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迟暮带着访谈稿早早赶到约定好的餐厅,坐了一会之后,何小立先来了,说周彦屿临时有个会,晚些才能到。他好奇问了问迟暮为什么要给周彦屿做访问,迟暮便把朴珠珠那张名单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结果何小立顿时来了兴致,“那你真的会为了这个去找程昊?”
“只是工作上的事情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去。”迟暮故作镇定。
何小立眼睛眯起又睁开,“那有个关于程昊的大新闻你知道吗。”
迟暮奇道,“什么新闻?”
“程昊离婚了。”
餐厅里忽然响起了舒曼的梦幻曲,只是这首曲子和现在二人的气氛明显不搭调,随着何小立语气的落下,迟暮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迟暮嗓子发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何小立歪着脑袋,右手撑着脸颊,细细盯着迟暮看了一会,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骗你的!”
他豪放的笑声甚至引来周围几桌狐疑的视线。
迟暮无力地耷拉下肩膀,“你觉得这种玩笑很好玩么?”
“没有没有。”何小立边笑边摆着手,“我只是想激你一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脑子里有了一个男人就忘记了全世界,最近商界里的新闻只怕是根本没关心吧。不过话说回来,程昊他即便现在没离婚,估计也没多久了。”
迟暮立刻就想到了萧楠怀孕的乌龙事件,忙提出来,何小立不可置否,他这段时间陪着周彦屿,商场里的任何风吹草动早被他看了个通透,昊天盛世老总的秘密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早已经不是秘密,一般越是有钱的人越不能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就算程昊是GAY也一样。
朋友之间的话题一旦牵扯上了前男友,场面总会有一定时间的不自然与断档,说得差不多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闭了嘴。
近一小时过去,周彦屿依旧没出现,何小立渐渐不耐,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之后,他默然挂断,带着歉意对迟暮道:“不好意思,他来不了了。”
迟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出了一句:“为什么?”
何小立朝他身后的方向丢个了眼色,迟暮回头去看,餐厅昏暗的灯光下,那里正坐着两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迟暮听见何小立轻声说:“看见坐在左边的那个女人了么,她就是周彦屿的未婚妻,其实周彦屿刚才已经到了餐厅门口了,可惜我们地方选得不好,刚巧撞见那个女人,他不好露面,只能先走。”
“这有什么关系?”迟暮诧异道:“我们三个都是男人,周彦屿连这个都怕?”
“周大少爷在圈子里的作风问题一直受人瞩目,未来的老婆就坐在一边,他想不收敛一点都不行,况且,那个女人也认识我。”说完,何小立对着那个女人举了举酒杯。
女人似乎也早已发现了他们,同样举起酒杯微笑回应,葡萄酒红晕的映衬下,她中指上一枚硕大的钻戒闪闪发光。
迟暮明白那必然是订婚戒指无疑,在举行过某个仪式之后,戒指的位置将转移到无名指,用来彰显那所谓的地久天长。
“最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周彦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怕老婆。”何小立轻叹一口气,趴在桌上。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他们心中都明白周彦屿其实并不是怕老婆,他怕的是影响到隐藏在一段婚姻关系之后真正的利益链条。周彦屿是花心,但是他不蠢,蠢材做不成生意,也没办法继承那么大的家业。
“你还是尽早抽身吧,别呆在他身边了。”迟暮觉得自己又开始老生常谈。
“不急,时机还不成熟,我本钱都还没捞够呢。”他拍了拍迟暮的肩膀,“你还不知都我是谁么,放心,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我心中有数。”
迟暮看着何小立,心想Relationship这种事体现在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像是在行军打仗,先要知己知彼分析利弊,而后审时度势见风使舵,最后除了适时的进退有度之外,还要为了胜利随时做好玉石俱焚的觉悟。可惜不知何小立懂不懂得战争与战役的区别,他这般不要命的全身心投入进去,最可怕,也是最得不偿失的情况,不是赢不了,而是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成功夺取台儿庄大捷的时候,遭遇到的偏偏是一辈子最大的滑铁卢。
第三十七章
临分手时迟暮注意到了何小立手腕上的念珠,顿时想到自己当初在那家店买的音乐盒,那本来是要送给江昱辰当做他新装发布的礼物,结果因为自己和他发展得实在太过迅速倒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虽然不怎么值钱,好歹也算份礼物,所以迟暮回去的时候他特地绕了一圈,先去趟原来的住处。
租房签的是一年合约,迟暮的大多数家当也都扔在这里,他翻出那个音乐盒,用包装纸细细包了一层,系上蓝色的缎带,做完这些,他又顺便在楼下买了些小点心。
做完这些,时间已经晚了,他怕江昱辰等他吃饭等得及,车便开得有些快,结果进小区险些与一辆从里面出来的黑色轿车碰擦上。
两辆车离得很近,迟暮看见车型不禁砸了砸舌头,全黑的法拉利F430,少说四百万人民币,这要真擦上了还不得赔死,他又瞟了司机一眼,觉得眼熟,但也就一眼,法拉利便转个弯消失在了路口。。
他不做他想,匆匆在院子里停好车,开门进屋。屋子里十分昏暗,仅有一点从窗户外透进的余光。他以为江昱辰是出去了没在家,结果刚走进客厅,就看见那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神情有些疲惫,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两杯带着余温的咖啡。
“有客人来过?”迟暮把灯打开。
“嗯。”江昱辰浅浅应一声,没再说话。
迟暮本来想问谁来过,结果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只好把接下来的话吞回去,他目光又扫到了江昱辰手边一个系着缎带的小礼盒,不禁拿了起来,“这又是什么?”
