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与幸臣 下——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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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笔极好的买卖,可惜于礼法不合。洛浮夕只当是一说而已,但是如今不抓紧机会好好讨价还价一番,恐怕日后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时机了。

墨夜以为他不过就是想要一个为王的头衔,可他忘了,一个亲王算得上什么?洛浮夕本来就是洛水的王。

对方笑道:“帝君还真是慷慨,这就给了洛浮夕那么个头衔?”他嘴巴上扬,分明是笑着,看眼底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墨夜并不是没有感觉到看,从洛浮夕的眼底看出了不一样的神情。随即抬眼道:“怎么,你还有其他要求?有的话,全都说出来,看看朕能不能满足你。”

“果真?”

“朕可以给的,绝对不吝啬。”

洛浮夕站在墨夜面前,温文尔雅,大有绝对没有逼迫墨夜的意思,好像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臣于天华四年入宫,入宫当晚,受到帝君垂爱,并助帝君除掉了渤海国公主,肃清不服的武将;而后官至翰林舍人,学士,司笔。天华四年夏天出宫回南疆,助帝君打击贪官污吏、治理水患灾情,招安杜三娘;后因为科举弊案成为了礼部侍郎,民言司御史;再然后,贵妃被害,替帝君查清主谋;解帝君帝后之忧。天华五年,胡奴来犯,臣带着众将士前去【北函关】抗敌,历历三载,将胡奴渤海敦煌三军击溃,胡奴退出呼兰草原。臣不敢居功,可这些年也是苦劳无数。”


墨夜听完,半晌没有说话,回忆一番道:“没错,你为朕所做的,朕都看到,所以,朕也没有亏待于你。如今你官至承恩公,千石大户,整个天下能在你这个年纪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洛浮夕又道:“如今再让臣去【西玉关】,帝君以为,拿一个亲王的虚名,就能让洛浮夕满足了?”

“那你想如何?朕不是已经说了么?”墨夜突然变了脸色,心里有种预感,觉得洛浮夕今天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对方逼近了一步道:“帝君,这些事情,原本都应该交由您自己来裁夺,可事实上,为臣子的,帮帝君做完了所有的活,当洛浮夕在塞外跟敌人厮杀的时候,请问帝君在做什么?”

“什么意思?”墨夜心中不悦,难道是来翻旧账了?之前跟他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说起了这些旧事来,让墨夜十分不痛快。

那洛浮夕并没有被墨夜转变的脸色而震慑住,继续道:“臣还没有记错的话,第一次,臣从南疆回来,帝君的爱妃,胡奴小公主怀了身孕。第二次,臣从北函关回来,帝君宠幸子沐,让后妃们怨声载道。而那诞下子嗣一事的江山社稷大任,也似乎没有见动向。”

“洛爱卿今天是来指责朕了?”

“臣不敢,臣只是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那江山社稷的大任,最后也是臣替帝君周全了,有了昀夕这一脉血亲……敢问帝君,这原本都是您自己的份内事儿的,如今都交给臣来做了,您这个帝君,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于悠闲了?”

“洛浮夕,你放肆!”墨夜提高了声音,大手一挥,将前面的公文全部都摔落在地,纷纷砸在洛浮夕的脚边,墨夜突然一把站起来,将洛浮夕的领口拎住,狠狠道:“朕还要你来教朕为帝王之道不成?”

“呵呵,”对方讪笑,而后将手按在墨夜施暴的手上,抬眼对上墨夜的双眸道:“帝君自然不用臣来教,臣只是好心提醒帝君,按照臣那么些年,为帝君鞍前马后的功勋,若指名要臣再出一次【西玉关】,帝君可要好好考虑筹码才是,若是一般的,臣还真是看不上。”

墨夜深看着面前笑意满满的洛浮夕,他依旧有一张明艳动人、叫他忍不住想多看一会儿的俊脸,可如今在他眼中,这笑却是让他分外的难受。他总觉得这笑颜生生的被装了出来,也许洛浮夕的内心根本就不是这样。

“洛浮夕,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他的双眸突然暗淡了下去:“你以前从来不会要求什么,就算要求,也不会过分。”

“臣这一次,依旧不过分。”

“你!”墨夜被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气结,“你这次要的是什么?你不要亲王,你难道还想要朕的帝位不成?”

