了。

“淡竹。”我一直闭着眼睛,只想着和小智更靠近。“你知道么?”

他只是轻轻的帮我解开绑了不知多久的结,可他不知道我心上的结是永远解不开了。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也像跟小智那样和他和好,毕竟我还是想听到他用动人的声线唱出惊艳的戏曲。可如今,我也许会因为这个人而再也不碰那些我迷恋了很多年的经典。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呼吸都听不见。可这也不能减轻他的罪孽。

耳朵贴着泥土,我能清晰的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微微睁开眼就看到男人那张焦急的脸。要是这是小梓,该多好啊。

“沙陵,怎么会弄成这样的?”他一把抱着我,像那天在剧场时候一样,虽然知道所有内情也会表现跟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

湿湿的,他的泪划过他脸颊流到我脸上,我也没有试图想要抹去。虽然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晰的辨别他和小梓有的差别,可心在几十个小时以前已经融化掉了。

“有空去看看我妈吧,她一直很想你。”

在昏迷前我只能艰难的说出这句。

他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发,眼睛红红的看着受了伤的头皮。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好。我像是弥留之际实现了最后愿望一般闭上双眼睡去。

我欠别人的,别人欠我的,都不重要了。因为什么都来不及了,当时间把生命的意义刻画的明显,我才发现,所有的在乎都是过眼云烟。

第二十六章

起风的那天,我仿佛看见。

你还在身边,温柔的笑脸。

和着那些不曾被忘记的从前,一一在眼前浮现。

直到画面渐行渐远,才发现这只是祭奠,

那个永远存在我生命的少年。

我梦见自己在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四周都是不透气的墙。坐在画板前,我重复的画着人物肖像图,山水风景,建筑物。全部都是我想要的,全部都是黑白的,就连颜料也只有黑白,无法调出其他色彩。

反反复复,没有止境。

梦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我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却知道不能停。心在麻木和知觉边缘,因为还能感觉疼。

然后,周围没有了光,似乎梦里也会有晚上。我在看不见的地方,用呼吸感觉方向,继续画着有母亲的老家房子,凭记忆描绘着香樟树的样子,又莫名的想起那串踩的乱七八糟的脚印和被带走的照片。小梓就出现在了画里。

似乎从来没有要醒过来的意识,只是不停地画,不知疲倦的画着重复的内容。

等画了很多之后,那些画就演变成了连续的有联系的故事,讲述着我经历过的不能改变的过去。

我站在母亲的梳妆台前,突然觉得原来勇气也是会有用完的时候。现在最让我绝望的是没了去面对的勇气。道理都会讲,可情绪一来就成了狗屁。

留声机里的戏曲上演的有声有色,无论过了几个轮回也仍然能让我迷恋。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母亲的声音如同她的笑一样美丽动人。

“妈,你也教我唱吧,好好听哦。”

“好啊,等你再长大些,我就教你。”她一边梳头一边笑着对我说,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跳着轻盈的舞蹈。

七岁的那一年,我们都不知道未来有什么样的生活在等待着被发现,天真以为人生一切都会这样无忧无虑。

当看到小智以后,我一掌拍烂了画板。

至于为什么,我想是因为害怕面对他已不在的事实。

可剧情还在坏掉的画板上继续进行着,从小学到高中。原来的他本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如果那个下着雨的下午我没有要躲开家里的司机,就不会遇到被高年级学生欺负的他了,也就不会让他走上一条与他原来世界完全背离的路。

好像认定了命都是我的一样,总是跟着我闯东闯西,架打了不知道多少,一点一点的积累在学校的威望,才使得有不被人再欺负的地位。

残缺的画板上正在上演的是那一次我被人绑架,后来才知道是大妈找人做的。在废旧的工厂里,我被绑在生了锈的铁柱子上,比关在地下室更糟糕,我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一遍又一遍的被折磨至昏迷又被泼水强迫醒来,我以为人生的终点很接近,解脱之后能够得到重生。

