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快来看看谁来了。”沈妈妈亲亲热热的将苏旧年迎进来，边指挥沈东篱，“还愣着干嘛，快帮旧年把东西接过来。”

沈东篱愣愣的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看着沈妈妈欢喜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自幼沈妈妈就很疼旧年，每年沈爸爸和沈妈妈一块出席他和苏旧年的家长会，搞得同学们怀疑他俩是不是亲兄弟。

如果，妈妈知道了他和旧年的关系，那么此刻温馨的场景会不会打碎。

“东篱，再去厨房拿个杯子。”

“沈姨，我自己来就好。”苏旧年起身，和苏旧年一块去厨房。

舒苒此时正在刮鱼鳞，动作娴熟，神情认真。沈东篱想他是不是把这条鱼当做他的病人，一脸神圣谨慎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旧年自然没有忽略沈东篱那抹笑意，冷哼了一声。

舒苒眉都不皱一下，“幼稚。”

“你说谁呢？”

“谁问就说谁。”

“不就是刮鱼鳞，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会么？”

“那有什么难的。”

舒苒忽然笑容诡异的转过身来，边将橡胶手套摘下来边说，“那么苏公子，交给你了。”说罢转身离开厨房。

沈东篱靠在冰箱上笑出了眼泪，怎么看苏旧年都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其实沈东篱不知道，舒苒刚才的认真表情并不是有多热衷于手上的工作，实在是他在强忍着鱼腥味故作镇定。

苏旧年强自微笑，“东篱，过来。”

沈东篱被他笑得心里发毛，“那个，你想喝点什么？果汁还是清茶？”

苏旧年笨拙的捏着那条鱼，怎奈越用力那鱼就越滑，而且仍旧垂死挣扎。沈东篱放下手中的被子帮忙，谁知越帮越忙，猛然间手中的鱼以及优美的弧线抛进旁边的水盆。冰凉的水砸了他们一身，沈东篱不顾头发上不停滴落的水珠，手忙脚乱的找毛巾。

钟不亦本来中规中矩的呆在客厅里陪沈妈妈聊天，可是见到苏旧年的那刻好奇心满溢。终于按捺不住拐进了厨房，当看到沈东篱一脸温柔的为苏旧年擦脸上的水珠，而后者颇为享受的任由他动作的时候，一股寒气自脚底直直冲向天灵盖。

豁然开朗就是他钟不亦此时的感受。他早就觉得沈东篱这些日子不对劲，虽然以前待人温和，可是心如沉水。现在的他，虽然温雅依旧，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熬过一整个冬季的花木，怦然间耀眼夺目。

钟不亦想悄悄退下，却被姚清宇阴魂不散的声音成功击碎了企图，“不亦，你在做什么？”

同时惊醒的还有厨房里旁若无人的两人，沈东篱险些将毛巾扔出去，苏旧年不动声色的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继而冷冷的看着姚钟二人，“两位有事么？”

钟不亦难得害怕，清清喉咙，“没事，就是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

姚清宇不自觉地将钟不亦护在身后，毫不畏惧的回视。

苏旧年却在下一秒笑了起来，“那就劳烦二位了，我和东篱去换衣服。”

钟不亦看着水盆里那条狼狈呼吸的鱼欲哭无泪，好奇害死猫，他可是客人哪，虽然没什么做客人的自觉。

姚清宇娴熟的刮鱼鳞，剖膛去腮，钟不亦乌溜溜的眼瞪得大大的，感情这粗枝大叶的家伙竟是深藏不漏。

姚清宇温然一笑，“不亦，就做你最爱吃的清蒸鱼怎么样？”

“好……”钟不亦在刹那被蛊惑，旋即又反驳道，“随便你，谁，谁爱吃清蒸鱼……”

