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

“他在哪里？”加百列握住剑柄，警惕地观察四周。

“好像还没有出现？”魔龙也紧张地四下张望。

法利尔：“不，已经出现了。”

德拉赫：“在哪里？”

法利尔：“我不知道。”

德拉赫：“……”

“的确已经出现了。”大魔王指着他们的前方，“注意看那里。”

一个淡淡的影像出现在水晶之中，看起来就跟百列尔一模一样。

“这是……镜子吗？”魔龙疑惑地皱起眉头。影像出现的位置在百列尔的斜上方，就算是镜面折射，这个位置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百列尔对这个结果倒并不觉得吃惊。毕竟，在梦境中，水晶里的少年一直维持着和他完全相同的模样，以至于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在渴望被那个凶残的男人侵犯。这个水晶里的生命，无论他是什么，可能都不具备形体，所以在沟通的时候才会使用对方的形象。不过这样一来，龙神会去占有他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了。不过鉴于神明大多也不具备肉体，说不定这是某种精神层次上的交合？

“过来点！我们并没有恶意。”百列尔温和地笑着，“你看，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和你有着密切联系的人。”

水晶中的影像晃动了一下，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掉一样刷的消失，然后又立即出现在魔龙的鼻子底下。

“是的，他是你的后代。你可以感觉到这一点对吗？”百列尔循循善诱地说。

这一次少年的影像不再是一脸木然。他的眼珠开始缓缓移动，就像是在好奇地观察魔龙和自己的相似之处。然后，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在乎后代，你只想要被你困在你体内的那个人能够永远留下，也许我们可以给你帮助。你知道吗，你和他的后代是一个相当出色的谋略家呢！他一定可以

为你想到办法的。”百列尔举起双臂，“来吧！我知道你难以表达，我可以把我的身体借给你。”

大魔王的眉头皱了皱，他突然明白了百列尔为何要让魔龙主导今天的说服工作。因为将身体出让之后，百列尔的意识会暂时陷入休眠。

“萨米，相信我。我确信他不可能伤害我。”脑海中响起百列尔的声音。

大魔王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唇。

下一刻，淡淡的影像再度被“擦除”了。它随后出现在百列尔面前，以一个完全相同的张开手臂的动作，慢慢融入百列尔的体内，直到完全消失。数秒之后，黑发的少年机械地张了张嘴。

“我……我在说话？”他惊讶地按上嘴唇。

“是的！天啊！这真是个奇迹！竟然真的找到你了！所以说我们……我是说水晶龙一族，都是从水晶中诞生的吗？”德拉赫激动地问。

“我生下过……三个……蛋。他说……愿意为他孕育……后代……才意味着……爱他。”

“……”魔龙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龙的种类如此之多。该不会就连那些亚龙和地行龙都是龙神和某个不知名生物一夜情的产物吧？

“原来如此！我一直在寻找你！”魔龙脸上的激动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一直想要知道，是什么让我们，也就是水晶龙，变得如此不同。我们不但可以像银龙一样操纵所有的魔法元素，还可以将它们融合。尽管这可怕的力量曾经为我们引来过灭顶之灾，不过我已经让其他龙族付出了十倍的代价。喔，黑暗之神在上！跟我说说你好吗？请原谅我的语无伦次，见到你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你……信仰……黑暗之神？”

“是的。当我还在蛋里的时候，龙岛上的七大龙王联手屠杀了水晶龙一族。从那时起，仇恨的种子就已经深深埋藏在我的心中。出壳之后，我立即就魔化成了世界上唯一一条魔龙。我需要黑暗的力量来帮我复仇。如果我们能早些找到你就好了。那样也许我的同类就不会灭绝。”魔龙满脸诚挚地侃侃而谈。

“不，我不会……帮助你。尽管你，很可怜。而且，我也不能离开。”

“你不能离开这里吗？”魔龙惊讶地问。

“不能。”少年摇了摇头，“我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一直一直在这里。”

“一开始

是指？”大魔王皱了皱眉，捕捉到少年话语中的关键。

黑发的少年抬起头，用一种惊讶的表情打量了一遍魔王。“这个身体的主人，他很喜欢你。你不可以离开他。”他答非所问地说。

“绝不会有那一天的！我爱他胜过我的一切。”大魔王的嘴角微微翘起。

少年脸上的羡慕越来越明显。他近乎痴迷地想要伸手去摸大魔王的脸颊，然后又突然愣住。“这很好。”他垂下头，默默思索了片刻，“我说的一开始是指……世界诞生的时刻。”

