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宁夜上了楼，开门前习惯性的侧头去看对门，发现Black的房门竟然虚掩着，没有上锁。“那家伙回来了吗？”何宁夜忍不住喃喃自语。虽然潜意识里并不想打开房门看他在不在家，可是行为还是控制不住心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Black家里了。

客厅里没人，只能听见卫生间有哗啦啦的流水声，难道在洗澡？何宁夜有些疑惑……

“哎……你怎么回来了？”何宁夜亮开嗓子喊他，“你在干嘛？门也不关……不怕进小偷嘛！”

在卫生间里的Black浑身一震，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泛滥，Black握紧拳头使劲的往胸口捶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Black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何宁夜站在客厅门口，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异样的苍白，“忘记啦……”Black习惯性的扬起招牌式无所谓的笑脸回道，随便从桌上拿了盒烟来抽，何宁夜看着他的动作，心底有些微的不爽快，皱了皱眉头，不过没说什么。

“倒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Black大口的抽烟，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乱糟糟的思绪变得整齐有序，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冲动，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尼古丁的辛辣呛在Black的嗓子眼里，他稍稍咳了一声，但是果然，脑袋清楚些了。

何宁夜摸了摸脑袋，“你怎么知道我才回来？”不打算承认的态度让Black心里有些窝火。

“我刚刚在阳台看到了。”淡定的不带几丝温度的语气，不过尾音有些的颤抖泄露的主人的心情其实并不平静，不过何宁夜那个迟钝的孩子倒是感觉不出来。

“切……”何宁夜撇撇嘴，摸摸后脑勺，拢了拢自己有些不修边幅的上衣，Black皱眉，“快说啊……”有些不耐烦。

何宁夜一听就火大了，“凭什么我要告诉你？！你昨天出门也没告诉我！”一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等了他那么久，何宁夜的脾气就上窜，忍不住叫嚣相对，Black听后，愣了一下，觉得火气好像一下子被扑灭了，看着何宁夜红彤彤的小脸，忍不住心里一暖，“我昨天出门时，你还在睡觉啊……而且之前我记得也打过招呼了。”Black微微感到有些好笑，还有些诡计得逞的小兴奋。

“那我也没理由和你说！我累了，回去睡觉！”何宁夜不爽的努努嘴，转身准备睡觉，刚要走，胳膊就被拽住了，何宁夜回过头，瞪着Black，一副炸毛的模样，“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昨晚干什么了？”Black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何宁夜一激灵想躲开，可是Black力气很大，狠狠地扣住自己肩膀，竟然完全动弹不得，只好继续用眼神瞪他，Black看着何宁夜炸毛的模样，感觉更爱了，“你真可爱……夜……”Black脑袋下移，额头对着何宁夜的额头，两人口对口鼻对鼻，离得极其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何宁夜傻了，直愣愣的立在那里，觉得腿有点软。

过了很久，Black看着何宁夜的脸越来越红，耳根也爬上红晕，忍住想要亲他的欲望，逼着自己离开，久违的空气凉凉的，把何宁夜乱糟糟的脑子总算吹清醒了，他使劲挣脱开Black的桎梏，“你这个流氓王八蛋！靠！”炸毛，踹他一脚，狠狠关上房门。

第三十五章

后来两人再碰面，都彼此默契的装作没事人一样，Black不问方辰远是谁，何宁夜不提他和Andy玩了些什么……

星期二。定好的和Andy公司签合约的日子，经理听说案子基本上已经完成的八九不离十了，就打算把Black叫去干另一个比较重要的合作案，于是何宁夜只得单枪匹马的去找Andy，其实何宁夜心里挺触头的，他想和Black换换，可是经理还较真的不同意。

Andy，其实是个第一眼让人印象很好的人，很有魅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何宁夜就是提不起丁点的好感来，倒不是觉得这个人怎么不好，而是就是觉得，两个人合不来的感觉，何宁夜其实是个挺主观的人，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像肖哲那么客观，对谁都一板一眼的无论喜欢或是讨厌，都把感情放心里，表面上丝毫不表现出来。而他自己，喜欢的话就会表现很强烈的好感，而如果不喜欢，就冷冷淡淡的，完全提不起兴趣。

莫奈曾经一边叼着吸管喝可乐，一边翘着二郎腿指责自己不够圆滑。

不过何宁夜始终不想改变这个说不上缺点的习惯。

何宁夜看了眼腕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手头的文件，就准备去和Andy之前商量好的咖啡厅集合。

他开车到那里的时候，Andy已经坐在那里，还是一身很简单的装扮，没有西装革履那样木讷和刻板，穿的随意，但绝不随便。

Andy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他无聊的晃悠着腿，手持着小勺一下一下的搅着咖啡，今天他带了个大框镜，看起来学生气淡了一些。

