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胤禟胤禵自得其乐，那边和胤祥塞完了一场的胤誐终于发现他的九哥和十四弟不见了，找了一圈儿凑到了他八哥面前，“八哥，这九哥和十四弟怎么不见了？难道先回去了？”

这会儿正陪着自己福晋溜冰的胤禩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一愣，随即指了指一个方向，“老十，你瞧着那是老九和十四么？”

“哪儿啊？”胤誐顺着胤禩指的方向望过去，下一秒便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儿，喃喃道，“我的亲娘四舅姥姥，我莫不是眼花了吧？！”

这回连一贯处变不惊温文尔雅的胤禩的表情也带上了些呆滞，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没错儿，就是老九和十四在那儿滑冰呢！”

胤誐看着那躲在偏僻处笑语晏晏滑冰的胤禟与胤禵，伸手狠掐了自己一把，嘶地吸了声凉气儿之后才丢下一句，“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吧！”然后滋溜一声就往胤禟那边滑去。

在一旁的胤禩与八福晋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过去了。

小两口倒不如胤誐那么急切，两人互相搀着慢悠悠的滑，路上八福晋开口道，“这些个日子表哥同十四倒是亲近呢。”

胤禩在自己媳妇儿面前倒没有藏什么话儿，“是啊，老九如今倒真是把十四放在心里惦记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也不忘给十四捎一份。”说着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之前汗阿玛不是说年后给十四建府么，这边十四还没动作起来，那边老九就开始张罗着给十四淘换些家居摆设什么的了。”

看上去胤禩是说两兄弟感情好，但是与他感情深厚的八福晋还是从里头听出了些别样情绪，一向泼辣爽利的八福晋笑了笑，“爷这是心里醋了吧？”

面对自己媳妇儿如此直白的话，胤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九关心十四我倒是乐见其成，可是现在总觉着十四同我不亲近了，有的时候倒觉得十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地。”

无意间真相了的八爷如今沉浸在原先粘着自己的十四弟同自己疏远的失落小情绪中，而八福晋眯眼看了看同胤禟拉着小手滑冰的胤禵，安抚道，“十五六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多容易被新鲜事儿拉扯去精力啊。爷倒别担心，我瞧着十四还和原先一样么，过些日子就好了。”

胤禩听了，也只笑一笑，“福晋说的是。”

那边胤禵当然不知道胤禩夫妇正在讨论自己，他这边正在朝胤禟显摆自己的水平，“嗳，九哥，你这么直来直去地划着有什么意思啊，弟弟我还能转圈儿呢。”

胤禟翻白眼，“转圈儿谁不会啊。”

胤禵开口道，“不是一般的转圈儿，是连续转圈儿。”说完也没等胤禟开口，胤禵就自顾自地在冰面上原地转起圈来，一开始还是慢慢地，到后来就开始越来越快，胤禟的表情也由最初的漫不经心到现在的目不转睛。

两人正各自入戏的时候，那边胤誐的大嗓门忽然响了起来，“哎呦，九哥，我差点儿以为我眼花了呢，真是你和十四啊！”

这里得插一句的是，横向纵向比较，其实这里面肺活量最大的就是胤誐，肺活量大，嗓门儿也大，如今这么一吼把在原地转圈的胤禵吓了一跳，一个失衡，人啪叽一声就往边上倒，最后依靠惯性与加速度撞上了个软乎乎的垫子。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胤禵摸着身下热乎乎软绵绵的垫子，抬起头一看，又是一惊，身底下哪是垫子，分明就是自己的九哥呢！

毫无心理准备的胤禟被这么流星锤似地一撞，那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胤禟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移了位。

胤禵赶紧从被撞的翻白眼的胤禟身上起身，伸手去拉胤禟，“嗳，九哥，你没事儿吧？要不要紧呐？”

被撞的难受的想吐的胤禟恶狠狠地瞪了胤誐一眼，心中越发坚定了一个信念——冰场这地方根本就是和自己八字不合！

于是乎，好不容易被胤禵克服了的冰场恐惧症被胤誐那一嗓子又给吼了回去，对此，胤禵表示十分遗憾。

说过年慢也快，哗啦啦就是几天过去，康师傅也从长假恢复了工作，诸位阿哥与王公大臣们也开始各归各位。

正月初九是胤禵生日，诸位阿哥们都送了礼，康师傅也没落下，并且相较于兄弟们的生日贺礼，康师傅的倒是最得胤禵的心意了，这礼物有两份儿，第一是给胤禵的第一个儿子赐名弘春，第二个就是下旨给胤禵建府了。一想到就快有自己的府邸不用再窝在阿哥所这一亩三分田里了胤禵就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说是赐了府邸，但是也不是说就是精装修拎包入住就可以了，有些琐碎的事情还是得劳烦劳烦胤禵两口子的，对此康熙也很体贴的没有分配太多的差事给胤禵去办，只让他把他那府邸给折腾好。

