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 上——周而复始
周而复始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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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相思病和吐血不是作假的,那就有可能,恋上男子的丑闻一旦被传开,萧公子也算是断送了前程,两害下,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吐血的事情也传出来了?一群大嘴巴!听了这句,想到没几日这事就成了满城巷议的野趣,顿感无味。

那个有点儿笨拙又有点儿傻楞的萧泓当真会反算计他?想了再想,言家耀辉轻轻摇头,就算拿着“致死地而后生”的说法,也没人想着当真要拿出自己性命来造势。算了吧,无论是真,还是假,有了这自请戍边的引子,将来一旦有战事,萧泓都免不得定以身立言,怀疑男儿的气节,多少不妥。

看三少并不认可的神色,也只是一时多想了的大掌柜不再多言了,不管如何,萧泓自请去戍边的举止确实破坏了他们后续所有的布局,眼下,也只能以平常态应对谣言四起了。

一线阳光射了下来,骤起的雨露骤然停了。家家户户放在廊檐还往下滴着雨滴,搬着在外的花草都还都放着院落宅外,乍开的艳阳映在沾染着露珠儿的新芽上,顿生华彩,翠得生生将姹紫嫣红比了下去,天际架起的彩桥引得小孩儿们叽叽喳喳,上了岁数的老人招揽着绕膝的孙儿们,将记忆中的老故事再次流传。

这场及时雨将连续的燥热清扫一空,屋内反倒别屋外多了些闷热,走出厅门,院墙外,顿起喧嚣。

从院外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伙计扬起的脸上有掩不住兴奋,“满街都是禁卫军,您快去看看吧。”京城中,官宦起伏最是常见,只要于己无关就是热闹。

朝议的结果出来了?言家耀辉和大掌柜的互看了一眼,赶紧出去看看吧。

又有热闹可看吗?在偏房的吃饱喝足的两位随侍也连忙快步跟上。

穿过巷道,前方的路口已经被雨后走出家门的邻里堵塞住了,两位塞北来的汉子胳膊肘一用力就给三少腾出了个好地方,眼前,一队队的铠甲锃亮的禁卫军扶刀扛枪跟在马蹄后疾步往前方冲,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围观的百姓看得都咂舌,就不见这样大阵仗了,看来还不是一家子没长眼干倒霉事儿的样子。

“三少,真巧,您住这里!”静寂的围观人群中,这一高声即刻让眼前这些疾步向前的禁卫军都刹住了脚步,驾驭着马的军官也当即勒住了缰绳,一起转动脑袋顺着声调扭头,眼色在围观的人群转了一圈,一起盯住了站在百姓的最前面的一位银衣闪烁的俊雅温柔的公子身上,没错,这位就是现今风头无二的扬州言三。

出动禁卫军可不是什么小事,正揣测着究竟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的言家耀辉被这声招呼唬得一震,抬目看向对面高呼他的那个人。

对面,戎装未解的萧泓正越过好些穿街而过的禁卫军向他示礼。

“萧公子是故意的。”大掌柜木然瞅着就近停顿下来一起晃动脑袋左右瞅着的队列,看过来的眼色泛着似笑非笑,本来的满脸肃杀立马转变成偌许的暧昧。

盯着在街对面对着言家三少示意的萧大公子,俩随侍以沉默来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大掌柜说的没错,毫无怀疑,绝对是故意的。

第二十五章

这样肃杀气氛中,居然有人隔街高声喧哗,挨贴着墙根瞅着的路人赶紧跟着一起踮起足尖晃着脑袋瞧过去,谁那么大胆?

疾行乍停的队列脚下稍微,左右瞧了一眼后,迅速将肃杀气息再次凝结,立即快步跟上前列,转眼远去了。一些胆大好事的尾随着跟着去看看究竟是哪家出事了,沿墙近旁的都在好奇瞧着眼前。

隔着一条街,看着对面招摇着招呼着他的萧泓,毫无防备的言耀辉想要把本能回以的笑意收回都来不及了。萧泓当真是在故意将他竭力挽回的是非场面扩大?此刻,言家小三总算能体会他家小六从不离手的扇子最妙的用途了。

面对迎面的招呼,应声和不应声都成了问题。

应声,定会留人话柄;

不应声,又严然于礼不合。

回避只能让事态失态。隔着无遮挡的街,言家耀辉拱手,含笑扬声道:“真巧啊,亲家公子,您这是去哪里?”躲避不去的,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定要迎面应对,这是言家能在市侩成风的市井中生存的一项基本原则。

亲家公子?

