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狐 上——慕染°
慕染°  发于:2012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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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执陌才又启口,“我不想逼你,殇离,你应知道,我从未觉得你低我一等。”

殇离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他本也没有把执陌当成主子过,幽禁的那三年里,留在桑陌殿里的那几个奴才们管执陌喊“殿下”,管他喊“小主子”,这感觉倒像极了他是执陌养在府上的禁脔,不过那时候他也确实是已经被执陌吃干抹尽了,自然不会再去在意这些。

而必要的时候,殇离与执陌间的这层关系却仍是存在的,殇离属圣旨压顶,就算他不愿认执陌为主,但执陌要是拿出主子的架势威逼他从命,他亦是没有办法的。

如今殇离听了执陌这话,则循着他的意思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拿主子的身份来要求我非得做什么,是吗?”

执陌没有说“是”,却也没说“不是”,但殇离好似已有了打算,却见他轻轻拂去执陌攥着他袖子的手,退后一步淡漠而道:“抱歉,我暂时不想搬来宫中。”言下他又略微福身,“殇离先行告退。”

然而他才走了两步,忽闻背后又传来执陌的嗓音,带着些许怒气,“回来!”殇离被吓了一跳,立马止住了脚步回过头去。

执陌的眸色清冷,显然是发了火,“我准你走了吗?”

殇离本是个记仇又小心眼的人,被执陌如此冲了下,心里也正窝火,不过他还算识时务,眼见执陌恼了,便尽量放平缓语调问道:“不知大皇子还有何吩咐?”

执陌为人强势,通常在他生气的时候是没人敢再去招惹的,殇离也是清楚这点的,所以纵然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他也只好忍着。

少顷,执陌开口,“陪我用膳,回头我再派宫轿送你回府。”

殇离皱了皱眉头,双手握成了拳拢入袖中,许久后才咬牙甩出一个字,“是。”若是平时耍耍小脾气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执陌正在气头上,他要是再不识抬举地去拂他之意,只怕会自讨苦吃。

执陌似乎很满意殇离的选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晚些的时候,膳食被送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与幽禁时比起真是丰盛了不少。

而殇离却想着速战速决,早些吃完了早些回去,执陌也不知是看出了他那小心思还是怎么,突然出声道:“吃慢点。”殇离抬眸瞄了他一眼,又听他说:“小心噎着。”

“哦。”明明是被关心了,可不知为何,殇离只觉心里越发憋屈,殷执陌这厮怎能这样?方才还冲他发脾气,这会儿却又扮起好人来,弄得他都不知究竟错的是谁。

吃过饭后,殇离说要回去了,可惜执陌仍不愿放人,更是提议去宫里走走。殇离自然不愿意,然而拒绝的话才到嘴边,他就被执陌狠狠地瞪了一眼,结果那番话还未说出口,则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地吞回了肚里。

殇离想:逛就逛吧,逛完了送他回去就好。

那一晚,月亮很圆。殇离和执陌并肩走在宫中,他突然想起初识执陌的那日恰逢太子生辰,是夜他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与执陌一同走在宫里,不料时隔多年,如今回忆起来,还是最喜欢当初的那种感觉,那一年他们都还小,没有太多要顾忌的东西,生活很洒脱,想法也很纯粹。

就这样走了一路,殇离竟有些出神,行至御花园时,忽闻执陌启口,“记得吗?那日就是在此处,你我分头。”

殇离知道执陌说的也是他们初识的那个夜晚,瞥眼扫见身旁的假山,他忽而笑了,“自然记得,那日被你气到,险些毁了这座假山。”

而执陌并未多看那假山一眼,反是向殇离靠近了些,“如果让你选择,你会不会希望回到那时候?”其实这是个很不实际的假设,但他就是想要知道答案。

殇离也确实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方才如是回答,“会,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肩上没有太多的负担,而我和你之间,也并没隔着深仇大恨。”

“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执陌的嗓音猛然挑高,望着殇离的目光中也带了些悲戚的色彩,“殇离,为何非要将上一辈的恩怨带到我们这儿来,我只是想要好好爱你,为什么不可以?”

殇离看得出执陌的情绪稍显激动,简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此刻的殷执陌根本不是那个向来内敛的大皇子,反而像是个冲动的毛头小子。

殇离没有说话,抿着唇角杵在原地,而执陌等不到他的回应却是急了,忽又开口,“殇离,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

伴着他的话音落下,殇离依然没有出声,然而却做了件让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儿,那一刻,他突然往前迈了一大步,随后伸出双手环住了执陌的脖子,继而踮起脚尖,深情地对着那两片唇吻了上去。

卷廿捌:心痛谓爱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殇离连着两回主动亲吻执陌,这在他自己看来,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

