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手札 上——清风入我怀
清风入我怀  发于:2012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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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易慎在最喜欢捣蚂蚁窝的年纪里遇见了宁怀宣,

从此他再捣不了蚂蚁窝了。

宁怀宣第一次遇见易慎就被归类到眼中钉的行列里,

由此就一直被这个人欺负着。

后来易慎感叹说,好多年了啊,

从看那个人不顺眼到发觉他很好,

自己居然迟钝地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偏偏就是在那些没有被留意的岁月里,

有这么一个人来了,不知道最后还会不会离开?

宁怀宣,既然在一起了,我不想就这么松手了,

遇见个自己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慎、宁怀宣┃配角:小福、温汲、昭王爷┃其它:

01.就有那么一个人(一)

宁怀宣见到易慎的第一眼,那个穿着锦衣的小小身影正蹲在一棵树下不知做什么。

“咳咳。”身前的昭王爷咳两声,引得原本围在易慎身边的侍者纷纷回头。

宁怀宣看着正要行礼的侍者个个吓得面露骇色,却因为昭王爷一个噤声的手势都相继退开,面面相觑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昭王爷负手走去大树下,挺直了脊梁看着还在低头不知鼓捣什么东西的易慎。

谁都看得出此时昭王爷的脸色不大好看,往日还算和善的眉目此刻快要拧到一处。

易慎一个六岁的孩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捣着蚂蚁窝,衣摆铺在地上也不管不顾,只握着手中的木棒朝地上一戳又一戳,一并还有他不时发出的得意笑声,“嘿嘿——嘿嘿——”的更像是在那些庄家人在地里干活的样子。

跟在易慎身边的小太监小福见主子全然不知此时境地,刚想出声提醒,就被昭王爷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心里暗暗想着小主子这回只能自求多福了。

易慎还在可着劲儿地捣着蚂蚁窝,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蜷着的身子一拱一拱,呵呵的笑声仿佛连成了线从树底下抽了出来。最后他手肘一抬准备直捣黄龙,冷不防手中的木棍捅到了什么东西,闷闷地发出一记声响,也就此止住了他持续了多时的动作。

抬头时看见昭王爷已经薄怒的眉眼,易慎却还蹲在原处,双手握着木棍撑在身前的地上,头就靠在上面。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照在易慎沁着薄汗的脸上,他仰面冲着也不过才二十七八的青年王爷傻笑,叫了声“九皇叔”。

昭王爷低头,眉目沉沉,看着脸上像是笑开了花一样的易慎,轻轻哼了一声——但凡见了易慎这般讨饶的面孔,笑得夸张双眼都眯成了缝,咧着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鼓鼓的笑脸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任凭他有多大的气也就都消了许多。

易慎上下捣着手里的木棒,那帮棒子这样立着比小皇子蜷着的身子还要高出一截,在昭王爷腰前动着,一下接着一下,却是不敢太嚣张,也跟易慎一样求饶似的。

“还不起来。”昭王爷说着已经转身走开。

易慎笑嘻嘻地站起身,侍者立刻上来将木棒接走,小福替易慎将衣上的尘土掸了,一面还压低了声音朝主子道:“太子可要小心些。”

易慎大大咧咧地点点头,微微张开双臂凭着小福去拍灰尘,然后自己立了立衣领,梗了梗脖子,最后一拂衣摆就朝另一处的昭王爷走去。

此时昭王爷正与宁怀宣说话,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站在阳光下,一样的眉目肃正,就是昭王爷毕竟在朝日久,身上的官场气度堪堪明显。而他身前的宁怀宣不过和易慎差不多的年纪,看来有些瘦弱,白瓷一样的脸上五官分明,尤其是那双眸子,黑亮清奇,纵然垂首谦恭,看着也是极漂亮的。

“九皇叔。”易慎还未靠近就叫了一声,见昭王爷转身,他便笑着快步而去,最后几步更像是小跑,一把扑在昭王爷身上,抱着皇叔的腿蹭了两下,很是亲昵道,“九皇叔好久不见。”

昭王爷不过三天没进宫,易慎就想得慌,倒不是真的离不开昭王爷,就是这宫里除了这个九皇叔没旁人教他想多有交集,大概也是因着昭王爷会同他说些宫外好玩的事情的缘故。

“多大的人了,还不站好。”昭王爷实没有做什么,看着终于在自己身上蹭够了的易慎退开,他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天就带了个人过来让你见见。”

易慎即刻将目光转到始终安静的宁怀宣身上,看着那个比自己矮一些但看来清秀文弱的陌生孩子,撇了撇嘴,道:“什么人?”