“那好，就做清蒸鲤鱼。”姚清宇笑得开心，将鱼洗净，随即准备葱段，姜丝，花椒和料酒。

扎着手帮不上什么忙，索性看姚清宇忙忙碌碌。准备好的鱼被端上蒸屉，姚清宇调好火候转过身来，“还要等一会，看看还有什么菜要做。”

钟不亦暗暗地想，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他的胃。姚清宇本就不懂这歪七歪八的手段，在他而言只要不亦喜欢就好。显然，姚清宇无心之中插柳成荫，这算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尽管这月亮至今羞羞答答的不肯全然示人。

沈东篱打开衣柜找衣服，虽然两人身高相差并不悬殊，可是为苏旧年找件合身的衣服却不是那么容易。

“这个你还留着啊。”

沈东篱转过身见苏旧年拿着一个简陋的陶制杯子笑得促狭，沈东篱一愣随即扑上前去抢，“给我，还给我。”

苏旧年牢牢将杯子护在怀里，“这本来就是给我的，我看一下有什么关系。”

“不准看。”怎么能让他看，那上面……

沈东篱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苏旧年把杯子转过来，杯底袒露在眼前。不知是不是故意，苏旧年一字一字的念，“送给最喜欢的小年……”

沈东篱此刻恨不得拔腿就跑，那只陶杯是上幼儿园手工艺课时做的，本来想送给苏旧年，可是被苏旧年一句真难看给硬生生的堵了回来。于是小小的自己眼泪汪汪的满手泥巴抱着杯子回了家，苏旧年以又欺负沈东篱为由被姥姥修理了一顿。

后来苏旧年问他要过，都被他以扔了为借口敷衍过去，谁曾想今天自投罗网。

将眼前羞愤的人拉过来，苏旧年兀自开心，“原来那时候，东篱你就喜欢我了啊。”

“没有。”着急的反驳，却没察觉某人越来越不规矩的手。

小朋友之间的喜欢是很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因为你给了我一块糖果我就必须喜欢你，也不会因为你经常对我恶作剧就讨厌你。

小孩子纯粹善良的情感。原来这喜欢也是由来已久，蛰伏在心底的毒，等察觉到已是无力回天。

“真是嘴硬……”紧紧拥住自己的人霸道的钳制住自己的颈项，用力的吻了下来。

口中强烈的探进的柔软，强迫自己给予回应，空气渐渐被掠夺。只能无力的攀附住他，温馨满怀。

敲门声成功唤回了渐渐失控的情绪，舒苒冷冰冰的声音透过木门，“吃饭了。”

沈东篱试图推开苏旧年，“好，马上就来。”

没有回应，门外的人显然已经离开，果然，他是生气了吧。是怪自己不争气，舒苒原本没有讨厌苏旧年的理由，却是因为担心自己。

苏旧年又捉过他来吻了好久才放过他，眼瞳里的水光却越发凛冽。

等两人换好衣服，大家都已经在餐桌上等候。沈妈妈招呼苏旧年在身旁坐，“你们两个感情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呢，我开始还担心你和东篱这么些年不见会生分呢。”

“沈姨多虑了，我和东篱怎么会生分。”苏旧年笑得坦然，沈东篱却不由紧紧握住了双手。

舒苒站起身来，“我去端菜。”

“不用，我来就好。”

神思恍惚的从姚清宇手里接过鱼，忽然想起什么。掌勺的怎么会是姚清宇？果然，神经大条的不止姚清宇一个人。

第十一章

食不知味。原本极为喜欢的饭菜淡如饮水，忐忑着，席间身边的人顾盼神飞，沈东篱却只在众人问话时敷衍的应答。

饭后沈爸爸拉着他们下棋，钟不亦对象棋兴趣缺缺，看了会儿打着呵欠磨蹭到沈东篱身边。

沈东篱自顾盯着电脑屏幕处理自己的事，看到钟不亦凑过来忍不住提醒，“钟老师，请保持安静。”

钟不亦撇撇嘴，“你现在还有心情备课？”