街道对面除了萧泓之外还有几位闲着的都一起相互望望,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回避不及一脸艰辛的林政皓身上。哦,对了,林政皓的姑母大人娶的新儿媳姓言,拐弯抹角起来,言家三少和林政皓确实沾了点亲戚。可这还不至于是亲家公子吧?在场摇着扇面儿看着的都不得不感慨,言家拿捏分寸真有一手。

论及身份和品阶,这些位都比言家三少要高好几筹,相对身份低些的言家耀辉当即相迎过来,该有的礼数都不能拉下。

回避不能,迎着笑颜满面的言家耀辉,林政皓含笑道:“没想到会碰上亲家少爷,好巧啊。”

好逗,瞧着展露笑意迎着林政皓的言家耀辉,被撂在一旁没被理睬的萧泓掩着笑意,言家攀亲的手段又来了,看吧,押着林政皓一同过来是正确的吧。

铁板一块的萧泓居然会窃笑?真让人不习惯。每看一回萧泓碰上言三少就变脸的例子,就觉得可趣,不经雕琢的欢喜看得旁观者都不知该是喜还是忧了。

没心思理会别人的心思了,林政皓只希望他旁边的萧大公子别因为言家三少对他热情有加就对他散发出杀气,对杀气这种无形的气量,没经历过杀戮的他极难分辨的。

在林政皓引荐下,和几位同行而来的公子见礼。鞠躬作揖间,在礼数上做足了表面文章。

“在风华楼小憩时,萧世兄号召着当场的各位向朝廷捐了赈银,雨停了,正巧也就散了。”林政皓稍作了解释。其实,雨停前,风华楼的募集赈银就已经完毕了,在商议如何献金之际,多半得幸去了金殿受嘉赏的都借着雨停先行回避了。人人都在把握自己的分量,已无故而获得了非分之福,再想占尽好事,定招来相忌,这些官场平衡道理,多半还是懂得的。这种示好的均衡,彼此心照不宣,还在风华楼中的其他位也默契着均承让了。

离开风华楼的大半被各自府内的家仆请了回去,只余下他们一行几人,一路溜达到了西城,是有想要看看言三少留言所说的铺子去认认门的意图,只是,会在路上会遇上本人,确实是巧遇。

一群衣着光鲜的公子结伙晃荡,在京城中不是什么新鲜事,问题是这些称呼,言三少?萧大公子?

舍下倾城珍玩,行下大善的扬州言三少?

弃了贵胄身份,征战沙场戍边卫国的萧大公子?

首先,众多目光都看向言三少。只要是在尘世,攀附门第是天经地义,经年累月,不知道有多少奇珍异宝从八方州府往京城运来,又有多少官绅富贾费劲心思想要在这遍地贵胄中求个晋升的门路,可到头来,又当真有几个能如愿以偿?这位扬州言三俨然就是传奇。舍了无底洞的世族门第,直接攀附了天下第一家,瞧瞧人家这一手,做得何其漂亮,哪个不佩服。只是,有点儿想不通,这些日子好些大府管事络绎送来请柬,这位居然都给婉拒了,没去一家认认门。难不成这位当真只是为了受灾的灾民募集赈银?这般品行,已经默默传扬了开去。

以此论,让扬州言三致礼的这些位定更是来头不俗了,好奇的百姓们当即仔细端详起来,不用太多的猜测,其中那位一身戎装的年轻武将定然就是萧大公子了。

真让人激动,说起来,京城内最具名望的两位才俊就在眼前了,一位衣着戎装,英挺逼人;一位身披银绫,颜容俊雅。这才是世家才俊,这才是人中龙凤,这才是国之栋梁。不自然的,行商将为了消暑高挽起的衣袖悄悄放下,大小媳妇也背过身去轻笼发鬓,现如今,提起这两位,满京城那个能不晓得的

“相逢不如偶遇,在下正要去铺子收验货物,要不,去坐坐?喝杯茶?”向其他位公子见礼后,主动提出邀请的言家耀辉闲暇中还默认,难怪父亲大人一再交代让他们兄弟多少取得获得点功名呢,有了虚名身份,不用小人自居了,感觉还可以。