何宁夜在门口停了一下，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外表纯良的美少年没好感，Andy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晒着暖洋洋的阳光，眼睛微微眯起来，四周过往的路人无不侧目去欣赏他。

何宁夜摇了摇头，松了松胸口系的有点紧的领带，喘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当坐到Andy对面的时候，Andy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吓了一跳，抖了一下，然后扬起嘴角，笑了，“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何宁夜道歉。

“没事没事，是我到早了，反正我也比较闲。”Andy并不在意的摇摇头，晃晃脑袋，他现在看起来没有第一次遇见时那么局促不安了，自然了许多。

“那我们来谈谈案子？”何宁夜开口询问。

“不用，把案子给我我签字就好了。”Andy又笑了笑，没有接过何宁夜递来的案子详细说明。

“您真的不再确认一下？”

“你是哥的朋友，搭档，我当然信任你们。”Andy笑眯眯地，丝毫没受何宁夜话的影响，他轻啜了一口咖啡，“你不要些喝的吗？你都出汗了……”

何宁夜点点头，“服务生，来杯冰水。”然后从公文袋里找出签字的单子，递给Andy，Andy接了过去，扫了一眼，“你真的很认真。”何宁夜把各项细目列的很详细，很全面，而且格式都是一目了然能看懂的，他从兜里拿出笔来，迅速的签好字，然后递还给何宁夜。

何宁夜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放进公文包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怎么？”Andy问他。

“没什么。”何宁夜摇摇头，他不想说太多，其实他都有点想走了，越看Andy越觉得眼熟，总觉得自己见过他，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明明那天他自我介绍时说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开美国了。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何宁夜觉得憋屈的难受。

“那我们来聊聊好不好……”Andy饶有兴致的双手五指交握，拖着下巴，一双眼睛闪闪亮亮的看着何宁夜，何宁夜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可是对方都提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啊……行吧……聊什么？”

“聊聊哥。”

何宁夜的呼吸一滞，不自觉地脸上爬上红晕，带着浅浅的绯色，Andy不由看得愣了一下，果然这个何宁夜真如哥所说，是个很有魅力越看越耐看的男生，其实他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相反还有些内向容易害羞，可是哥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始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哥如此执着不顾一切，还不惜从美国跑到中国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何宁夜有些窘迫，把脸移向窗外，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你喜欢哥吗？”Andy虽然内向，但毕竟是美国人，天生说话不太会绕弯子，直来直去的，何宁夜吓了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Andy，表情有些苦逼。

“呵呵，我很喜欢哥的。从小时候就仰慕哥。”Andy看出何宁夜的不好意思，于是主动绕过这个话题，想着一会在问一遍好了，让他先适应一下。

何宁夜的表情淡了下来，没有刚刚那么波涛汹涌变化多端了，他喝了一口上来的冰水，“你和Black认识多久？”

“我们从小便在一起玩，我也不知道多久了……”Andy笑笑，掐着指头算了算，又发现实在算不清，“挺好的啊……”何宁夜也应和的笑笑，“我觉得哥特别了不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可是什么又都难不倒他，我一直很喜欢他，真的……我也不知道是哪种喜欢，但是我就是喜欢粘着他……”Andy这些话从没和别人说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仅仅见过两面的男人，却让他轻易地敞开了心扉，Andy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很想把那些年自己的心情一吐为快。

“我家教很严的，所以我爸为了历练我，把我扔军队里一呆就是两三年，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就迫不及待的想见哥。”Andy顿了顿，神色带着淡淡的怀念，仿佛沉浸其中，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我就给我哥打电话，那个时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是2007年的7月16号。”Andy一说时间何宁夜浑身一抖，他记得那个时间，那是自己父母离婚以后，Black吻了自己，彼此暧昧不清将近一个月，后来自己就是在那天看见他和别的男生睡在床上的。

“我们开了狂欢派对，我喝了很多酒，最后就醉了，可是我回不去家啊，我就黏着哥把我带走了，哥很温柔……”Andy眼中蕴起温柔的笑容，他接下来再说什么何宁夜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何宁夜只知道Andy就是那天自己看见的躺在Black床上的男生，是那个让自己伤心离去的导火索。

这样的震撼让何宁夜完全的傻愣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他脑袋里连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当时的画面，自己早晨高兴地叫他起床来，就看见两人交缠着抱在一起，甜蜜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四周的声音都逐渐远离，轰隆轰隆的在何宁夜心里翻江倒海着。

“那个……Jason”Andy后知后觉的发现何宁夜的脸色不对，有些奇怪，开口叫他，可是何宁夜完全仿佛没听到一样，Andy觉得实在不对劲，站起身走到何宁夜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何宁夜浑身一震，眼神空洞的看着Andy，黑漆漆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像一具完全没有生命的死物。

