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 下——尼罗
尼罗  发于:2012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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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闹着闹着,也就感到了无趣。忽然在余至瑶的脸上拍了一巴掌,他带着傻气笑道:“我起初还以为你跑去了重庆,吓死我了!”

说到这里,他又一拧余至瑶的耳朵:“要打,我们关上门在家里打,你别一声不吭的就走!”

余至瑶笑了一下:“打不过,还不让逃?”

“打不过,你不会认输吗?”

余至瑶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答道:“我不认输。”

何殿英默然片刻,开口又问:“你恨不恨我?”

余至瑶看着他的眼睛:“不恨。”

“打了你,你不恨;那要是杀了你呢?”

余至瑶平静的答道:“我都死了,更不会恨。”

何殿英明白了——两个人都有感情,情深似海;可惜他们不讲感情。

随它山高海深,不看重它,也是无用。

这时,余至瑶换了话题问道:“小薄荷,我一丝风声都没有走露,你怎么能够打听到我在上海?”

何殿英侧脸枕上他的胸膛:“唉,那当然是……很难的啊!”

59.好事多磨

这一夜,余至瑶与何殿英同床而眠。

何殿英那一身衣裳都是被汗水浸透了的,先前穿在身上还不觉得,如今洗过了澡,才发现衣裳气味恶劣、酸不可闻。光溜溜的躺到床上,他开始对着余至瑶上下其手、骚扰不止。余至瑶先还忍着,后来忍无可忍了,板着脸低声呵斥:“还闹?”

何殿英望着他笑了起来,因为想像出了他将来做老太爷时的模样——一定是个气派俨然的威风老头子。

“我不闹了。”他笑嘻嘻的仰面朝天:“我们太太平平的睡一觉。”

余至瑶没再说话,只扳过他的肩膀,把他轻轻的搂进了怀里。窗子关的不严,几丝微风拂动窗帘,闪进一线星月光芒。

何殿英是疲惫极了,说睡就睡,不过片刻的工夫,呼吸便是匀称悠长起来。余至瑶却是始终睁着眼睛,偶尔探头嗅一嗅何殿英的短头发。双臂拥抱着对方,他很久没有这样清醒安宁过了。

他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梦,人生如梦。

翌日清晨,何殿英早早醒来,然而醒的并不彻底,朦胧中就听余至瑶问自己:“要不要上楼去餐厅吃早饭?”

他迷迷糊糊的作了回答:“不饿,不吃。”

然后又听余至瑶在房内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外面都有人打赤膊了,你还穿着呢子衣裳?”

一双手隔着薄毯子摸了摸他的腰:“这么瘦,哑巴的衣裳你也穿不了。”

随即带着牙膏味道的气息扑到耳根:“你睡你的,我去给你买身衣裤回来。”

那双手在他的后背上又拍了拍:“这么瘦。”

何殿英不知为何,十分安心,于是就真的自顾自继续睡了。

何殿英再清醒时,天色已然大亮。耳边听到房门响动,他故意阖目装睡,一动不动。

脚步声沉重滞涩,一步一步都像是拖着双腿在走。他听到了余至瑶的喘息声音,仿佛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接着是细细碎碎的声响,不知他是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上。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最后窗前的沙发椅“咯吱”一响,想必是他坐了下去。

何殿英侧躺在床上,伸胳膊撂腿的,表情丝毫不变。黑暗中他就觉得余至瑶是在盯着自己,然而一旦睁眼察看,便不能继续伪装下去。心痒难耐的忍着笑意,他正要猛然坐起吓一吓余至瑶,哪知未等他运出力气,耳边忽然又起响动,仿佛是余至瑶站了起来。

眼前渐渐变得黑暗,是余至瑶挡住了窗口阳光。熟悉的气息渐渐浮现,他忽然就僵硬了身体。

手指梳理了他的短发,嘴唇吻上了他的面颊,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

何殿英的身心都静止了,仿佛已然灵魂出窍。此刻的时光,宛如一朵宁静中开出的花。

余至瑶转身走回窗前坐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点了一根雪茄。双眼盯着床上的何殿英,他浅浅吸了一口雪茄。