而这一个吻,比之方才的那个轻啄则要显得更为疯狂,可殇离始终觉得,只有他一人发疯,这游戏断然玩不起来,要玩激情玩刺激,除非他和执陌都疯了。

晚春的夜里,皇子和侯爷世子躲在御花园的假山之后疯狂激吻,这听上去倒像是在偷情,若是此刻再有人从此经过,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只怕要给皇室蒙羞,但那时候,谁都没有考虑太多,只是一味地循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将全部的感情都投入到这个吻中。

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唇舌,而这股味道却反倒为这一吻更添了些许情.色。舌尖的交缠,引出无限缱绻缠绵。

吻到深处,竟是险些窒息,唇瓣分开之际,二人皆大口喘息,随即相视而笑。下一刻,执陌转了个身,反将殇离按在假山上,“你还说你不爱我,骗人可不是个好习惯。”言下,他已将头埋入了殇离的颈窝,继而又是一阵啃咬舔舐。

殇离微笑着,可心里总说不清是何滋味,他搂着执陌的腰,任由他咬完脖子后又顺着唇瓣、鼻尖、脸颊、眉,一路往上细吻,最终在其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殇离,不要再逃避了,无论面前有多大的险阻,让我们一块儿来面对,好吗?”

殇离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睑略微低垂,“执陌,你让我好好想想。”他如今还没能理清思绪,虽然执陌总在强调他们是彼此相爱,可是,他仍旧无法接受,自然也就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不过至少有一点,殇离敢肯定,那便是与执陌在一起的感觉确实很好,或许这只是三年共处所养成的习惯,但那份安全感是他无法否认的,换做别人未必能够给予。

“我要回去了。”说话间,殇离已绕过了执陌,他站在假山旁的那块空地上,对执陌微微施礼,而后便已转身。

“殇离!”听到身后的叫唤,殇离顿时止住脚步,然而他并未回头,反是闭上了双眼,心里默默念着:不要回头,绝对不要回头。

执陌走到殇离面前的时候,正瞧见他紧闭着双眼,好像面前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一般。

“殇离,在想什么?”执陌淡淡地问了一句,殇离猛地睁开眼,对上执陌那对在黑夜里尤显明亮的眸子,“我在想……”他的话明明已到了嘴边,可又突然变作了敷衍,“没什么。”

执陌知殇离是不想说,也就不再逼他,“我派宫轿送你回去。”

殇离摇摇头,婉言拒绝,“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走。”语毕,他又再度迈出步子。

那一刻的擦肩而过,让执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殇离会这么越走越远,直至走出他的生命。他回过头痴痴地望着那单薄消瘦的背影,忽生伤怀,仿佛殇离这一去,便是永别。

而殇离独自走在夜色间,却是胡思乱想地想了许多,若说执陌今日的这一番话对他一丝影响都没有,那定是假的,若说他沈殇离就真的对殷执陌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绝不可能。

其实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媾和是为发泄情.欲,就算无爱也能进行,但感情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有那么一瞬间,殇离确实有一种想要跟执陌一辈子的念头,他想:这应该就能说明他对执陌是动情了吧?

之前的三年,他俩整日在一块儿,几乎形影不离,倒也没有尝过所谓相思之苦,可自从解禁以后,他进宫次数并不多,一旦与执陌分开得久了便会开始想念,猜着那一刻,执陌正在做什么。

这是不是就是爱呢?殇离不是很确定,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爱应该更深刻一些,不求定要愿意为那个人去死,但至少可以为对方付出些东西,可是,自己似乎除了这具身体,就没有再给过执陌任何。

夜已深,殇离回到侯府,走到自己庭院时发现莲央正坐在石桌旁,显然是在等他。殇离不禁稍有愧疚,款步走过去,至莲央面前站定,“师父,徒儿回来了。”

莲央的心情很不好,见殇离回来了,也就微微颔首,继而又不再吭声。

如今虽已春末,但夜里的风还是带了些凉意,殇离看莲央在外头等了他一晚,心中歉意又升了不少,“师父,进屋吧,殇离甘愿受罚。”

莲央抬眸对着殇离扫了一眼,旋即起身往屋里去了,举步前冷冷甩下一句,“跟我进来。”从口吻听来,今晚殇离恐怕不会太好过。

殇离跟在莲央身后进了屋上了锁,一回头却见莲央正用一种特别阴沉的眼神打量着他,让他瞧了不由得有些瑟缩,而后忽闻莲央开口,“鉴于这是在凡间,所以我也不罚重的,你今夜便跪到那儿去面壁思过,好好想想自己这回究竟犯了什么错。”他抬起手指,指了指窗边的角落。

殇离倒毫无怨言,轻应了声“是”,便过去跪了下来,难得表现得极为乖巧。而莲央却是脱了鞋坐到床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殇离的后背,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不准回头。”伴着莲央不带丝毫感情的言语,殇离点了点头,继而莲央又道:“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若有半句虚假,我定当严惩。”他顿了顿,见殇离身体绷得很紧,则又启口,“你不必太过紧张,我并不为难你。如今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你也看不到我的表情,所以有什么话尽管大胆地说,只当是在和墙壁说话就好。”

听莲央这么一说,殇离确实放松了下来,深吸了口气,他正色启口,“师父请问。”

莲央倒也爽快,开门见山便将一切挑明,“小离,你是不是爱上殷执陌了?”