Andy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何宁夜。

何宁夜就那样睁大着眼睛看着Andy，眼睛里深深的，看不出任何端倪，可就是那样，才让人觉得没底。

Andy远远地伸出胳膊又碰了碰何宁夜，何宁夜惊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恢复正常，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冲着Andy愧疚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在发呆。”语气中带着一丝干涩，好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Andy吁了一口气，“啊，吓死我了。”他没多想，他以为何宁夜发呆时就是这个样子。

何宁夜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他极其困难的压抑住自己突然迎面而来的想哭的冲动，他突然觉得世界是这么小，每当他渐渐下定决心想要勇敢去爱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阻挠，让他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再也不敢面对。

好不容易渐渐懂得幸福的真谛，好不容易想要试着相信他的真心，好不容易以为伤口终于渐渐愈合，可是却一下子全部溃烂，伪装的盔甲瞬间破碎不堪，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个梦境。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走。”话说完，何宁夜没有等Andy的回复，就迅速转身逃也是的跑开了。

不想看见他，看见他提醒自己悲痛的回忆。

何宁夜狼狈的摇摇晃晃的走在路边，打开车门，坐进去，把冷气开到最大，然后打开油门，把音乐放出来，一个人把脸埋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哭吧，反正谁也听不见……

哭吧……哭完就抹开眼泪……再一次坚强起来

哭吧……哭完了终于还是要习惯孤独，一个人面对

哭吧……何宁夜抬起头后你还是条汉子……

哭吧……没有人能看得见你……

哭吧……把委屈哭出来……自己心疼自己

嚎啕大哭，眼泪像是跳闸的水龙头，喷放的水流完全压抑不住……

哭，有时并不是懦弱，而只是放纵……

第三十六章

“叮铃铃”

正在这时，何宁夜的手机响了，何宁夜懒得顾虑，继续忘我的难过着，可是手机铃声停了一会又再接再厉地响起，半天不停歇，何宁夜“啊”的一声大叫，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扔到旁边的副驾驶席上面，可是持续不断的铃声打断了何宁夜的思绪，他烦躁地揉揉头发，松松胸口让人憋闷的领带，这才不急不缓的接了过来。

刚把手机拿到手里准备接听的时候，对方就断了。

“靠”何宁夜低声咒骂，“丫的！没道德！”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师兄。

电话是方辰远打来的，他正好回家拿落下的文件，发现何宁夜的打火机落在这里了，虽然想着也许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不过还是先还给他好了，省的他将来找的着急。

何宁夜嘘了一口气，将驾驶座往后调，懒懒的向后舒服的躺下，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他拿了几大张纸巾，先把自己哭花了的脸擦干净，然后擦方向盘，舔舔嘴角一股咸咸的涩涩的味道，何宁夜苦笑了下，“你真是自讨没趣……何宁夜……”他的手里拿着湿乎乎的纸巾，就往自己脸上盖，于是何宁夜的姿势就是这样的，双手平铺遮住自己整张脸，表示没脸见人，手和脸的间隔处，还有湿乎乎的纸巾。

他被纸巾呛得用力咳嗽了几声，酸涩的咸味让他整张脸痛苦的纠结起来，眉毛中间使劲向上挑着，眉尾处又耷拉的厉害，平时一直上挑的丹凤眼也无力的垂着，眼睛湿乎乎的氤氲了一片水汽，睫毛湿漉漉的有的都凝结在一起，鼻头红的和小丑一样，嘴角还有些肿，整张脸都被哭花了，何宁夜无意瞄到镜子里的自己时，瘪瘪嘴，差点又哭了出来。

“何宁夜，哭什么……走吧，开始新生活。”他低声和自己说，可是心里揪揪的难过还是时刻提醒着他自欺欺人的可笑。

他一边犯二的想为自己的情绪找突破口来安慰安慰自己，一面又忍不住想到那个难过可笑一厢情愿的自己，于是相互矛盾的个体在身体里打架，他无所适从的杵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何宁夜犹豫了很久，叹了口气，伸手手指用力戳戳自己的太阳穴，疼的他眉头都蹙起来，看起来表情严肃的像法官大人，他拨出去师兄的电话，“喂。”何宁夜一张嘴声音沙哑的厉害，刚刚一直低声嘟囔，根本听不出来，“师兄。”何宁夜又尝试的说了个词，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像来讨债的亡灵的声音，沙哑带着可怖，每一个词都蹦跶的磕磕绊绊，丧失了正常的语言能力，对面的方辰远吓了一大跳，把电话拿的远离自己一下，缓缓劲，又看看来电显示上明明写的就是何宁夜三个字，没打错电话，深吸一口气，重新把耳朵靠近话筒。

“小夜，你怎么了？”和何宁夜的声音比较起来，方辰远的声音实在是又悦耳又动听，何宁夜听到后郁闷地直翻白眼，心里不由得作比较时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何宁夜这才是人的声音，你那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