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edad/孤独——阖卢
阖卢  发于:2013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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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看了看我的后方,我回头看到单亦的车就停在路灯下,他趴在车窗上,像是也看着这边。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就暖起来,只想马上跑过去。

萧微哼了一声,说:“快回去吧,我先进去了。”

我点了点头,又拿手去揉他的脑袋。再见面时他可能就不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我说:“萧微,保持联系。”

他笑了笑,摆摆手走了。

我看着他走进店里,回头一溜小跑来到单亦车前。

单亦一抬头,眼里就染上路灯的光,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我就跟鬼使神差似地俯身咬住他的唇。单亦只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按着我的后脑勺把这个吻加深。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辆已经很少,我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单亦的唇跟抹了水似地发亮,我忍不住又上前亲了一口,抬眼就看见后座上的两个人。

“……”

Sean见我看他,马上坐直身子啪啪啪地鼓掌,金毛面无表情地附和,现在我特别希望眼前出现一个被偷了井盖的下水口,这样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窗玻璃上。

Sean在后座上手舞足蹈,他把金毛拉起来换了个座,又整个人趴在我的椅背上问我和单亦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进行到哪了。

他自顾自地问个没完,也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回答。

我被问得完全没了脾气,只能捂着半边脸望向车窗外。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地,我希望这两人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过了一会儿,Sean又啊了一声捂住嘴:“你们怎么不说呢?我还住在他家。”

其实金毛来后,Sean去单亦家住的次数已经很少了,只是行李还放在他家而已。他这一说,我琢磨起他话里的意思,更加羞愤了。

我咬着手指头,绞尽脑汁想转移个话题,这时车子突然打了个转停下来,我的脑袋也如愿以偿地撞上了车窗。

我揉着撞到的地方喊了声痛,听见单亦说:“下车。”

左右张望了下才发现他停的地方是他之前住过的酒店,我心想他们来这儿干嘛呢,手刚搭上把手,就被单亦拉住了。我有点蒙,看见单亦回头对Sean和金毛说:“快下车。”

Sean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指责道:“你不能这样,一起,大排档!”

“大排档下次吃也一样,我们要回去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Sean抖着手还想再说点什么,金毛早就下车了,又绕到他这边拉开车门把他也一起拉了出去。

我看着Sean扑腾着走远的背影,有点懂了,这几个人本来打算一起去吃宵夜,现在宵夜没吃成单亦又把他们送回下榻的地方了。

“你……”我看着单亦,心想你怎么这么幼稚。

单亦还拉着我的手,他把手凑到嘴边亲了一口,说:“我们回家。”

手被他嘴唇碰到的地方一下子就变热了,我差点就从座位上弹起来,他却又松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启动了车子。

回到家单亦拎了毛巾去洗澡,我想起萧微送给我的礼物,从包里把小礼盒扒拉了出来,又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了。

紫色丝绸里躺着一只黑色的钱包,款式经典,质感很好。我打开来看,里面居然已经放进去一张照片,不是别的,是我和萧微上次在游乐场的合照,应该是排队上过山车的时候拍的,萧微脑袋占了很大的版面,我缩在右下角,表情呆滞。

我忍不住念了声靠,这混蛋真的到最后一刻都要这样玩我。

我正对着照片唾弃个不停,单亦已经洗完澡了,他没穿上衣,赤着膀子走过来,头发还滴着水。热气笼在他身上未完全散开,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点不真实。

我咽了口唾沫,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好在单亦也没看我,他坐在床沿擦起了头发,说:“你也去洗个澡吧。”

我如蒙大赦地抄起毛巾跑进浴室,脑子里还印着他刚刚的样子,但凡他再稍微逊色一点,我应该就不会这么忐忑了。

我走出浴室的时候单亦正倚在床头看杂志,认真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迷人的,但他今天明显有点儿走神,我翻箱倒柜地找吹风筒,最后却发现吹风筒就在他手边,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我“喂”了一声,他迷糊地瞪着我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看得我色心顿起。

我甩开拖鞋飞扑上床,晃着两只没干的脚丫,发号施令:“帮我吹头发。”

单亦这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子抓了抓我的头发,真的帮我吹起头发来。

我的人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了,我高兴得哼起歌来,舒服得都要睡过去。

事实上我真的差点就睡着了,迷糊间感觉到单亦在我耳廓上亲了亲,他的声音醇得像红酒,泛着丝丝甜味。

“别睡。”说着又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种时候要是能再睡过去就神了,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感受到他一路向下延伸的吻,整个背部都被一种酥麻的感觉所侵占,然而我的脑子却是无比清醒的。

