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说得这么严重，好像你不是后天才喜欢上男人的一样。”何小立大大咧咧一句话蹦出来，忽然又瞧见颜烁脸色不对，暗道声糟糕，忘了顾明安那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争了，事情摆在那里就别再扯有的没的。”迟暮赶紧打了个圆场。

“总之向朗现在是我的属下，他的事情我会处理，他说他喜欢我，难道我还能答应不成，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大他整整八岁，三岁一个代沟，三个代沟就隔一代，天知道他看上我这个老家伙哪里了。”何小立一双桃花眼睁得老大，抱着手靠在沙发上生闷气，脸色也发红。

颜烁轻笑道：“那你的处理方法，就是一直躲着？”

“不然还能怎么办，算了，颜烁你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总嫌弃我会吵到顾明安的那位小祖宗，迟暮咱们动作快点，我今天就搬到你家去，我受够了和小孩呆在一间房子里什么都不能干的日子了！”

迟暮愣住，“我家？”

颜烁把嘴巴凑到迟暮耳边轻声说：“他早有预谋的。”

“不然我大晚上让颜烁直接把你从机场拉到这里干什么，难道专门让你来教训我么。”何小立一伸脖子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变戏法似的从沙发后边提出个旅行箱， “放心我只会住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顺当的时候，要不了很久，而且我保证不会对你性骚扰，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迟暮一阵无语。

“一路顺风。”颜烁十分体谅地替他们打开门，“还有别忘了把门口堆着的花一并拿走，Thankyou~”

第五十三章

在何小立的字典里丝毫没有“客气”这两个字，尤其是对着老熟人的时候，洗澡，睡觉，他在迟暮家潇洒得就像自己家，索性睡觉时还算有点良心给迟暮留了半边床铺。

迟暮没什么睡意，他走上阳台，手机在手里灵活地转着圈。他在想到底要不要给江昱辰打个电话，结果还没纠结出所以然来，江昱辰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到家了吧。”

听到这句话，迟暮哑然失笑，从他下飞机到现在不过才两三个小时而已，江昱辰还真会卡时间。

“刚把行李收拾好，时差没倒过来，正在外边吹风等天亮呢。”迟暮靠在阳台上，秋夜微风徐徐，带来干爽的凉意。

“你那边呢，估计应付投资商够呛吧。”

“还好。”江昱辰语调透着轻松，“有奥利维亚帮忙，这方面他很有经验。”

又是奥利维亚，这人当真阴魂不散。

就算知道作为老朋友与前情人，江昱辰接受奥利维亚的帮助无可厚非，但迟暮对江昱辰这种总把另一个人挂在嘴边的行为十分不感冒，尤其是那个人还厚颜无耻地对迟暮下了所谓情感争夺战的战书。

迟暮表面不说，心里其实一直在比较自己与奥利维亚的优胜劣汰，然而事实再明显不过，奥利维亚除了一次十分不光彩的背叛行为之外，处处要比自己强。

“在想什么呢。”或许是迟暮太久没声音，江昱辰忽然问。

“我在想，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我。”迟暮很实事求是地说着，“其实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上更好的伴侣，我不太懂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你这两天有点奇怪。”江昱辰沉默一会，忽然道：“昨天在机场我就感觉到了。”

“没什么，我这人只是比较患得患失。”迟暮干笑了两声。

“如果我反问你你为什么会答应我，你又会怎么说。”江昱辰反问。

“因为你长得帅。”迟暮脱口而出的答案让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厚颜无耻，“就像，走在路上忽然被一块金子绊倒，我没理由不捡起来，你说是不是？”

江昱辰的声音幽幽从大洋彼岸传来，“那这个原因我也可以用到你身上，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你真的要问我一个理由，这就是理由。”

说了等于白说，迟暮一阵翻白眼。

“你那边几点钟了，很晚了吧。”江昱辰十分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迟暮望一眼壁钟，“三点整，凌晨。”

“不吵你了，快去睡觉。”最后留下一句话，江昱辰迅速收线，似乎要赶着去做什么事。迟暮听了一会嘟嘟声，扔开手机，月黑风低，他转过头，忽然惊见原本在他床上呼呼大睡的何小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了身，眯着两只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怎么醒了？”迟暮被他看得脸色莫名发红。

“被你吵的呗。”何小立抓了抓头发，“你跟你家那位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听你讲电话感觉夹枪带棒的。”

“没什么，你继续睡吧，我去上会网。”迟暮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往屋内走。

何小立忽然冷不丁蹦出一句，“如果觉得合不来，还是分手了好。”

迟暮顿住步子，轻声说：“我自有分寸。”

何小立长长打了个哈欠，一本正经道：“我说句实话你可别怨我，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俩不太适合，等这股新鲜劲一过了，迟早得分手。”