这句话出来,那洛浮夕便“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看着墨夜恼羞成怒,居然分外开心:“若帝君真是觉得这个都可以给,那洛浮夕定要叩谢帝君的厚爱,如此厚礼拜谢不怠!”

“洛浮夕!”墨夜瞪大眼睛,心中被激起了怒火,这个臣子,居然想要窥伺自己的地位?他一直待他不薄,就算是天下所有人都可能会想着篡位夺权,只有洛浮夕,他是出自与本能的信任的,甚至为此还给了他可以免死的圣旨!

可他倒好,居然对他的厚爱熟视无睹,如今也来打他帝位的主意了?

还是说,这个人,从来都是在演戏?

他的无辜弱小,流泪无助,包括他在自己怀里娇态,都是装的?

墨夜不敢置信自己的想法,这个打击未免太多震撼!他无疑否定了之前自己的感情的交付,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也是交付。而这个对方,居然欺骗了自己?

作为帝王,他不会容忍这样事情的发生。

“告诉朕,你只是在开玩笑!”墨夜手里的拳头已经捏紧了,强迫着自己努力平静,不要忍不住发火,他也在心里祈求,希望这只是洛浮夕纯粹的玩笑,而后便乖乖的还是他的小猫儿,温顺而听话。

可惜,他错了。

墨夜没有等来洛浮夕是“玩笑”的事实,因为洛浮夕在接下来的话中,粉碎了他的希望。他道:“臣这句,并不是玩笑!”

“——放肆!”忍无可忍!墨夜内心的极限和容忍度,被一次次的挑战,他以前说好不会再对洛浮夕动粗的,可如今威胁到他的王权了,他如何能再忍?伸出手去,恼羞成怒的朝着洛浮夕的脸,劈头盖脸的想要打下去。

那巴掌就要压在洛浮夕的脸上了,说时迟,那时快,洛浮夕一个反手,居然灵敏的抽手上来,一把将墨夜的巴掌在半空中截住。那手就被他牢牢捏在手心里。

墨夜根本没有料想洛浮夕会这般的有力,居然可以截住他的手!低头看着洛浮夕毫不屈服的眼神,听见洛浮夕冷笑道:“你以为,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么?”

“你以为,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么?”洛浮夕道。

墨夜僵在原地,手腕还捏在对方手里,暗暗发劲的手指深深掐在了墨夜的皮肤里,他从来没有想到,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居然能有这般的蛮力将自己完全的制服住,甚至让他没有力气挣脱。

“你到底想怎么样!?”墨夜瞬间变得异常冷静了,发力的手松下来,洛浮夕这也才跟着放了手。

“帝君,臣看您总是被政务所累,觉得这样太过辛苦,不如索性放下包袱,好好的享受余下的人生,将这些琐事杂事全部交给臣来处理,如何?”

“你想篡位?”

洛浮夕摇摇头:“你还有个儿子,也是我的外甥,将帝位传给昀夕,这怎么叫篡位呢?臣没有心思自己做帝王的。”

“不是篡位,也是逼宫,洛浮夕,朕真是小看你了!”墨夜对着他冷笑,随即朝着门口喝到:“常公公,传侍卫进来,将洛大人请到偏殿好生休息,他太累了!”

话音落下,隔了一会儿,却听不见对方的回应。墨夜心里生疑,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听到朕的话没?”

结果这一下还是一样,门口没有一点动静。

洛浮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很是愧疚一般,答复墨夜:“臣以为,那常公公大概,听是听到了,只可惜,他没有能力在帮帝君跑腿了。”

“嗯?”

