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胤禵那没辙的样子一点儿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自己的小儿子，笑的越发开怀，“别的朕不说，这回，老九有句话朕可是深表赞同——酒后吐真言呐！”

胤禵被康熙挤兑的欲哭无泪，抬手作揖求饶，“哎呦，我的汗阿玛，您就放您儿子一马吧，瞧瞧我平日里被兄弟们取笑的已经够惨了，这些日子儿子连门都不敢出了。”

这话说得夸张倒也挺对，原本吧这丢人现眼的话也只有胤禟和胤禵自己知道，但是后来八爷党们聚一块儿的时候胤禵嘴欠惹了胤禟一回，胤禟桃花眼一提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大嘴巴的胤誐一听见，那基本上所有阿哥都知道了，甚至于待在慈宁宫养老的老太后都拿这话打趣了胤禵一回。不过老太太比较厚道，笑完了还很护短的说，咱们家的孩子可不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么！相比于老太太的无差别护短，诸位阿哥就没有那么厚道了，性子跳脱些的一见到胤禵就是一副挤眉弄眼的表情，沉稳些的看到胤禵也是要笑不笑，这让胤禵恨得牙痒痒。

这边康熙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真要抓狂了，也就善心大发没有继续挤兑下去，“就是得这样磨磨你才好呢！得了，别在旁边磨嘴皮子了，过来给朕干活儿！”

“嗳。”胤禵讨饶还没得着好，苦着脸点头答应了。

年年过年写福字发给员工也算是康熙这位老板的惯例了，但是毕竟年纪大似一年，精力也没有那么足，所以通常都会叫个阿哥同自己一起制造员工福利，今年就挑上了胤禵。也许是今天康师傅心情比较好，所以写两笔又嘲笑胤禵两句，胤禵在一旁被打击的几乎要泪奔而走。

等到天擦黑把福字都写完，生理心理遭受双重折磨的胤禵看着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地，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而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自己儿子的悲催上的康师傅见状毫不留情地道，“瞧瞧你那蔫头耷脑的样儿，写几个字儿能累着你？”

胤禵装可怜，“是挺累。”

这么直白的话倒让康师傅愣了一下，然后笑骂着赶人，“那就赶紧滚吧，别在朕这儿装相。”

怎么着今天也被抓壮丁干了这么多活，胤禵打蛇上棍，“儿子陪着汗阿玛干了这么久的活儿，汗阿玛连枚点心半碗茶都没赏给儿臣，真小气！”

康熙抬脚踹人，“讨便宜讨到朕身上来了，快滚！”

胤禵护着自己的臀部往外蹦了两蹦，“嗳，汗阿玛，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说罢又嬉皮笑脸凑到康熙面前伸手，“给儿子发点儿压岁钱吧？”

康熙被这脸皮比城墙厚的胤禵彻底气乐，掀开手边儿放着的一个瓷罐子，从里面掏出把东西放到胤禵手心，“朕算是怕了你了，多大的人了还问朕讨压岁钱，给你给你，赶紧走吧，朕看你都头疼。”

胤禵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小把金瓜子，顿时一乐，将金瓜子往自己荷包里一装，笑嘻嘻作揖，“谢汗阿玛赏，那儿子就先跪安了。”

康熙挥手，“走走走，找你写两个字儿可真金贵。”

胤禵抿嘴笑，从暖阁退了出去。

那一小把金瓜子很好地抚慰了胤禵那颗被挤兑得悲催无比的心，于是乎，手也不酸了，眼也不花了，走路也有劲儿了，连带着脸上笑容也多了。

这边胤禵笑眯眯地刚走出院子，迎面就碰上办完差的八阿哥九阿哥，见着那看不见的尾巴高兴的几乎要竖起来的胤禵，胤禟首先开口，“十四这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儿呢？瞧这乐呵劲儿。”

胤禵看着大冬天还装13手里握着把扇子的胤禟，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头一昂眼一翻，哼了一声后搭都没搭理胤禟就这么昂首阔步地从胤禟胤禩身边走了过去，只留下一个销魂的傲娇小背影给两位阿哥。

胤禟被胤禵弄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自己的八哥，“这十四又是抽什么疯呐？”

