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与幸臣 上——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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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不想洛浮夕之前在寝宫没有过问,现在却还来问自己是何东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的出自于一副质问的口气。

他挑了挑眉,很是坦然道:“一瓶上好的宫廷特酿,再加上一瓶举世无双的鸩毒,一滴便可,且无痛苦。——这是朕给她的恩典,让她没有痛苦的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该付的代价!”

听完,洛浮夕呆如木鸡,嗓子如鲠在喉,竟不能再发一言。

洛浮夕忘记自己后来是怎么被带回墨夜的承恩宫的,他只知道自己脑海里一片浆糊,在听了墨夜帝的话后。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被设计着做了墨夜帝杀人的帮凶——但是他并没有想透,为什么墨夜帝要选他去送毒药,这一切的安排和设计,对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但有一点,天下所有人都清楚,没有利益的事情,墨夜帝是绝对不会做的。

而在后来,宫人送来一条喋血染红的白色丝帕。

墨夜飘了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

洛浮夕这时才完全的想到,渤海公主尽管昨天逃离了魔爪,但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再救她了。

他站在墨夜帝面前,眼前有太多的疑问和愤恨。

他原本还是希望,这个衣冠楚楚看着一派斯文的帝君,能够怜香惜玉地放渤海公主一条生路,起码不是以这种形式草草了结了对方的性命。而自己居然还跟傻瓜一般的任他摆布,并且被摆了两次。

一次是口口声声地让他做了实事的见证,而现在这次,让他充当莫名其妙的送礼人,更是陷他于不义。

难怪最后,渤海公主还会将他认作跟墨夜帝一样的蛇鼠一窝,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呵呵,不得好死。

他居然相信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自然是不得好死!

洛浮夕面无表情的对墨夜道:“帝君让臣做的事,臣都做完了,现在可以放臣走了么?”

“走?去哪?”墨夜帝盯着面前的少年郎,悠悠问道。

“回洛水……就算不让臣回洛水,这帝君的皇宫,也不是臣应该常呆的地方。”

他想早日离开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魔窟,远远逃离宗政墨夜的手掌。

“是么?”墨夜帝嘴角微微上扬,以老鹰抓小鸡的姿态审视洛浮夕:

“……可是朕刚好与洛爱卿的想法相反,朕觉得,这个皇宫跟爱卿很是搭调,爱卿有时间,应该常来朕的皇宫走动走动……”

说话间,墨夜帝已经走到了洛浮夕的面前,就跟之前的距离类似,几乎要贴到身体了!

“臣的王父近日身体不适,已有消息告知臣必须火速回洛水,恐怕洛水有变……”

洛浮夕以告诉敦煌城主类似的理由希望墨夜帝能放他走。

他担心自己留在宫中,会成为另一个渤海公主,被墨夜帝以各种理由无情诛杀。

“洛爱卿……”墨夜帝提高了声音,居然一手抚过洛浮夕的肩膀,直接将大手牢牢按在他的肩头,那大掌里传来灼热的温度,让洛浮夕吃惊而害怕到全身战栗。

而继续响在他耳畔的,正是墨夜帝低迷而略带诱惑的声音:

“朕说了,可赦你第一条罪。却没有说过,会赦免你擅自带洛水公主逃脱之罪。这条罪,可比你擅闯禁宫,要重多了。”

越贴越近的脸,带着温热的热气,将整个宫殿都渲染得异常的迷离。

洛浮夕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隐约觉得,很是不妥。

更让他出乎意外的是,墨夜帝的手,居然从肩膀,慢慢朝洛浮夕的脖子移动,继而向上轻抚,到了他的下巴处。

“……帝……帝君……”

在哪一瞬间,洛浮夕几乎要认定,墨夜是想掐死自己了!

他下意识的合上了眼睛,不敢去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也许下一步,就是意识的涣散了。

“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免去你的第二条罪!”

可是等到的,却只有帝君暧昧的语调:

“朕要你,……”修长的指尖滑过脸颊,“……留在朕的身边……”

听到这句,洛浮夕骤然睁开眼睛,墨夜帝一双细长而危险的双眸里映出自己的影像,那眼里暗情汹涌,鼻息的热气也越显热烈,好像对怀里的少年有着过多的热情。

洛浮夕虽因为年轻尚轻,不谙世事,却也略懂墨夜帝写满欲望的眼神是何种意思,早就听闻尚武的帝君有着非比常人的用不完的精力,对于看上的美人,从来都是男女不拒。

而眼下的意图,和话语间的挑逗,足够叫洛浮夕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件让他害怕的事:

——那就是,墨夜帝想要他用身体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了!

浑然觉醒,而后躲开了帝君的手掌,洛浮夕朝身后连退了两步,连忙在墨夜面前郑重下跪,正声道:“请帝君换一种惩罚臣的方式吧!臣的心在洛水,宁可死,也要回洛水的!”

早就知道,洛浮夕会以死抵抗,洛水人的节气,他墨夜是领教的,早年在征讨四国的时候,洛水的军队,是宁可集体自杀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一个人肯活着成为俘虏的!