这是异乡,他和何殿英也是萍水相逢。恩怨情仇全部留在天津卫,他们暂时可以失忆。还是喜欢小薄荷,最喜欢小薄荷,然而凭着他们的所作所为,似乎双方都没有资格再谈那个“爱”字了。

相爱的人,不该是他们这样。

何殿英装睡,等待了几十分钟之后才决定醒来。

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睛,他看到余至瑶正低头坐在窗前,若有所思的盯着地面发呆。雪茄夹在指间,已经快要熄灭。

将两只赤脚在床上蹬了几蹬,他哈欠连天的抻了个懒腰,又懒洋洋的从鼻子里哼出声音:“二爷……”

余至瑶抬头望向他:“醒了?”

何殿英听了他这不冷不热的语气,忽然很想跳到地上去捶他两拳,捶出他的真心实意来。

一掀薄被坐起了身,他低头揉了揉眼睛。两条小腿摆在床上,看着惨白瘦削,几乎刺目。真是瘦了,找人不比办事,事情总是有始有终的;可找人就像大海捞针,茫茫然付出无限的精力时间,并且没有盼头。

“你怎么起得那么早?”他问余至瑶:“怕我非礼你?”

余至瑶对他笑了一下:“可不是。”

然后他站起身来,从桌上拎起几只硕大纸袋。袋子里面装着各色衣物。把纸袋送到床上,他又说道:“定做衣裳太费时间,这是从洋行里买来的现成货,看看合不合身。”

何殿英没话找话:“不合身怎么办?”

余至瑶坐回窗前,低声答道:“那说明……你长得不合标准。”

何殿英听闻此言,登时骂了一句。

何殿英洗漱过后,穿了崭新的衣裤鞋袜。身姿笔挺的站在余至瑶面前,他伸手挑起了对方的下巴:“二爷,看看我,够不够标准?”

余至瑶上下打量了他,然后垂下眼帘笑了:“标准。”

何殿英得意的抬手打了个响指:“走,吃饭去!”

余至瑶按住椅子扶手,费力的站了起来。何殿英见他脚步踉跄,便是问道:“你这腿还能不能好了?”

余至瑶本就双腿无力,方才又在街上奔波了小半个上午,这时筋肉酸痛的简直快要迈不开步子。站直之后稳了稳心神,他低头一笑,没有回答。

余至瑶说上海很好,想要带着何殿英四处逛逛。然而何殿英连连摆手,说自己从北跑到南,实在是逛够了。

两人既是不肯出门,自然只能守在房内。何殿英并不多提自己这一路的艰辛,只捡没要紧的事情来开玩笑。如此闹到晚上,他心猿意马忍无可忍,又开始揉搓摆弄起余至瑶来。

余至瑶个子很大,力气全无,何殿英轻而易举的把他压倒身下,口中笑道:“二爷,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余至瑶问也不问,直接答道:“不行!”

何殿英嬉皮笑脸的压住了他:“你下不去手,我下得去!”随即他俯下了身,对着余至瑶的耳朵呵出热气:“二爷,你乖乖的,我这回肯定小心,绝不会弄疼了你。”

余至瑶心知这是饭店客房,外间走廊总有西崽经过,并不是个霸王硬上弓的场所,所以倒还不慌。竭尽全力的做了个鲤鱼打挺,他在何殿英身下气喘吁吁:“我说我下不去手……那是心疼你。你不识好歹……那我就下一次手让你瞧瞧!”

