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有点……感冒……”费力的磕磕绊绊的吐出几个字，何宁夜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笨蛋，感冒的人是鼻音中嗓子不透气，你那个完全沙哑的和几辈子不说话的哑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一样，怎么可能嘛！

“嗯？”对面的方辰远疑惑的表达的自己的情感，“就是……嗓子……不舒服……”何宁夜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稍稍合适的借口。

方辰远听出何宁夜不太想告诉自己的心情，于是语气滞了一下，没有再问，其实他听出来，这是刚刚用力哭过的人的说话的声音。

“师兄……有什么事情吗？”何宁夜有力的咳咳几下，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没有那么粗噶，可是一动，声带那里竟然疼的厉害，扯得他都皱了眉头，不敢再咳了。

“就是想告诉你，你打火机落在这里了，方便不方便过来拿？”

何宁夜本来想拒绝，可是想到自己接下来几天估计要一直宅家里不出门了，而且那个打火机又是跟了自己好久的，丢下实在舍不得，于是转念就答应了，“好，我……现在……也在……外面，师兄，我去找你吧……”

“嗯。”方辰远答应了下来，就落了电话，挂断电话的瞬间，何宁夜松了一口气，他赶忙从车子里出来，随便在路边摊，买了1.5L的矿泉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肚子里灌，冰凉的水从嗓子一直下落到肚子里，凉凉的，让何宁夜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何宁夜剩了一点，倒在自己手上，直接往自己脸上扑扇，然后用力拍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不像刚刚哭过的狼狈样子。

然后加大马力直接冲了出去。

方辰远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些湿漉漉的，但是还算精神的何宁夜。

何宁夜挑起嘴角笑笑，挥挥自己的右手，“师兄，麻烦你了……”

方辰远拍拍他的肩膀，“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就把何宁夜领进了屋子，从茶几上拿起那个打火机，“是这个吗？”何宁夜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整个眼睛散发着亮光，“那就好，今天找文件时才发现的，怕你回头找不到着急，就告诉你了。”方辰远也微笑着，如沐春风。

何宁夜接过打火机，就想告辞，方辰远却转身进了厨房，给他弄了碗蜂蜜水过来，“虽然声音好点了，还是喝点吧……”何宁夜感动的都又想流眼泪了，他接了过去，一口喝了干净，抬起头，看着方辰远，“谢谢师兄，真的好多了。”方辰远微笑的上前亲昵地揉揉何宁夜的头发，笑笑，“那就好。”

何宁夜擦了擦嘴，说，“那师兄，我……走了？”

方辰远没有说话，好像在想些什么，何宁夜只好立在那里，等着回应，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呆在有人的地方，所以他只想赶快走开，躲起来。

过了很久，方辰远突然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很真很温暖，不似之前的笑容，带着某种习惯性的，感情却少了许多，可是这次的笑容，温暖深入眼底，带着主人最真挚的某项祝福，“小夜。”方辰远开口，何宁夜条件反射的哼了一声，傻乎乎的看着方辰远温暖的笑脸，“我觉得……你有时候可以不要一个人扛着。”

他知道……师兄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

不可能……那难道，是我掩饰的太失败……他……看出来了？

何宁夜的心里天人交战着，他一个人傻乎乎的愣在原地，瞪大着眼睛，看着笑得温暖让人舒服的方辰远，仿佛被点了穴，完全丧失了动弹的能力，只余两颗黑眼睛一个劲打着转。

“嗯？”方辰远轻哼。

“嗯，好。”何宁夜的身体一下绷到最直，像是军训时被罚站军姿的动作，然后转身，逃也是的跑了。

方辰远望着何宁夜不顾一切逃开的模样，微微扯起嘴角，摆出了苦笑。他还是……只为某些人预留了位置……而我……还是不是那某些人当中的……

方辰远软软的倚在旁边的沙发上，刚刚恬静淡然的模样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些无力的倚在沙发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何宁夜撒丫子跑出去后，就停不下来了，二货一样的绕着方辰远小区跑了好几大圈，只跑的腿都软了，人整个和团棉花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停下来，虽然快到秋分了，但是天气还是蛮热的，何宁夜索性解了领带，脱了衬衣，挽起裤腿，躲在大树底下乘凉，享受享受难得的自然风。

虽然大部分人都去上班了，但还是有些赋闲在家的人出来晃悠，看到何宁夜都睁圆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明明是上班族的年轻人竟然在小区里瞎跑乱蹦跶。

何宁夜休息了一会，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喘了口气。

拿出电话，给经理拨出去，“经理吗？我是何宁夜，我想请一个星期的假，家里有点事情……嗯……很急……”于是经理在那边嘱咐了几句，就答应了下来。何宁夜脸不红气不喘的撒了个谎，心里虽然有点过意不去，可还是觉得有种快意。

