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曜冥递给鸾镜照顾后,景鸣霄才着手换衣服。
其实,他本准备亲自将曜冥送回解语宫,顺便换衣服的。
谁料青若虚早就派人将他的衣物送到了海棠宫。
弄得景鸣霄再无偷溜的借口……
景鸣霄换衣裳时,青若虚一直在旁边,却什么也没有做。
第三十一回:我们一起宠他
其实,对于青若虚,景鸣霄还是有些害怕的。再怎么说,青若虚也是一国之君,之前还拿曜冥威胁过他。
“听说……这里……孕育了我们的孩子?”待得景鸣霄换好衣物后,终于,青若虚还是靠上了景鸣霄的背,右手轻轻放到景鸣霄的腹部。
“是。”景鸣霄庆幸,看来,青若虚暂时还不想行那事儿。
“这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却是我允许活下来的第一个孩子。”青若虚贴紧景鸣霄,在他耳边喃喃。
景鸣霄一时怔住。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青若虚之前,杀过自己的亲生骨肉?
“二十岁的时候,我的一个侍妾,怀过我的孩子。”青若虚解释道:“那时候的我,还不打算要孩子。虽然西棠皇室子息一直不如其余各国旺盛,但皇子数,也不会仅仅只是一个……你应该知道,有皇子的地方,就有血腥的宫廷斗争。我很幸运,至少,坐上这个位置对我来说,并不像东禹这么难。于是……我一直有个念头……亲政后,我只要一个皇子,而生下那个皇子的人,必须要是我认定的人。”
景鸣霄自是知道。宫廷斗争,从来都是两分之数,犄角之势,鹿死谁手,不到最后,绝不知定数如何。当年,他帮秦鹤行除去了十三位皇子、二十七位后妃才使秦鹤行最终坐上了那个皇位。
现在想想……也许一开始和秦鹤行远离宫廷,去乡郊野外好好过日子,或许会比如今好上许多……但……秦鹤行,肯为他放弃江山么?
他从没有问过……因为那时的他,初时的激情冷却后,空余骑虎难下的悲哀。既然已经参与到了皇室斗争中,他们便没有办法退出,又或者……秦鹤行已经尝到了作为主宰者的好处,又怎么肯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
将神思拉回,景鸣霄凝视着青若虚“所以……你杀了之前的……”
“不,没有。”青若虚摇头“准确的说,是没有杀死真正的他们……”
“你让那些妃子堕胎?”景鸣霄一语中的。
“没错。”青若虚微笑“每次行事后,我都会派人给她们喂下汤药,是她们自己不肯喝,千方百计想要怀上我的孩子,进而母凭子贵。但,我绝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那么……对于我腹中的这个呢?”景鸣霄冷笑“也要堕掉么?”
“不会。”青若虚抚摸着景鸣霄的小腹“我不会拿掉他。生下他,鸣霄!他会是我青若虚惟一的孩子,西棠未来的王。”
“如果是女孩呢?”
“那么……她就会是西棠历史上第一个女王。”青若虚环住景鸣霄,低头蹭了蹭景鸣霄的颈间“生下他……好不好?”眉目一转间,那有着薄唇的男子静静看着景鸣霄,很认真很认真的表情,让景鸣霄一时不知所措。
终于,景鸣霄叹了口气“我英明伟大的西棠王陛下……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么?这个孩子,我不可能拿掉的。”
“他不是筹码,鸣霄。”青若虚转过景鸣霄,认真道“他会是我惟一的孩子,我们一起爱他,教育他,让他继承我的事业。我们会打下整个玹琊大陆,然后,他就会是整个天下的新主宰!”说罢,青若虚紧紧搂住了景鸣霄“鸣霄,答应我!”