“不许无礼。”昭王爷将宁怀宣拉到身边,双手落在宁怀宣肩上,轻轻搭着,道,“这是宁相家的小公子,怀宣。”

看着宁怀宣肩头的那双手,易慎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宁怀宣动也不动的的表情教这一切看来仿佛都是理所应当。

“然后呢?”易慎抬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昭王爷,往前又走了一步,硬是挤到宁怀宣身边,仗着自己比身旁这小子高出一点点的优势将宁怀宣往一旁推了推,自己钻到昭王爷手下。

“你不是总说一个人看书闷嘛,这不就送了个人过来陪着你。”昭王爷看着宁怀宣的目光更要柔和一些,嘴角都带着了弧度,尽管轻微得可以背忽略。

但这样的神情偏偏被易慎捕捉到了,从来最疼爱自己的九皇叔也多半是在讲故事的时候才露出些许笑容来,偏生此刻对着宁怀宣就毫不吝惜这样的温和。易慎暗暗咬牙,袖管里的手伸出去,悄然在宁怀宣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

宁怀宣被掐得毫无防备,从来都是握笔杆的手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就吃痛地“嘶”了一身,往旁边一挪身子,就从昭王爷手下躲开。

易慎乐得抓了昭王爷的另一只手就如旧百折不挠地央求着:“整天看书看书的,我对着太傅的脸都腻歪了,九皇叔,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玩?”

像只黄毛小猫儿似的又蹭到了昭王爷的身边,易慎扯着皇叔的袖管摇啊摇,摇得连自己的身子都跟着晃了起来,澄澈的眸子里期待许许,恨不得即刻就跟昭王爷出宫去看看外头的新奇。

“不把太傅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就让你连东宫的门都踏不出一步。”明着像在训诫,昭王爷实也不过随口一说,凭着易慎的性子要真想去哪,就算不认得路他也能摸着过去,就是中间多费些曲折罢了。

易慎粉嫩的小嘴即刻嘟了起来,腮帮子鼓着更像是包子,站在昭王爷身前低头不说话,衣袖下的手绞啊绞的,又低低叫了声“九皇叔”。

玩得无法无天的时候,易慎是个教人见了就想退避三舍的主儿,但如今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双黑瞳里像是盛着水顷刻就要流出来,旁人看了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一点重话。

昭王爷叹了声,柔声问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易慎还是那样鼓着脸,左顾右盼了片刻,转过话题,伸出手指着一旁的人影道:“这么说,他就是我的侍读了?”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宁怀宣。

“不许欺负了人家,否则我也不好同宁相交代的。”昭王爷道。

“父皇都让宁相三分,我怎么就敢欺负上他家的小公子了。”易慎移了两步走到宁怀宣面前,将青衣的男童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你叫怀宣?”

“宁怀宣见过太子殿下。”身量不足的孩子学着大人作揖原本是有几分滑稽,但宁怀宣这样的动作稳重,虽是看来青涩生疏倒也有几分气度。

易慎坦然受了宁怀宣这份见面礼,又蹿到昭王爷身边,拽着叔父的衣角道:“九皇叔,三天没来看我,就等于三天没给我讲故事,我不管,今天你非得给我说一个,不然我就跟皇奶奶说你抢我芙蓉酥吃还不让我告状。”

原本就是将宁怀宣引荐给易慎再顺道看望这个侄子,现今被这样一缠,再有大好春光作陪,御花园里鸟语莺啼,红绿相衬,也当真就有谈笑风生的氛围。是以昭王爷俯身将易慎抱起,道:“给你说个故事,明儿个起就让怀宣陪着好好读书。”