所以，今天早早地办完差的胤禵就骑着马往和胤禟约好的铺子奔去——胤禟说他的铺子里来了许多西洋新鲜玩意儿，让胤禵去看看，有中意的就带走。

现今事事顺心的胤禵心情就像是这逐渐转暖的好天气一般阳光明媚温暖宜人，骑在马上都忍不住哼小调，途中倒是被在冰面上嬉耍的小孩儿吸引了注意力，扫了一眼，没成想还真发现个熟悉的小面孔，“弘晖！”

那边和小伙伴玩的小脸通红的弘晖猛地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顿了一下，抬眼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发现是自己的十四叔坐在马上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呢。

如今，弘晖和十四的关系也不赖，因为虽然如今胤禵和胤禛的关系也就那样淡淡，但是还是不忘经常让人送些好吃的好玩儿的到四贝勒府去给弘晖，小孩子单纯的很，有人这样惦记着自己怎么会不喜欢呢。

是以弘晖一看见胤禵，立刻直起身往胤禵那儿奔，“十四叔！”

说话间胤禵已经下了马到了弘晖面前，一把捞过弘晖将他抱起来，“怎么到这儿来玩儿了？”说着看了看周围，眉头却皱起来了，“你身边儿伺候的人呢？”

胤禵这么一问，弘晖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回避着胤禵的视线开始东张西望。

胤禵看弘晖这样反应，心里有了数，捏捏弘晖红扑扑的小脸蛋，“自个儿跑出来的？”

弘晖偷眼打量胤禵，见胤禵表情也不算难看，于是讨好地用小脸贴贴胤禵的的脸，“十四叔……”

胤禵对孩子从来都心软，弘晖一撒娇，胤禵也没了脾气，但是也不可能由着弘晖继续在这里玩耍了，拍拍他的小屁屁，“得了，十四叔送你回去，没准儿这会儿四贝勒府为了找你都翻天了。”

弘晖听了接口一句，“我没玩儿多久——”话说到一半对上胤禵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立马转了一个弯，“我把那小木马拿回来就跟十四叔回府。”

胤禵顺着弘晖指的方向看见果然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木马孤零零地躺在那儿，也就放了弘晖下来让他自己去取。

有了胤禵在，弘晖自然也不敢再磨蹭，捡起了冰面上的小木马就弯着眼睛朝胤禵跑了过来，但是意外也在此时发生，胤禵只听见嘎啦一声响，弘晖就这么忽地一下消失在了胤禵的眼前，随即响起的周围孩子的尖叫声。

刹那间胤禵来不及多想便朝弘晖掉下去的地方奔去，一个猛子扎进了刺骨的湖水之中。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情况太过紧急，胤禵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费劲地把弘晖给弄出水面的，脑海中只余下那突然抽筋的小腿和充斥进自己鼻腔的冰冷湖水……

第二十七章

一向宁静的近乎于肃静的四贝勒府如今乱成了一锅粥。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奴才，围成一团的太医，站在门口眼中含泪左右为难的四福晋，满脸担忧的胤祥，还有紧抿嘴唇一脸铁青的四贝勒——胤禛。

胤祥看着胤禛，忽然想起，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四哥表情这样外露了？如是想着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一脸苍白嘴唇发紫的胤禵，心里一沉，转回身子对胤禛说道，“四哥，别担心，十四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胤禛还是那副难看的表情，没有说话。

胤祥对于胤禛的沉默也没有再说什么，又上前两步去安抚红着眼却死死忍住泪不让它掉下来的四福晋，“四嫂，弘晖那儿派人去看了么？”

此时四福晋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心里乱成一团的她听到胤祥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站着离自己不远的丈夫一眼，才紧捏着帕子道，“已经，已经让太医去瞧瞧了。”

胤祥从四福晋的眼中看到了担忧与一闪而过的担忧，环顾了一圈儿这快挤满人的屋子，低声道，“四嫂还是到弘晖那儿去看看吧，指不定弘晖这会儿正找额娘呢。”

胤祥的话正说中了四福晋的心事，那句好几乎都到了舌尖，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另一句，“不妨事，那边我已经拍了嬷嬷过去守着了，若是有什么事儿自会有人回禀。”话是这么说，可是眼里的挣扎却愈发明显。

胤祥看看胤禛又看看四福晋，最后还是上前道，“这满屋子的人也干不了什么，我还是同四嫂去看看弘晖吧，这会儿总是要有个主子在那儿才好呢！”说罢扭头对胤禛道，“四哥，我同四嫂去弘晖那儿看看，若是十四这里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差人去找我。”

胤禛黑沉沉的眼睛扫了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四福晋一眼，冷声道，“看什么！那个孽子！”

这短短的七个字却让四福晋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在一旁的胤祥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也不多劝，冲四福晋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就带着四福晋一起去了弘晖的院子。

胤祥与四福晋离开后，胤禛还是站在那儿没有动，这座府邸的主子立在这儿，深知四阿哥脾性的下人与太医们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进进出出端火盆热水的也是屏住了呼吸。

其实诊治起来并不算难，无非是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浸入那刺骨寒冷的水中受了寒气又呛了水，再者在水中待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云云……

