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怎么会来！”夏跃春看清一直跟在身后的人是俞晓江，问道：“丛峰和荣升呢！”

“和雪狼他们在一起，不用担心。”阿初回答着，“晓江不放心你们，所以才跟出来的。”阿初解释着，“少爷怎么会回来？”

“阿初，我想我得告诉你，必须尽快把阿次找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国民党要暗杀明秋意义何在，但是另一方的暗杀就是共产国际。”

“什么？”阿初和俞晓江几乎同声问道，他们一个惊呼，一个震惊。

“为什么？”阿初再次提出疑问。

“共产国际在日本的谍报人员送去了明秋的资料，因为阿次，也就是明秋在日本的身份实在太过于特殊了。”夏跃春看到阿初抬抬手示意继续讲下去，整理了下因为奔跑而有些乱的气息，道：“阿次是日本军部陆军参谋本部田中千野的养子。……”夏跃春把荣升他们告诉他的一五一十的又讲述了一遍。

阿初听后，说道：“我并不赞成现在就把阿次找回来。第一他根本还没有认同我们，他在犹豫。第二现在让他在那边起码有日本人会保护，一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有……”阿初说着看向俞晓江，“我要去会会那个叫辛丽丽的女人。她和阿次除了同窗关系还有其他关系在。”想起那日慈善会，阿初断定。“你要把阿次在学校里的事情详细的告诉我。”

“好的。还有我们这样一闹会被日本人盯得很紧，必须尽快与雪狼他们回合了解情况。”俞晓江对两人说道。

另一边，阿次在回到住处后给父亲发去了密电，报告着自己这边的进展。

这天他从商会回家发现自己的家门口增加了好多站哨的军人。

“是不是司令官来了？”坐在副驾驶座的池野瞳有点兴奋的回头与明秋说着。

明秋没有回答，他下了车，走入屋内。“少爷！您回来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正是田中一郎的副官——增田义人，他用日语和明秋打招呼。“司令官听到汽车声叫我下来接少爷呢！”

“增田副官～”明秋也用日语交谈着，“您怎么来了？我父亲呢！”

“司令官在书房。我们在收到你的密电时就已经在来上海的路上了。”增田依然用日语和明秋说着，“司令官在等你呢，快去吧。”

“好的。”明秋微微点了点头，便向书房走去。他轻轻的敲响书房门，便扭动门把手进入。

“爸爸。”明秋恭敬的叫唤道。

“啊～明秋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男人转身过来，和蔼的，微笑着用日语说道。他外表看起来四十几岁，身材不高，但腰板笔挺，一身的军装穿在身上很是精神。

父子两人坐在了沙发里，明秋拿起茶几上的茶壶为田中千野和自己倒了水。“父亲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通知，好让我可以去接您。”

“东北战事吃紧，统帅部却在这时把军队抽调一部分转战海外。”田中千野叹了口气。“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阿初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前，“不能小看中国军队，他们在这些年的战争中不断的学习。”

“龙本中佐将军在华北战场殉国的事情你知道了吗？”田中千野坐在沙发里问着明秋。

“叔叔他……”明秋回答着。虽然龙本中佐是与父亲私交甚好的一位，当初知道自己于这位叔叔的姓，明秋还闹了情绪，得知消息时自己也是心痛悲伤。“……但是我并不为奇怪。”

“怎么说？”田中千野奇怪的问道。

“他犯了大多数帝国军人的通病，把自己当作了战神，以区区几百人兵力深入地方腹地，岂能不败？”

“我对龙本君的殉国感到难过。”田中千野语气严厉。

“对不起，爸爸。”

田中千野用笑带过。

“我们不能沾沾自喜，不能认为我们比德国人干的出色，其实不管是占领南京还是占领巴黎，其战略效果完全不同。

“那么占领南京如何？占领巴黎又如何？”

“对中国而言即使我们占领全部的城市与铁路线，抵抗也不会立即停止，他们会在沿边继续战斗。中国的国土面积提供了极大的战略纵深，对于他们的军队有极广泛的回旋余地，而我们大日本帝国会陷入被动，我们有限的兵力和资源会入不敷出，无法长期遭受消耗。而巴黎却不同，发过缺乏战略纵深，铁路和公路四通八达，纳粹德国的机械化部队可以快速向任何一个点出击，因此巴黎一旦失手战争必然结束。我们已经消耗过多的兵力和资源，如果在抽整军队开辟海外战场，我想～不是明智之举。”

田中千野拍拍明秋的肩，“你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很悲观。”他懂，帝国缺少两线作战的本钱，他不懂统帅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策。中国战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帝国又主动选择新的战场。“无论战争还是和平，我们做为军人是无法选择的，不管统帅部如何做决定，既然我接手上海这边，这里的战场必须的赢。”他走向窗边，“你的来电我看了，很不尽人意。”