迟暮转过身来，表情啼笑皆非，“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靠天分和直觉。”黑暗里何小立的表情似乎带着笑，“迟暮啊，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这人的性子就是太随和，如果对方是像程昊那样一板一眼的男人还好些，江昱辰那种成天在风口浪尖打转的时尚帅哥你驾驭不来，上床可以，过日子那就免了吧，被他牵着鼻子走只会让你吃一屁股的亏，除非……”

迟暮眼睛一眯，“除非什么？“

“除非你爱他，没他不行，其他男人都比不上他的一根头发，那就没辙了。”

“我和他还没到那种程度。”迟暮觉得何小立的形容实在夸张，什么叫“没他不行”，天底下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过日子的人么，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了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分开。

“如果你不爱他，两个人在一起只是为了一些精神慰藉与肉体慰藉的话，那你根本就不会去纠结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比如‘为什么会看上我’之类的，我打包票，这种话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才说得出口，因为他们对自己没自信，明明迷恋对方又害怕对方有一天会突然转身离去，所以才有万般的信念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何小立这电话可偷听得真够彻底，迟暮愣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爱吗？还是所谓迷恋？

他爱江昱辰，这一点不容置疑，但他总认为这应当是情人间相互的一种默契，在一起了，便要付出自己的爱，不然还不如分开。只是他以前从来都只把这种爱摆在“我必须去爱”的层次上，认为这理所应当，反而忽略了自己如此容易就接受这份情感的事实。

或者说迟暮一直在努力逃避这个事实。

他看着何小立叹了口气，这人真是自己逃不过去的一面镜子。

他只好坦诚：“好吧，我爱他，很爱他，但是我觉得，他不够爱我。”

“所以说，这才是狗屁爱情最让人痛苦的地方。”何小立伸了个懒腰，“可惜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既然你选了他，选了这条路，又不想退回来，就只有凭着感觉往前走了，反正我是不怎么相信爱情这回事的，你当心些，现在走得越深，以后没准就摔得越惨，像我当年一样，啪。”何小立十分形象地一圈捶在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哟！”

原本沉闷地气氛硬是让他这一拳给弄得哭笑不得。

天亮之前，迟暮打开电脑，漫无目的浏览了一会网页，忽然鬼使神差地在谷歌里键入克劳德？克罗蒂亚几个字，果然蹦出铺天盖地的搜索项。

如同每个已成名的明星，网上还真有江昱辰的粉丝专门为他建立的论坛。迟暮随手点开一个网友发的视频贴，那是江昱辰自出道以来十年间大部分走秀的集锦，足足好几个小时长，做这个视频的人还下了番工夫，在每段走秀上都标注了江昱辰的具体年龄，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迟暮一直看着眼前这位伸展台上的高大男子由最初的稚嫩青涩一路变得潇洒成熟，仿佛伸展台就是一个神奇的时光隧道，由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光影变幻了十年的时光。

这样一个人，或许不管放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也无怪乎奥利维亚会一直把心系在他身上，还这么高调的对自己下战书。

迟暮不是没想过，最优秀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但爱情这种东西终究有他的自私性，江昱辰到底适不适合自己暂且不论，但既然是我所拥有的，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地让给别人，更别说我也一样爱着他，这种爱与奥利维亚比起来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只是掐不准江昱辰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在过去的曾经与现在的拥有之间，他到底侧重哪一个？迟暮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只能猜测，而越是猜测，他就觉得越窝火憋屈。

或许真如何小立所说，这才是爱情最让人痛苦的地方，不是他不爱你，而是他明明爱你，可惜就是没有你所期望的那么多。

邮箱忽然提示有新邮件，来自江昱辰，迟暮点开，里面只有一行字“我给你快递了一份小礼物，记得查收。”

天人交战终于有了短暂性的结果，因一封邮件而终结。

迟暮想，不管他与江昱辰这条路行得好与不好，他用心去把握就行，天底下没有好不好走的路，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能够克服的心，金城所致，再坎坷也能变坦途，圣光披露，照满人间，这句话可是马丁？路德？金的至理名言。

一周之后，一份国际航空快递送到编辑部，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迟暮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个巨大的包裹抱进办公室，解开外边厚厚的包装，呈现在眼前的是个棕色皮制旅行箱，制作工艺考究，一看就不似普通货色，皮箱里还放了张卡片，上面写着：答应了要给你买个新皮箱，这个牌子的质量最好，性价比高，比很多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牌都要耐用。

迟暮无奈地笑了笑，点开电子信箱，调出江昱辰的地址，输入一行“箱子收到了”，在点发送之前，他的动作又忽然顿住，片刻之后，他把那行字一个一个地删掉，转而换成“谢谢，很喜欢”。

恋人之间交换礼物是最基本的情调，这差不多是江昱辰送给他的第二件礼物，迟暮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圈，把那个银色的查理布朗取下来，别在旅行箱的拉链扣上。

