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把奖状抚平，锁进书柜里，心里却只是想，这样，可以保送省重点了吧。

累。

累到几乎忘记kz的模样。

只是，那只死去的猫，一直一直，悲伤而压抑地惨叫。

第9章

省重点。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心里忽然麻木。

我，到底想要什么。

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

一步一步地走着，视线几乎无法聚焦。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远方。

不知不觉，走到了kz家门口。

然后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敲门。

……

那个男人，有kz家的钥匙……

我……连我都没有……

他有。

他有kz家的钥匙……他可以随随便便地来kz家，随随便便地……

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天看到那个男人走进kz家的时候我没有哭，在台阶上坐了一个下午抱着膝盖就那么坐着的时候，我没有哭。

做题做到晕倒，累到几乎想要杀掉自己时，我没有哭。

拿到录取通知书我没有哭。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就哭了出来。

我咬紧了嘴唇。擦去眼泪。

一抬头，看见kz略为惊讶的脸。

我考进你的学校了。我说。

kz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哦，恭喜。

我抬起头看着他，压抑得胸口发闷。

风和树叶，簌簌地响。

依旧是夏天。

“已经一年没见了。”我说。

kz忽然妖妖地笑了出来，蹲下来望着我说，嗯，你瘦了。

哼，你瘦了……

多么生疏而又客套的话。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可还是开口说了话。

“妈妈让我来谢谢你以前教我功课。”

我不难过。我知道kz是这样的人。

待人冷淡，不愿面对过去。

……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只存在于他的过去，他会选择忘掉我。

我低下头，再也不想看他的脸。

初见时的那种惊艳，直到现在不愿承认的迷恋。

以及……如今，淡淡的怨恨。

我是夏宁远。我不是第二个夏至。

于是转身。

不会告诉他，看到奥数题目就想起他教过我的东西，然后心里一边痛，一边用力地用笔写下答案。

不会告诉他，年仅十二岁就喜欢上咖啡，只因曾经那个站在咖啡机旁削瘦的身影。

我是夏宁远。我不会。

我想，换作当年的夏至，或许也不会。

……

“宁远，以后不要骗人。”

细细的声音，尾音微扬。

“你根本……一点都不会撒谎。”

忽然的心悸。

来不及加快步伐，手臂已经被拉住。

kz似乎无奈地笑着，轻轻地说了句，进来吧，煮咖啡给你喝。

我极力板着脸孔，忍着不哭出来。

忍着不说。

kz，很想你。

可是，我要努力。我要抓住你不要你继续坠落。

……

“我要确认一件事。”

他关上门，转过身靠在门上轻笑地望着我。

我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他。

“小家伙，你才十二岁那么小，你敢说你爱我吗？所谓的爱情，你懂吗？”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像是在开一句玩笑，却又像无比认真。

爱……

是什么东西呢？

我摇头。”我不懂。”

kz嘴角的笑容荡漾开，仿佛已料到这样的回答。”那么你……”

“你教，我学。”我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严肃，像思考一个数学难题那样的严肃，因为他忽然不笑了。

kz移开目光，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走过来。

“好，我教你。”

第10章

很快就会到十三岁生日。我现在十二岁。

隐约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在和kz做着什么。下意识地抗拒，他会停下来，玩味地看我一眼。

相比那些令人不安的动作，他的眼神更让我心跳加速。

闭上眼不敢再去看他。

害怕，自然是有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那种陌生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他做着这样的事心里在想什么……如同误入深林的野兽，察觉到危险，却又迷恋于森林更深处的幽秘，暗自渴望着进一步的深入。

很痛。

kz擦掉我的眼泪，淡淡地问。在这里停下么？

我艰难地呼吸着，问，痛也是一部分吗？

什么？

你要教我的东西。

他忽然开始笑，不知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他说夏宁远你真的还太小了……他说你不懂的事情太多我怎么能一件件教你……最后他靠在我颈边，轻轻吻我。

“决定是无法改变的……你知道。”

我点点头，深呼吸，闭上眼说。”继续……吧。”

决定是无法改变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

他为什么总是喜欢说这句话呢？

他觉得我会……反悔吗？

他怕我反悔吗？

第11章

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kz的臂弯里。

记忆里，kz的手臂总是修长有力，但又总又一丝抹不去的冰凉。我的脸只贴着他白皙的皮肤，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脉搏。