大魔王惊讶地挑了挑眉：“光明之神诞生的时候吗？”

“不，比那更早。那个时候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我从爆炸中诞生。世界很冷。灰尘凝结成雪片，覆盖在我身上。没有其他有意识的个体，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之后又过了很久很久，一个会发光的生命诞生了。他从我这里取走了许多能量，用那些能量建造起了自己的领域。他把那个地方称作伊甸园。”

少年平静地诉说着，丝毫不觉得他说的内容有多么令人震撼。

“然后，生命一个接着一个地诞生。那些最初的生命，他们彼此之间很不相同。他们都降生在我的周围，从我身上取走能量，用来构造各自的领域。他们把我称为大母神，偶尔会为我带来祭品。他们将那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古怪之物摆放在我身上，然后对我诉说他们的愿望和想法。我依然什么都不能做。我无法跟他们交流，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感，甚至就连动一动身体都做不到。事实上，随着能量的流失，我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走向衰亡。”

“在那个凝聚着黑暗的生命诞生的时刻，我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毁灭了。他从我身上吸走了太多能量，我的体积减少到了原来的万分之一。可事实上，我并没有死。恰恰相反，那个新生的家伙在我体内留下了一些特殊的东西，他把那叫做‘黑暗馈赠’。渐渐的，我发觉自己拥有了感情。”

“在所有感情之中，我最先体会到的就是寂寞。我开始思念那些给我送来祭品的生命。那时，他们中的一些已经消失了，而另一些已经强大到不再需要原始崇拜。他们对世界产生了不同的理解，甚至会为了说服对方大打出手。他们竭尽所能在自己的领域中建立起理想世界。他们把我周围这一片缺乏力量的空间称作中间界。再也没有‘大母神’了。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块比较特殊的石头。由于能量同源，我的身体连通着所有的领域。他

们利用这个特点，在我身上建立中转站，好方便拜访彼此。”

“我完全没有想到，在被孤寂笼罩了很长一段岁月之后，竟然又能迎来一个祭品。一头长着金色翅膀的黑色生物降落在我身上。他好看极了，全身的鳞片都在发光。他把一块有磁力的石头放在我身上，然后虔诚地跪下，开始对我诉说他的烦恼。原来他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制造了七条和他一样的生物，但是那些叫做‘母龙’的东西很快就学会了嫉妒，彼此争斗不休，让他大感头疼。他从古老的生命口中得知了‘大母神’的存在，希望我能给予他指点。”

“我很惊讶。因为我完全不记得这个生命是何时诞生的了。他一定也曾经降生在我的周围。他是如此美好，为何我会把他忘记呢？我试图与他沟通，在体内幻化出他的影像。但是他没有看到我。在说完烦恼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我失望极了，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加寂寞了。”

“但是很快，他又回来了，带着一千朵有五片花瓣的白色小花。他告诉我，他已经想到办法来解决母龙的嫉妒心。他让她们轮流产下龙蛋，每一只龙蛋都需要数百年的时间来孵化。这样他就可以获得一段平静的岁月。他告诉我，他现在的愿望是如何讨一只凤凰的欢心，那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生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我很想他，可他依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他走之后，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开始计算时间。在我数到差不多一千三百年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生命。我记得那个生命，那是最初诞生的那一个，他们叫他光明之神。‘上一次，就在这个位置，我看到水晶里出现了一条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龙。我发誓我没有看花眼。要不是打赌输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他对光明之神说。”

“光明之神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我立即在体内又幻化出了他的影像。‘看来是大母神回应了你的祷告。’光明之神对他说道，‘你应该继续在这里祈祷，为我找出隐藏在这块水晶里的秘密。你知道的，在我的那位兄弟诞生之后，大母神的体积减少了许多，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如果你能发现其中的原因，也许就可以帮助我找到囚禁黑暗之神的办法。’他听到之后皱了皱眉：‘一千年，我只能在这里停留一千年。我的冬美人还在等着我呢！’光明之神最终同意了他的讨价还价。‘不要去动那个家伙看上的人，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光明之神在离开前最后说。”

59、水晶的迁徙

“所以你才会囚禁他吗？因为知道龙神想要从你身上窃取机密？”魔龙在问完这句话的同时突然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水晶龙岂不是龙神被眼前这位“大母神”强行咳咳……之后的产物？

“不。我不在乎什么秘密，我只在乎那个秘密能否让他留下来陪我。一千年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少年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魔龙：“……”

也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龙神都不像是会被人强迫就范的人。说他诱拐了眼前的少年走上罪恶之路倒是很有可能。

