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君子+番外——商厉
商厉  发于:201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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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弟兄,耐下心来,有什么说不通的?叶驰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一个项目的资金总是有限的,有些不必要的华丽便能省则省,而他若坚持的地方,赵宁这边就另找地方挖钱。

王君这边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一直到只剩一格电才撂下电话。再看那边大会议室里,左超然身上披着潘良的外套趴在桌上睡了,潘良和赵宁分坐在叶驰两侧,叶驰指着电脑,一直在低声解释,潘良认真听着,手里不断地记着什么,赵宁偶尔点头或者摇头,若是叶驰和左超然都摇头,三人便停下来沟通一番。公司的隔音不错,听不见那边在说些什么。可就这么静静站着看过去,在各个部委间折腾了一天的烦躁、打了一晚上电话的疲惫好像都变得可以忍耐,连饱受辐射的脑袋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幸好逼着他戒了咖啡,不然这么天天下去,心血管还要不要了?端着杯热好的牛奶站在门口,王君笑得愉悦,看他们的样子还要忙好一会儿,还是自己喝掉算了。

“今天就到这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宁站了起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像这种会咬手的银子,有命赚没命花啊。”

潘良哈哈一笑,俯下身轻轻推了推左超然,心中颇感歉疚。这是陪他老爹一起创办MOHO的元老,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现在还要来陪他加班,照拂他接手公司,这上一辈对下一辈,真是操不完的心。

等几人收拾停当,王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冲着他们笑了笑,“大家都累了吧,疲劳驾驶风险大,今天我开车吧。”

“你还会开车?”潘良一脸匪夷所思,“我以为你珍爱生命保护地球呢。”

王君摸着下巴作沉思状,“听说今天污染指数243,也不在乎我这点贡献了。”

其他两人还好,叶驰却是为了良好的居住环境把房子选在了西郊,等把几个人都送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了。王君在潘良的强烈要求下换到了副驾驶上,任由潘良帮他把座椅调低了半躺着休息,迷迷糊糊地真有了几分睡意。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两声,王君睁开眼,一边强打着精神摸出手机回短信,一边跟潘良打趣着:

“今天我看你协调工作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要不再两年考虑考虑去哪个部委里混个办公室主任当当?”

“承蒙夸奖”,这些天来潘良的嘴皮子越发利落,涵养更是突飞猛进,面对王君的调侃也能不动声色地反击回去,“前几天听你跟叶驰在那掰扯,也挺有点内行样儿啊!指不定哪天我被老爷子踢下去还得靠你养呢。”

“那是。”王君毫不脸红,大言不惭地认了。手指翻飞地回着闺蜜短信,头也不抬,带着淡淡的沧桑感轻声叹道:“强撸毁一生,dota穷三代,跟我学设计,必成高富帅。”

潘良斜睨了他一眼,觉得这丫笑得真是越发可恶了,趁着一个红灯,侧过身子,俯身就咬了下去——

大概是咬得略狠了点儿,反正当潘良爬起来的时候,除了被后车用无数声愤怒的喇叭噪音谋杀不算,还得面对窗外交警叔叔震惊和鄙视的目光。

十三、双汇王中王(下)

兵法有云,战事当谋定而后动。又有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所以在这年底的一个月中,与潘少相依相偎的首先是设计部的图纸、预算部的报表,最后终于演化为了开发部的标书。

可古人又说了,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于是王君先生这一个月来跟陀螺似的,虽说仍是不抽不转,可一但滴溜溜地转起来了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脚底板磨得那叫一个火花四溅屹立不倒,让大少深有种人在盗梦空间的错觉。

他王君怎么可能这么勤奋!

