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答应了一声，觉得有点奇怪，要找他直接打手机啊，怎么拐个圈子呢？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没电了。

玉米排骨是李皓妈妈原来常做的一道，味道鲜美，冬天喝极为养胃。李皓继承了爸妈的厨艺，却没有时间做。无意间提过一回倒是让王姨记着了，隔了几天就端上来一碗玉米排骨。李皓细细砸吧排骨汤，忍不住称赞起来。王姨笑眯了眼，几条飞扬的纹路带动起一桌温馨。

饭毕王姨抱着宝宝去洗澡，李皓坐在沙发上休憩片刻，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打过去。

“皓？怎么打你电话关机？”一上来便是秦耀天焦急的声音。

“我才看到手机没电了，对不起……”

“唉，吓我一跳，打你办公室也没人接……以后记得随时充好电，我找不到你会着急……”

“是我不好，以后一定注意。”

“吃过饭没？不饿也要吃一点。满儿还好吧？闹不闹？”

“饭在家吃的。孩子很乖，你不用担心了，王姨正给他洗澡呢。你呢？有没有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秦耀天闻言苦笑一声，“老头子们冥顽不化，整天拉着我去……不过再有一个星期，我就回来。”

李皓的沉默只在一瞬间。他当然知道那些长辈拉着秦耀天无非是去相亲，几个亲戚轮番试图将他洗脑，弄得秦耀天苦不堪言，偏偏又是关系亲近的家人不好开口拒绝，工作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他被杂七杂八脱住了身，所以迟迟没有回国。

“那你要赶紧，不然我可不等你。”李皓带了点调笑的意味，轻松转了话题，“下午我见王卓了，和他谈了谈宏星的事。”

那头的秦耀天仿佛皱起了眉头：“他不是一直搞金融，怎么对房地产有兴趣了？……啊！”和亲近的人说话，秦耀天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孩子气。

“嗯？”

“听说他回国前在美国投机房地产狠赚了一笔。那他……”

“我想他不打算在国内插一脚。”李皓把王卓的话转述给秦耀天，“如果真是这样，我想英翔需要重新规划发展方向了。”

那头秦董事长若有所思：“不然我通过这边关系打听一下。奇怪，怎么事先没有听说一点儿风声……”

两人都陷入沉思，唯一肯定的是，这类传闻假如不是子虚乌有，便是板上钉钉，而且恐怕中间牵涉巨大才保密甚严。

“耀天，我想凡事过犹不及，房地产泡沫已经吹得很大了，国家不可能再听之任之。特别是北京上海，需要降降温了。”

秦耀天忍不住笑道：“连我们房地产行业的领军人都觉得要降，上面不降岂不是说不过去了？那我从这边看看能不能挖到什么，皓皓，不用太逼自己……还有，谢谢你。”

“干嘛谢我？”李皓觉得脸有点烫，“我都没说怎么轮到你！我们之间，不用……”

两人又“皓皓天天”腻歪了一会儿，直到王姨抱着宝宝出来李皓才不好意思地挂掉电话。小宝宝洗得香喷喷白净净，李皓慢慢摇着哄他入睡，一边拿定了主意：自己首先是个商人，一个成功的经理人，没兴趣陪别人玩儿过五关斩六将的闯关游戏，事业上他不想掺杂个人私事。随老爷子考验吧，该怎么办还怎么办，绝不能因此失了自己的责任，可知他的手底下，是成千上百拖家带口的普通员工。

第二天李皓一到公司，就被刘庆海召唤到办公室，却见他桌上摆着一叠花花绿绿的报纸杂志。

“你来了？嘿嘿。”刘老头儿破天荒地好脾气，但李皓怎么看怎么有心虚的错觉。

“干什么？我还没吃饭。”李皓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晨起的低气压令他有些不耐。

刘庆海拿起桌上的报纸递给他，偷偷瞄了一眼，支支吾吾地开口道：“知道你不看娱乐杂志……其实吧，这种事你应该想得到……别太多心了……”

李皓瞥见报纸上头版大幅照片那颗熟悉的人头，皱着眉“哗啦”一下打开。刘老头儿被扫了一眼，顿时闭起嘴巴。

头版头条是这么写的：“豪门商业巨子秦耀天昨日订婚”。李皓抓起一把报纸，揉揉头发，走了。

屋里的刘庆海不由自主地倒吸口气，眼角里止不住围观的笑意。

29.解释

李皓把手上的一叠报纸封底朝外卷起来，才从电梯里出来。回到办公室几个助理正热热闹闹地讨论叫早餐外卖，周萌萌看到他笑呵呵地问道：“头儿你吃过没？要不帮你也定一份？”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点点头。

“那还是永和豆浆？”周萌萌知道李皓比较喜欢吃中式早餐。

“麦当劳吧。”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偏偏不想按着别人的意思办。

周萌萌愣了一下：“行，那您想要什么？”