一下一下，坚定的。

眨了眨眼，睫毛惊着了他。

“还痛么？”

富于磁性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些哑，衬着清晨的宁静却格外好听。

我刚摇摇头，没想到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牵扯到了敏感的神经，猛然间撕裂般地痛起来。

kz转过头来，唇线一挑，好笑地看着我。

“宁远，知道么？昨天晚上的……那样，叫做爱。”他轻轻地笑着说。

我说，哦，那样就是爱么？

kz愣了一下，继而又笑起来。只是这次笑得很简单，单纯地咧开了嘴，微眯起眼睛……只是那样而已。

没有任何妄图引诱人的表情。

kz说，是啊那就是爱。

说的时候，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却再没有笑。

“不过，和喜欢的人做，才是爱。”

……

我在kz的银灰色跑车里，倚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

车子里混杂着不知名香水的味道，刚开车门的时候就强烈地扑面而来。我皱起眉头，然后kz就打开了顶篷。

不一会儿，香水味被清新的晨风代替。

kz只送我到楼下，斜斜地从车后镜里望了我一眼又走了。

我只看着他开的方向是朝着来路的，便小小的安了心。

明明知道，就算是往那个方向，也不一定是回家的。

……要和喜欢的人做，才是爱吗？

……

暑假。

毕业之后的假期显得很空。几个无聊的同学聚会，一些预习的初中内容，去老师的画室练习，这样几件事只占去我的小部分时间。

大多数时候会借口写生去kz家。

kz教我做咖啡，操作那台漂亮的白色咖啡机。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出水口缓缓滴落的咖啡，kz会笑着弹弹我的额头。

“真是小孩子，看到这种东西都那么新奇。”

夜晚，繁星当空。闷热然宁静。

kz难得抛下了风度，和我一起爬到了门外的大树上纳凉。

MP3放着kz喜欢的摇滚。一只耳机在我右耳，另一只在kz左耳。

小巧可爱的耳垂，缀着幽幽泛出银光的钻石耳钉。

他轻微地呼吸，于是光芒也随之细细地闪烁着。kz靠着树干，闭了眼睛。

绝美的脸庞映着月光，睡容显得十分安详。隐隐闪耀的钻石光芒不经意间就要夺了人的魂魄去。

我伸手轻轻抚了上去。

“宁远，在勾引我么？”kz忽然睁开眼睛，细细笑着说。

我却生不起气来，着了魔一样地呢喃道，”这颗钻石你戴很漂亮呢……”

“喜欢？”

“……嗯……喜欢你戴着它的样子。”

“初中毕业了就送给你。”

“什么？”

kz抓过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初中毕业了，我就把它送给你。”

我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拒绝。

他忽然别过脸去，笑容有种淡然的美。

他说，还有三年。如果那时我们还在一起，我把它送给你。我不要了。

如果那时我们还在一起。

我把它送给你。

我不要了。

你是不是在害怕呢？三年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可是只是三年而已，你在怕什么？

三年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

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kz笑了笑。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呢……”

第12章

破旧的敬老院。

我站在一栋仿佛快要坍塌的老建筑前面，停下了脚步。

kz的继父就在里面。

kz的……继父。

那个残废，他就在里面。

……

爸爸说过，kz把他继父打残，然后进了看管所。

奶奶说，kz的继父经常打他。

……

那天晚上。

亲眼看见kz白皙光洁的背脊上，一条一条，淡淡的鞭子抽过的痕迹。

抚摩上去，仿佛感受到了曾经的疼痛。

我说，你继父打的么？

kz没说话，只是含笑望着我。

我咬了咬嘴唇，别过脸去。

kz停下了动作。

一瞬间，眼睛变得妖冶，莹莹地闪着仿佛是雪地里狐狸的光芒。

他说，宁远，把他打残，是因为那天他喝醉了，想上我。他想做那种事情很久了，那个变态的家伙。

然后kz就又吻了上来。

缠绵到极致的纠缠让我的大脑无法继续思考。

……

“小朋友，你来找他呀？正好，我要给他送药去，陪你一道吧。”