易慎双手勾着昭王爷的脖子,用力地点头,跟捣蒜似的,道:“一定一定。”

孩子润泽的脸罩在阳光里,都有些透明的样子,煞是好看。昭王爷笑着抱了易慎,又与宁怀宣道:“怀宣你也一起过来。”

见昭王爷一手托着易慎,一手伸向自己,宁怀宣只静静地跟在他身边,道:“谢王爷。”

见宁怀宣识礼,昭王爷淡淡笑了出来,抱着易慎就朝前头的石凳子走去。

02.就有那么一个人(二)

昭王爷说的故事很新奇,但易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一双眼睛总钉在宁怀宣身上,纵使此刻窝在昭王爷怀里的是自己,但他就是看这个低眉顺眼的相府小公子不顺眼。

昭王爷不是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就易慎平时看在眼里的那些情境,掰着手指也能数出来这个九皇叔究竟对哪些人笑过——昭王爷不笑的时候也不凶,自然也不盛气凌人,说和善那是恭维奉迎的话,易慎心里都清楚。

昭王爷对谁维持了这么久的笑意?从一坐下开始说故事到讲完了所有内容,尽管笑色淡淡,但易慎看着今日皇叔的表情就是和过去不一样,全移到那个叫宁怀宣的小子身上去了。

心思千回百转,也就再听不进去昭王爷今天究竟说了些什么,易慎靠在昭王爷身边,衣袖里的手拽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再拽紧,但凡看见自家九皇叔将目光转去宁怀宣身上,他就忍不住想动手做些什么。

故事落幕,易慎还在若有所思,冷不防昭王爷将他抱着放下,易慎的头顶自然就遮下了一片阴影,他只好抬头望着,困惑道:“怎么了?”

“故事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昭王爷拂衣,冲宁怀宣道,“怀宣,我送你回相府。”

这厢宁怀宣才站起身,那头易慎就扯着昭王爷的袖角,道:“我送九皇叔出去。”

“该去给你母后请个安,听说你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两天了。”昭王爷道。

“那不是母后天天在父皇面前照料着,我下了学去看父皇的时候母后又走了,我不好打扰她休息才没去,但我都让人递信儿过去的。”易慎委屈回道,扯着昭王爷的手不肯松开,来回摇着,道,“要不九皇叔跟我一起去父皇那里,这会儿母后一准儿在父皇那里。”

杏眼一转就闪过了好几道情绪,此时易慎期盼地盯着昭王爷,就等了九皇叔一点头他便好再与昭王爷多处一会儿,好教那个叫宁怀宣的一边凉快去。

昭王爷思忖片刻,回头与宁怀宣道:“怀宣你跟着一起过来,顺道让皇兄也见见你。”

宁怀宣依然谦恭地用了“谢王爷”三个字回道。

易慎瞥了那沉静的眉目一眼,一瞬间触上了那道克己持重的目光,心头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不是滋味。

昭王爷牵着易慎的手就朝养心殿而去,宁怀宣跟在后头像小尾巴似的走在宫道上。有宫中侍者看见他们就行礼,那时他就垂首立在昭王爷跟易慎身后,透明得仿佛不存在。

易慎被昭王爷拉着跟兔子一样边走边蹦,终于到了养心殿门口他才安分下来,从昭王爷掌心抽回手,蹙了蹙眉,清清嗓子,见昭王爷动了身他才提步跟上,硬是卡在宁怀宣身前教那小子近不得昭王爷的身。

此时皇后并不在养心殿,倒是当朝丞相宁谨铭立侍在龙驾前。

宁谨铭已是两朝重臣,先帝在位时他便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辅相,今帝即位依旧拜其为相,辅助朝政,算来也有三十多年的光景了。

皇帝与宁谨铭正说着话,听见侍者通传说昭王爷与太子过来了,便将人宣入,然一国至尊最先看见的却是跟在两人之后的宁怀宣。

“这是谁家的孩子?”缠绵病榻多时的帝王见那孩子一身青衫干净大方,白皙的脸上眉眼清俊,纵是还未长开却隐有几分熟稔,当即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宁谨铭,道,“宁相家的小公子?”