沈东篱抬眼，“何出此言？”

钟不亦碰碰他的肩膀，“东篱，是那个人吧？”

“什么？”沈东篱终于无奈的抬眼。

成功吸引了沈东篱的注意，钟不亦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脸上都写着呢？”

沈东篱心中一跳，故作镇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东篱你，恋爱了吧。”

“胡说什么。”沈东篱啪的一声扣上笔记本电脑。

钟不亦穷追不舍，“你不用不承认，我也知道他是谁……干……干嘛？”

沈东篱把他拖到阳台上，“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钟不亦眼珠骨碌碌的一转，沈东篱知道准又没什么好事。

“是他吧？”

“谁？”

“苏旧年。”

沉默了许久，沈东篱蓦地抬起头来，“钟老师，好像我们还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吧。”

“什，什么？”钟不亦好半天没转过弯来。

阳光很好，暖融融的日光在沈东篱清俊的容颜上涂抹上耀目的光泽，可这暖意，未曾触及心底便被清寒层层稀释漂淡，直至虚无。

谁家的小孩子牵着一只喜羊羊的氢气球，笑容甜美。沈东篱从楼上俯下视线，羡慕而又担心。唇角噙笑，仿佛看到幼年时的自己，单纯的不容置喙的欢喜。却担心有风过，担心握不牢，那根纤细的线便会从手中逃脱。

那份欢喜便会轻飘飘的躲进深深云层，不知寻往何处。

他是在逃避么？还是说自己猜错了？钟不亦疑惑的看着身边犹自微笑的男人，可是无意间从沈东篱的厚厚笔记本里跌落出那个人的照片。

黑白的，两个笑容率真的少年。苏旧年修长的手臂将沈东篱圈在身边，虽不用力却霸道而又坚持。或许沈东篱都未曾察觉，少年的脸上，微微冷漠的表情下却是忍耐不住想要靠近的热切。

也许，强制性的认为着自己的断定，便不会等待回应，不去奢望回馈。

很久之后，钟不亦仍旧存有疑惑，那个阳光晴好的午后，沈东篱到底低低的道了声什么。可是，心内隐藏的好奇与猜度，都在不久的以后得到了昭示，措手不及。

众人一直磨蹭到傍晚才离开，沈妈妈听沈东篱说此后住在苏旧年那里非但未曾拒绝，反而为他们关系仍旧亲密友好感到高兴。

沈东篱笑着送走舒苒他们后也随着苏旧年离开，车里开了暖风，沈东篱低着头不说话，薄唇紧抿。苏旧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慢慢的将他的左手握住，“怎么了？”

挤出一丝笑意，“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别勉强，现在车堵得厉害，你先睡一会儿，到家时我叫你。”

“好。”声音很轻，不久可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渐次亮起的街灯打亮苏旧年冷峻的脸容，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将后车坐的外套盖在沈东篱的身上，而后缓缓靠近，在沈东篱饱满的额头上烙下温柔的不可思议的吻。

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端详他，直到后面的车辆鸣笛惊醒他。东篱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但不管是什么，我定会一点点将你的不确定驱走，成就我们之间的矢志不渝。

舒苒烦躁的用力甩上车门，袖子挽到手肘，在楼梯前停下。舍弃了电梯，他需要什么来发泄心中的烦躁与愤怒。

在楼梯前深呼吸，继而像一头发狂的兽般冲上了楼去。终于冲上了家门口，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能听到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血液如奔腾的海浪般敲击着耳膜。大口大口的喘气，唇齿间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或许是咬破了嘴唇。

等抬起头来，却看到家门口一个蜷缩的身影。

少年蜷缩成一团，试图变得更暖些。细碎柔软的头发覆在额头，双眸紧闭，显然已经睡着。借着灯光可看到他冷得发紫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因寒冷而不时的瑟瑟发抖像极了可怜的被丢弃的小猫。