更可况,要他们最尊贵的王子,成为自己的禁脔呢?

“不愿意?”笑声里有的更是威胁的语气:“那朕就以欺君和大不敬的罪名,征兵灭了你们整个洛水,就让你们千万子民的性命,来替他们犯错的王子抵罪如何?”

“……”

地上的人,不再有半点辩驳,哑口无言的跪在那里,全身上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不甘。

沉默,便是妥协的开始。

洛水国的王子,还不至于蠢到拿自己的国家开玩笑。

墨夜帝很是满意自己的威慑作用,达到了情理之中的答案。看着眼前的少年的不安,大有想要拦进怀抱的冲动,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浮夕这张漂亮的脸蛋,确实是墨夜想要留下他在身边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还不外乎他是洛水国的唯一男嗣,公主作为人质,于他而言,效果不如一个王子。毕竟,他才是未来洛水的王位继承人,拿他来要挟洛水听话,才是王牌。

墨夜帝这一招一石二鸟,而洛浮夕的无与伦比的容颜,正是墨夜舍不得杀他的唯一原因。鲜肉还没有吃到嘴边,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你放心,朕自打登基以后,就不再喜欢用强的了。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不过,也别让朕等太久。……朕的耐性,可不是那么好的。” 墨夜居高临下,又道: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跟朕站在一条船了。……洛浮夕,你手上沾了渤海公主的血……”

洛浮夕从承恩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暗了,在别院处接了等候他许久的子沐,一道再回了原来的洛水驿馆。而那些还没有出城的洛水随户,听闻洛浮夕被抓了回来,也一并回到了驿馆等候,在确定洛浮夕此去宫殿有惊无险,终于松了口气。

晚上,洛浮夕和子沐一同躺在榻上,跟他细细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告诉他帝君最后要他留在身边的意思,只说帝君还没有恩准他们回国,不过暂且没有生命危险。

听闻了渤海公主的惨剧,子沐甚是对墨夜不耻,连他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遍,素来纤弱的子沐还有这种姿态,倒是洛浮夕从来没有见过的。

说着说着,子沐在身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洛浮夕却全无睡意,伸出这双原以为不过只会弹琴写字作画的双手,如今却是看到了沾了满满的血腥味,连着渤海公主凄厉的哭喊,一并在耳畔徘徊久久不散。

可笑自己,居然做了宗政墨夜的帮凶,将一无辜的女子,送上了黄泉路,而开始竟然还天真的认为,墨夜是真的想放了自己的。——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幽暗的后宫里,到底有多少的陷阱和暗箭,而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

【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不过,也别让朕等太久。……朕的耐性,可不是那么好的。】

阴冷的言辞,脑海犹在。

逃跑,是不再可能了!

洛浮夕下定决心,他绝不会就此成为墨夜帝手掌中的玩物,但也绝不会轻易地给他借口,将罪责延伸到洛水国去。

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子沐,保护所有挚爱至亲之人。

○○十.翰林院

墨夜帝按照皇家正妃的规格,厚葬了渤海公主,并封她为渤海妃。

那日是送渤海公主的灵柩前去妃陵入土为安,洛浮夕被墨夜帝要求代替自己送她最后一程。一路上,洛浮夕都默默无言。

他眼前依稀浮现渤海公主的秀美容颜,却早早折了花枝,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一时冲动,葬送了自己的大好青春。也许身为渤海王族,对于她而言,比一个普通的天朝百姓更加不幸。

这一切,都深深地烙在了洛浮夕的心底。

只有强权,强者,才能掌握天命,在这个世界中,向来都是如此,历朝如此!

在临行之前,他问墨夜帝,为什么不放渤海公主的遗体回国?让她魂归故里?

墨夜冷冷道:“……入了宫,生是我宗政墨夜的人,就连死,也得葬在我宗政墨夜的土地下,让她回去,天朝国威何在?——更何况,就算朕恩准她回去,他们渤海国的人,有谁敢真的接她走?你别忘了,她是行刺朕的罪人而已。”

听完后,洛浮夕不再多说一句,世事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在利益和安危之间,渤海国的人都只能选择沉默不言,甚至对公主的死亡都熟视无睹。因为他们惧怕天朝的威严。

亲人间的温暖已经不在,其他的,也便只有冷暖自知了。

洛浮夕原来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墨夜帝要他去送行?

后来在看到墨夜意味深长的表情时,他找到了答案。

自己其实就是杀死渤海公主的凶手,墨夜帝让他送行,不过是找了个替罪羊而已,让洛浮夕对渤海公主的冤魂深深忏悔。

在渤海公主的灵柩下葬之前,洛浮夕折香三支,仔细叩拜,并默诵了地藏经之后,这才离开了这片荒芜的土地。

百人的水陆道场,在墓地的四周诵唱,氤氲不散的雾气,如同渤海公主悲鸣的灵魂,弥漫在妃陵的上空。

不见阳光,只有重重浓沉的乌云,仿佛一同在为这个不幸的女人哀痛。

洛浮夕登上回城的马车,最后朝渐行渐远的陵墓望去,那里是历代天朝的后妃们的合葬地,而年轻的渤海公主只在那里占据了小小的一个山头。

尽管以后妃的荣耀厚葬了她,而那小小的并不奢华的崭新石碑,却在其他庞大的墓群之中略显了淡薄和孤独。

其他的后妃们,还有他们的后人前来祭拜,每年都有香烛供奉,不会挨饿受冻,而这个异族的女子,以后是否会有人记得她呢?