殇离浑身一颤,万万没有料到莲央问的竟是这样的问题,惊诧间他欲回头,却立马被莲央吼了一句,“我允许你回头了吗?”

殇离的动作戛然而止,低下眼帘,他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我也不知道,明明他该是我的仇人之子,可就是无法做到恨得彻底。”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那面墙,想象着自己真的只是在与墙说话,“很奇怪,见不到他的时候总会想他,可他刚才向我提出希望我搬去桑陌殿与他同住时,我却拒绝了,这会儿想来,又有些后悔。”

“那假如,有一天他不在了,你会不会为他掉眼泪?”莲央问得直白,殇离却略有茫然,“不在是指死了吗?”

“大概吧,但也可能是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莲央淡然启口,明明说得很轻,但总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殇离想了会儿,才如是答道:“我想,应该会吧!”他轻轻地呵出一口气,复又说:“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对执陌到底有没有爱?如果不爱的话,为何会想他,那份思念不由自主、难以控制,如同今夜我疯狂吻他一般,莫名地失控,有些事确实无法否认,或许我真的不单单将他当做对手或主子,很可能在我还未察觉之时,已多了一个情人的身份。”

殇离望着面前的那片白墙,忽然苦涩地笑了笑,“却也只是可能而已,我不敢确定,如要证明,恐怕真要他有个三长两短方能知晓。我娘曾说:当你会为了那个人心痛的时候,就说明你爱上他了。”

不知几时起,莲央的眼眶中已盈满了泪水,他只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如果是我出了事,你会为我感到心痛吗?”虽然知道是毫无意义的假设,可他仍旧这么问了。

而殇离却摇了摇头,微笑道:“师父不会有事的,所以,别问这种傻问题。”

莲央的手指狠狠地攥着床单,将之捏出一团褶皱,“那假如我说我这就要去杀了殷执陌,你会如何做?”他没有开玩笑,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强烈地想要立刻将殷执陌碎尸万段。

听着莲央的话,殇离所给出的回答很认真,“我不会让师父杀了他。”他的口气就好像一点儿都不怀疑莲央是否只是在同他开玩笑。

“为什么?”莲央的嗓音又沉了几分,半晌之余,又听殇离开口,嗓音中隐约透着几分温柔,“对于执陌,我要是爱他,那么理应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我要是恨他,那么就算他该死也必须死在我的手里,所以,我自然不会让师父抢在我前头先动手。”

顿时,屋里一片寂静,顷刻后,莲央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悲凉,同时眸中泪水潸然而下,那画面若是叫人瞧见,还真不知该如何形容才能描绘出此等悲戚来。

莲央笑了好一阵才止住笑声,继而却讽刺道:“真是了不起啊,我的好徒儿,看来你需要反省的事儿还不止一件。”他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声音中带了几分沙哑。

殇离正纳闷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忽闻莲央又扬声喝斥,“你好大的胆子,我要杀谁是我的事,你敢阻我?”

“殇离不敢。”殇离逼着自己冷静,细细琢磨着莲央的口气,猜想师父正在气恼,便打算先安抚其情绪,“师父莫动气,请听殇离再说两句。”

“好,你说。”莲央心说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何话要讲,下一刻便听殇离启口,“徒儿不敢阻拦师父,师父要杀谁徒儿本也管不着,但惟独执陌,还请师父手下留情。”

殇离等了一会儿,没得到莲央的回应,则又自顾自地接着说:“师父当日许徒儿下山复仇报恩,那么,殷执陌这个人是否应该留给徒儿呢?倘若师父先杀了他,徒儿便无法亲自手刃仇人,那么这一趟转世凡间又有何意义?”

“啪啪啪!”伴着清脆的抚掌声,莲央冷笑起来,“不错啊,能言善辩。”说话间,莲央已下了床走到屋子中央,“不过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这些鬼话就收起杀念?”他周身瞬间升起一股杀气,“殷执陌只不过是仇人之子罢了,你要想复仇,只把心思摆在赵家兄妹身上,至于那位大皇子……”他嗓音顿寒,“我这就去要了他的命。”语毕已飞快逼近了房门。

殇离一着急,那一刻也顾不上太多,连忙起身追了上去。他跪得久了,膝盖略微泛疼,起初的两步走得踉跄,险些就要跌倒,好在扶着墙才稳住了身形,随后迅速跟上前,从莲央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别,师父,求您!”

莲央的手搭在门闩上,他并未回头,却是望着前方问道:“求我什么?”

“求您不要杀执陌。”殇离是真被逼急了,丝毫没考虑自己这句大实话是否又会惹得莲央不悦。

而莲央静了须臾,忽然将手缩了回来,尔后又开口,“给我个不杀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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