“都可以，”李皓想想，又加一句，“汉堡要两三个，加杯饮料，咖啡……不，要大杯可可。”说完无视周萌萌诧异的眼光，转身进了办公室。

“李头儿今儿没事吧？看起来心情不佳啊。”旁边一个助理恰好听到刚才的对话，一脸八卦地凑过去。

周萌萌缓缓摇头，哪个三十多岁的公司老总大早上的吃麦当劳还喝热可可？只当是童心未泯了。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李皓就栽在老板椅上，靠椅的皮质面料随着摩擦发出撕拉的声响，心中莫名暗爽。那一沓报纸杂志被随手让在桌上，红红绿绿花里胡哨的一堆，令他有些心烦意乱。一激灵突然直起身，把报纸杂志拨到一边，拿起案前的备忘录上的行程计划仔细看了一遍，钩钩画画标注缓急，又在下面增添了几项。然后打电话吩咐助理把任务安排下去，一整天首要的工作基本完成。又靠着老板椅上闭目养神没多久，早餐外卖也来了。

李皓谢过周萌萌，复又关上门，没急着从袋子了掏出汉堡，却先坐在桌前把那些八卦杂志拿来挨个打开。这才不紧不慢地拿了一个小汉堡，一口咬上去，一半便没了。觉得有点干，又吸了一口可可，边吃饭边看报纸。

内容大概是差不多，豪门联姻，金童玉女，这个时代最不过时的娱乐爆料。李皓看了半天，敏锐地发现这些报纸的猫腻来。大型的报纸一般用不确定而模糊的字眼，暧昧地引导读者，比如“疑为……”。至于秦家公子是否真正确定与郑家千金联姻，却只字未提。而个别小型八卦报刊则公开直接得多。

倒是他忘了，似乎，海英集团还涉足新闻出版行业……李皓大半杯可可喝完，不觉间嘴角松动了许多。几个念头一一闪过，他心里就隐约有了个底儿。当然，最后一个环节，自然需要绯闻男主角答疑解惑了。正琢磨着，秦耀天的电话就来了。

“皓皓～”那头的声音无端多出些乞求撒娇来。

“我听着呢，你说吧。”

秦耀天瞬间无语，本打算先温存细语一番，岂料被他家皓皓开门就噎了回去，安抚怀柔的政策顺利破产，只好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

“是我三叔，很古板，一回去就给我安排相亲。昨天不知道又和哪家商量好了，硬拉着我去参加人家千金的生日聚会。没想到还埋伏着狗仔队拍照，新闻稿估计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哼。”

“到这时候了才给我打电话，都搞定了？”

秦耀天自然知道要他搞定什么：“虽然麻烦点，但不是大问题。皓皓，很抱歉以后这类事会更加多，直到我们赢得长辈们的同意。我们……”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李皓打断道，“我也知道我要什么。而且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目前的状况我并不是没有准备。说实话，我只是想找人过日子，吃点亏受点累倒不算什么。必要的妥协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到了三十多岁，对情爱之事已没有年少时那般憧憬。韶华易老，他的生活不能只拿爱情作主旋律。换做以前，恋人如果结婚他是绝不会继续留在身边的。可是现在，即使要他掩盖于地下，即使内心还是会钝痛，却已不再强求。却不知只是因为是耀天还是自己真的放弃了那廉价的自怜。

“……你还是生气了吧？”秦耀天沉闷闷地问道，李皓的话也伤了他。这是秦家大少爷的初恋，可要幸亏9年的默默守候和等待让这位精明强干的董事长在内心深处依旧小心呵护着一片净土。但他如今却后悔自己是否应该早下手为强，免不了王卓至少还可以排除张世辉的伤害。没错，他家皓皓是成熟了，长大了，他就是有能力护着皓人家也不需要了。自己兜兜转转寻着觅着，想等到最好的再给他，可到头来皓却收不起，地方太小，装不下，白白又还给了自己。真是，他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连秦耀天自己也算不明白。

“生气不至于，只是有点郁闷。哪天我也上个娱乐版试试。”李皓知道刚才的话有些重了。都是大实话，却也是最伤人的。打一棍子再给个糖吃，总算出了他胸口的这股子恶气。

大约是听出了李皓话里的笑意，秦耀天也松了口气：“会有机会的。下一步怎么打算？”

“没想好，”李皓向后一躺，“你家老爷子存心考验我，媳妇儿你家老公的日子不好过啊。”趁着耀天理屈，果断调戏之！

“……”只有在这个时候沉默的秦耀天才会显露出一点儿不好意思，“上次你说的事儿，通过我的渠道居然打听不到……”

李皓不由得微微皱眉道：“打听不到？……没关系，再想办法，保证不让你家老爷子如意。”

30.结识

周萌萌家那位说要请媳妇儿的同事吃饭，下班以后办公室里呼啦啦的一群人便奔向京城有名的皇朝俱乐部。李皓作为周萌萌的顶头上司兼学长，自然不能不去。人家姑娘要出嫁，路上他又顺便买了对古董花瓶带过去。