不过大少毕竟不是某只无脑的纯阳恶犬,脑筋稍微一转,心中又甜又酸,虽说早到了记不得初夜的年纪,却在这二字头的末尾找到了初恋的感觉。感情这东西,就跟整箱买来的猕猴桃似的,一开始你一个个地捏,天天查探,偶尔切开一只想尝一口,甫一动刀便大失所望。然而待你厌了烦了,丢在阳台上不去管他,几个星期过去,再想起来时,一箱果子早甜成蜜糖一汪,偏生糊作一团光鲜不再,使人一时间倒不知从何下口。

跌打损伤自成醇酿,细细嗅来,似有酒香。

爱情这事儿似乎总是让错的人享了对的福分,又在对的人身上浪费了错的时光。看着身侧人微醺的睡颜,潘大少叹了口气,心道这真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年自个儿对那些无辜的姑娘是怎么灯红酒绿始乱终弃的,现在实打实的报应就来了。

停好车,解了安全带,大力拉开车门,试着抱起某只雷打不醒的猪未果,潘大少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手叉着腰,指了王君的鼻子破口大骂,“还装?再装今儿晚上就让你享受下房车待遇!”

王先生有恃无恐,恬睡酣然。

几番怒斥,潘大少终于没了脾气,西装脱下来往后座上一扔,一边认命地把人挪到自己背上一边低声嘟囔着:“醒醒成不?知道自个儿有多高吗?重得跟灰网子有一拼了好不,大秋天的到底长了多少膘啊??”

一脸嫌弃十二万分的不乐意,却又费事地重新将后座上西装拽出来把人裹严实了。

某人嘴角微微一抽,口是心非,不外如是。

早说了王君家就一二流小区,几栋楼不说是耄耋之龄,估摸着也快到居住用地产权年限了,没电梯不说,楼道灯还暗,平日里不觉着有什么,背了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才知道苦处,角落里东家拖把西家的自行车,搞不好就把哪边胳膊腿磕着碰着了。偏生他还比王君矮了那么几公分,先前那些名门淑媛演员模特的女友又都重形象,没给他积攒下什么背人的经验,这会肩上再怎么搭着劲儿,王君那两条大长腿还是老磕在台阶上,闷沈地一声响。

潘大少怎么舍得?

于是一抄手,硬生生用公主抱爬完了最后三层。

“他妈的,明儿个就换个有电梯有保安的房!”好容易腾出手来开了门开了灯,潘大少几乎是把人砸在床上的,四五度的天气里,脑门上一抹一把汗。反正也没个外人,大少把个衬衫一扒,从橱子里抽出条毛巾擦干了身子,随手拿过王君早上搭在摇椅靠背上的线衣套上,这才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给某人脱鞋扒衣服。

“叫你喝!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还养生专家呢,大晚上也不怕酒精中毒害我被查酒驾,没听说现在进看守所还要预约排队吗,到时候找人加塞儿花的还不是你的钱??”大少一脸骄傲地骂骂咧咧,皱着眉毛端了盆热水回来,给人把脸擦了脚洗了,毛巾用的还是同一条。某人纠结地吞了口口水,心道顺序没错还好还好。

毛巾自然是直接扔垃圾桶,满是酒味的衣服啥的大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幸好仅存的一点常识告诉他这玩意儿不能搁洗衣机折腾,于是统统堆到篮子里。

刚好明早邀功用,哼。

大少本来还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干脆给人把睡衣穿上算了,再一转念,凭什么啊?他大晚上的加了几个小时班,还得忍着困意开车把这口子接回来,没见等红灯的时候都睡着了吗?这人不就照顾过自己一次,让他裸着算了!

可被子刚一拉,大少又犹豫了,王君有点轻微洁癖,怎么着也得把内衣换了不是?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这么安慰着自己,大少挠挠头,又去洗了把手,拆了条新毛巾拧了,伸手便去扒某人裤裤。

王先生终于忍不住笑场了,而且笑得见牙不见眼,无比欢乐,严重破功。

大少怒了!哇哇几声乱叫,毛巾摔在某人脸上不算,拳头更是携着千钧怒火双管齐下。王君早有防备,抓着毛巾两端一把绞住大少双手,一翻身压了下去,更兼之含情脉脉地望进那双眼睛,原本低沉的声音更是深情款款地带上几分沙哑:

“我爱你。”

百发百中,万试万灵。从古到今,跨西洋而至东方,这三个字的功用堪比九华玉露丸少林大还丹,听者无不百脉通泰四体酥软,真可谓一击必杀也。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对恋人有一千零一种恋爱法则。