洛浮夕转身朝着门口道:“韩公公,请带常公公进来吧。”

本不是在御书房值班的韩来玉突然就掀开帘子进来了,也没有等墨夜的传唤,跟着他的,身后还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禁卫军!

禁卫军不是应该在守皇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墨夜突然下意思到了洛浮夕嘴角里浮现出的风云莫测的笑意的真正意图,不由冒了冷汗,难道……?

果然不出所料,从几个禁卫军身后,被丢进来两个五花大绑的人,全部被捆得结结实实,还被塞了锦帕,让那个这两个人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一个,正是常公公,另一个,则是侍卫头领。竟全部被禁卫军抓了。

墨夜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慑地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漠然地看着洛浮夕。他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了这样,更加无法在短时间内作出一个决定,或者万全之策。因为洛浮夕还没有摊牌,墨夜也便没有了先机去猜测洛浮夕的真实意图。

结果等到的,却是另一波人的鱼贯而入,那为首的,就是一身戎装的杜三娘。

她是禁卫军的首领,见到墨夜居然不跪,直接对着洛浮夕道:“大人,禁卫军已经控制了皇宫,还控制了所有企图不听话的大人们。范白宣,申之敏,沈绥良等六十八名大臣,全部上书要求帝君退位,传为给新主昀夕皇子!按您的意思,已经将皇嗣的消息传遍京城了。”

杜三娘说完,转而看了一眼墨夜,继而准备出门。

洛浮夕点点头,对着禁卫军道:“来人啊,帝君累了,需要休息,那原来的承恩殿空气不太好,将帝君送到王宫最北方的【凝露台】休息!”

“是!”上来两个彪形大汉刚要将手搭在墨夜身上,对方突然一跃,从桌子上跃了过去,想要去拿挂在墙上的宝剑,彻底跟他们来个厮杀。墨夜从小征战沙场,武艺了得,可以以一抵十,如今不过是两个禁卫军,他何尝放在眼里。

可刚取了剑,将它拔出来,用尽力气朝着对方砍去,墨夜突然眼前一黑,心里莫名悸动,心跳的厉害。

而后两腿发软,几乎要倒在地上了。

两耳嗡嗡的只叫唤,那意识却越来越迷离了。

在自己全然昏迷过去前,只听到洛浮夕在他耳畔道:“帝君不愧是帝君,臣每天在燕窝里下慢性的【失魂散】,吃了多日,才终于让您慢慢失去了体力。”

说完,但见他最后的笑容,印在自己的双眸里,墨夜终于失去了意识。

一百五. 被囚的王

【凝露台】,位于御花园的北角,隔着一堵高墙就是护城河,凝露台是前朝帝君为了观星看月而特别建造的高台,高100尺,除了塔楼,乃皇宫中最高的建筑物。凝露台上有一应俱全的器物,俨然一个小小的宫殿。倘若在下面入口处设置守卫关卡,上下露台便只有一条道路可通,再无二法,除非长了翅膀飞走,或者水性好大难不死跳入护城河中,也没有被守卫发现乱箭射死,否则想要从凝露台里出来,如同登天。

墨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环境里,尽管四周还是皇宫的陈设,奢华无比,可这个地方,并不是他的承恩宫,更不是他的御书房。

墨夜从床榻上起来,有点意识的混乱,头疼欲裂,等到慢慢适应了身体上的软弱无力,肌肉酸痛,这才开始回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由还记得,之前在朝堂上,得知了敦煌联合胡奴、渤海大举进犯三个关口,还劫持了赵阁老,要洛浮夕前去和谈,再然后,御书房里,洛浮夕一改往日温婉乖顺的样子,居然趁火打劫,逼他让位给自己的儿子昀夕?而他唯一的皇子尚在洛水他的母亲处,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洛浮夕!”墨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人的名字,从床上翻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将门推开,眼见一轮红日即将沉入西山,天边一望无际的火烧云,红似烈火。

“凝露台!?”墨夜认出了自己所在地,再回头,却发现通向地面的石阶门落了锁,从缝隙处看到门外站了一队的禁卫军!