我趴在桌子上，对着正配置药剂的护士展开一个笑容，很乖地点了点头。

107号房。只有一扇小小的窗，采光不怎么好。

也是，仅靠着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养老金，能住到什么好房间？

望着床上那个动弹不得的老男人，我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就是他。

害了夏至。他害死了夏至。

kz本应该快乐地活着，作为那个单纯的孩子夏至，而不是妖冶的kz。

拳头不自主地捏紧。

如今的他，再也没有打夏至时的那般力气，再也无法站起来，对任何人凶暴。

他已经是个废人。

我可以杀掉他……我可以轻易地……杀掉他……

护士背着我，给他喂着药。他看上去已经很虚弱，不停地咳嗽着，嗓子里像是卡满了痰，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看着他吞下药片。

我也看着。

护士的手推车就在我身后，上面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水。

然后他呛到了，开始更剧烈地咳起来，身体都在颤抖。

护士连忙转过身来，伸手欲拿水。

很好。天赐良机呢。

我在心里默默说，脸上却是惊恐不已的表情。

“姐姐，他是不是会死？他咳得那么厉害……”

仿佛被吓着的小孩一般，下意识地向后退着。

护士的脸色还来不及缓和，又立刻尖叫了起来。

玻璃摔碎的声音，手推车翻倒的声音，废人的咳嗽声。

还有，我的哭声。

－－向后退，撞倒车子。整个人从车上翻了过去。

玻璃杯在地上摔成碎片。

然后我故意不小心地，用手腕在碎片边缘狠狠地划了一下。

顿时血流如柱。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马上去找医生！”

护士看看我，又看了那个剧烈咳嗽的男人一眼，急急地跑了出去，一边大声喊着医生的名字。我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右手的疼痛，用毛巾捂住了男人的口鼻。我怕血流到毛巾上，只好把受伤的手远远地伸在身后。

他半闭着眼睛，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我的存在，只是竭尽全力地挣扎呼吸，但那分明无力。

很快地，他的胸口不再起伏。

我朝门口望了一眼，护士正带着医生转过拐角朝这里跑来。我迅速把毛巾从男人脸上移开，包裹在手腕上。然后朝他们跑去。

kz的继父死了。死于喉咙咯痰引起的窒息。

我只是个被吓坏的孩子。这很好，没有人会怀疑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做了那件事的，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

举起手腕，一圈圈雪白的纱布在阳光下很晃眼。

痛。

我忽然又想起一年前那个夏天，凝固之后，又被我重新撕裂的伤口。

一年后的我，依旧是这么狠心。

狠心地，撕开了kz的。

……

“伤口结了痂，就别再故意撕开它。”

那时，我没有回答。

没有答应或者反驳，只是沉默。

那时的我，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一辈子我都会带着这样一个伤口过下去。不忍心遗忘，因此一次次不顾疼痛地撕开的……伤口。

第13章

昏昏沉沉地来到了kz家。

干净的小房子，门紧紧地锁着。

门口的那辆车有些眼熟。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我有些气愤地问kz。

“……你就不能爱惜自己么？”

“你指什么。”

冷若冰霜。

“请你爱惜自己。不要作践自己。”

“那么你是以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话的。情人，还是亲人？”

“……亲人。”

kz立刻放开我。背过身去，声音冷淡。

“小家伙，我也请你不要再来找你的堂哥玩。”

那时我是立刻站起身的，用冷静得不像自己的声音说，希望亲人的劝，你能听进去。

kz冷笑着说，劝？不过是假仁假义。你真以为这是为我好？哈……除了去卖，像我这样的人，还能靠什么为生？哈，爱惜自己……

他说得身体都在颤抖。

然后，冲过来把我按在墙上，疯狂地吻我。

很用力。挣扎不得。

仿佛，那么多年的怨恨，愤怒，全部发泄了。

kz一直是个很冲动的人，有些任性，但很脆弱。

他总是害怕回忆过去。

回忆于他，或许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那些肮脏的，悲伤的感情，胜过温情与快乐许多。

太多太多，沉淀在头脑里，混杂成浓重得让他无法面对的记忆。

我问，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说出来？

他笑着，指尖玩弄着我的发丝，然后问。

那你又为什么总是沉默？你还那么小，早熟得可怕。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黑暗的盒子。沉重的锁，锁着沉重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钥匙握在谁手里。

等了太久，那个人都不来。

黑暗太重太重，心已经被压得凹陷下去，再也无法复原。

然后是无休止的痛。

沉重的痛。

……

房间里，是让人窒息的香艳场景。

Kz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双手被绑在床头，浑身颤抖。而sech站在墙边，举着单反相机，对准他的身体。

sech，就是一年以前，kz喝了酒的那一天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