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看到华少消失在走廊后，蹭到我面前，“华少是我们这边的常客，他跟老板关系很好的。下次看到他，一定要恭敬点。他虽然有些暴力，但只要不惹到他，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小六似乎有点担心我会被吓跑。

我笑了笑，“没事。”也许是心态老了，这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在我眼里看来就像小孩子一样。虽然嚣张，但也不至于害怕恐慌。

小六拍拍我的肩膀，“我觉得你超成熟的哎，真希望你能待的时间长一点。好啦，我带你去领工作服。”来了新人，小六似乎很开心。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希望我待的时间长一点，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领到工作服的时候，我才真正领略到这间酒吧的高级，就连员工的工作服也都是质料上乘的西装。

小六随后带我参观了工作室，他后来被人叫走了。他临走时只是告诫我，“那些有号码的房间你不要随便进，以后如果没有叫服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当做看不见哟。”

看我点头，他才放心的离开了。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换衣间，我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个普通的酒吧吧？小六说我可以在周围走动走动，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明天来上班的时候就不会太辛苦了，这份工作薪水相当高，甚至我辞了张贤介绍的工作也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但我还是决定保留那份工作，还是有在阳光下工作的地方安心点。

这间酒吧果然没有任何一个女性，包括服务生在内。就连厕所也只有男厕所，我再次来到了类似客房的走廊。很奇怪，一个酒吧竟然还安排客房？与酒吧装修的昏暗绚丽不同，这里装饰的相当奢华。地面也铺上了红地毯，走在上面都没有声音。302被华少踹坏的房门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甚至在短短的时间内，房门都已经换上了崭新的。好像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站在走廊里，我总觉得自己闯入了不该进入的世界似地。

“喀！”房门扭开的声音，“单总，那就拜托你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全身都僵硬了，虽然大脑命令自己干净离开。身体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从隔壁303房间走出来。

从他开门到出门只用了短短几秒，我的大脑里却转过千百个念头。他见到我会说，‘嗨，好久没见。’这样普通朋友的打招呼方式，还是带着厌恶的表情，‘你怎么在这里？’

李钰推开门走出来就看到我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应该是他口中的单总。单总看到我站在302门口，李钰也有些愣住了。带着探究的问，“李总，你认识的人？”

李钰只愣了很短的时间，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对着单总露出礼貌的微笑，优雅的推了推眼镜，“不认识。”随后，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单总点点头，跟着李钰离开了。

他们都走了很长时间了，我还是傻愣愣的待在原地。想过千百个见面的情况，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实在觉得自己傻愣愣的杵在走廊里很蠢，我慢慢走向后门，工作人员都是从后门离开。

并没有很悲伤，也没有痛彻心扉的感觉，只觉得脑袋木木的。真是人情凉薄啊，就算不算上我们相恋的五年，我们至少也做了十八年的兄弟吧？骑着自行车，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吹醒了我。我脑壳真是坏掉了，那么有钱的人怎么会是我兄弟呢？不再想他，把思绪放在工作上，今晚得找个理由让妈不知道我的工作才行。

越是不想想，脑海中越是反复播放。从他推开门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坐在河边的两个少年，全身湿漉漉的，刚从河里游完泳。“喂，小李子，以后要是我发达了，肯定有你一份的！”

旁边的清秀少年也嬉笑着推了另一个少年一把，“废话，这话不用说，是兄弟就放在心里。”两人在河堤上嘻嘻哈哈，两个人的身影迅速如同褪了色的照片一样，变成纯粹的黑白。最终，消失在眼前。

我叹了口气，李钰，就连最后一点牵挂也不能留吗？

第5章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打开门看到停在门口的白色宝马时，已经不能用郁卒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了。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两兄弟的？

穿着灰色高领毛衣的胡清宇一脸笑容的看着我，“赵哥，我送你上班吧。”

赵哥？我不动声色的盯着他，到底想干什么？哥哥昨天刚说不认识我，弟弟今天就亲热的叫我赵哥。

见我神色不善，胡清宇挠了挠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娃娃脸上略微带了些无措。“赵哥，我没告诉我表哥，我也没恶意，就是路过这里，顺路带你去上班而已。”

路过？这里离市区足足有十里路，到哪里去能路过这儿？我刚来这个城市才几天，陆续就碰到他们了，难道李钰在我的生活中就无所不在吗？

“阿耀，有客人吗？”可能是母亲看到我许久不动，所以出来看看。母亲看到倚在宝马车上的胡清宇，客气的朝他点点头。“阿耀，这是你朋友吗？”母亲已经认不出当年那个赖在我家吃了不少零食的小孩子了。

胡清宇看到我母亲，站直了身体。“阿姨好，我是小时候经常去你们家的小宇。许多年没见了，阿姨的身体还好吧？”

