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左寒快疯了,他最怕那些玩意儿了!要是自己的儿子,他非往死里揍一顿,可那是别人的儿子,他不敢揍,只能保持着微笑问:“正夏啊,你昨天是不是把蜈蚣放在叔叔的枕头上啊?”
杨小空吃惊地看向正夏:“正夏,是你吗?”
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正夏害羞地挠挠头,“不是我呀。”
白左寒保持着笑容:“小朋友可不能撒谎哦,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正夏以为自己的礼物受到了接纳,便捂脸羞涩地低下头,嗫嚅着承认:“是我呢~”别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杨小空忙用胳膊肘顶顶白左寒,小幅摇摇头,用眼神示意:算了,男孩子都是顽皮的,只是个小恶作剧,别太计较了。
白左寒以为小屁孩哭了,忙将好吃的菜全拨进他碗里,“好了好了,我知道是你就行了,吃菜,吃菜,那小蜈蚣还真是让我挺惊喜的,正夏,下次可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啊,好不?呵呵……”
惊喜=喜欢=肯定=还想要。
干爹说大人明明想要什么,却偏说不要,那是很别扭的!
第二天,正夏在树干上抠出了一只毛虫蛹,他欢欣鼓舞地跑回白左寒家,开起煤气灶烤烤熟,咬了一小半,嚼了嚼,味道好极了!于是他流着口水把剩下的放进了白左寒每天都要喝的蜜桃汁里。
此举成功让白左寒反胃了一个礼拜,从今以后戒了蜜桃汁。
杨小空伤透了脑筋,白左寒每晚对着他吹枕边风,悲悲戚戚地哭诉:“真是太可怕了,他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对他这么好,还给他买新衣服和网球拍,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杨小空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他们家的孩子都有这种怪癖,我保证他不是讨厌你。”
“你保证顶鸟用啊?天晓得他下次还会把什么虫子放进吃的东西里,不是你吃到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东西外壳脆脆的里面烂烂的,我咬了几下才觉出不对劲……”
杨小空吻了吻他的面颊:“行行行,别再提了,要不我去和夏威说,让他中午来接正夏,别放我们这吃饭。”
白左寒叹了声,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说:“那多不好,他们家离小学太远了,孩子在路上来来去去的多累呢,其实正夏挺逗乐。”
杨小空撑起半身俯视着他,笑道:“可你讨厌他啊。”
白左寒来气了:“我不讨厌他,他讨厌我!我就这么招孩子嫌吗?他到底讨厌我什么呢?”
“或许是讨厌你假正经吧。”
白左寒炸毛:“我对小孩子哪有假正经?”
杨小空忙顺毛安抚:“好好好,别生气……”
白左寒气馁地嘀咕:“这死孩子,才几岁呢,就学会表里不一了,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偷偷摸摸的干欺负我的事,我小时候再讨厌我家的勤务兵,也没这么欺负人啊!”
杨小空忍笑:“我去向段和打小报告还不行吗?叫他好好教训教训正夏,你别生气了。”
白左寒单手攀住了他的肩,鼻尖蹭着他的颈窝,哀而不伤地叹了声:“我不生气,是太伤心了……”
“没什么好伤心的,那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喜不喜欢你都无所谓。”杨小空摸摸他的后背,暖语道:“以后我们也养一个,一定乖乖的。”
同样伤心的人还有正夏,他被段和臭骂了一顿,罚写一千遍“我再也不吃虫子了。”其中九百遍是干爹写的,他自己只写一百遍。
干爹赚钱没有和哥哥多,所以没有地位,这点正夏是知道的。
段和在他们俩旁边暴跳如雷地走来走去,“写!写一千遍没有用就写一万遍!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喜欢,别人不喜欢!好说歹说摆事实讲道理都没有用,就别怪我采取铁腕政策!”
邱正夏罚写完,老气横秋地叹气道:“和哥哥,我写完一百遍了。”
“哦?数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七十八七十九九十……九十九一百!”
“好了,”段和把他托起来,用热毛巾给他擦擦手擦擦脸,“穿外套,出门吃饭。”
又是一年寒假,春节将近,段杀回杭州过年,路过此地便顺便住一晚,叫弟弟去酒店吃饭。
“听说黑妞会走路呐,那我们明天去逛马路吧?”邱正夏穿着棉袜问。
“少来!”段和帮他把领子立起来,扣紧扣子,“她不费劲的走走路还凑合,哪有力气和你疯玩?”
邱正夏很失望:“唉!好看不好用的,讨老婆不能讨这种。”
“啧!”段和一勒他的领口:“说什么呢?谁教你的?”