景鸣霄想了想:现在有三位比较有实力与他抗衡的妃子——灵妃、亭妃、扇妃。三位妃子中,青若虚最为倚仗的,无疑是扇妃。而比起灵妃和亭妃来说,扇妃也是最无权势的,但是她甚懂承颜侯色,加之能力出众,甚得青若虚信任。再来就是被太后收为义女的灵妃了。据说,那灵妃是大将军胡毅之女,而胡毅又是太后的表亲,这样就很容易理清了,亲上加亲罢了。再说一直都是飞扬跋扈的亭妃。仗着自己父亲是御史中丞董度,矜功恃宠,平日来倚仗青若虚对她的诸多放任,目空一切,就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日子里,景鸣霄已经看出,青若虚想要整顿朝堂了。
他几乎可以看到,最先倒台的,必定是亭妃,再往深里说,最先倒的,必定是御史中丞董度一家。
想到这些明争暗斗,景鸣霄轻轻闭上了眼,任由自己靠上青若虚。曾经……他多想那个人在听到自己有孕的时候,说出如青若虚方才说的那般的话来。
但……
一起都晚了……
现在再心痛……又有什么用?他的心,早就已经为那人痛得麻木了。
罢罢,就随青若虚吧。至此,景鸣霄轻微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回:肱股之臣
换好衣物后,景鸣霄和青若虚去了海棠宫中的前殿。
入殿,景鸣霄一眼就看到了在场六人。便见那六人中有五人朝景鸣霄和青若虚伏拜下去。唯有一人,风姿卓绝,只是对两人点了点头。
青若虚拉着景鸣霄一同坐在了龙椅之上,对那六人说道“吾等皆为西棠肱股之臣,快快请起!赐座!”
六人谢恩就坐。
“哈哈!其余五位大人确为陛下肱股之臣,但老夫今年已有一百三十四岁,实在再难为陛下分忧了。”光看样貌为六人中最为年长的老人说道。
“傅大人哪里的话,若监护辅弼两朝的您都算不上肱股之臣,那么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能算呢?”另一个面相阴狠之人接道。
至此,景鸣霄可以确定,那位老人,必定是两朝元老,傅舟溢,傅太保。
傅舟溢此人可以说是西棠的传奇人物了。他以庶民的身份,将西棠经典完整背下后,拜入当时丞相门下,通过丞相引荐后,方任了一方县令。做了十几年县令后,适逢洪水之年,周边县城都决了堤,整个县被大水冲得一干二净。唯有他治下的县,因早有防备,损失降到了最低。后来,先帝专门传召其入宫,询其因由。傅舟溢道“臣县中已有三月未曾降雨,臣曾闻,一地久未雨,定有大雨,便暗暗防备。果不其然,上游突降大雨,连绵三月不绝,幸得臣早已加固堤坝,才使得本县堤坝未塌。”
先帝见他聪慧能干,便破例将他连升数级,从一个八品县令提到了正四品的詹士府少詹士。
詹士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啊!因此,傅舟溢得以接触到诸位皇子,并在今后几十年的观察中,认准了青若虚。
傅舟溢自不会只满足于詹士府,当他坐到詹士府最高长官詹士之后,便开始着手帮青若虚策划,经过几次或有意或无意的露脸,青若虚成功地被先帝看中,立为太子。青若虚登基后,也不忘傅舟溢,直接将他升为太保,得以安享晚年。
而后来讲话那人,应该就是亭妃的父亲,御史中丞董度了。
听闻董度此人行事极为阴狠,董家为太后娘家。说起来,灵妃和亭妃本都算是太后的侄女,只是一个表一个堂,但灵妃更讨喜一些,太后也更乐意帮灵妃,前些日子更是将灵妃收做了义女。这董太后也是个玲珑之人,人说知子莫若母,董太后早就看出自己儿子对董家已有诸多不满。比起继续靠着董家,不如主动向大将军胡毅示好,借以摆脱董家。这也是董太后的高明之处,她用隐晦的行为向自己儿子示意,她不会成为他进一步夺权路途上的绊脚石。
傅舟溢听了董度的话,老脸一笑,却未言语。
“此乃皇后云飞。前些日子一直在外替朕体察民情,今日方回到宫内,朕早便寻思着想要让他跟诸位爱卿见上一见,今时终于得以实现。”青若虚轻轻执起景鸣霄的手,提声对下座六人道:“皇后品行端庄,更是为朕诞下麟儿。对于治国方面也是能力卓绝,早便跟朕说要跟诸位爱卿见面聊聊了。”
景鸣霄品行端不端庄他们不知道,但侍君在这些大臣脑中,便是与男宠一般的人物,谈治国?陛下莫不是魔障了?
