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完全没打算跟他客气，连死都不怕，区区一个圣上，他不会放在心上。

只有他知道自己不怕死的真正原因……

看了一眼少年被打肿的侧脸，眉头皱了皱，尧帝唤来门外两个婢女。

迅速的把地上收拾干净，又重新找来一副茶具给少年沏上茶，婢女才退下，耗时不过一刻钟。

“蓝韵，为何你说你是蓝韵的时候，朕就只觉你是蓝韵，若你只是蓝韵，韩书又是何人，你当初承诺过朕，朕肯和你打赌，你便告知于朕，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感情还真为这问题愿意打赌的啊！

停顿几秒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措辞，少年解释道：

“因为韩书已经死了，而我失去了他所有的记忆，现在我所拥有的是只属于我的记忆，我的灵魂。”喝了口茶，蓝韵狡黠的看着眼前人“想必以圣上你天下第一人的智慧不会不懂吧？”

“这个时候，你倒是会拍起马屁来了，朕以为你有多刚烈，不过如此而已。”不服输的尧帝嘲弄着。

尧帝真没听懂，谁能听懂这样含糊其词的解释？

“哈哈，大哥，摆脱我脸疼，别搞笑行不，说我刚烈的人可是你，我连这两个字都不会写，你别自己打自己嘴巴。”

“……”

尧帝好不容易平缓的怒气又被少年无情的挑起，若不是为了保持风度，他不排斥再给他几耳光，可他似乎又……

“圣上，此毒为钩吻。”

就在尧帝越想越纠结的时候太监献上了毒药。

尧帝摆摆手，太监便自觉退下。

“你当真想好了？”

最后一次，虽然语气是不曾改变过的淡漠，但似乎显得柔软，尧帝是真心的想要提醒他，切不可儿戏。

少年夺过毒药，看着手中的白玉瓷瓶，略为不满“我还以为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极品，失望啊！”说到这里少年连连摇头，“不过就是传说中的断肠草而已，吃下后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毒，洗胃后用绿豆、金银花和甘草急煎服用就能解毒。”

恍若弹指之间，尧帝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知道，少年已将毒药服下——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种毒药和又会解这种毒药吗？”

少年嘴角一抹解脱的笑意嫣然而生，倒是迷了尧帝的眼眸——

莫非他一心求死！

“不过我不太想告诉你，看在和你还聊得来的份上……呃…效果还不错！”

药量过大的原因，呼吸抑制、肌肉无力，胃腹开始绞痛。

看着少年眼睑下垂，瞳孔散大，说话不清，尧帝面色渐露紧张。

“尚尧……如果没有……自由——那……我宁愿死掉…”

少年咬牙说完这句，立即晕了过去，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傻缺的毒药，经常小说、电视里都在用，自己写文时也用过——

这种毒药、药量大者可迅速出现昏迷、严重呼吸困难、呼吸肌麻痹室息死亡。

同于少年语毕的一刻，尧帝失声大吼“德喜，拿解药！”

05.赢得自由

蓝韵、为何朕总觉得好似从没认识过你？

蓝韵、为何总要惹朕生气？

蓝韵、为何你能如此轻生？

蓝韵、为何在你看来自由远比性命重要？

蓝韵、为何最后要喊朕的名字？

蓝韵、为何朕会救你？

无论如何形容修饰，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正在少年榻前守着的尧帝，无比纠结和担忧床上毫无血色的人。

“圣上，晚膳已经送至，是否到下面用膳？”小福恭敬询问，眼睛看着的人却是蓝韵。

“朕不饿，退下。”

“圣上，已经五天了，您不能每天只食一膳。”小福仍在问着，眼神一刻不曾离开少年。

“朕只说最后一次，退下。”苍凉的声音里是无限疲惫。

无论小福多想在这里看着少年，终是圣命难违，不得不万分眷念的离开。

“蓝韵，解药你已服下，御医说一日能醒，为何还没醒来，难道你就真的想死，难道你对这世界无半分眷恋？”

尧帝皱眉，伸手抓起少年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紧紧握住——连日来，朕最害怕的就是你一睡不醒，莫非朕……

眼睛沉得不行，头疼，全身无力，胃腹依然疼痛难挡。

手里的温热告诉少年，此时他的手正被人握在手心。

黑暗中，一双星目慢慢睁开，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响。

苏醒的他大概能看出此人是谁，但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出那人的大体轮廓。

他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明明不想活着……

要支撑眼皮太过辛苦，那就继续躺尸算了，缓缓的，少年闭上眼睛。

一缕初阳调皮的透过窗缝跃进房间，洒在艳红的提花地毯上，颜色瞬间变得强烈明艳。

蓝韵睫毛抖动了一下睁开眼睛，身体的不适也没昨晚那么强烈，歪着头瞥了眼床边坐着也能睡着的人，蓝韵猛的抽出那只被握着的手。

由于蓝韵抽手的力度弄醒了尧帝，尧帝睁开眼袋明显，带着黑眼圈的眼睛——醒了！

心中所有迷惑顿时明朗，他喜欢上了蓝韵。

“蓝韵你终于醒了，你可知朕，有多担心？”尧帝发自肺腑的喜悦。

“嗯，谢谢你救了我，我睡了多久了。”蓝韵平淡的说着。

“五日有余。”