“父亲。”

“也许我们需要从新部署。田中千野说话的同时，房间门被打开，进来的人迅速的把明秋反手压制。“”

“父亲？！”阿次对这样的突变有点措手不及。

“你是一颗引出在上海地下党人员的重要棋子，但是也是一颗不安定的棋子，我不想浪费你的作用。”

“为什么？”阿次内心痛苦。

“我要报仇。虽然我远在日本，可一切这里的消息我都了如指掌，直到突然失去樱子的消息。”田中千野咬牙切齿的说着，“我要你们兄弟反目，我要你为大日本帝国做事。”说着对一直站在一旁的增田义人示意，“动手，这次可不要有什么借口给我，小心脑袋。”说着，离开了书房。

“少爷～”增田义人微弯下腰与阿次平视，“得罪了。”说着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汤药，单手捏着阿次的下颚，整碗的灌了下去。

被灌的急了，吞咽不及时，阿次咳嗽的厉害，他被牵制着，无法动弹。被灌下去的汤药使的脑子开始混沌，意思忽远忽近，他甩了甩头。最后在昏迷过去的时候他好似听到了什么，想认真去听，但又听不清除。

阿初这边，通过俞晓江告诉他的一些信息，去了“白玫瑰”舞厅，找到了辛丽丽。他甜言蜜语，嘴皮子都说破了，终于让辛丽丽答应自己联系杜旅宁。

这会儿正与杜旅宁谈话中，“老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军统局下达的密令，抹杀龙本明秋，让你代替他，控制上海金融界。这样对国民政府有利。”

“我不答应。”

“为什么？”杜旅宁觉得奇怪，问道。

“我会想办法说服龙本明秋，这件事情上，老师能帮我么？”

“不要因为他和你长得……”

阿初打断杜旅宁的说话，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老师执意要执行任务，那么我会阻止。”

“……”杜旅宁没有说下去，看着坐在眼前的阿次，从这个人眼里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名叫杨慕初的人。他忽然大胆猜测，想想，在咖啡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对，自嘲一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在咖啡馆你对丽丽的表现，我就开始怀疑你了。还有这次为了龙本明秋特意来见我，就更加的确定了。”杜旅宁缓缓的说道。

“我不明白，老师。”阿初心里明白的紧，杜旅宁这老狐狸怕是看出了自己不是阿次。但戏还是要做足，于是一脸的不解。

“你不是阿次，我知道，不用再演戏了。”杜旅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问道：“阿次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杜旅宁露出失去爱徒的悲伤表情，两鬓的花白显得苍老了不少。

原来这三年里，大家已经改变的很多了，不管是内心，外在，还是……

“老师～你怀疑我？”

“阿初，要了解一个人是很难的，除非你把他经历过的事情完全再经历一遍，而且要以他的处事风格和思考模式来判断。人的幸运在于你只是你，在怎么学他也不可能成为杨慕次。”阿初听着杜旅宁的话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觉得龙本明秋是阿次？”杜旅宁一语道破。

“是。”阿初也不含糊，简洁明了的说：“他就是阿次。”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我会先帮你想办法拖住军统。”杜旅宁说着尖利的眼神，“如果不是，杀无赦。”

第10章

几日后书店里的王根生联系了阿初，说有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人天天来店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这连续好几日了，觉得奇怪才联系了他。

当阿初赶来的时候看到的阿次像是失了魂的人偶。他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好似这周围就只有他自己，置身事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面朝外，不知道看着的是这人来人往的马路，还是透过这些看向别的。阿初看着这样的阿次莫名的心痛。

“你怎么来了？”走了过去，坐在阿次的对面。好一会儿，阿次才慢慢的回过神，看向阿初，没有答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阿次这样的反应让阿初心生焦虑，紧张起来。

阿次摇摇头，“没事，只是没有地方可去了，想找你又发现没有联系你的方法，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这里。”阿次说着环顾了下这个小小的书店。

阿初安下心来，他带着温馨的笑看着眼前的人，记忆里这是阿次第一次这样弱势的找自己求助，“知道吗？这里的一切我都是按照小姐的书店装修的……”阿次安静的听着，阿初讲着讲着发现眼前的人根本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他叹了口气，对阿次说道：“回家吧。”

阿初把阿次带去了杨公馆，本来树木成荫的花园现在已经杂草丛生，所有的家具都被大块白布盖着，屋内薄薄的粉尘，显示着这房子被空置已久。上海毕竟也是个雨水充足的地方，虽然是墙砖建成，可馆内多半用木质装饰。进入的那一瞬间因为空气的长期不流通夹着木质腐味淡淡的扑面而来，阿次微微皱起了眉，这样小小的动作阿初看在眼里。“觉得这里脏？”

“不～不是。”