几个助理也算是混得开的，夜店酒吧上档次的去过不少，只有几个要身份要地位要血统的没进过，这皇朝就算是其中之一。花莲是自家的，要身份地位，可是不要血统。

“诶，你看这皇朝真不是盖的，这装潢，啧啧。”助理一压低了声儿，没见过世面的话，不大乐意让旁边引路的服务员听到。

“萌萌，你可钓了个金龟婿啊。哪家公子这是，行啊你。”助理二手肘轻轻碰下身边的准新娘，斜眼尽是促狭的调侃。

“我哪知道他谁啊，本来还以为是个混混，早知道我就……”周萌萌叫别人说的怪不好意思。街头一个卖唱的，她听着二胡拉的挺不错，却蓬头垢面地看着实在可怜，就多给了点儿钱，趁着等车的时候又闲聊了几句。谁叫她心心念念中华文明，非要嫁个中国古典男人，这专业知识也得懂点儿不是。可谁料却被拉二胡的缠上了，交往后才知道那日男友和朋友打赌输了，才被迫在街上拉二胡，可巧就让她遇上了呢。

大包厢里已经有些人了，其中一个一见他们进来赶忙迎上来，搂过周小助理的腰，挨着她耳边吐气：“萌萌，来了。”

周萌萌都要羞死了，扭过头不去看这没脸没皮的，只招呼着自己同事：“这是我那个……啥，白稷。”

待屋里的人都打完招呼，大家才纷纷落座。男方的人多为白稷的发小，带了几个女眷，而女方则是周萌萌的同事兼好友。她的亲戚朋友都在美国，这次聚会也算是双方正式介绍给自己朋友圈了。席间有个白稷的发小过来询问：“萌萌怎么你上司呢？没来？”

“哦，他呀，非说要买东西，都说不用了……大概在路上，快了。你们……认识？”

那个发小笑笑：“校友。”

正说着，包厢的门呼啦一下打开，走进来一个俊秀的男人，手里提着个大纸袋，嘴角一勾，倒把在座的看得一愣。

“头儿，你怎么才来，刚还有人问起你呢。”周萌萌喜滋滋地跑过去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客气什么啊，就是吃个饭，还买什么礼物……”

李皓脱下厚重的羊毛大衣，里面西装革履还没来得及换，标准的衣服架子。他把西服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不在意地笑笑：“既然是萌萌做东，就叫我师兄吧。当年在外面留学，受了你们不少照顾，全算个心意。”李皓刚到美国时在周萌萌家住了几个月，不过没多久就搬出去自己住了。那会儿她还在读高中。

周萌萌抿抿嘴，晓得李皓心眼儿多，万事都要做到周全，随他吧，礼物便不再推辞。又顺着话，笑嘻嘻地喊了句“师兄”。

李皓瞅见有人一听这称呼脸黑了大半，急忙把未过门的媳妇儿拉回自个儿身边，扔了一记飞刀白眼过来。他这才安下心来：这小子看来还成。总算是对叔叔阿姨好交代。

随着最后一个人落座，一桌饭局就开始了。不断有人起起坐坐，围着圆桌挨个敬酒。相互说着趣事儿打着笑话，很快自来熟起来。因有女宾在，喝得倒也不多。席间李皓眼看着那人欲言又止，频频朝他看来，胳膊上还挂个艳丽的女人，心里堵得紧，恨不得操起盘子拍过去。但他面上还是微笑，平静，这种功夫早就练到家了。

饭一直吃了三四个小时，才渐渐消停下来。期间周萌萌和白稷的趣事囧事成了饭桌上的热门话题，双方朋友互揭老底儿，惹得阵阵大笑。后来那人身边的女人起身去洗手补妆，他才走动到李皓旁边。

“好久不见啊，”金律举举手中的酒杯，“先敬你一杯。”

“客气什么。”李皓和他碰杯，一口干了。

“前段时间我遇到邓颖新了，他……”金律皱起眉头，看李皓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硬着头皮说下去，“他看起来挺生气的，安华她，没什么事儿吧。”

李皓了然，大概是邓子把他臭骂了一顿，又不肯说缘由，只吐露了安华的名字，这小子心里不安，过来询问的。要不要对他说实情，他有点儿犹豫。像是泄愤似的说出安华的死讯，倒显得安华太过可怜了。况且自己总觉得安华还没死，虽然这极其荒谬……子不语怪力乱神……

金律见他只是不言语，着急地唤道：“李皓？”

他回过神来，无谓地笑笑：“邓子他说什么了？我们安华好好的，不劳您挂念。安心结婚吧，你们打算5月份办事？到时候学长一定送大礼。”

“小金？”娉婷的女人走进挽住金律的胳膊，嫣然一笑，“李皓。”他略微点点头，看着他们一同回到座位。

娶吧，赶紧娶。那女人是个噩梦，你后半生的噩梦，李皓恶毒地想，拦着你才是罪过。

这顿饭吃得比较欢畅，新朋友也都算认识了，互相留个名片什么的，站在饭店门口一大票人。开车的带着顺路的走了，李皓不放心周萌萌，又拉过她问问夫家的情况。

“萌萌，有什么事儿别委屈自己，来找我。你爸妈不在国内，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恩，师兄，我知道～你就放心吧，这么大个人，能吃什么亏啊。白稷对我也挺好的，真有啥事儿肯定找你。”

“行，嫁了人以后就机灵点儿。中国婆媳关系是最难相处的。别依照你那美国逻辑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