想起昨晚自己醒来的时候，这人也在榻边倚着。

“你别告诉我，你一直在这里守着？”

蓝韵针扎着想要坐起来，尧帝见状忙借力给他，垫好枕头、掖好被子才收回手。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不太好，少年皱了皱眉，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为何这样看朕？”尧帝看着少年瞪大的眼睛。

蓝韵使劲地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直接放弃，低头看着被子。

“小样儿，还学会抢问了，是我先问你的好不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蓝韵忍不住打趣。

“那朕就先答你，朕却是一直守候着你，那又怎样？”不曾有一刻的游移，尧帝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看着蓝韵。

蓝韵始终看着膝盖上的被子。

“到我了啊，刚我那么看你呢，不是觉得你帅气，不是你脸上有东西，答案很简单，这是中毒后遗症，视力下降，也不知道会坑爹到什么时候。”

尧帝不解道“何为坑爹！”

蓝韵把一手握拳，放在唇边清咳了两声，装出一副学者摸样。

“简单说就是害死我了，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烦死了，这都不知道。”

“你当真觉得，朕很烦，很笨，不想与朕说话？”

尧帝一窒——蓝韵，你就这么不屑与朕说话？

刚想火上浇点油，偏偏这人又没看着自己毒发致死，还一直守着——

烦躁了！最怕别人对自己好。

“还好啦，事先说明，你给我解药并不意味着你就救了我，以后别拿这个来要挟我，我最烦别人要挟，这只是个赌，而我赢了，你输了，更别指望我会对你好。”

“哈哈，朕从没这般想过，一如你说的，朕自当愿赌服输，而你是天下第一个赢朕的人。”原来是这点小心思，尧帝豁然开朗，“朕偏要对你好，怎样？”

本来已经强压着烦躁感，这厮偏要撞到枪口上，蓝韵有点忍无可忍。

“别臭屁了，天下能赢你的不止我一个，如果天下想赢你，你也就是个凡夫俗子，怎么和天下斗？”

“天下敢这样对朕说话做事的，也只有你一个。”尧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来了兴致。

蓝韵深吸一口气，把心里所有的躁动压下去。

“你狠，算我败下阵来，恭喜你赢了。”无谓多做纠缠，蓝韵直接妥协，他是早晚都要离开的人。

“朕不觉得这样就算赢你。”尧帝看得出来少年不想再跟他纠缠，不知道为何——

他就是停不下的想要刺激他。

“你给我够了，别添堵，谈点正事。”蓝韵有点发狂。

“你输了，按照赌约，我说什么你就要给我什么？”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嘴角上扬。

如果没有自由——我宁愿死掉！蓝韵说过的话突然回响起来。

“自由？”尧帝正色，眉头不禁跳了两下，蓝韵最后倒下那一幕清晰的刻录在他脑海里。

“如果没有自由——我宁愿死掉。”蓝韵也正色。

“为何？”

“那是我仅能奢望的。”

“你想离开圣宫？”

“只有白痴才想呆在这种地方，天下之大，除了自由，我什么都不想要，即使是命。”

“为何如此执着于自由，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好么？”

无言，这绝对是个无言的结局。

蓝韵直了直身子，把手伸向他，闭上眼睛“把手给我。”

看着蓝韵伸出的皙白小手，尧帝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给他。

“很温暖吧，这是只有活人才有的体温，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是能用钱买到的，但是这种温暖失去了，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我要的自由，就是这种用钱买不到东西，也是唯一能奢望的东西，你一定对我有太多的好奇吧？

为什么不怕死呢？为什么不怕你呢？为什么一定要自由呢？

因为我的心早就死了，又怎么会怕死，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你，但是我不能没有自由，不懂就算了，因为当你懂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温和一笑，蓝韵松开他的手，收回随意放在被褥上。

即使蓝韵的手已经松开，尧帝还是呆呆的看着那里，很久才收回。

“朕也想要自由，但天下之人穷其一生，谁又曾自由过。”说到无奈处，即使是他，高高在上，坐拥天下所有，也只剩无奈。

“所以天下是个悲伤的名词，而你也终其一生只能被自由束缚，我的心跳是自由的，所以我能得到自由。

或许某一天，我会为了我所谓的自由饿死街头，或者被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杀死，但至少我会笑着离开这个世界，说实在的，你们帝王这些真的让人看着心疼，但得到就代表着失去，这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尧帝定睛看着眼前浅笑的人，这不是韩书，这是蓝韵，没有任何束缚的人，小小年纪，已然看透世间百态的人。