对言家三少的邀请没一位反对,来西城,就是为了想去珍宝斋和锦绣斋认认门。

在一众瞩目中往西街去。

除了避不开的林政皓之外,其他人都默契守着该有的距离。至于萧泓,则被两名随侍卡着隔开了好几个身段距离。按着刀把,严阵以待的姿态颇有恶奴的架势。

“最近京里事多,随从还是不要随意佩带兵器,免得惹来事端。”被隔开了的萧泓提醒着

隔着些得体的距离,听了这话,言家耀辉轻轻点头。这话倒不是凌驾于人之上,眼前确实不应有落人口舌的把柄,这佩刀还是得收起来的好。

西街都是些富贵人家才会光顾的铺面,绫罗绸缎和金银玉器的铺子比比皆是,扬州城中数二数三的杨大富的铺面当然不会小,锦绣斋中满目雍容,还够资格款待这些公子。

迎着贵客,先行退避回铺子的大掌柜将内外都张罗好了,有眼色的店堂伙计全部忙活起来。进了商贾的铺门,不留下些银钱,算是做生意的没本事。

瞧着好几位年轻公子迈进来,铺面里好些展着绸缎看花色的闺阁女子齐含羞别开了身去。一旁伺候着的嬷嬷丫头也赶忙过来护着。

看着满眼莺燕,免得不诧异,这里是做什么买卖的?怎么有这么多闺秀女子?

一线阳光透了进来,映衬得满架宝光横溢。抬目看去,除了色泽极为上等的丝绸之外,沿墙架上摆着尽是精致纤巧的漆器。

对了,言三少是扬州人,自古以来,漆器以扬州漆器为最雅,集雅致和雍容为一体的嵌宝妆盒更是大户人家的闺阁中少不得的物件;在豪门婚嫁礼单上,扬州独一份的雕漆嵌玉更是必备,想到这,也就知晓铺里怎么会有这么些闺阁女子了。

周整的伙计高高撩起一角的珠帘,这小内室中摆放着的全部是连宫中都少不得的雕漆嵌玉小件儿。

触目璀璨绚丽中,可能是才从廊檐外端回来吧,一盆摆在雕花案上的兰草沁绿的修长叶儿上还缀着一滴迟迟不肯坠落的雨露儿,将满眼雍容点缀出许多雅趣。

到这来来的公子,都是生了一双富贵眼的,晓得言家当真不是好招惹,端详四周,聪明的都纷纷关注起这些雍容的漆器起来。既然来了,多少也得给府内姊妹带些才是。

“早就听说过‘和田玉,扬州工’的话,没想到这些嵌宝漆器这般精美。”没话找话说的林政皓干笑着,眼下,他是最为难的一个了,言家小三跟着他不离,两个随侍紧随着言三少不离,并不大的内室都有点拥挤了。

“扬州琢玉本就为南秀之首。”言家耀辉含笑应声,一旁伺候着的大掌柜从柜中小心的捧了出来一尊山子雕来给众家公子奖赏把玩。

眼前这尊集浮、透、镂于一体的山子雕堪称一绝,均取来细细把玩,倒是生出不少趣意。被言家三少沾缠着的林政皓笑着打趣道:“你倒不像是六品员外郎,倒像是商贾了,拿出这些精巧的玩意儿,不会是想掏光我们的银子吧?”

“亲家公子,此话失言了。玉琢本就是扬州的一景,玉器更是君子之器,论及买卖,多少市侩了。”并不在意这种打趣,言家耀辉淡然道:“世人都说商人无利不图,却从不言责任在于自身追逐奇巧的本性。天下若无行商之人,何谈繁华?当真是妄议起来,那陶渊明若无殷实家底,又有几个能信他能说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凉话来。”

看不出,言家小三很为士农工商的商藉不平呢。温厚的人神色稍有差池,反倒让人在意,虽然只是一瞬,脱去温柔表象的言耀辉还是让人惊艳了一下。

被晾在一边儿待着的萧泓品着香茶,满脸怡然。看得一旁一直警惕着的大掌柜好生无奈。

第二十六章

雨势停了,朝议结束了。

小半月前被勒令禁足在各自王府邸的三位皇子中,两位取消了禁足,一位被罢黜为庶民。此次,只要牵扯进天下第一家家事的都将冠以诽谤朝廷,勾结草寇的大逆之罪。参与还是没有参与,有证据还是没有证据,这都不重要,重要是王上的意思,掺和天下第一家的家事,就是对皇权的挑衅,绝无可容的道理。