宁谨铭称是。

宁怀宣就跪在圣驾之前,一声“宁怀宣参见皇上”纵然童音稚嫩,确实有宁谨铭才显露得出来的气度。

“朕没记错的话,是叫怀宣吧。”龙颜带喜,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孩子招来身前,又仔细看了看,眉清目秀得比宁家其他两位公子都更像宁谨铭,“还是朕给取的名。”

宁怀宣出生时正是那年殿试,彼时宁夫人在相府中生产,宁谨铭在金殿上看天子钦点状元。殿试完毕,相府中亦传来喜讯,宁谨铭高兴得即刻就要出宫却被皇帝叫住,问过情况之后,当朝天子就要与丞相同去相府,说是高兴。

外头金科放榜,喜讯更迭,相府中人为宁家三公子的降生而欢天喜地。皇帝看着脸还皱巴巴的初生婴儿,又想起自己才出生不久的长子易慎,心头更是欢喜,道:“就让朕给这孩子取个名儿吧。”

圣意眷顾,那还不谙世事的孩子便得了怀宣这个名儿。皇帝说,宣是宣纸的宣,怀宣,取怀中藏宣,满腹经纶之意。

有了这样的意头,再有宁谨铭向来的严厉督导,宁怀宣自小便被要求通读四书五经,学什么都先人一步,誓不能辜负了这样一个名字。

有时宁怀宣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管教教他心力交瘁,但每每看着宁谨铭眼底的希冀以及同自己一样苦读勤学的两位兄长,他便只好咬牙坚持,六岁的孩子,学的东西已经跟两位十三岁的哥哥所学的内容相差无几。

纵是宁怀宣平日再淡定稳重的性子也抵不过如今皇帝殷切的目光,脸上洇出浅浅的两团红晕,他只将头埋得极低,就像要嵌进胸膛里去似的。

“这样可就没了宁相的风采了。”皇帝打趣道,视线不经意就绕到了一旁的易慎身上,见长子咬着嘴唇正愤愤地想着什么,那眼光实打实就落在宁怀宣身上,只教他不觉好笑,问道,“易慎你在看什么?”

皇室到了当今圣上这一代子嗣单薄,除了皇后诞下太子易慎,就只有辰妃生有皇二子易勉与柳嫔之子皇三子易勤,而他与这三个儿子都不甚亲密,纵然平日也都是直呼姓名——无怪乎易慎更喜欢同昭王爷处在一块儿,皇叔侄儿地称呼着,总也好过连名带姓地叫。

“没,没什么。”易慎被问得心虚又不好说是因为被宁怀宣这不起眼的小子抢了风头心里头不高兴,是以即刻摇摇头就往昭王爷身边靠了靠。

皇帝的目光自此落在昭王爷身上,注视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朕是不是答应了让怀宣陪在易慎身边做侍读?”

一句简单的问话,几乎就快让易慎攥起拳头拖着宁怀宣到外头痛打一顿,那就是“易慎”跟“怀宣”的区别。

“是。”昭王爷此时也收敛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宁怀宣目光瞟过宁谨铭,父子之间像有默契,只消一个眼神,六岁的青衫男童就明白了那一国丞相的意思,当即又跪在圣驾之前,道:“皇上厚爱,宁怀宣定不负皇上圣恩。”

三个大人看着这小小孩童郑重笃定的模样皆面露宽色,唯独易慎拽着袖管里的拳头极不痛快,看着皇帝身手扶起那个看着跟闷葫芦一样其实已经学会阿谀迎合的宁怀宣,恨得直磨牙,声音连站在身旁的昭王爷都能听见。

青年王爷瞥了一眼易慎,旋即笑了出来,伸手在一国储君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轻嗔道:“想什么呢?”

易慎揉了揉那一点痛处,本是连昭王爷都不想搭理了,无奈一抬眼就看见九皇叔淡淡的笑意,跟看热闹似的,他便赌气哼了一声。

“怎么了?”皇帝耳朵尖,易慎这轻轻的一声也能入了他的耳,便就此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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