他们渤海的后人,会不会记得她死的惨烈而决不辱没了渤海的尊严?

连死,也不能最后安魂故土,要一生一世地囚在这片血腥的土地里,与自己的故乡永隔。

待洛浮夕的车子随队伍进城那刻,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又是一份墨夜的【厚礼】——承恩宫的总管大人常公公领了一份圣旨等候着他的到来。

“洛水国王子洛浮夕接旨!”

“臣在!”依旧不知道花样百出的墨夜这回玩的是什么戏码,洛浮夕连忙下跪。

“洛水国王子洛浮夕,年少有识,知礼仁和,负两国学识礼仪交往之责,秉万民贤德教化之承,帝闻其决心,倍感欣慰,钦点翰林院学士门生之资,任翰林秉笔司仪舍人之阶,识中原古国千年文明,以待扬吾天朝万寿无疆之宏愿……”

原来,墨夜帝特批了一份诏书布告天下,洛水国的王子因为要学习天朝的礼仪文化,特准其入了翰林,做了司仪舍人,还特批了一名翰林院学士教导他,成为学生。

洛浮夕明白,这哪里是派了老师给他,分明是来监视他的。

嘴里没有说破,心底却对墨夜帝问候了一百遍。

洛浮夕郑重其事地下跪接旨,叩谢圣恩。

现在,洛浮夕的身份,从洛水的王子,变成了天朝的小小官员。他自然知道,这个变化,全来源于墨夜帝对自己的某个过分要求。

那之后的七八天,墨夜帝再无传召过洛浮夕一次,似乎是将他忘在了洛水驿馆。这对洛浮夕而言倒是件好事,不必再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糊弄过去。

他从心底是恐惧跟墨夜帝单独相处的。

在翰林院的那些天,是洛浮夕自打来到天朝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洛浮夕酷爱天朝文化,又识音律诗词,跟那些酸老头子们并无太多代沟,交流起来,很是上手。

几日的风平浪静,倒是过得惬意。

这一天风和日丽,老家伙们正在讨论修缮典籍,要将历代帝君的警示名言汇成一本书册,以教化万民。来了后宫已有多次见面之缘的常公公,出现在了文官群中。后宫大总管从来都是负责记录帝王言行举止日常生活琐事的,要编绘这样一部书册,常公公必是不可或缺的人。

常公公带着一众宫人到了翰林院,老家伙们各个对其曲意逢迎,好茶好水的伺候得殷勤,因为常公公是墨夜帝身前的大红人,他的只言片语,很能让旁人了解墨夜帝的喜好。百官自然是巴结都巴结不过来了。

见那一群都快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们,跟儿子似地围着常公公转,不由觉得好笑。洛浮夕是绝对不会掺和其中的,修着典籍的事,跟自己无关,那常公公怎么样,跟自己更是无关了。

于是随手抄起一本古书,坐在花廊下细细读起来。

所谓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洛浮夕便觉得眼前有人影晃过,抬起头来,眼前的阳光被人影所遮挡,正是常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走到自己面前了。

“常公公!”洛浮夕并不晓得他特意走到自己身边的意思,惊觉地合上了书,从座位上跳起来。

常公公似乎看了自己好一会儿了,这回笑眯眯地问道:“老奴看到大人坐在这边很久了,没想到大人这样喜欢爱书。”

说完,也没有等洛浮夕同意,居然从他手上拿过刚刚正看了几页的书,翻到封面扫了一眼——《淮南鸿烈》。

大概是觉得这本烂大街的的书没什么蹊跷,又是笑着将书翻到洛浮夕刚刚读的那章,塞回到他的手里。

洛浮夕微感不舒服,保持礼节地也不便多说,收好书,换了话题:“不知道常公公找在下有何事?”

常公公眯了眯眼睛,回头见身后无人瞩目,那群老家伙们只顾着跟他带来的宫人们协商帝君的旨意,没有注意到常公公走到洛浮夕身边,便开口问道:

“大人自然知道,老奴来找大人,不外乎是关于帝君的事了……”

听到【帝君】这两个字,洛浮夕不仅眉头微蹙,他大概是想得到的,帝君让常公公走一趟翰林,估计是来探口风。

说来好笑,这个衣冠禽兽,什么时候变得这番儒雅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样子。之前对于自己想要的,不是说抢就抢的么?土地也好,金银也罢,甚至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女人,什么时候手软过?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君了,却反复强调自己【不喜欢用强的】。

滑天下之大稽!

这次探口风的结果,可想而知,洛浮夕刚要开口拒绝,那翰林院的大门突然被几个人【——砰】地撞开。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众人的瞩目,更是打断了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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