“咳咳……”邱正夏伸手指向夏威。
夏威眨巴无辜的眼睛:“和哥哥,九百遍写完了。”
“数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八九十九两百两百零一……”
段和纠正:“一百。”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五百……”
“三百。”
“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七十九三百九十……”
“三百八十。”
夏威掀桌,含泪怒指邱正夏:“为什么他算错你都没指出来?”
“他小学生不会算数,你也不会算数吗?”
“这是什么逻辑啊!”夏威悲惨地扭咬小手绢:“可是我写不完了,马上就要出门吃饭了。”
“我们出我们的门,关你什么事?”段和不屑道:“我哥没有请你。”
“可是人家有很久很久没有见为屿了……”夏威默默垂泪。
“为屿没来。”
“啊?为嘛?”
“不知道,他们吵架了吧。”段和拉上邱正夏,临走前叮嘱道:“乖乖抄满九百遍,我会带剩菜回来喂你的。”
柏泰然长高了一些,脸蛋也圆润起来了,她绑过四次夹板,前两次闹得死去活来,后来也渐渐适应了,可喜的是她的骨头非常柔软,持之以恒的治疗使她的腿骨稍有矫正,如今短暂的站立和行走已经不成问题,但还完全没有能力跑跳。
段和到天元酒店时,段杀已经在西餐厅落座了,正带柏泰然在冰柜前点小甜品。
邱正夏眼尖,远远地就嗓门洪亮地嚷了声。柏泰然俏生生地站在段杀身边,扭头看到他,抿嘴直乐:“正夏!段二伯!”
段和走过去抱起她,高高举起,“哈,真的长胖了啊!”
正夏仰头举手:“和哥哥我也要抱。”
段和没理他,自顾自夸赞柏泰然:“胖一点好看。”
“和哥哥,抱,抱!”正夏眼泪汪汪:“你很久没有抱我了。”
段和冷眼:“你长得太快了,我抱不动。”
邱正夏奶声奶气地说:“你骗人。”
段和无视他,坐到座位上,将泰然搁到自己腿上,“你爸爸怎么没有来?”
“伯伯和他吵架了。”
“为什么?”
“家丑不能外扬啊。”柏泰然摊手。
段和乐了:“小妞,还挺会用词儿。”
段杀也露出来笑意:“她在语言方面挺有天赋,越南语说的比谁都顺溜,柏为屿想让她跳级,给我挡下来了,她行动不方便,跳级还得再适应年纪大的新同学,难免会受欺负。”
“没关系,”段和拍拍泰然的小手:“泰然这么聪明,学习扎实些也没有坏处。”
邱正夏爬到段和另一边大腿上,扭曲地坐着,心里记住了:家丑不能外扬是好词,说了会被夸聪明。
“正夏,下去。”段和额上冒青筋。
“不。”正夏勾住他的脖子:“和哥哥有泰然就不怜惜我这朵娇花了。”
“哦哟,你这个鼻涕虫真缠人!”柏泰然抓一把正夏的脸,“下去啦!”
邱正夏:“呀,呀灭跌……”
“泰然,坐这儿来。”段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别坐大人身上,你不小了。”
泰然乖乖地应了声,挪过来和段杀一起点餐。
段杀叫来服务员:“来一份儿童套餐。”
服务员问:“配通心粉还是土豆泥?”
“土豆泥。”
“香草酱还是黑胡椒酱?”
“香草酱。”
“全麦面包片还是枣泥面包片?”
“枣泥。”
“蘑菇汤还是玉米汤?”
“蘑菇汤。”
柏泰然插嘴:“我要喝玉米汤!”
段杀改口:“那玉米汤吧。”
服务员又问:“青瓜汁还是哈密瓜汁?”
柏泰然抢着说:“哈密瓜汁!”
“不行,天太凉。”段杀说:“都不要,换份温牛奶。”
段杀啰啰嗦嗦地点完柏泰然的,简洁地点了一份自己的,将菜单转给段和,段和照着说:“来一份儿童套餐。”
服务员:“配通心粉还是土豆泥?”
邱正夏趴在桌上看着菜单:“一套两百八?谁付钱呢?”
段杀一愣,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付。”
邱正夏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美女~”
服务员憋笑:“唉。”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要。”
“好的。”
段和大窘:“你吃那么多干什么?饿死鬼投胎啊你?我没带你吃过牛排吗?你这是什么穷酸相?”
“你只带我吃过二十八块钱的牛排……”
“你!”
段杀忍俊不禁:“段和,行了,点吧。”
段和悲愤地瞪着自家的娃:你好讨厌哦!