胤禩忍笑，“老九，哥哥今个儿可是被你拖累了，我看十四是还生你的气呢，看你那天把他喝醉说的话给抖出来他这些日子被哥哥们挤兑的可够惨，瞧，这回连我都不理了。”

胤禟觉得无辜，“也不是我说出去的呀，我就和你还有老十说了，可是老十那个嘴上没把门儿的给漏出去的。”

胤禩笑着摆摆手，“十四才不管那么多呢，下回我可不和你一块儿出现在十四面前了，要不然还得吃他的白眼。”

胤禟一听，恨恨地转头看向已经走得没影了的胤禵的方向，暗自磨牙，好你个十四，居然还敢给我脸子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边胤禟脑子里想了十八般要折腾胤禵的法子，这边胤禩见兄弟之间玩闹，也只是觉着有意思，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且不论那边胤禟与胤禵之间幼稚的你来我往，这边整个宫廷已经开始弥漫着浓浓的过年气息，宫女太监们脸上都带上了喜气洋洋的笑脸，忙了一整年的康师傅也在二十六这一天封了笔真正意义上的休息了几天。

但是对于这些成年阿哥而言，过年倒是比往常更加累了些，因为各自都被康熙派了许多活儿来准备新年事宜，一开始还觉得挺闲的胤禵也忙的脚不点地，有的时候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回到院子里也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到最后，已然顾不上和胤禟的那些小别扭，满心之想着怎么干好活了，一直到年三十那一天，胤禵才空下来，看着张灯结彩的宫廷，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过年什么的，真心累人！

第二十四章

其实胤禵真心觉得，在古代，尤其是在古代的皇室之中过年的确是个累人的活儿。在现代，家里有老人的，也许就会在年三十之前那几天累一累准备准备年夜饭什么的，到了三十那一天就也就只要坐在一块儿喝酒谈天看春晚。有的家里怕麻烦直接连年夜饭都不准备，开着车上酒店吃一顿，第二天大年初一也就只要拜拜年就好。

但是在这儿，在四百年前的这儿，胤禵当然没有那么省心那么好命，虽然年夜饭不用他动手，但是吃的也不算安生。

年三十之前胤禵忙的头晕脑胀，年三十那天算是可以喘口气，和自己的福晋分坐两边儿，自己跟着康师傅吃年夜饭，完颜氏则跟着德妃在皇太后一边伺候着。

待到落座，胤禵这才反应过来，一年到头，也就这一天所有兄弟聚的最齐，甭管是见面就恨不得撕两口的大阿哥与太子，还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甚少出席兄弟之间聚会的工作狂四阿哥胤禛，亦或是一贯深居简出的七阿哥胤佑，大家在今天最终围绕着康熙坐在一起，脸上带着的都是和乐的表情，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

康熙坐在上方，说的也是些场面上的话，无非是一年大家都辛苦都做的很好，希望大家来年再继续努力之类的，坐在下方的诸位皇子们也皆是点头应是。

来来往往，自有愿意和康熙讲话的阿哥凑过去，其余的也就和坐在自己身边的兄弟喝酒谈天了。

座位除了太子比较特殊一点儿之外，都是按照年纪来摆的，所以胤禵两边坐着的是胤祥和十五阿哥胤禑。

胤祥看着胤禵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开口取笑道，“这才几天，怎么就累成这样儿了？”

胤禵拈了一块儿点心放进嘴里，有些无奈道，“其实事儿真没多少，可是琐琐碎碎的就很费神，弄得人头昏脑胀的。”

“过年么，总是琐碎的事情多的。”胤祥加了一块儿它似蜜放进胤禵的盘子里，“慢慢来也就习惯了。”

胤禵对于胤祥的贴心回了个笑脸，“我也是这么想来着，一回生二回熟么！”说罢又问胤祥，“说起来，十三哥你同汗阿玛西巡回来也没好好同你说上话呢，西巡好玩么？”

胤禵这问题让胤祥有些哭笑不得，“瞧瞧你这话，被汗阿玛听见了准得挨训，我同汗阿玛去西巡又不是出去玩儿的。”