“刚才来的朋友送的。”江昱辰终于侧过脸,对迟暮道:“算是份迟了两个月的新装发布礼物。”
迟暮掂了掂小礼盒的分量,并不重,包装很精致,从外边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他又道:“我能拆开看看吗?”
“拆吧。”江昱辰站起身来,关掉电视往楼上走,“我有些累,先睡了。”
“你不吃晚饭了?”迟暮唤住他。
他背影顿了顿,留下一句“不吃了”,就直接进了房间,砰地关上门。
看着这种反应,纵使再没脑子的人也能猜出来江昱辰心情不好,而且他脸色也确实有些苍白,或许是真的工作了一天,太疲乏的缘故。
迟暮的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小礼盒上,三两下扯掉上边的缎带和包装纸,露出里面的黑色丝绒盒。
纵使在看到黑丝绒的瞬间,迟暮已经隐约猜到了里面的东西,但在揭开盒盖的一刹那,闪耀的蓝色光芒还是晃得他两眼发愣。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胸针,四周以白金和碎钻勾勒出藤蔓图案,右上角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百灵,胸针正中央镶嵌着一块堪比麻将牌大小的方形蓝宝石,色泽湛蓝通透,即便是在灯光下也依旧璀璨生辉。
而盒盖上闪亮的Tiffany商标也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这份礼物的价值连城。
跟这东西比起来,迟暮的音乐盒简直就是同皓月争辉的米粒之珠。
迟暮默默地把胸针放回盒子里,坐了一会儿,才将自己的音乐盒从手提袋里拿出来,三两下撕掉包装,又用个塑料袋裹上一圈扔进了杂物间。他走进厨房煮了碗面条,慢条斯理地吃完,在楼下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拿着那枚胸针上了楼。
大卧室里开着光线柔和的壁灯,江昱辰侧身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熟睡。迟暮走进衣帽间,顺着江昱辰那一溜烟的西装看过去,最终挑了一件深蓝色的出来,把这枚胸针方方正正别在了衣服左胸的位置。
这胸针是谁送的,即便江昱辰不说,迟暮也已经猜出了八九分,江昱辰在国内的朋友,知道住址,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还能让他对自己缄口不言,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必定是那个奥利维亚?凡赛尔。
现在想想,刚才差点在小区每口撞上的那辆法拉利,迟暮对司机只是惊鸿一睹看了个侧面,觉得有些眼熟,看来那辆也是奥利维亚的车无疑。
开得起法拉利F430的车,也必然送得起Tiffany的蓝宝石胸针无疑。
迟暮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眼前这件西装,忽然觉得那个奥利维亚似乎什么都比自己强,长相身高之类的便算了,连选礼物都能选得这么有品而且还带着不单纯的动机,能别在心脏位置的胸针,所代表的意义就要比一个不痛不痒的音乐盒要高尚许多。
似乎那个奥利维亚是真的对江昱辰余情未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道低沉的声音,迟暮转过头,江昱辰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门边望着他,一身黑色睡衣将他的身段显得十分高挑挺拔,领口的扣子习惯性敞开了几颗,露出修长的锁骨和紧实的胸肌,狭长的眼眸里透着朦胧的睡意与疑惑,仿佛画龙点睛一般将他整个人的魅力提升到了一个顶点。
这个人就算是不修边幅的时候都如此有魅力。
奥利维亚曾经说过,只有江昱辰才能将帕比设计中极致的性感展现出来,可就是这个集老天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现在却是他什么都平平的迟暮的男友。
迟暮头一次觉得这样的说法无与伦比的讽刺。
“胸针很不错。”两人对视半晌,迟暮才不痛不痒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江昱辰走了进来,他没穿鞋,赤脚踩在地上几乎听不见脚步声,那件西装就挂在那里,他盯着别再西装上的胸针看了半晌,一言不发。
“我帮你配的,这款Tiffany蓝宝石胸针是限量典藏款,一定得搭配合适,翻遍整个衣橱也就这一件了。”迟暮用仿佛是在谈工作的语气说着:“深蓝色绸缎料子打底的西装,配上天蓝色的蓝宝石,二者色泽互相弥补天衣无缝,还能更加凸显出蓝宝石的通透。”
江昱辰淡淡道:“给每一个衣服寻找适合它的配件,是你的职业病吗?”