单亦也是清醒的,这是我们的第二次,我们互相告白之后的第一次。

我们是相互喜欢的。

这种认知让我几乎沸腾起来,热气逼上眼角,连带着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我一边哭一边想着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丢脸的人了,但是看着单亦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想笑。

我就这样哭着笑着靠在单亦怀里,拿糊着眼泪的脸去蹭他的胸膛,又亲又咬,不亦乐乎。

之后的事情进行得理所当然,我竟然有一种解脱感,就好像从一个绵长的恶梦里醒过来一般。

三天后我终于体会到梦想成真的感觉。Sean和金毛逗留多日,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买了回国的机票。

单亦开车送他们到机场,我当然也就跟着一起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买凌晨的机票,我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握在手里的罐装咖啡有几次差点抓不住。

Sean是个美青年,当他站在金毛身边时,那股子阴柔味道就被衬得更加浓郁起来。我至今没有去问金毛男人叫什么名字,因为太长,我觉得我们不会再见面,记不得也没关系。

Sean穿着一件七分袖的针织衫,深V领口把他诱人的锁骨完美地展现出来,他把一侧的头发拢在耳后,另一边下垂的刘海挡住了眼睛,带着点不修边幅的凌乱美感,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反观金毛就很奇怪了,他居然在深夜里戴着一个墨镜,又把鸭舌帽扣得很低,还戴了个口罩,这种奇怪的扮相当然也为他博得许多注视,但那些目光包含着什么意味就很值得深究了。

安检时间到,Sean上前亲了亲单亦的脸颊,又给我一个大力的拥抱,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说:“我真希望你们也能一起走。”

我送给他一个微笑,心想我这辈子估计没有机会踏上美利坚的土壤了,不禁有些惋惜。

金毛在原地杵了很久,最后还是大步上前,动作僵硬地搂了搂单亦,我听见他在单亦耳边说了句鸟语,虽然看不见脸,但觉得他的动作总带点别扭。单亦倒是大大方方地拍了拍对方的屁股,跟哄小孩子没有二致。

也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金毛在美国时尚界是个小有名气的新秀,到后来他作为一个移动衣架红透半边天,我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这辈子唯一一个结识名人的机会,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Sean回国后还给我发过邮件,附带他和金毛的合照一张,那张照片我特地冲洗了出来,想跟萧微的照片放在一起,但是翻出那个一直没舍得用的皮夹却发现里面我和萧微的照片早被一张新的照片挡在了后面。

不知道单亦什么时候动的手脚,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穿着背带裤岔开腿站得颇有气势,冲镜头摆了个V字手型,嘴巴都快咧到耳根。

我捧着那张照片笑了大半天,才珍而重之地把它和其它两张照片连带着皮夹一起又收回礼盒里。

我不会唱歌,但有一句歌词我总是记得很清楚。

因为回忆总是美。

第十九章:见家长

对一个大三的学生来讲,七月是忐忑的。

投简历——面试——实习——写毕业论文——答辩——毕业。

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接下来这一年我将过得多么生不如死,但我必须挺着。尽管耿城已经帮我挑了一个实习单位,但既然我跟单亦在一起了,自然要把目标放回本市。

我不想跟他分开。

我绞尽脑汁地敲我的简历,真心不明白别人手上那一沓沓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生成的。

“获奖情况?……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校园实践?……勤工俭学算吧,嗯,爱好特长?做家务……自我评价……非、常、好……总之,让我死吧!”

我自暴自弃地把已经变成鸡窝的头发抓得更乱,仰面倒在沙发上。

单亦望了这边一眼,放下他的鼠标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又扶着我的脑袋枕在他大腿上:“这么烦躁?”

我抑扬顿挫:“简历之难,难于上青天!”

他听着就笑了:“你不是打过很多份工吗,把那些经历写上去都好多张纸啦。”

我欲哭无泪,脸一定已经皱成桔子样:“可我只有当服务生的经历。”

“每一个优秀管理人都是从服务生做起的。”

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错。

我贴着他的大腿蹭了蹭:“实习了就会很忙,这边的拍摄不能做了,见面的时间也会变少。”

这才是我郁闷的真正原因。

单亦修长的手指轻轻顺着我的头发,他说:“有什么关系?四个月而已,我会给你加油的。”

“可是我们认识到现在也才五个多月,四个月很长了。”

他终于顿悟,低头看着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我惊得就地弹起,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我才不怕呢。”

我怎么可能会怕因为没时间在一起感情变淡呢!怎么会怕他一空下来又会去回想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呢,我才不怕呢。

就算怕也是怕他把自己锁在回忆里会难过,怕没人陪着他会觉得寂寞,怕一想起那个人他又会醉个稀巴烂回来哭啊!