他又拨通了肖哲的电话号码。

“喂……”肖哲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回复，“丫的莫奈睡觉呢？”何宁夜翻了个白眼，挤兑他，“你真和小媳妇似的，到底谁是被压得？！”何宁夜心情不好的时候，嘴巴就不饶人，厉害的和莫奈似的，肖哲有些无奈，听出来何宁夜语气的不痛快，今天和那天不同，那天何宁夜是难过，茫然，但是还有些残存的理性，今天的何宁夜一看就是倔脾气上来了，而且难过到极致了，就犯二找事一个不落了。

肖哲不问也知道源头，可是实在不知道两人吵了什么架，可以让何宁夜发疯成这样。

肖哲微微叹了口气，有点无奈，没回口，“叹毛气啊！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何宁夜又得瑟了一句。

“拜托，是你打来的，你老人家有啥事又？”肖哲懒得和他计较，从屋里走出来，声音就放大了些。

“哦对哦，看你，我都忘了……”何宁夜一拍脑袋，“我想住你家几天，嗯……反正你俩最近不回来……”何宁夜开始自说自话，“你躲得过吗？上班不还要见面？”肖哲挤兑他。

“我请假了。请了一个星期，够我冷静冷静，不牢您老人家操心挂念。反正我就是通知你，你家钥匙还在那个房檐上藏着呢吧！”何宁夜语气故意放的没心没肺还很冷淡，让人以为他过得很好，可是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隐藏的鼻音，还是泄露了主人的情绪。

肖哲心思缜密，早就听出来了，他只是不稀罕打击他狂妄的犯抽的心血来潮，可是听到何宁夜一个人自己把自己安排的这样，他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不痛快，想摇醒他，让他不要这么堕落，什么苦一个人憋着，什么都不说，虽然自己和莫奈在度蜜月旅行，可只要他一句话，他们两人也可以立马坐飞机飞回来的。虽然说什么肩膀借你靠，怀抱给你抱这些话又煽情又狗血，可往往却能真正治愈人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人总是喜欢狗血又不可抑制的鄙视他们。

肖哲摇摇脑袋，把自己有些乱的思绪摇的清楚些，“何宁夜，家你随便住。我和莫奈立马就回去。”

“别回来，别回来！！！”何宁夜激动地大吼出声，“我就想一个人呆着，你们别来碍眼！”

“你！”肖哲气得一口气卡嗓子眼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听我的话别回来，我自己可以挺过去，都这么大的人了，老大不小还是个男人，有什么事情自己过不去，非要和朋友撒娇计较什么的，你就给我提供个住处，让我不眠不休的住上一星期，然后我就滚蛋，接着过我的正常日子，我还是那个积极向上自强不息的好青年，啥事都没有！”何宁夜一口气说完，脸不红气不喘。

“我只是想……我那会……你不也陪着我……”肖哲声音带些哽咽，他真的很难受。

“人和人不一样，你难受需要身边有人，我懂，我就陪着，上刀山下火海都奉陪到底，更何况是喝酒……我不需要，我就想一个人这么过去得了，反正我这次真的醒了，原先那些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的自己就是傻X，我也不是难过，我就是想反思反思自己的活法，不要有人陪，不需要！你也别介意！”

何宁夜的话从来没有这样直白一针见血让自己无法回口过，肖哲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就好像浮现出那个纤弱的身影，大张着眼睛，张牙舞爪掩护自己伤口的模样，心里就闪过钝痛。

他真想问问Black，他想狠狠揍他，问他为什么又要伤害何宁夜？

“你别和他说，这次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说了，咱就别做兄弟了！”何宁夜仿佛料到肖哲想些什么，又加了几句。

肖哲在对面，静了很久，半晌没说话。

许久，来了一句，“好。我知道，但是你要知道，兄弟永远挺你，赶快走出来吧……”

对面的何宁夜仿佛突然泄了千般的重量，瘫坐在地上，眼泪又滴了出来，“谢谢啊，兄弟！”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第三十七章

何宁夜回到家，迅速的塞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到自己的大包里，就麻利的锁上房门，直奔肖哲家。

肖哲家是两室两厅，一个主卧一个书房，肖哲和莫奈已经住在一起了，何宁夜站在他俩的主卧门前犹豫了下，转头立马奔向他俩的书房，嗯……这里……那个的次数……应该比较少……

于是何宁夜随手扔掉大包，麻利的脱下衣服，躺在肖哲书房的床上，就捂着被子，开始睡觉。

他郁闷的时候，习惯先睡一觉，睡他个昏天暗地，把一切都忘干净，管他三七二十一。

Black有些奇怪，何宁夜今天去看完Andy就没再回来上班，打电话也完全是无人接听的状态，问经理，竟然说是临时请假家里有事，一请就是一星期的假，Black丈二摸不着头脑，这几天完全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啊，虽然还是一样别别扭扭的，但是有事情也会提前告诉自己一声。