两件礼物变成一件，这让迟暮有种异样的满足感，随之而来的信心也让他觉得，或许他与江昱辰之间那莫须有的困难都不足以称为困难，只要有信心，什么风雨都能闯过去。

可能是他的这个想法意外被老天察觉了，又可能是但凡美满幸福的恋情都注定要经历一番动荡，在迟暮心情大好的时候，上帝动动袖子，扇了点微风，仿佛蝴蝶振翅般，在平静的生活里注入一剂猛烈的暴风雨。

而且是超乎常人承受能力的暴风雨。

第五十四章

那天其实天气还不错，很难让人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快下班时迟暮接到颜烁的电话，对方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让迟暮立刻去他家。

迟暮根本没往深处想，答应之后便收拾东西匆匆下班，结果刚走到公司楼下，不知从哪里窜出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认准了似地举着瓶墨水哗啦一下泼了他一身。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迟暮惊骇得倒退了几大步，衣服却已经彻底遭了秧，被染黑一大片。他有些懵了，愣愣看着眼前这两个尚穿着校服，背这书包的女孩子，见他们满脸怒容，冲自己狠狠骂道：“不知羞耻的第三者，不要脸，你怎么不去死！”

就算搜肠刮肚，迟暮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学生样的人。

写字楼的大门口向来是人来人往的场所，现在又刚好撞上下班，这么一场闹剧可吸引了周围不少眼球，站在不远处的保安见状立刻朝这边走，两个女高中生发现人越聚越多，带着害怕的神色又撂下两句狠话后，手牵手挤开人群跑得没了影子。

迟暮把弄脏的外套脱下来夹在腋下，委婉推拒了保安提出的帮助，见一群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脸色一阵羞红，忙头也不回地朝地下车库走。

遭这么一闹，没准还让人觉得自己这个老男人是对那两个高中生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迟暮摇摇头，要真这样自己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颜烁家很快就到了，让他意外的是何小立竟然也在，而且表情比颜烁还要严肃，两个人连拉带拽把迟暮拖进屋子，直接按在电脑前边。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访谈节目。

那是外国电视台的一档脱口秀，知名度相当高，访问的向来也是政界商界名流或者一些国际巨星，比如正播放这一期的嘉宾，恰恰是那位很有名的新星设计师——奥利维亚。

“这档节目是好几天前出来的，现在估计网上已经传遍了，迟暮，你想不出名都不行。”何小立在他耳边说道，声音透着股寒气，“我对这些设计师向来了解不算深，但是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境界，你最好好好问问那个江昱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一直到现在迟暮都是一头雾水，“奥利维亚被专访关我什么事，我和他又没关系。”

“看完这个，你就知道关系了。”颜烁晃了晃鼠标，把播放条拉到中档位置，画面一转，主持人正用流利的英文与奥利维亚谈着他的感情问题。

主持人问他：“我想很多人都该知道，奥利维亚先生这样英俊的一流设计师，事业成功，设计出众，那么你挑选伴侣的时候，又有怎样的要求，想必应该相当苛刻吧。”

奥利维亚笑着答：“挑选什么的说不上，其实我一直有个深爱着的人，我们曾经很相爱。”

主持人立刻抓住了奥利维亚的一点小话头，“曾经？那么就是已经分手咯，就算分手了，你还爱着那个人吗？”

奥利维亚头点得坚定：“很爱，这种感情完全没有变过。”

主持人又问：“既然如此相爱，那又为什么会分手。”

奥利维亚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感情这种事到底是双方的，我们曾经在一起很多年，熟悉到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半个灵魂一样，或许真是这种太熟悉的感觉，反倒让我们渐渐疏离，因此只要有一点外部力量介入，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主持人接着问：“我真的对你的这段感情很好奇，什么样的爱情才能如此深刻，如果奥利维亚先生方便的话，广大观众都可以为你倾听。”

奥利维亚点点头，“既然来了这里，我就不会藏着什么都不说，说出来也好，算是对过去说一声byebye好了。”

然后，他开始像当初对迟暮说的那样，对着摄像头，诉说起那段长达十几年的感情史，当真说得情真意切，掏心掏肺。

“真是感人啊，所以，你们大张旗鼓的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迟暮耸耸肩，“这真的没什么，这些事情奥利维亚全部都亲口跟我说过。”顿了顿，他忽然满脸惊讶，目光扫过何小立和颜烁的脸，“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和奥利维亚的那些牵扯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事情居然瞒着我们。”何小立一个爆栗敲在迟暮脑门心上，“别担心，你刚才看见的这些还只是前菜，更劲爆的还在后边，别怪我没提醒你，在看之前最好先做足心理准备，免得哭鼻子。”说完，何小立关掉那个访谈视频，又点开一个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