墨夜顿觉不妙,又朝四处环顾,发现自己居然被囚在了凝露台中,四下都是禁卫军的身影!

这时候,从后面传来脚步声,墨夜回头,发现了韩来玉的身影。

“你?哼,你主子洛浮夕呢?”

“回帝君的话,我家主子洛大人,正在跟众臣们商议帝君退位的事!”韩来玉一面温和的笑着,一面送来了吃食:“大人惦记帝君,怕凝露台的食物不好,又送来了您爱吃的东西,帝君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小奴便是。”

“哈哈哈,朕还没有死,他就急着商量要朕退位了?好个洛浮夕!”墨夜一把揪住韩来玉的衣领道:“让他来见朕。”

“恐怕有些难度。”

“什么意思?”

韩来玉并不畏惧墨夜的盛怒,因为他知道,这里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人会传话给洛浮夕了:“洛大人说了,帝君想见他的唯一一个机会,就是帝君同意退位,那么小奴自然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人,大人也会来见帝君,否则,大人是不会打扰帝君的清休的!”

“你们要软禁朕不成?”

韩来玉笑道:“不是【要】,是【已经】。满朝文武,如今都知道帝君抱恙在身,需要休息,还请帝君保重龙体才是!”

“你!”他被韩来玉的话激怒了,将人一把摔在了地上,韩来玉被打了一个巴掌,嘴角甚至渗出了血。

“你个狗奴才,识相把洛浮夕叫过来,信不信朕杀了你?”

韩来玉抹了抹嘴角,连忙起身跪在墨夜脚下道:“小奴自然信帝君的能耐,可帝君要知道,杀了小奴也无济于事。小奴不过是一个传话的,带不到洛大人要的答案,就算要杀了小奴,洛大人也还是不会来。请帝君三思!”

墨夜捏住了拳头,想他征战四海,一步步走上权利的顶端,最后却被这个小小的臣子困在高台之上!?

这是他从来没有料到的,也是从来没有过的羞辱。他愤怒的想将怒火发泄在这个小宫人面前,最后也还是收了手,因为韩来玉说的没有错,就算打死了他,墨夜的处境依旧是不会改变的。

“那好,你代我去问一问你的主子,朕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的原因。为什么要逼朕退位!朕才会考虑要不要答应。”

韩来玉站起来道:“小奴可以传话,只是大人愿不愿意回复,小奴并不能打保票。”

“去吧!”

韩来玉出了【凝露台】的大门,让那个侍卫落了锁,出来的时候居然发现洛浮夕就站在门口。顿时一惊:“大人怎么在这里?”

“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洛浮夕从怀里掏出手巾来,亲自递到韩来玉面前,将他嘴角渗出的血丝抹去了。一边心疼道:“真是苦了你了,帝君下手不会轻,这一巴掌,算是为我挨的,以后必将会报答你。”

“大人严重了。”韩来玉接过手巾,敷在自己的脸上,苦笑道:“那么大人也听到帝君的话了?帝君想要小奴传话,问大人为什么那么做的原因。大人要不要转达呢?”

“呵呵,他想见我?”洛浮夕冷哼道:“给过他能见我的唯一条件了,就是同意退位,不然,就算是病死在里面了,我也不会妥协的。”

洛浮夕转而走下楼梯,那韩来玉一声不吭的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觉得洛浮夕格外的寂寞。落日余晖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个人孤独的朝前行着。

寂寞的,是他的心。

墨夜没有等来洛浮夕,在这之后的第二天,唯一能见到的人,还是收拾打扫和伺候饮食的韩来玉。他不止一遍的问韩来玉,洛浮夕准备什么时候来见他,等待的都是一句“等帝君同意退位给皇子了,才会来。”而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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