这一、两年段杀帮着钟和顺打点生意,逐步掌管公司的管理层,上半年钟和顺过于忙碌病了一场,便再一次动了退休的念头,大刀阔斧地把公司百分三十的股权转给柏为屿,实则是转给段杀,因为柏为屿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虽然名义上是大股东,但他的股份管理权仍旧在段杀手上,他一度连买一桶生漆都得向段杀要钱。
段杀老大不小了还没谈对象,段家的长辈都知道他和柏为屿这几年的腻歪事,皆默认了,今年段家的老爷子过百岁大寿,段杀无论如何得把柏为屿揪回去祝寿,柏妈妈给老爷子准备了寿礼,催他们早些去陪陪老人。两个人半个月前就准备动身了,哪想柏为屿突然拿了一个东南亚的大奖,此奖非同小可,他的应酬越发多了,到新加坡领完奖后就奔曼谷讲学,接着又应邀去吉隆坡和堪培拉开讲座,然后又马不停蹄飞往东京,人还没回来,国内某美院的邀请函又寄到家。这下他得瑟了,跟屁股上插了三根孔雀毛的公鸡似的,不管别人跟他商量什么事,他都用鼻孔看人,说:“我很忙啊,你求我呗。”
大艺术家背后的男人忍无可忍,趁柏为屿还在东京逗留之际,拐了柏泰然先回国了。
菜陆续上齐了,柏泰然举起勺子舀了一点正夏的蘑菇汤尝了尝:“哦,蘑菇汤也很好喝。”
段和忙把蘑菇汤端给她:“那你喝,正夏还有果汁呢。”
段杀把汤碗推了回去,“柏泰然,那是正夏的,你吃你自己的。”
柏泰然一点头:“哦!”
“噎住了噎住了~”正夏把蘑菇汤拢回来:“我的小蘑菇哦,你又肥来咯~”
段和悻然:“正夏让她一点没关系啦……”
段杀劝道:“不需要,她去上小学没少被人欺负,这副娇滴滴的模样谁都不买账,在家有人让,出去谁都不会让她。幸好她还小,容易改,你们别再惯着她了。”
“男孩让女孩天经地义么……”段和怒瞪:“邱正夏,你是不是男子汉?”
正夏连喝两大口蘑菇汤,“和哥哥,人家也是肉女子呀~”
“是弱女子好吧……”段和抹汗,转念一想:我干嘛纠正他的发音?于是暴躁拍桌:“你又学不三不四的话!”
两大两小正吃着牛排,段杀的手机响了,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柏为屿的咆哮:“你有种!把我女儿还我——”
柏泰然也听到了爸爸的喊声,凑到段杀的手机边偷听。
段杀无比冷静:“你什么时候来?”
“马上登机!四个小时后到,弄死你丫的!”
段杀唇边溢出了笑意,报出自己住的房间号,调侃道:“要不要听人质说话?”
柏泰然马上脆生生地笑道:“爸爸,你都没时间陪我了,我不要你了哦。”
柏为屿的语调一下子回转三百八十度:“宝贝,爸爸很快到,很快很快!”
段杀对泰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接着对柏为屿说:“与人质通话机会已耗尽。”
柏为屿梗着脖子痛骂:“姓段的,我天马流星靠——”
吃完饭,段杀招来服务员买单,邱正夏把吃剩的东西打包,连片菜叶子也不剩下,段和埋怨道:“面包片带走就行,抹茶蛋糕不要了,蓝莓布丁你自己吃掉吧……”
正夏一本正经地说:“干爹还没有喂呢。”
段和哭笑不得,又不好打击孩子的孝心,只好搭把手一起收拾收拾。
柏泰然深有感触,捧着自己的草莓布丁说:“我也给爸爸留个小点心。”
离开西餐厅,段杀陪弟弟到地下停车场取车,酒店太大,绕来绕去得走挺长一段距离,还没有到停车场,柏泰然就走不动了,坐在花坛边直喘气。
段杀问:“还能走吗?”
柏泰然休息了一会儿,“不知道呀,再走走看。”
段杀很习惯地把她背起来,“算了,今天走了不少路,应该很累了吧?”
柏泰然晃荡着两条腿,说:“还好。”
正夏也向段和张开手,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和哥哥。”
段和凶巴巴的:“自己走!”
正夏扒着段和的后背,垫脚尖从停车场下坡的地方一路跟到车子边,嘴里念叨着:“和哥哥和哥哥和哥哥和哥哥……”
段杀无语旁观那一幕,对自己那招上一个神汉又招上一个多动症儿童的弟弟深表同情。
段和打开车门,先把讨厌的鼻涕虫塞进车里,用安全带捆牢,这才有条不紊地发动车,开到段杀身边:“泰然,我们走了,拜拜。”
柏泰然乖巧地挥挥手:“拜拜。”
段和扭头问正夏:“向段伯伯和泰然说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