可天都不让我灭亡,小智跟那群我尽全力无去疼的兄弟们跟那些被大妈完全收买的人恶战了一场,才救下了还剩一口气的我。

我半开玩笑的说,这次我的命也是他的了。

后来才发现,那次恶战之后他的腰椎受了伤,不能长时间站立或坐着,连懒觉也不能经常睡。我便更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了。

一大一小,一单一双的眼睛经常看着我不动,那里面闪烁着的光带着笑意,让我经常想象他看他那一直宠爱的妹妹时,是不是也是这种眼神。

他从来不让我碰他妹妹,每次看到我看他妹妹的眼神不对就拼命掐我。然后在一个乌云密布的下午,他看到了我对小梓的一些举动以后,就再也不担心我对其他女生会构成威胁了。而那以后,我们关于女生的谈话好像都少了。

脑袋里都是小梓的我当然不会发现这一切已经被他参透这件事,只是一直感谢这个对我不离不弃的朋友,有他我的生命才会如此多彩多姿。

小梓是我们之间永远不用道明的敏感话题,他知道我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却总是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看他。我知道他是替我不值,觉得人生还有大好的前程要奔,可是却被这种不被世人接受的感情挡住了。

他岂会明白我跟小梓的痛苦,就是因为一句我们是异类,就要让我们承受那么多。

那些永远不会有人看到的油画,和在脑子里装了很久的文字,就让它们都烂了吧。我知道是我的错,可现在也不是那么想要取换回了。虽然经常梦见和他的那些从前,可那只是回忆,是我生命的财富之一,再无其他。

可我终究不是故事的主角。不透气的墙,醒不过来的梦,和没有光的未来。

连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事物,我就用呼吸和听觉去感觉这个空间。

“沙陵。”

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生活中,他都能给我别人不能比的安定。

“你说的我都信。”

这句话是我心里永远的痛,他却对我说过好几遍。那个时候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他都是那么木讷的做不出反应,直到我说出口,他才说一句“知道了”来作为结束词。

可也就是这一句话,把我从梦境拉了出来。

睁开眼的时候,有很强烈的光线照过来,刺的我无法睁开。吃力的挪动了一下头部就感觉到身体的机械,不过没有关系,反正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沙陵,沙陵。”一阵惊奇的呼叫,震的我神经突突地跳,连带头一起跟着疼。

“是醒了吗,沙陵,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很隐忍,连表情都不肯轻易透露。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可又不怎么记得到底梦些什么。眉头一皱的时候感觉到了后脑勺的疼痛,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经历,原来那个会跑过很多条街只为帮我买一份晚饭的小弟不在了,以后不会有人会把我的名字喊的那么有气派。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肩膀被轻轻的晃动着,却没有让我感到一丝心宽。“沙陵,你说说话啊,跟我说说话吧,一个字都好。”

我想小梓了,很想。想他跟我撒娇,想他对我笑,想他替我熬的不怎么样的汤。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那张脸呢?

看着这张曾经很讨厌的脸,现在正表现出伤心难过的表情,可我却不再觉得那么不顺眼。

“我们,去看看我妈吧。”

“好,好,我们去看她。”他激动得直掉眼泪,却突然露出微笑。

也许我对不起的人里面他占了一个很大的部分,重到我再也没办法忽略,重到心血管牵连着中枢神经让我产生了想要补偿的意识。

只带了很简单的物品,我第一次和这个生我的男人一起并肩行走。这是从前最憎恨的画面,现在却觉得是义务。

沿着记忆中的乡间小路,我们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走着。走着走着就想起了我跟他唯一一次对话超过三句的场面。

“你这样欺负哥哥,是不对的。”他说,可他不知道这个小孩的妈妈对我不止是欺负。

“不好意思,你挡着我的路了。”我站在他面前,没有正眼看他,也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

“你妈这样教你没礼貌的吗,之前不是都叫爸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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