母亲听到胡清宇的名字还是有点迷茫，我低声在她耳边提示了下，“是李钰的表弟，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的。”

母亲向来慈祥的脸听到李钰的表弟时，难得的生气了。“阿耀，你让他们家的人走！”说完，转身进了屋子，看也不看胡清宇。

“妈，我去上班了。”对屋子内的母亲打了声招呼之后，我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锁上院门的时候，胡清宇走在我身边站着，脸上看得出浓浓的委屈。

我叹了口气，对他这副摸样也不好态度强硬，在我眼里，他只是个小孩子罢了。“你以后不要来了，我妈会不高兴的。”任何一个女人的儿子出了那样的事情，相信都不会轻易原谅另一个人。况且，李钰做的那么绝情。

我推着自行车，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胡清宇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手劲非常大，我一时竟然挣脱不了。

胡清宇一反刚才委屈的小媳妇状，神色严肃的盯着我，“赵哥，虽然不清楚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对不起你的是我哥，不是我！”

对于胡清宇的纠缠不清，我真是到了忍耐的极限。“我不想再跟李钰有任何瓜葛，如果你是来找我叙一下美好童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没空，也不想！”也不管他的反应，挣脱了他的手，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到了公司后，还没进门，小张就乐淘淘的上来重重的拍了下我的后背。“赵哥，你行啊！今儿一早老板就通知咱你是咱公司的经理了，嘿嘿，这好运气咱们可都没有，只有你有啊！”农村人非常纯朴，这明显的不公平待遇，他却为我感到高兴。

听到小张的话，我就知道是谁在背后做的了。八成是胡清宇吧，那么任性的一个孩子。难道他不知道他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只会越来越多的唤醒我对李钰的记忆吗？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是吗？我真是太走运了，好，今天中午请大家吃饭！”我故作高兴的朝同事们招呼着，引来一大片叫好声。

这家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也算得上中等偏下企业，莫名其妙升我一个要学历没有学历，要经验没有经验的农民工做经理？我摸着崭新的办公桌，李钰，你到底已经发达到什么地步，连你表弟都如此有势力了呢？

我这个所谓的经理压根没有任何工作，一上午就只坐在办公室发呆。这种类似于施舍的东西，我会稀罕吗？如果不是张贤介绍来的工作，我压根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接受他这种变相的‘补偿’！

到了中午，我领着一帮同事来到了一家火锅店，这家火锅店在念大学的时候来过几次，物美价廉。从农村上来的人，都带着一股子热情。虽然很想豪饮一番，但下午还要工作，大家也只好边吃边说，过过嘴瘾。

眼角不经意扫到门口，又看到了那辆眼熟的宝马。我不做声的站起来，借口上厕所离开了桌子。刚进卫生间不久，果然，胡清宇就推门进来了。

我靠在洗手台上，冷眼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胡清宇没做声，只是从口袋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没有伸手接过来，“还有，我不希望你再干涉我的生活！”

胡清宇把文件袋放在洗手台上，“这是A大的入学申请，我已经帮你做好了，你可以继续完成你的学业。你明天去学校报个道，参加几场考试就可以了。”

“我说过了，不要插手我的生活！”我的话基本上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从来不稀罕你们的施舍！”如果真的要补偿的话，为什么当年要那样做？真够恶心的。

胡清宇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压抑着怒气。“我说了，我是我，我表哥是我表哥！我给这个机会是看中才华，我知道你对数字很敏感。我赞助你读完大学，你毕业后来我公司。没问题吧？”

我没有出声，死死的盯着胡清宇的眼睛，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的确，大学对我来说是个致命的诱惑。我的所有的梦想，都曾经寄托在A大。眼前，正有个让我拿回来的机会。

胡清宇把文件袋推到我手边，转身走了出去。拉开门的时候，他回头。“赵哥，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可能以为我现在是靠我表哥吧？”我觉得此刻的胡清宇很不一样，浑身都带着一股子气势，那种俾睨天下的气势。“我现在所得的都是我自己的努力，跟我表哥没有一点关系。我栽培你也是因为我的教授，也是你曾经的教授向我提过你对数字的敏锐，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有压力的接受我的条件。当然，在你进我们公司之前，我是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胡清宇后来那句语气很显然低了下去，推开门，匆匆离开了。

我有些茫然，他临走时的态度，好像我伤害了他一样。或许，真如他所说，他只是在栽培自己的人才？盯着文件袋半晌，我最终还是拿起了它。这诱惑，于我，太大了。

本来酒吧的工作准备辞了的，经理这个名头让我的薪水瞬间就涨了上来。我相信，过了这个月，我就可以跟母亲搬出那片拆迁区了。

打了电话过去，是小六接的电话。听说我要辞职，他在电话那边又吵又闹，表示如果我不去帮忙，他就要累死了。在他的纠缠之下，我也只好答应帮他们工作到下个应聘人来为止。

我不想去那间酒吧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家酒吧不仅是G吧，还是很多老板去谈生意的地方。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G，只是一种默认的惯例而已。这件事是我打电话给张贤，他告诉我的。我听到所谓的惯例，无所谓的一笑，惯例？恐怕是什么不正当的生意才对，谈生意，何来的惯例？