青若虚和景鸣霄看着下座六位大臣的神色,心中有数。
景鸣霄看向青若虚:又给我找麻烦。
青若虚状似无害地笑:我知道你定能处理好的。
景鸣霄被青若虚可以称作“卖萌”的表情雷到了,顿时在眼神申诉中败下阵来。
便见景鸣霄仰起脸,谦柔道:“本侍君知道,诸位大臣对我自是看不起的。”
虽说诸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景鸣霄就这般说出来了……
“怎会?!”董度第一个反驳“云侍君贤良淑德,实乃后宫典范,臣常常教育府中妻妾,定要以云侍君为典范,时时注意自己的品行修养。”
景鸣霄在脑中大吐了起来!贤良淑德?后宫典范?亭妃可算是他景鸣霄在宫中最为犀利的对手了。董度啊董度,你女儿恨不得把我抽筋扒皮吧?你竟也说的出这般话来?实在是佩服佩服!
“承蒙董大人看得起,但……典范,实在是担不起的。”景鸣霄笑道:“我爱睡懒觉、好吃懒做、性喜暴力、没事就喜欢抖抖头皮屑……”
六位大臣包括青若虚的嘴角都诡异地抽搐了起来。
“所以……后宫典范,我实在是做不了的。”景鸣霄放开青若虚的手,起身,慢慢走下高台,来到殿中,负手,周身无尚的气度,顿时令六位大臣失了方才的看法。
便听景鸣霄清晰地说道:“前几日去了夕远,总算是不负陛下所托,查清了近年征兵时存在的猫腻。”
青若虚心想:我可没让你去查这个。
六位大臣有不少想着:征兵的猫腻,我们早就知道了……
“西棠军招的却不是西棠人。上战场为西棠拼杀的,却不是西棠人。这种现象,存在了绝不止一两年了吧?可缘何这么多年却没法解决呢?因的,就是人们的思想。文化的影响,历来都是深远持久的。西棠温良恭俭让的文化,使得西棠人没有办法拿起兵器,杀死敌国的士兵。在西棠人心中,敌国的士兵也是人,他们有存活的权力,不该被消灭。”景鸣霄细细分析。
六位大臣皆是点头。
“很博爱、很先进、很善良的想法。”景鸣霄冷笑“不过,却很天真!”
除却一名看着最为年轻的大臣外,其余五人,皆是一怔。
景鸣霄面若凝霜,薄唇却略微勾起,看是似笑非笑、满不在乎的神情,但是那双眼眸却冷冽冰凉,目色黑暗得从所未见:“我们为什么战争?为的,就是保卫自己的国家。若是连国都亡了,还有人来传承西棠的文化么?当别人的长枪指着你的咽喉之时,你对他说‘温良恭俭让’有用么?在这个诸国纷争的年代里,温和代表着战败!客气代表着软弱!谦让代表着毁灭!”
青若虚的眸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果然是他看中的人。
就算没有了原本的容貌,依然能发出自内而外的光芒——
那么耀眼夺目。
第三十三回:玄央瑾
一阵拍手声自座下目测最为年轻的那人处传来。
“陛下果然好眼光,皇后思虑悠远又是直达要害,当真是不世出的贤才啊!”
景鸣霄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番,方道“这位,想必就是陛下的夫子,央太傅了吧?”