“不过很可惜。”少年的眉毛动了动，就像是想要做出一个皱眉的表情，“他只在我身边待了三百多年。在三百年中，他教会了我很多事，其中还包括如何用身体获取快乐。后来，他从我体内挖走了我的核心，据说是要用来制作困住黑暗之神的匣子。为此我不得不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之后就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我感觉不到外界的事。不仅仅是因为雪。中间界的壁垒似乎比以前强了。很少有神祗会经过。我只能从那些匆匆穿过传送门的神祗口中听到零星的消息。”

“我听说光明之神成功地囚禁了他的兄弟。他还在一次战争中夺取了世界树，毁掉了好几个古老神祗的领域，将他们全都驱逐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我没有听到龙神的消息。我想他大概再也不会来了。”少年茫然地看向前方。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魔龙现在深深庆幸着，自己信奉的神是黑暗之神，而不是那个毫无节操的龙神。

“他又来找我了。”少年的嘴角动了动，“他告诉我他把那些让他头疼的母龙和小龙通通都赶到了中间界中。他向我抱怨在他回去之后，冬之神并没有理睬他的追求，他被另一个神收入了囊中。他说对方花心、滥情而且极度变态，但是实力却强横到不可思议，就是光明之神也不愿与其为敌。”

“……”虽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吐槽点瞬间被点爆，魔龙还是不得不认真地听下去。毕竟现在他侍奉的魔王就站在他的身旁。

过了片刻，少年好像从回忆中醒来，他接着说道：“在我们用身体获取快乐的时候，他总是说这一次一定要让我为他生下孩子。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努力将他的力量和我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我制造出了一枚蛋。我原以为他会喜欢我这么做。不过他却用很奇怪的话骂我，然后就立即离开了。那枚蛋陪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意识到，我并不懂得如何孵化。我将蛋送出了体外，然后日复一日地过着孤独寂寞的日子。他偶尔会来找我，带来他的新烦恼。我又制造出了两枚蛋。那些

蛋全都被我送到了外界。反正只要和外界接触，能量就会自动涌入蛋壳。不过这么做几乎耗尽了我的力量。我的体积变得更小，而且已经无法再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了。”

“后来我一直得不到元素的补充，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他也再也没有来看我。唯一一次我因为某种共鸣而醒来，好像是因为我的核心被打破了。我想黑暗之神一定获得了解放。那个送给我感情的人，他会不会向他的兄弟展开报复呢？当然，这并不关我的事。我只想再看到他一眼。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更加强烈。有时候我觉得，这才是支持我没有消亡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光明之神来了。那时候中间界的壁垒已经异常强大，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利用伊甸园和我有联系的部分，通过我来到中间界。不过这种穿越并没有那么简单，空间壁垒依然在我的体内存在着，没有我的帮助，他不可能离开我的身体。他为我带来了一个祭品。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那些最初的生命将祭品献给我，并请求我的帮助。我终于又见到他了。”

“‘我把这个家伙交给你，你有办法困住他，不让他离开的对吗？’光明之神对我说。我从未想过可以这样做。但是为什么不呢？我的确可以切断所有的通道，让他不得不留在我体内。‘作为交换，请送我进入中间界吧！’光明之神说道。我告诉他，我只能让空间壁垒外扩，他可以在我的周围活动，但是去不了更远的地方。光明之神想了想，答应了我的提议。他告诉我，这一次，他在和他兄弟的战争中处于下风，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扭转局面，他会制作两个代言人，让她们帮助他做到这一点。于是我将光明之神送到了外界，冰层和积雪的上面。然后，我终于可以享用我的祭品了。”少年一面说一面成功做出了微笑的表情。

“可是……”魔龙一脸纠结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同情龙神了，“就算是这样，也解决不了你得不到能量补给的问题呀！”

“是的。再过一段时间，也许是几百年，也许是几千年，我终将消亡。在我消失之后，他就可以离开了。”少年的表情异常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难道你就不想和他永远生活在一起吗？”大魔王突然说道。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解决这件事的途径。

“当然想。可是，我要怎么做呢？”少年问道。

大魔王：“很简单，离开这里。”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有移动自己的力量。”

“我可以帮你。”大魔王和煦地笑着，“我刚好有一个足够大的领域。”

“可是……”少年依旧犹豫着。还从来没有

人试图将他装入某个领域，况且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并没有神的气息。

“不过，要同时装进龙神的话倒是有些费劲，毕竟他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做的。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召唤契约。如果是你的话，要和某个神建立起契约应该并不困难。”大魔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