太医将方子过了胤禛的眼，然后又差使人去熬药煎药，待到丫鬟把盛着药汁的碗送上来的时候胤禛挥退了想要给胤禵喂药的丫鬟，自己接过了药碗。

小心翼翼地将胤禵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前，胤禛觉得即使在这因为多加了火盆而显得温暖的过了头的屋子里胤禵身上似乎还带着那冰水一般的刺骨寒意，那丝丝的寒意沁在胤禛自己的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也让胤禛的眼神又沉了沉。

即使是昏睡着，胤禵对于中药还是不太合作，胤禛拿出从未有过的耐心喂着胤禵喝完这一碗药，到最后自己的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没顾得上掏帕子拭汗，胤禛倒是将那帕子擦去胤禵嘴边的药汁。也不知道是那药实在是苦过了头还是怎么样，胤禵这个时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有些恍惚，胤禛见他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寻些什么，于是俯下身轻声道，“胤禵，你要什么？跟我说。”

胤禛这好似怕吓着胤禵的声音让胤禵的眼神聚焦在胤禛脸上，细声问道，“弘晖呢？”

“弘晖很好，在他院子里呆着呢。”胤禛抿抿嘴答道。

听着那小团子没了事，胤禵惨白的脸上倒是带出一丝笑，而后又叮嘱道，“别怪他，吓着孩子可不好……”

胤禛握着胤禵终于恢复了些温度的手，嗯了一声。

得了胤禛的应声，胤禵又是笑了笑，然后慢慢儿地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那均匀起伏的胸脯让胤禛没来由地觉着一阵心安。

胤禛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在湖边看到胤禵的时候自己的心情，看着胤禵被人从水里捞起来后就那样浑身湿漉漉却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的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胤禵的贴身太监孙东喜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而一身是谁的弘晖跌坐在一旁面无血色双眼无神，浑身发抖，这样的一幕，让胤禛一颗心忽然沉沉地掉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胤禵身边的，他只知道自己好像什么也没法儿做。

最后是胤祥指挥着人带着胤禵弘晖回了四贝勒府，也是胤祥叫来了太医，而胤禛，只是沉着脸看着府中的人来来往往……

“四哥。”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胤禛回过神，转头发现是不知何时进到屋子来原本说去看弘晖的胤祥。

对上胤祥那关心的眼神，胤禛的表情有着难得的茫然，“什么？”

“四哥你还好吧？”顺着胤祥的话，胤禛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被胤祥握住的手，这个时候的胤禛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而自己却无力让它停止。

“嗯。”深吸了一口气，胤禛让自己的表情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露于色的四贝勒，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刚刚问了太医了，他们也说十四没什么大事儿，吃几剂驱寒压惊的汤药，好好将养几日就好。”胤祥伸手掖了掖胤禵的被子，小声地与胤禛说话，“刚刚四哥喂了十四喝药了？”

“唔。”胤禛点点头。

“弘晖也吓坏了。”胤祥想起在另一个院子至今还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孩子，开口道。

一提及弘晖，胤禛的脸色又难看了三分，“那个孽子闯了这么大的祸焉能不怕？”

“四哥……”思及刚刚四福晋对自己的请求，胤祥开口劝道，“弘晖还小，自己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心里是又惊又悔又怕，方才还拉着我的袖子问他十四叔的情况。四哥你也别多去责怪孩子，这又受了惊又受了寒，若是再被你一罚，孩子可受不住呢……”

此时除了守在门外的侍从，房内只余下四十三十四三人，胤禵安稳的睡着，胤祥细细地劝慰着胤禛，房内一片宁静。

但是没过多一会儿，厚厚的门帘就被霍地掀开，首先跨进来的是面色铁青的胤禟，他看也没看坐在一旁的胤禛和立起身的胤祥，径直走到床边细细看了胤禵一眼，这才转过身瞪着胤禛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胤祥看着胤禟表情不善，于是上前一步拦在胤禛面前道，“九哥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当然要来，我好好等着的人结果躺进了四贝勒府，我能不来么？”胤禟火气异常的大，“谁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掉进冰湖里面儿了？”

“九哥，你别急，先坐下听我慢慢儿跟你说。”胤祥能理解胤禟听见胤禵出事后着急的心情，只是有点儿不太明白胤禟怎么会这么大的火气，于是好声好气地拉着胤禟在椅子上坐下，又给他倒上一杯热茶，缓声道，“今个儿十四打湖边儿路过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弘晖在冰面上玩儿，于是便要带着弘晖回贝勒府，谁知晓那个时候冰面却碎了，十四为了救弘晖跳进了湖里……”

也无怪乎胤禟火气大，原本说的好好地在铺子里等胤禵，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在胤禟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却有人跟胤禟说胤禵掉进了冰湖里，生死未卜，那一下玉面九爷失手掉了手里的茶杯，心跳也几乎都停了，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到四贝勒府，直到见到了胤禵那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如今听了胤祥的解释，胤禟火气却半点没消，抬起眼看着冷着脸坐在一旁的胤禛讥诮一笑，“弘晖掉进了湖里让十四去救？弘晖身边的都是死人呐？杵在一旁看着主子往冰水里跳？如今一个皇阿哥的命倒不如那起子奴才金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