“口是心非。”阿初看着阿次那一脸嫌弃这里的表情，却说着相反的话，觉得好笑。“这里是很久没有人来住了，不过这里是我们的家啊。”阿初踏上第一节楼梯，回身对跟在后面的人说道：“你以前生活俭朴，从来不会嫌弃这些。”

阿次低头沉思，在脑子里搜索着，片刻才抬起头，一脸茫然，喃喃的说“我…不知道…”

把阿次的反应看在眼里的阿初心生痛楚，那个雷厉风行，冷硬，为人却柔和善良的阿次，他把他弄丢在了三年前。阿初握住阿次的手，温柔的说道：“没事了，你只要想着我就足够了。”说着阿初拉着阿次一前一后的往楼上走。

莫名的，阿初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这动荡的时局，这错误的时代，已经结束，已经过去，他们过上了安逸平静的生活。

两人上到二楼，阿初打开了在拐角处的房间门。进入，阿次环顾房间，觉得房间里和房间外真是天壤之别，似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屋内简朴的家具，却干净整齐，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写字台，一个大大的书架和放在屋子中间的四仙桌。

“进来吧，别傻站着。”阿初把外套脱下，放在沙发里。“先去洗个澡，等下就可以吃晚饭了。”阿初说着凑近阿次，动作夸张的嗅了嗅，皱了皱眉，道：“你几天没有洗澡了？臭死了。”说着走到衣柜前，拿出换洗的衣服，推着阿次就往浴室走。

阿次却用力止步在浴室前，尴尬的说：“那么冷的天怎么会臭？”

阿初被这个迟迟到来的回答愣住了，噗的笑了出来，“不臭不臭，所以还是要去洗的，去吧，我去给你放热水。”然后挤进了浴室，开了水，热气一下子充满浴室。阿初这会儿觉得偶尔来住住还是不错的。回头发现阿次任然站在原位，便走了过去，“快去！”一拍阿次的肩顺带给推了进去，顺势带上了浴室门，却没有注意到阿次泛红的脸颊。

阿初趁着阿次洗澡的空隙，做好了晚饭，坐在四仙桌前等着。不一会儿就看见阿次穿着睡衣出来，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阿初一愣，这小子大冷天的就这样出来了，表情立即严肃起来，“你想冻死自己吗？”拿过阿次手中的毛巾放在阿次的头上就擦起来，还想在训上几句，却看见这小子只穿了睡衣出来的，哈！怎么看着这情景身体有点反应，他尴尬的咳了咳。“为什么不穿衣服？”阿初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这小子是感官有问题么？

阿次不明所以，看看说话的人。

“你就那么想冷死？”阿初挑挑眉。

“那是你穿过的衣服，我不喜欢。”阿次明白过来，孩子气的解释道。

很好。阿初在心里想着，这小子是被日本人惯坏了吧，啊！居然嫌弃旧衣服，完全忘记前不久自己还在数落夏跃春给自己穿旧衣服的事情。他强忍着快爆发的怒气，道：“给我穿起来。”阿初指着被冷落在浴室的衣服，抬高了些语调。

阿次的记忆里，从小到大，还从没受过这等气，爸爸和叔叔都是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他二话不说，转身欲走，却听得阿初低沉的一声严呵。“去哪里？”

“回家。”阿次脱口而出。

刚说完“回家”两个字，身背后就传来阿初怒气十足的话语“你根本没有家回。”

阿次止步不前，场面彻底僵持住。

过了半响，阿初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拉着阿次坐在床沿边，回浴室拿了衣服，帮阿次穿上。语气柔和的说道：“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没有改变任何格局，除了那个书架，我的书比较多。”可睡衣刚脱下，阿初的手就僵持在半空，这，一身的淡淡浅浅的伤疤，大多长条的伤疤，还有些枪伤，问道：“这些怎么弄的？”

“父亲小时候打的？”阿次低头看了看，不痛不痒的回答着。

“小时候？”对不啊，回想上次毒素进入身体那次，还没有这些伤疤的，先前给阿次取子弹的时候也没注意。想想应该是在这三年间弄的，也许是那些日本人干的。想着他揪心的痛，手轻轻划过肩头的已经暗淡的伤疤。

阿次则是不以为然，因为这些伤已经不痛了。他增问过田中千野，可得到的答案是，一些是小时候不听话留下的，一些是在训练学校留下的，总之听着挺有说服力也没有多深究。

阿初抱住阿次，他无奈这个时代，疼惜这个兄弟。虽然知道阿次以前干这行素质什么的都强过自己，可这些触目惊心的伤……阿初不往下想，放开阿次，默默的把衣服给阿次穿好，然后拉着阿次坐到饭桌前，“先吃饭吧，真的不喜欢，明天带你去买新的。”他不知道阿次喜欢吃什么，他以前从来不会顾及到这些，三年前不知道三年后也不知道，而且情况特殊他只能随意的做了点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