我真是越想越怕,连留级再念一次大三的心情都有了。

大概我的表情真是很可怕,单亦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二话不说把我一下子搂紧了,勒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我从未听过他用那么正经的语气说话,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几乎都能想象到他绷紧的下颌线条。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不用担心那些。”

安静了片刻,他又把手收得更紧了:“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从单亦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颤抖,他看上去好像比我更害怕,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能回抱着他,顺着他的背部安抚他。

最后我总算通过了一个本地小公司的面试,人事部经理交待完上班时间和着装要求就放我走了,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提心吊胆地打了个电话给耿城,跟他报告我实习的事情。他尽管生气,但还是表示理解。

比他更可怕的是庄芸,她直接杀到我宿舍来,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到校外的茶餐厅,要不是这一遭,我都不知道原来她天生神力!

怪力女隔着桌子企图用眼刀把我杀死,我看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冰水,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等她终于发泄完怒火,坐着喘气的时候,我才战战兢兢地想起我还没把我和单亦的事情告诉她。

我是犹豫过的,但我深深地知道,此时不告诉她,以后要告诉她只会更难。

经历一番天人交战,我最终还是把这事说了。

结果也在预料之中,比起推掉耿城介绍的好单位,和同性交往这件事让庄芸更难以接受,简称难受,只是我没想到她会难受到那种程度。

我已经做好被泼冰水的准备,但她只是失神地坐着,片刻后开始扑簌扑簌地掉眼泪,豆大的泪珠掉进水杯里,精致的眼妆也花了。

我心里念着哎哟我的妈,真是半点主意也没有了。

好在庄芸只哭了一小会儿,她哽咽着表示要见一见单亦,我推脱不掉,只好答应。

跟她告别后我一个人往单亦的公寓走,走着走着才发现我干了一件坏事,我竟然没问过他意见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怎么就那么二呢,二的同时我又深深地同情我自己,我到底干嘛了,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又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这是我的大事,但他妈这不关别人什么事儿啊。

我嘟囔着开了门,单亦正在睡午觉,因为外面太亮而拿背部对着窗口。

我一身暑气,不敢离他太近,索性在地板上坐下来,就那么看着他的睡脸。

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居然离得这样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觉得幸福又满足。

“可是你呢,你是不是也一样地喜欢着我,像我喜欢着你一般。”我轻轻叹了口气,一点也没注意到我把心里想着的话说了出来。

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想着这样一些无解的问题——

如果我们没遇上对方会怎么样?

如果我们没爱上对方会怎么样?

而今我们在一起了,以后的日子,又会怎么样?

阳光透过窗玻璃柔柔地洒了一地,眼前的事物都被镀上一层淡金色,让我很快就撑不住厚重的眼皮。睡过去之前我还在迷迷糊糊地想,我们吃了这么多苦,未来无论如何都该是一帆风顺的。

七月中旬白修的回国终于为我制造了一个让庄芸和单亦见面的机会。

那顿饭是白修请的,在一个大排档。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见面会要在大排档进行,我最初是不理解的。

白修显然知道了我和单亦的事情,他和庄芸严肃的表情让我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感,单亦也很紧张,他在桌子下面轻轻捏着我的手,又伏到我耳边小声问庄芸为什么在瞪他。

我怎么知道庄芸为什么要瞪他,大概是因为他太俊美却是一个Gay,不符合庄芸的人生美学,所以让她感到愤怒。

反观陪同而来的白翊和耿城就很有乐子了,他们从入座开始就致力于活跃气氛,一味地劝酒,最后居然把自己灌倒了,开始哭哭啼啼地对工作和实习生活进行血泪的控诉。

庄芸也醉了,她竖着眉毛气势汹汹地扯着单亦的衣袖:“你丫要是敢对蓝岚不好,我就拉一皮卡的小孩去你家拍门喊爸!”

“……”

“……”

“……”

旁边那桌的几个青年最先开始起哄,白修敬畏地看着庄芸,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地招呼老板过来结帐。

那时我终于明白了这么重要的见面会为什么不选在高档一点的餐厅进行的原因。

白修的发言一推就推到了7月17日,那天是梁优齐的祭日,夜里我们来到海边,单亦把手中的一捧百合花放到水中,看着它被浪花卷到很远的地方。

白修和我坐在沙滩上,风吹着衬衫发出猎猎声响,白修孩子气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手指在沙面上无目的地乱画。

“我还记得我们上一次来这里的情形,”白修把脸转向我,瞳仁像玉石一样温润,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一只眼睛是残疾的,他说:“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颜祈,当时我们比你还小几岁,时间过得真快呀。”

我看着不远处的单亦,他的背影带着一种决然的味道,显得非常单薄而寂寥。

单亦是孤独的,而他似乎已经把自己融进这种孤独中。

“那家伙真是傻,一根筋通到底,一点也不懂得拐弯。”白修点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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