何殿英听闻此言,倒是愣了一下:“就你这身体……”

余至瑶咬紧牙关运足力气,猛然翻过身去,把何殿英压倒下方。双手哆嗦着摸向对方腰间皮带,他忽然很想和小薄荷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次。不知何时梦就会醒,他想在这个梦里为所欲为。

何殿英没有反抗。虽然他并没有兴趣被人干,不过如果余至瑶实在想要,那他也可以给。

何殿英做好了一切准备,然而在余至瑶第一次进攻时便惨叫一声,同时像条白鱼一样窜了出去。

赤条条的背过双手捂了屁股,他靠墙站立带了哭腔:“余二,我操你娘!”

余至瑶趴在床上,直着眼睛半晌没动——何殿英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差点吓碎了他的心脏。

片刻过后,他缓了过来,抬头望着何殿英怒道:“你嚎什么?”

何殿英哭唧唧的咧嘴答道:“余二,我告诉你,这事不行,太他妈疼了!”

余至瑶捂着胸口,因为心脏绞痛,所以几乎气急败坏。举起拳头用力一捶大床,他不耐烦的斥道:“你方才满口答应,现在却又反悔——你对我不是也做过这种事情吗?一报还一报,也算公平!”

何殿英依旧靠墙站着,不敢露出屁股:“去你娘的!你和我是一样的吗?我从头到脚全标准,你呢?你像条活驴似的——你那玩意儿切下来炒一炒,够盛一大盘子的了!”

余至瑶听到这里,气的笑了:“小薄荷,我们就事论事,不许这样——这样诋毁我。”

何殿英面红耳赤,可是也笑了:“滚你的蛋!反正我就是反悔了!”

60.偷来的时光

余至瑶想要抓住何殿英,然而东一扑西一扑的努力许久,却是连根毛都没能揪到。何殿英很了解他的底细,所以光着屁股躲来躲去,不慌不忙的把他耗到筋疲力尽。最后见他瘫在床上动不得了,这才笑嘻嘻的走到了床边。

抬手自己拍了拍屁股,他弯腰捡起裤衩穿好。有了这一层作为保护,他放心大胆的抬腿上床,一屁股坐到了余至瑶身边。

“我不招你,你也别惹我!”他居高临下的伸手一指余至瑶的鼻尖:“否则老子一炮干出去,你再想跑可就晚了!”

余至瑶一把打开他的手,心里憋闷着难受。小薄荷着实可恨,把他的胃口吊上来了,又让他馋着饿着。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躲着心如止水。

如此过了片刻,两人渐渐恢复心平气和。何殿英关了电灯,和余至瑶并肩坐在床上闲聊。余至瑶不看他,扭头望向窗外看风景。一只手试试探探的伸到了他的腿间,他没留意,单是盯着下方那万点霓虹。

何殿英用手闲闲的撩拨捏弄,手中之物很快坚硬勃发起来。毫无预兆的,他低声笑问道:“二爷,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余至瑶收回目光,在一片黯淡中转向了他:“我身边……不就是你吗?”

何殿英连忙忍笑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平日在家里,身边有没有床上的相好。”

余至瑶面向前方想了一想,忽然蹙起眉头一闭眼睛,他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还是杜……杜芳卿。”

何殿英几乎骇笑了,手上却是饶有兴味的片刻不停:“开什么玩笑?他都多大年纪了?你是找不到好人儿还是怎么的?专挑一只老兔子吃起没够?”

余至瑶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散乱:“我心里也不、不想旁人。有个杜芳卿在那里,就够、够用了。”

何殿英歪着脑袋,盯了他的侧影:“为什么心里不想旁人?爱上杜芳卿了?”

余至瑶垂下了头,上半身隐隐有些摇晃:“不、不是。”

何殿英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吹出气流:“那是因为什么?”

余至瑶偏过脸来,神情无辜、目光单纯。直直的看了何殿英两三秒钟,他再次低下头去,仿佛是淡淡的笑了。

何殿英凝视着他的侧影,不再追问。房内昏暗,可他能够想象出余至瑶此刻的面红耳赤。

余至瑶在床上实在生涩,几乎像个雏儿。何殿英感受到了他那压抑着的燥热与骚动,可他就只是坐着,并且是正襟危坐。

于是何殿英轻声问道:“二爷,舒不舒服?”