迟暮轻抚着衣服柔滑的面料,道:“要给一样东西找到相配的另一样可是技术活,就好比这枚昂贵的胸针,跟一件平凡的衣服搭配在一起,不光起不到装点的作用,附带的还降低了本身的价值,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江昱辰忽然抓住了迟暮的手腕,“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中有话。”
“我哪里话中有话,我只是实话实说。”迟暮微微一笑,“对不起,我尽量把动作放轻,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江昱辰手臂用力,兀自将迟暮拉到外间,按在床上,扭开了屋内的大灯。
明亮的光线刺得迟暮瞳孔一缩。
“你就不会想想该想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想。”
“是吗,包括这个?”江昱辰忽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将迟暮睡衣的纽扣解开,坦露出他平坦的胸膛,手掌轻抚上去,感受着温热的皮肤和极有节奏的心跳。
“你想做吗?”迟暮笑着问他,抬起手捧住江昱辰的脸。
江昱辰默然无言,缓缓除去自己的全身衣物,分开迟暮双腿,修长的身体覆了上去,又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安全套。
“今天我不想用那个。”迟暮却把他的手拉了回来。
江昱辰眼神现出一丝复杂,凝视着迟暮的双眼,俯身轻吻他的唇瓣。
他们省略掉了一切工具,没有隔膜,也没有润滑,用最原始的方式感受身体剧烈摩擦所带来的快感,江昱辰搂着迟暮的腰,力气大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嵌进身体里一样。迟暮双眼迷蒙,每当江昱辰顶进最深处,他都会不自觉轻哼一身,浑身瘫软,可两只手依旧牢牢抓着身上人的肩膀。
一次又一次的高潮来得迅速又猛烈,到了最后,迟暮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只知道恢复意识时,房间里已漆黑一片,他赤裸的身体上盖着层薄毯,江昱辰在旁边背对他睡着,宽阔的背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晕开了一层光圈。
迟暮眨眨眼,抚上江昱辰光滑的皮肤,缓缓从后面抱住他。
他把手按在江昱辰心口的位置,隔着肌理,里面的心跳很稳很有力,江昱辰也忽然抬起了手,掌心覆在迟暮手背上。
“我就知道你没睡着。”迟暮笑了两声。
“累吗。”江昱辰转过身子。
“下次换你在下面试试,我下半身都快麻掉了。”迟暮试着动了动腿,剧烈的酸胀感立刻顺着神经直冲大脑,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
“我想洗个澡,一身的汗味。”
“我抱你去。”江昱辰起身,作势要把迟暮抱起来。
“别。”迟暮隔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
他下了床,步子虽然僵硬,好歹迈得开脚,可惜才走了几步,江昱辰留在他身体里的精液便一股股顺着大腿朝下流着,双股之间已经麻了,根本控制不住,他脸色一红,迅速进了浴室,在喷头下哗哗冲了一会,又泡进浴缸。
几分钟后,江昱辰也浑身赤裸走了进来,毫不犹豫地挤进浴缸里。
“腿还麻吗。”他拉起迟暮的小腿,细细揉着。
“别,痒得很。”迟暮想把脚收回来,江昱辰却没放手。
一个男人捧着另一个男人的脚做按摩,场面诡异却温馨,看江昱辰一时半会没有停下的意思,迟暮索性也不管了,闭上眼刚准备享受享受这难得的明星服务,结果江昱辰冷不丁蹦出一句:“看不出来,你的脚还挺小的。”
“小时候被鞋子挤成这样的,那时家里穷,一双鞋得穿上好几年。”迟暮的目光也不自觉落在自己脚上,178的个头,40码的脚,确实比常规的要小上那么两三码。
他又把自己的脚和江昱辰的排在一起,指着他长出自己一截的脚道:“跟我比起来,你的脚生得这么大,一看就很显富贵。”
“我小时候跟你差不多,家里没钱,一双鞋同样要穿上好几年,不过有一点不同,我妈妈一直把我的鞋往大了买,她说鞋子小了影响长身体。”江昱辰也看着水里二人并排放着的脚,说道:“不过我也才43,要真和你的一样大,以我的身高,还不成慢性畸形了。”
“哦,我倒是忘了你小时候还有一段国内往事。”迟暮摸摸鼻子,“想不到我们还同病相怜。”
“所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高档货搭配低档货会不协调的情况,因为现在的高档货就算外边镀了一层金,他骨子里面,也还是低档货。”江昱辰伸手捋着迟暮湿漉漉的鬓角,“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迟暮眼神一黯:“我不是故意要那么想的。”
“那个胸针是很值钱不错,但是在我眼里,由没有价值的人送出来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一样一文不值,所以你不要给自己没事找些压力,想要认认真真和我在一起的话,就坦荡一点,有点底气地把我当成你的男人,我江昱辰现在的男朋友是那个不管处理什么都果断干脆,高兴就笑,不高兴就骂的迟暮,而不是那个坐在衣帽间里面对着一个胸针唧唧歪歪的家伙。”
望着迟暮的表情由迷茫变得坚定再变得感动,江昱辰忽然痞气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很感动,要不要扑到我怀里来撒下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