Black给Andy打了一通电话，问他怎么回事？Andy小声说就是和他叙叙旧啥都没说啊，于是Black更加茫然了。

他的车也不再公寓楼底下停着了。

整个人仿佛瞬间人间蒸发似的完全消失不见了。

难道家里真的出急事了？

Black了解一些何宁夜家庭的状况，他知道他父母离婚了，其实这在国外的孩子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好聚好散，能处就在一起，觉得不合适了，有了新归宿那就离开，彼此祝福对方。可是他也隐约知道，中国不同，何宁夜虽然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脾气很好，对一切事物都有很强的适应力，可是他知道，何宁夜始终带着中国人固有的古板意识，但是，Black还是喜欢他这样，认认真真的对待一份感情，付出所有的真心，原先虽然不太理解，但是现在，Black对于他，就是这样一份感情。

男男，即使现在社会如此发达，但是他还是社会的一小份子，永远不是主流，即使少了歧视，但是认可度也依旧不会高。

在美国都如此，更何况是中国。Black懂，所以他从不逼迫何宁夜，他慢慢来，温水炖青蛙，不能急着上火。

可是，之前从来都游刃有余，虽然何宁夜别扭，傲娇，但是Black总能猜出他心里的想法，可是如今，他却彻底陷入茫然了，他在很明显的躲自己，一点机会都不留给自己，明明之前都马上就要大功告成，Black不明白，他真的不懂。

何宁夜宅在肖哲家里的第四天，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小夜。最近闲下来没？”是何母，他竟然还没有忘记那茬，又打了过来，何宁夜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头痛，不知道怎样回绝母亲了。

“啊……还好啊……”何宁夜合上笔记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咸不淡的回答何母。

“那前些日子和你说的事可以了吧……”何母笃定的语气，让何宁夜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小时候虽然调皮，但向来很听父母的话。

“嗯……”何宁夜轻轻应了一声，模棱两可的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我已经和对方约好了，明天中山南路海底捞见面哦，女孩是长卷发，大眼睛，穿红裙子。”何母握紧了话筒，一连串的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她笑的合不拢嘴，想着阿夜终于能听自己一回了。

何宁夜傻在了当地，他没想到，何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竟然准备先斩后奏，哪来的信心猜到自己这次一定会答应的？难道，真的知子莫若母吗？= =

他不知道的是，何母打电话前，已经给公司经理提前打了一个电话，经理竟然很奇怪的说何宁夜请假了，还说是家里有事情。何母很奇怪，何宁夜基本从不撒谎的，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怀着揣测打了这通电话，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单纯的以为儿子只是想休息休息吧……想着这次肯定可以请动儿子了，何母就兴致勃勃的提前联系了对方，才给何宁夜打了电话，这下何宁夜就算想拒绝，也没有任何理由了。

“那好吧……妈……我穿白体恤，牛仔裤。大约几点？”何宁夜翻了个白眼，索性躺在床上，认栽。

“六点整六点整，怎么能穿这么简单？正式一点！人家姑娘都穿裙子了！”何母在对面絮絮叨叨的念。

“那你说我穿什么？”何宁夜实在无语，相亲嘛！有什么可重视的！又不是参加舞会或者举行演讲。

“穿西装，正式一些。”何宁夜失笑出声，“这是二十一世纪，我那样，说不定会吓跑人家的……妈！”

“这叫礼貌，礼貌懂不懂！人家那姑娘从英国回来，有淑女风范，不像美国那么随便！你必须认真对待！听到没？！”何母一瞪眼，故意把语调放的很认真。

“好吧……”何宁夜无奈了，让步了。管他呢，反正也就见一面，散散心而已，何宁夜安慰自己。

“那不要迟到了儿子！”何母继续喋喋不休的叮嘱。

“嗯。好了，没事我挂了。”何宁夜说完就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他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梁，心里突然闪过一丝麻麻的钝痛感，也许，该确实给自己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了，彻底放下他，寻找全新的生活。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也该找个女朋友，交往，结婚，生子，过所有男人改过的平平淡淡的但又温馨的生活，回到家，有人做饭，有孩子围绕在你膝畔，缠着你给他讲故事，这样的生活，自己也就不再孤单了吧。

何宁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转了个身。

第二天，何宁夜准时到场，他不喜欢迟到，更何况是让女人等待。

他穿着平时难得的正装，打着西服领带，把自己的头发梳的服帖而整齐，整个人看起来，少了许多平时的灵气，可是却多了几分男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