余至瑶静静的点了点头。

何殿英又道:“二爷,躺下吧。”

这回不等余至瑶回答,他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扶着余至瑶向后仰卧下去。嘴唇顺势落到对方唇上,他温柔的吻了下去。

余至瑶服服帖帖的躺平身体,心平气和的回应了那个吻。他并不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偶尔动了心思,也只求纾解。对自己潦草打发得太久了,他几乎忘了世上还有这样一桩享受。

抬手把何殿英搂到胸前,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小薄荷,我还是想要你。”

这话让何殿英心中一动。要不是屁股还疼,他非立刻答应下来不可。饶是屁股疼,他还意意思思的,想要跨到对方身上再试一次。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收了这个心思。手中这支棒槌实在不凡,一旦弄伤了自己,可是没脸去看医生。

“你要我?”他低声笑道:“别得寸进尺!我这儿还硬着呢?我要谁去?”

直到午夜时分,床上二人还没有睡。一床薄被罩住两人,下面暗涌起伏,始终不歇。

末了何殿英一掀被子伸出头来,气喘吁吁的笑道:“二爷,我看你是要疯魔了!”

话音刚落,余至瑶翻身压住了他。他立刻抬手死死搂住对方,又把分身向上乱顶。余至瑶笑出声来,一扭身抱着何殿英又滚回了被窝里。薄被胡乱缠裹了两人,这回是谁也逃不脱了。

这一晚过后,余至瑶对于何殿英的感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一些。

原来他只是觉得小薄荷可爱,最可爱;可是现在看来,似乎除了可爱之外,小薄荷身上还蕴藏着更新鲜的诱惑。

两人依旧是不肯出门,他的大腿则是成了何殿英的专用座椅。两人时常叠坐在沙发椅上,一坐便是很久。余至瑶闭上眼睛,把脸贴上何殿英的后背;而何殿英低下头来,就能看到他那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何殿英没想到余至瑶这样爱自己——他知道余至瑶是爱的,可没想到,会有这般程度。

“等过两天回了天津。”他侧过脸说道:“你就滚回租界里去,过你的太平日子吧!”

余至瑶在他身后答道:“嗯。”

片刻之后,他听见余至瑶开了口:“小薄荷,静老遇刺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何殿英怔了一下:“静老?谁啊?”

然后不等余至瑶回答,他恍然大悟:“哦……商会的新主席是吧?我知道,那老头子不是前一阵子被人拿枪打碎了吗?”

余至瑶继续说道:“近来这横死街头的,也不只是静老一个。为了安全起见,我看你还是把那特务队长的官职辞了吧。”

何殿英一听这话,心里立刻有些不痛快:“我和静老怎么能一样?他个糟老头子,当了汉奸还仰着脸在街上走,当然招杀;我可是处处小心——我不杀别人就是好的!”

余至瑶听了这话,沉默半晌,最后又道:“小薄荷,你要是缺钱用,我可以给你。你对我爱也好,恨也好,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平安。你我……你我好了那么多年,又打了那么多年,如果有一个人提前走了,另一个人会……会很寂寞。”

何殿英侧过身来,想要看清他的脸:“你放心,只要你能长命百岁,我就必能陪你到老。”

此言一出,腰上有了紧箍感觉,何殿英知道那是余至瑶在慢慢收紧手臂。余至瑶始终是躲在他的背后,不肯与他对视。忽然笑了一下,余至瑶低声说道:“我方才那话讲得不好,你忘了吧。”

何殿英转向前方,又补了一句:“你放心,就算没有日本人,我也是一样的招人恨。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趁着日本人对我不错,我先威风一阵子再说。再说下面的兄弟们还指望着我呢。本来是一大帮人,现在死的就剩了两个,他们对得起我,我也得对得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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