蓝韵捞捞头，伸手拍了下尧帝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反正我现在这样，想走也走不了，不如你先养着我吧，而且——你还睡过我，就算给点过夜费好了。”

触不及防的，尧帝捏起他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他，目光顺着：眉目、鼻翼、唇瓣滑入那袒露在外的脖颈时——有种想要深入窥探的想法“不过我现在还想睡你。”

任他捏着下巴，蓝韵嗤笑，笑颜倾恬、纵色，却又透着抗拒“别那么暧昧好不好，我都想吐了，爱养不养。”

高贵的尧帝有说不出的落寞“蓝韵，这天下情爱，难道你就不想拥有？”

当黑暗的角落被人窥视，那不是悚栗而是胜过凌迟的残酷。

“哈哈！”蓝韵轻狂大笑，受伤的笑。

蓝韵用力推开尧帝，捂着胸口的手，指骨分明，白白嫩嫩——那白，如风卷云残、万物败落的生冷。

“爱？听起来倒不错，不过是我唯一弃之不及的东西，你不会想看我怎么逃亡吧，画面肯定好看，要不要试试？”

四月的和风晓拂，温柔、温暖、温情，直抵人心却嗖刮得灵魂恸哭！

尧帝不语，站起直视蓝韵，半敛眼睑，琥珀色的瞳仁幽暗潺湲。

他知晓，毫无疑问，他的刺探如一把利剑穿堂而过，彻骨，动魄——只是他不知道，蓝韵为什么这么害怕情爱……

“一日三餐养你又如何，朕饿了，沐浴完陪朕用膳。”

清冷、幽静的语气是王者不可违抗的霸气。

转身、暂离。

他无意伤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离开。

午膳也好、晚膳也罢、甚至回宫，尧帝只是漠然，不多言语。

蓝韵低沉更是无心调侃，偶尔活跃气氛，三句两句赔笑。

纵然察觉气氛诡异，小福也不狐疑，与哥哥在一起，还有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

06.东宫来袭

“哥哥，热水已经备好，可以沐浴了。”乖巧明媚的小福前来叫蓝韵沐浴。

玩兴一起，刚起身的蓝韵对着小福轻唤“小福过来。”

小福乖顺的走过去。

蓝韵越是笑得开心。

“小福，我的好弟弟，哥哥有个微薄的愿望你能答应吗？”

“若是哥哥的心愿，小福岂会有不答应之理？”

“乖孩子。”蓝韵温柔的揉了揉小福的头发。

“现在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啊，哥哥何意？”搞不清楚状况的小福瞪着水灵的大眼。

“乖了乖了。”不想解释的蓝韵直接站到他面前，像在给死人瞑目一样，至上而下的抹闭他的眼睛。

尽管好奇，小福还是没有任何反抗，闭上了眼睛。

蓝韵得意的搓着手，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

某人触不及防的伸出右手往坐在榻上的小福胯下一探——

“啊~~~！”被始料未终的一探，小福尖叫着‘腾’地站起，双腿夹紧，两手捂着下身。

蓝韵收回还悬在空中的手，步步逼向小福，小福心虚又害怕的连连倒退。

“竟然连哥哥都骗了啊？真是翅膀长硬了。”

已无路可退的小福，只能跌坐回软榻上。

“哥哥，你误会了，小福无意欺瞒，只是这未受宫刑之事，一旦泄露出去，定是死罪。”

“呵呵，也是哦。”蓝韵走到他旁边坐下，惊魂未定的小福只能往另一边缩着。

白了小福一眼，蓝韵伸手把他抓回身边坐好。

“好啦，哥哥错了还不行，再说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真泄露出去，哥哥就陪你一起死不就完了，你看你惊的，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小福知道哥哥不会害我，只是哥哥为何要如此作弄于人？”小福抬着一张稚气的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还真不好解释，要是说自己纯粹恶作剧吧，估计也不会相信！使劲想了想还是没有应对方案，蓝韵讪笑着，“不行哥哥的给你摸回来不就完了。”

小福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迅速低头，不想被对方看见。

看这番光景也没多大意思，蓝韵毅然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没受宫刑？”

踌躇了一会，小福决定老实交代“小福是圣上初登基时进宫的，那时宫廷混乱，小福身体又弱，自是无人理会，幸而逃过一劫，后见无人问津此事，小福也甚是侥幸，便不愿提起，隐瞒至今。”

“哦。”蓝韵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绑着头发，又问“那小福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宫里吧，这样的话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小福低垂了眉眼“小福当然知道，只是无可奈何。”

蓝韵从镜中看了一眼我见犹怜的小福“小福，过来帮我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