“咱们私下说说么，又没谁听见。”胤禵摸摸鼻子，然后霍地扭过头虎着脸吓坐在一旁的胤禑，“小十五，你听见什么啦？”

胤禑刚想伸筷子去夹个四喜丸子，被胤禵这么一吓嗖地一下就把手给缩了回来，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十五什么都没有听见。”

“你尽够了！”胤祥看胤禑吓得那快要蹦起来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掐了胤禵一下，“别吓十五。”

胤禵嘿嘿一笑，又变了脸，给胤禑把四喜丸子夹进他的盘子里，“吃吧，刚刚哥哥逗你呢！”

胤禑看着笑容灿烂的十四阿哥，几乎都快哭了，我年纪还小，您别这么一惊一乍地吓我成不？

道了谢把胤禵给夹的四喜丸子吃完了，胤禑下意识往自己的十六弟胤禄那里靠了靠，胤禵发现了胤禑的小动作只是眯眼笑，胤祥见了则没好气地瞪了胤禵一眼。

胤禵接收到胤祥的视线，狗腿地也给自己十三哥夹菜，“十三哥，别光喝酒啊，吃菜吃菜，要不然容易醉。”

胤祥对自己这个越大却越孩子气的弟弟没辙，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胤禵和胤祥说说笑笑，偶尔还照顾着给自己下首的两个弟弟夹夹菜什么的，等到胤禵将手再度伸向那酒壶的时候被胤祥挡住了。

胤禵看向胤祥，满眼不解，“十三哥？”

胤祥将胤禵放在酒壶上的手拨开，“别喝了，你刚刚都喝好几杯了。”

“今天年三十儿呢，让我再喝一点儿呗。”胤禵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们什么时候达成了共识，严格控制着自己喝酒的量，只是今天这桃花酿倒是对了胤禵的胃口，喝进嘴里一股清香，让胤禵忍不住想要多饮几杯。

可惜胤祥态度坚决，“这可不行，九哥说了，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多喝，要不然到时候醉了他可找我算账。”

一听胤祥把胤禟抬出来了，瘪瘪嘴，但是还是不肯放弃，“十三哥，我就再喝一杯，就一杯。”

胤禑胤禄不常跟成年阿哥们凑在一块儿，如今猛地一见胤禵这么大人了还耍赖，眼睛被惊得瞪得溜圆，可怜的胤禑刚夹好的菜吧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两个小家伙的反应被胤祥看在眼里，顿觉得丢人无比，于是硬起心肠把酒壶放到了另一边，“说不行就不行，瞧瞧你，在十五十六的面前可还有兄长的样子。”

突然被点了名，胤禑胤禄噌地一下坐直，双双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点儿没注意到自己十四哥的丢人劲儿。

胤禵现在插科打诨没谱惯了，见桃花酿再要无望，也收起刚刚挤眉弄眼的样子，百无聊赖地夹起一根菜心儿像仓鼠一样咯吱咯吱默默地吃着。

隔着胤祥的胤裪看着胤禵这样，笑出声，开口劝道，“大过年的，就让十四多喝两盅吧，图个高兴不是。”

胤禵一听胤裪这话，眼睛登时亮了，赶紧把菜心咽进肚子里，接口道，“就是，过年，多难得呀，你还不让我喝个痛快！”

胤祥这个时候态度立场坚定仿若革命战士，摇头，“不成，你酒品太差了！”

胤祥这话一说出口，胤禵又变成泄了气的气球，恹恹地瞥了胤祥一眼，小声道，“十三哥真小气，下回不和你坐了，下回我要和十二哥坐！”

就因为不让他喝酒胤祥就被胤禵这么嫌弃了，胤祥哭笑不得，看了十二阿哥胤裪一眼，“瞧瞧这人呐！”

胤裪也跟着笑，逗胤禵，“成，下回十四就和我一块儿坐，哥哥让你喝个痛快。”

胤禵很捧场地跟着咯咯笑，“就是，就是，还是十二哥好。”

这里得说一句，或许挺多人都觉着胤裪被苏麻喇姑养大那一定是性格温和忠厚老实一心向佛之类的，但是就胤禵的观察，并不是这样，不是说胤裪一心向佛是错的，而是性格温和那一条实在是与他看到的事实太过南辕北辙了。