“小晚？”舒苒吃了一惊，伸手揽起他，“醒醒，别在这睡。”

少年喃喃两声，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倏然睁大了眼睛，“表哥？”

舒苒推开他去开门，“我说林大少爷，拜托你下次来能不能打声招呼。”

林晚委委屈屈的跟在身后，“我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可是你不接，给你发短讯也不回。”

舒苒动作微顿，然后遥控打开所有的灯。也是，自己这些天懒得接这个小鬼的电话，说到底还是因为沈东篱。

沈东篱，又是沈东篱。

烦躁的解开衬衫的纽扣，林晚不自在的在沙发上坐下来，看见舒苒此时的动作后结结巴巴的喊，“表，表哥，你做什么？”

舒苒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洗澡。不然你以为什么？你是女人么，有什么好害羞的。”冷哼了一声径自在沙发上坐下，“说吧，你又惹什么事了？”一般林晚闯了祸都会躲到舒苒这里来，林晚的父母平日里很喜欢舒苒，加之工作忙便把林晚托付到舒苒家。可以说，林晚是舒苒从小看到大的，林晚想什么舒苒一般会猜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林晚抬起脸来，“就是想来看看……你。表哥，那天的事……”

舒苒忽而笑了起来，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臭小子，表哥不会记仇的，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见舒苒完全没有发怒的迹象，林晚马上生龙活虎的扑了过来，“我就说，还是表哥你对我最好。”

“少嘴甜。”舒苒剥开橘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递给林晚，完全未曾察觉此时的动作何等暧昧。

“你到我这舅舅舅妈知道么？”

林晚舒舒服服的抱着沙发上的大大熊仔，一边嚼着橘子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己（知）道，我教术（告诉）他们了。”

狠狠咽下橘子，险些噎道，“再说，他们什么时候关怀过我呀，连我今年过十八岁的生日都不知道。”

舒苒在旁凉凉的讽刺，“也难怪，你长这副模样倒真不像个大学生，回去读初中还差不多。”

林晚恼羞成怒，“闭嘴。过完生日我就是成年人了，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恋爱了。”

“噗……”舒苒一口水喷了出来，倒在沙发上笑岔了气，“感情你到现在还没恋爱过，难怪……”

林晚眼睛通红，终于磨牙抱着熊仔死死地将舒苒摁在沙发上，“我是认真的，我要把初恋留给……留给……”

舒苒皱着眉推开毛绒绒的熊仔，“我说，你把这个熊仔抱到你房间去，别放到客厅给我丢人。”

“你刚刚说什么？”舒苒抬眼看他，“你把初恋留给谁？”

林晚看着舒苒漂亮的眉眼，鬼使神差的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心底有极轻却笃定的声音低低盘旋，我把初恋，留给你呀。

第十二章

书桌上的台灯刻意调弱了亮度，杯中沏泡的茶叶舒展开来，透明的玻璃杯里满满的青色盎然。

苏旧年边编写邮件边张嘴吃下沈东篱递到嘴边的杏仁，微涩的淡淡清苦将舌尖麻痹，而后却有细微的甜香蔓延开来。

沈东篱靠在他身边，不时用笔在身边的白纸上书写记录，一碟杏仁很快便被分食的干干净净。却仍未察觉，径自将手指搁向苏旧年的唇边。

指尖忽然的疼痛让他皱眉询向苏旧年，苏旧年将他的指尖轻轻咬住，眼底沁满了温柔的笑意。

沈东篱试图将手抽回，却被苏旧年用力握住了手腕，紧接着苏旧年使力将他拽入怀中。

“旧年，我还要看书，唔……”在挣扎中苏旧年柔软的舌尖舔过手指，湿润的眼瞳里饱含暗示性的目光。

自指尖传来的酥麻很快让沈东篱软倒在苏旧年怀里，苏旧年继而轻吻着他的耳垂，“东篱，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