夏日暴雨后的雷霆一击立显无情最是帝王家的箴言。

和同僚们拱手告辞,从金殿上纷纷兢兢战战退出。旁人眼中获益最大的萧大人面上绝无一丝喜庆,一身冷汗更是浸透了衣袍。

萧大人低着头匆匆钻进了自家候在宫墙外的家轿,颤声叮嘱着赶紧回家。江氏的谢恩折子定会在朝议上惹出朝议是意料中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借着这场朝议,对经久未决立储的事宜,王上居然会决断得这样快,这样狠。

抹着不断滴下的冷汗,想起王上似笑非笑的脸色就后怕不已的萧大人喘着气无法平息心境。中宫一无所出的前提下,为家族的将来押注,朝中谁家没和可能会继位的庶出皇子们有个牵扯,作为萧家族长,他所押的偏生就是今日说不得的下下签。眼睁睁看着这场酝酿已久的皇储之争在王上联合塞北的江氏将其吹得灰飞烟灭,惊得哪个不是胆寒,这回若不是牵扯了个将这趟子浑水搅得越来越浑的言家,萧家百年基业算是到了尽头了,抚住心悸不停的胸腔,万幸,好生万幸啊!

西街的锦绣斋的雅室内,带着的眼睛的都在看着,带着耳朵的都在听着,交换把玩着山子雕玉器的各位谨慎删去满耳莺声燕语,专注着一墙之隔的临街传来的阵阵熙熙窃语,朝议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决定?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揣测不停撩拨着在座好奇的心境。

耐不住动荡的心情,也不想多待了,指点了些合眼的雍容妆奁,算是送与给府内内眷或是姐妹的小礼了。

送上门的生意果然好做,眼面前的果然都是些身份的贵公子,出手很有分寸,买卖做得也很顺畅。至于被特意隔开的距离之外的萧大公子,依旧自在的自个儿待着。

做成了好些买卖,各自盘算着告辞的得体理由,一声轰然倒塌碎裂的响声惊动了内室起身准备告辞的诸位,随之,铺内的女孩儿们的惊呼和货架倒塌的声响不绝于耳,洪亮的大喝阵雷般响起,“砸!给我往死里砸!”

哪个如此大胆?一直都被撇在一边儿的萧泓抬眼,内室坐着的都是些和萧泓还算交好的都是有身份的,在他们眼面前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让人好生不悦,齐齐撩起了珠帘出去看看。本雅致的铺内已然是一片狼藉,齐齐皱起眉来,这是那个在滋事?

铺内涌着好些青衣仆役都在竭力拖着抱着一个撩着袖子挥着棍棒打砸花架上摆件的一位束冠的锦衣公子,千方百计的阻拦却反被蛮力拖扯摔得苦不堪言。

先没问究竟怎么回事,言家耀辉当即招呼也受惊了的伙计立即将避在角边惊得花容失色的闺秀们往雅室中请。一边安顿着这些闺阁女子,一边连忙给一旁的伙计递出了个眼色,意会了的伙计赶紧跑去报与就近的巡捕班头去。隔着珠帘儿往外看,将她们挡在后面的公子们宽阔的后背让受惊了的惧意也缓和下来。

好几个青衣家仆都生生压不住这位还在到处挥棒打砸着,一眼见言家耀辉,当即大喝起来:“兔儿爷!打死你这个下作的东西!”

没等萧泓动容震怒,言家耀辉身边两个随侍挥着偌大的拳头已经冲了上前,他们绝容不得所侍奉的三少被人如此辱骂。

眼看着有人打过来,那些紧紧抱着这位的家仆当即放了手,拳风到处,一身蛮力的锦衣公子迎着迎面的拳头硬碰了一记,当即踉跄着被逼退出了铺子外,居然还没显出伤势。

盯着踱步走出铺门的这些位,再次扯着嗓子嚷嚷着,“原来有这么些给姓言的兔儿爷撑腰,难怪呢,都躲一个屋里了,做什么龌龊事。”娼妓小倌这些还算好听的,难听的污言秽语已然不绝于耳,避在店堂内室中的闺秀更是羞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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