王君和潘良这对的默契便在于,将最好的一切付诸沉默,将最温柔的时刻藏在心底。

然而今天他们都选择了最直白的方式,肢体纠缠相濡以沫,酒香入梦不比情浓。

胜负成败早已不是最重要,能携你的手一路向前,我深信明日的阳光定会亮过今天。

“我也是。”

捂住他的眼慢慢吻上去,一滴泪慢慢从王君脸上滑落,没入了身下人的嘴角。他已等了太久,孤单了太久,固执地一个人自娱自乐了太久。

等一个人让他倾尽所有,等一份寒夜里的刻骨温柔。

人世间最美的诗句莫过于此:

当我们无待之时,所有的梦都成真。

十四、我最亲爱的(上)

成功人士的共同特点叫做我这个人一般不拼命工作,但我工作拼命起来不是人。

所谓一毛硬币两面走,凡事总是有利有弊,办公室恋情如是,同性感情亦如是。在同一个项目中工作固然必定会增加产生矛盾的可能,但也给了你不少火花四溅明目张胆的调情方式,外带还有一起上下班延长相处时间的福利,以及了解对方不为家人所知的一面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减少了很多房内摩擦。无论这个社会把精神相契灵魂伴侣推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在王君先生和潘大少看来,恋人无非就是陪你说话吃饭睡觉的。精神沟通和饮食品味固然重要,但那是亲人朋友都能代替的事情,mate这种称呼说到底还不是用来持续交配的同物种生命体?

所以有个一间办公室工作的同性伴侣,就大大减小了每月掐着日历回家敷衍公事的可能。开玩笑,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拿着销售员的底薪干着CEO的活儿,晚上还要一个蹲点扮学生一个出门装三陪,开个车回家都怕疲劳驾驶,睾丸素全用来刺激肾上腺了,从哪压榨出个一夜七次郎维持夫妻情义?

求大个肾!

别说王君估摸着自己没那西门大官人的能耐,潘良大小也算一知识分子,中学生理课正经念过的,为了不每天顶着疲软的黑轮面对客户同事,两人这段时间坚决秉持有清汤无肉圆的默契,除了逢年过节疯一把,其余夜里不是盖棉被纯闲聊就是亲亲抱抱睡大觉。

可毕竟是青春正当年,少了道体液交换的过程,那小眼神越发朝拔丝山药靠拢,一接上头就如桂花糖藕般如胶似漆不可分离,绵绵密密拆脱不开。

按照王老五对陈家豪小朋友的普盲教育,这才是视奸的最高境界,传说中的“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然而对于蜜月期的小两口来说,光有眼神上的深度缠绵显然是不够的。要知道,虽说名义上是同个项目小组的搭档,可他俩一主内一主外,一者主持协调整合标书于办公室之中,一者大吃四方搜索消息于各大酒店之外,每天跟着星星出去踩着月光下班,相守的时光每天还不到六个小时。终于有一天,王君冲完战斗澡往床上一瘫,苦着脸说什么叫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今儿个真是见识到了,潘良闷在被子里呈半昏迷状瓮声瓮气,说再这么下去我倒不怀疑自己会变柏拉图,就怕中标之后第一件事得去看泌尿科。

无论工作怎么忙,地球还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咕噜噜地转,两人已经昏天黑地到浑忘了什么情调什么跨年,只在潘拾忆十二道金牌的催促下记起来还有过年这回事,王君一拍脑袋,开始大肆采购各位领导的拜年用品,分门别类地堆了半间客厅;潘良更是抓紧时间跟各位叔伯长辈交流感情,对着电话簿强迫症似的一遍遍检查有无遗漏。

时光不等人,终于,两人踩着二十九的小尾巴陪王君回家见了个父母,鉴于前年南方雪灾以及最近的精神状态,一贯热爱开车的潘大少都退了一步,乖乖地跟着相公飞机转汽车。他原本还担心得费神应付性别问题,没想到一趟门过得是有惊无险,虽说出了点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却没受到预想之中的刁难。两人恭敬捧上数十只或厚或薄的红包,好生享受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日子,又赶着初四飞了回去开始准备着给各家拜早年。