那间酒吧，李钰恐怕经常去。把一家公司从中等偏上跻身到顶级企业之一，恐怕肮脏的手段不会少。一想到还能碰到他，就觉得脑仁都开始疼了。顺着神经，一直疼到心里。

这家名为night酒吧，恐怕远比它表现的还要复杂。

穿上工作所用的制服，小六在一边哇哇大叫。“大叔，你穿上这身制服真是帅呆了！我还担心你穿上会很吓人嘞。”

我一愣，大叔？我有那么老吗？或许比小六年纪大一点点，但我已经沦为大叔了？

“喂，你们老板今天来了没有？”换衣室的门冷不防的被踹开，耳熟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我跟小六同时转过头，原来是昨天的那个华少。看到我，华少咦了声，彷如野兽的眼神也在我身上来回数次。“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套上这层皮，这老家伙还是能看的嘛。”

相比小六，华少的话更具攻击性，老，老家伙？我也模仿他的样子，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你长得也不错嘛，小！家！伙！”我咬着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里蹦出来。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想起了昨天被他踹出去的中年男人。我虽然体力还不错，但这个华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练家子，真打起来，我恐怕得吃大亏。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生气，带着嚣张的笑，修长的腿几个跨步就来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喂，老家伙，你挺对我胃口嘛，本少爷还没玩过你这样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包养你？”

我差点没岔了气，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白？而且，我从来不知道，我二十八的‘高龄’了，还有一个这么年轻的男人要包养我。”

我还没开口，门口就传来了慵懒的声音。“华少，你要包养谁？恩？”后面那句恩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慵懒的倚在门口，康默穿了身紧身皮装，显得既性感又野性。那慵懒的精致脸蛋，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神秘莫辨的黑猫。

华少唰的就收回了自己不规矩的手，带着讨好的笑，凑到康默面前。“没有，老板，我这辈子只包养你！你要相信我！”那一副信誓旦旦的忠犬样，跟刚才彪悍的猎豹姿态非常不符合。

看我一副接受不良的样子，小六好心的解释。“我开始怕吓到你，所以才说老板跟华少是好朋友，其实他们还是这种关系的。”小六朝我挤挤眼睛，小声嘀咕。“华少可怕我们老板了！”

康默瞥了华少一眼，没搭理他。转而看向我，“还不错，现在去工作吧。”准备抬腿走人，想了想，回头补了句。“年纪大了扛不住的话，可以提早下班。”说完就走人，华少摸摸鼻子跟着康默走了。

我站在原地，深刻的反思着，我这几年真的老了那么多？

第6章

酒吧的生意相当不错，我端着酒不停在各个座位之间穿梭。别家酒吧那种低劣的烟酒夹杂着毒品刺鼻的味道，这里一点也没有。甚至连抽烟的都很少，大多都是品着手里的酒。我把手里的红酒放在两位男士的桌子上，抬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两个人。两个人一身笔挺的西装，一点也不太像来酒吧放松的人。神情也相当冷淡，应该不是恋人关系吧？端走托盘，与其说两个人是来放松的，不如说是来谈生意的比较恰当。

这间酒吧的员工真的相当的稀少，送酒的服务生除了我跟小六之外，只有那天领我进门的康乔以及另外一个叫汪砻的男人。调酒师也只有冷傲一个人，把托盘放上吧台。

冷傲就拿过一杯冰水，“给冷淼送过去。”

冷傲跟冷淼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是实话，看上去真看出来他们两是兄弟，还是双胞胎。冷傲就想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整天冷着脸，好像谁欠了他三五八万。而冷淼却是整天微笑着的，弹钢琴的人，就是有那种优雅的气质。

“好。”胳膊隐隐作痛，难道真如康默说的，我年纪大了？

“冷淼，休息一下。”把冰水放在不妨碍他弹钢琴的地方。

按下最后一个键，冷淼才抬起头，微笑。“谢谢。”

我点点头，冷淼那张精致细腻的脸蛋跟他哥哥粗犷的长相真是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

“妈的，你再说一遍？”我正准备回到吧台询问冷傲有没有单子，猛烈的撞击声跟玻璃杯破裂的清脆声从距离吧台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上传来。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一脚踏在已经被踢翻的桌子上，恶狠狠的指着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的一个男人。“操，你他妈吃那么多，不怕撑死？”

被威胁的男人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长相。但应该是有些年纪的人了，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白发了。“阿森，那批货一直是我的，我既然能要的起，自然也吃得下。”对面的男人丝毫不把眼前的威胁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