胤裪其实性格和胤誐有点儿像，外向豪爽，脾气上来了也会爆粗口骂人，只不过因为有苏麻喇姑在又比胤誐靠谱点儿，也许是性格相近的原因，除了原本就混在一块儿的八爷党，胤誐和胤裪的关系也还是可以的。

话题拉回来，胤祥被夹在中间看着胤裪和胤禵隔着自己说的热火朝天，心中的无奈难以言表，伸出一只手笑道，“得得得，下回你就和十二哥一块儿坐吧，我可不挡着你们俩亲近。”

胤禵眼一斜，“十三哥你嫉妒我和十二哥关系好了吧？”

聊到了兴头上的胤裪笑呵呵地帮腔，“那是必须的。”

胤祥，“……”

吃吃喝喝完了之后鉴于是年三十，总还要些别的余兴节目的，比如说看看烟花什么的，于是吃饱喝足了的康师傅又带着他的一串儿子们去定好的地点看烟花去了。

胤禵也许是这些日子累狠了，所以这会儿也没往康师傅面前凑，只找了个避风没人的地方将自己缩在连帽披风里面眯着眼睛看天上一朵朵绽开的灿烂烟花，看着看着人就靠在了柱子上，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可惜虽然避着风，但是也不是一点儿风都没有，也不知道哪儿吹来的一阵风就那么好巧不巧地将烟花放完之后的灰尘给吹进了胤禵的眼中，让胤禵来了个真正意义上的泪流满面。

“怎么了这是？”这边胤禵正手忙脚乱地揉着眼睛，一道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胤禵正被眼内的异物刺激的眼泪直流，整个人都难受的要命，也顾不上看是谁，只开口答道，“风沙吹进了眼里，难受。”

“怎么这么不小心呐？”说话间一只温热的手已经覆上了胤禵的手，“成了，你别碰，我来看看。”

胤禵今年才十五，身量比起成年的阿哥来还是有些不足，于是只得昂着头让来人给自己瞧瞧，这会儿眼泪还不停的流，弄得视线都朦朦胧胧，尽管已经知道来的是谁，却也看不真切。

旁边烟花绽放的声音，众人的叫好声，交谈声，嘈嘈杂杂连成一片，可是胤禵全副的心神都停留在了那放在自己眼皮上的干燥温热的手指上，鼻尖充斥的淡淡香味让胤禵刚刚还有些烦躁的心腾地宁静下来。

略带着些桃花酿香气的气息吹拂过胤禵的眼皮，让他卷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随后一方柔软的帕子擦干了胤禵眼角的泪，最后响起的是那道有些高兴的声音，“好了，下回可得小心着点。”

胤禵看着披着银狐大氅略带着些水意的桃花眼微微挑起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望着自己的胤禟，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撇过了头看天上的烟花。

胤禟以为胤禵还在闹别扭，有些好笑，“以前也没发现你气性这么大呀，得了，以后不把你的醉话乱说了成不成？”

自觉已经是大人的胤禵被胤禟这么一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说什么，结果憋半天说出口的还是挺委屈的控诉的话，“你今个儿还让十三哥不给我酒喝！”

语气之委屈哀怨，落在不知情的耳朵里简直要以为胤禟怎么欺负胤禵了，胤禟忍笑忍的面色染上一层淡红，却最终伸手握了握胤禵的手，“可别再跟我闹别扭了，若是今个儿的桃花酿真是对了你的胃口，不如过几天忙完了九哥请你到府上喝个痛快怎么样？”

“真的？”胤禵被胤禟的话勾起了酒瘾，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与别扭，扭头看向胤禟问道。

“九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胤禟看着胤禵那灿若星辰的双眸，忍不住又逗他，“这回不生我气了吧？”

“呃……”胤禵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又侧过了脸装作看烟花，表示拒绝回答胤禟的问题。

只是那止都止不住的勾起的嘴角泄露了胤禵的好心情，站在胤禵身边的胤禟看在眼里也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就这么牵着胤禵的手一同抬头望向如今显得热闹无比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