春秋代序,阴阳惨舒,帝都平安无事,转眼又是一年。

且不说一家四口过小年这等琐碎事,在一个美丽的二月天,出现了一个浪漫而又激动人心的巧合,两人在同一天迎来了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天丰广场的开标日,以及王君的三十岁生日。

对此,坐在招标现场最后排的潘大少领着一群神色紧张的同仁安静地坐着,手持iPhone低声说着什么,笑容灿烂,语气温和。

“原来你是水瓶座啊。”

“那是,我现在觉着星座这玩意儿还是有点道理的。”

“好啊,中了就带你去里布尼察湖来个二人环湖自行车赛,没中就休年假回家陪爸妈。”

“哈哈,土鳖了吧,让少爷告诉你什么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旅游方式,省得你个乡逼二货始终停留在富士山看樱花的低水准。”

“知道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你这几个月又不是白忙活的。”

“嗯,还有五分钟就开标了,不跟你说了,晚上你烧??面条也成,真不行回家吃Selina去。哈哈,那是,调戏后妈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摊到的。”

“滚你的三百回合,说正经的呢,挂了啊,嗯。”

招标这种场合虽说不是你死我活,可也不带这么欢腾的吧?贺常年望着潘良镇定的神情,心头微一怔忡。荣盛没参与到这个标里来,他今天过来名为观摩,说到底还是某种好奇心作祟。

认识王君三年多,贺常年对能留住这个人的人深感兴味。

然而看着今天的这一幕,他却不知心头是何等滋味。潘良花名在外,又是个飞扬佻脱的性子,两人前些年的生活圈子着实有过不少交集,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就变了。身上那种无处不在的、深沉而幽微的焦虑气息慢慢散去,整个人看起来光润坚实,眼神宁柔有光,浑不似过往浮躁。

再瞧着潘良微笑着安抚身旁紧张的同事,贺常年淡淡一笑,忽然想起某句不知名的歌词:

心里羡慕那些人,盲目到不计后果。

十四、我最亲爱的(中)

离开标还有四分钟。

台下的窃窃私语和客套寒暄逐渐散去,混杂着焦躁和渴求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今天来的都是自家头面人物,就算想拉关系套磁,也没谁会自失身份地在这种场合提出,就算是最不拘礼的方远也穿了身规规整整的西服端坐等着。即使是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MOHO诸人,也只是按捺着心中的期待与紧张,勉强保持了业界领头羊的风范。

只有前排万柯一行人,才是真正地镇定自若、波澜不惊。尤其是王仕,面对这么大的利益诱惑,端茶的手稳若泰山,那种久经沙场的淡淡威仪感并不凛冽,却敲得潘良心上一震,压抑许久的好胜心陡然涌起。

再要多少年,他才能达到那种境地?

高山仰止莫过于斯。

就在刚刚,仿佛是心有灵犀,王仕在他接电话的同时拿起了手机,又在几乎同一时间挂断,随即微微转身,仿若不经意地向后瞥了一眼。潘良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王牌销售员特有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有反常必为妖。

然而他很镇定。

他已经把自己的任务全部完成,对付这种千年老妖自有别人接手。

老头子说,学会放权是关键;王君教诲道,要信任同事的专业领域。

离开标还有三分钟。赵宁已经禁不住伸手往裤袋里摸了,左超然按住他的手,半开玩笑道:“都戒了好几个月了,这会儿功亏一篑,当心回去给弟妹闻见你一身烟味,拆了你电脑主板罚你。”

赵宁讪讪地笑了笑,“老左啊,咱们也这么些年的交情了,可不带告我状的。”左超然嘿嘿笑着,略带疲惫的脸上笑出一朵老菊花,“那可不一定,开发部为了天丰广场停了三个正在进行中的案子,老哥我几次在销售部拍桌子要他们回笼资金,万一拿不下来,我这脑袋不给潘总剁成猪头肉下酒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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