央太傅,全名央瑾。现年九十四岁。真实年龄虽比不上座下现年八十岁的礼部尚书御尚卿,却因身为巫族而看着要比庶民的御尚卿年轻很多。
央瑾是青若虚最为敬重的导师,也是玹琊大陆出了名的厉害人物。
据说,央瑾本名玄央瑾。是西棠巫族大族玄家的长孙,本该继承诺大的玄家家主之位。但在央瑾二十岁的时候,爱上了当朝长公主,郎才女貌,两情相悦,这本该是很美满的一对。但那时正值南暮攻打西棠之际,当时主张休养生息的西棠王为了讨好南暮,便准备将长公主送去南暮和亲。玄央瑾严词抗议,认为和亲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的行为,只有打败南暮,才能换得真正的和平。
毫无疑问地,他被拒绝了。
那时的他才学盖世,文武双全,却苦于无用武之地。几次进谏未果后,族里的人对他已有了异言。
最后,他被撤出了权力中心,只挂了个太傅的头衔,太子未立,这职位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年少气盛的玄央瑾决定跟长公主私奔。
正当两人万事俱备,就欠拜托同族友人打点的马车时,却被同族人出卖了。
长公主还是被逼去和亲了。
虽说,后来冷静下来想想,自己那种行为的确是置整个玄家于不顾的自私行为。但当长公主在和亲路上自杀的消息传出后,他毅然决然地决定去除“玄”姓,脱离玄家,至今未娶。
青若虚懂事起,就发誓一定要拜玄央瑾为师。之后的事,的确也是如青若虚所想那般。在诸多皇子都选了或位高权重或家底深厚的人作为夫子后,他选的,却是这名早已过气的落魄巫族。
央瑾的才气并未因几十年的沉寂而消失。反而是厚积薄发,一方面细心地教导青若虚,另一方面又跟傅舟溢合作,手把手地将青若虚推上了皇位。
但和傅舟溢不同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央瑾身上毫无一丝奴性,泱泱然都是不曾被磨灭的,反而因岁月沉积而形成的清雅出尘之气。
正因如此,当青若虚特许傅舟溢和央瑾可见君不跪后,傅舟溢再不便也还是次次下跪,央瑾却是站得笔挺。
“正是在下。”央瑾并未像傅舟溢和董度那般小心,而是大大方方地道。
“早就听闻央太傅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景鸣霄对央瑾抱了抱拳,并不是拘谨的拱手礼,而是非常随意的,如同老友见面一般的抱拳。
央瑾眼底带笑地也回了景鸣霄一个抱拳礼。
景鸣霄知道,自己已经看清了央瑾的脾气。
央瑾此人,生于名门,却毫不为规矩所束缚,喜随性所为。
这人,颇合景鸣霄胃口。
“陛下今日召臣等前来,莫不是只为了与皇后娘娘见上一面?”站在央瑾身边的那人忽然开口说道。
“詹爱卿何必着急。今日请各位前来,是因朕将在明日朝堂上,宣布一件大事。”青若虚笑道。
詹?这么说,这人就是大理寺卿詹以潮了?也是,只有这人,才敢在上司聊天的时候插嘴,要求诸位上司不要唠嗑了,赶紧说正事。
听了青若虚的话,其余人等皆面露疑惑之色。
“朕的皇后,腹中又有了朕的骨肉!”青若虚开怀道“此等大喜事,自然是要跟诸位爱卿好好分享的!”
这句话后,诸人的反应是这样的——
景鸣霄用杀人的眼神盯着青若虚:你嘴巴太多了吧?这种事情值得到处宣扬的?
央瑾:眼带玩味,不出一言。
傅舟溢:摸了摸雪白的胡子,笑了笑。
董度: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就准备开口说恭维的话。
胡毅:大皱眉头,不可思议。
御尚卿:沉稳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记下,算时间,准备各种皇子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