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余奕扬觉得自己好像有幻听，他是说红毛在对面的便利商店收保护费？

「……当店员。」金毛极力保持冷静地说道。

「那你干嘛不去对面光顾一下？」余奕扬狐疑，虽然便利商店不算业绩，但如果是真的，金毛为什么不去捧个人情场？

「我怕我会忍不住笑出来，太伤人了……」金毛捂脸，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已经笑到不行了。

「啊？」

五分钟后，余奕扬狂笑着从对面的便利商店冲出来，因为笑得太厉害，他一路都没办法走直线，路径都呈毛毛虫状。

其实不知道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但余奕扬和金毛看惯了红毛的嚣张样子，现在见他把一头红毛都染黑，规规矩矩地喊欢迎光临，余奕扬实在忍不住。

余奕扬终于明白金毛的意思，这真的太伤人了，红毛这么认真，他们怎么好意思没事进去笑得天翻地覆，这不仅会伤了红毛的少年玻璃心，还会伤了自己的肺啊……笑出来的。

「是那家伙太敏感，还是你家小猫气息变浓重了？如果是后面那个可不太妙……」

被红毛娱乐到、明显有着飞扬好心情的余奕扬一推开咖啡厅的门，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虽然嘴巴里咬死否认，但余奕扬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听到小猫两个字他就会本能地觉得是在讲自己。

而在开门听到的同时，讨论的语句就嗄然而止，这就让余奕扬难免狐疑了起来，不会在讲他坏话吧？

「啊……」刚刚疑似在说人坏话的雪承张大嘴巴，一脸讶异，怎么看都是作贼心虚。

「我竟然没听到脚步声耶。」雪承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有那么一秒怀疑是自己耳屎太多导致听力模糊了。

「嗄？」觉得好像听到牛马不相干的话题，余奕扬没好气地吐嘈，「脚步声咧，你以为你大侠耳听入方啊？」

「咦？被你发现了吗？」雪承捧脸娇羞貌。

虽然以雪承那张脸皮，摆出那副表情也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但余奕扬还是瞬间理智断裂，左右张望四处寻找攻击武器。

「要吃义大利面吗？有酥皮浓汤喔，还附牛奶一杯。」圈外的玄照例祭出百试百灵的食物战术。

「等下你就知道了……」余奕扬嘴里碎念地威胁着，身体却很诚实的往玄的方向走去。

玄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似笑非笑，总是半垂的眸子注视着埋首在盘子里的头颅，似乎在观察研究些什么。

目光虽然不是真的实质，但人的第六感总是能发现这种附着过久的视线，余奕扬嘴里嚼着面，迟疑地抬起目光对上。

余奕扬对雪承通常毫不客气拳打脚踼，但不知道是不是常常被喂食的关系，余奕扬很难用样的态度对待玄，总觉得气势上就低了一截……

看着呈警戒状的余奕扬，玄不自觉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像在安抚小动物那样。

余奕扬狐疑再狐疑，他怎么样都觉得怪怪的，虽然玄当初半拐半骗地让他来打工，但余奕扬进来后，玄也没有对他持别关注，不是一副快睡着的样子，就是到后门上演限制级画面，比起来老爱招惹他的雪承感觉上还比较亲近，所以玄这样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么久的情况还满少见的。

因为觉得异常，所以余奕扬没有对玄拍他脑袋作出反应，只是作思考状。

「欸……真不公平。」雪承一脸羡慕，他也想摸摸小猫脑袋啊，不过他想他手要是伸过去，八成会一口被咬掉吧。

玄的视线挪向了雪承，用轻微几不可见的动作摇了摇头，示意否认他们之前的猜测。

雪承勾起的眸子眯了眯，没有吗？那怎么会连脚步声都没听到……难道真的是他耳朵出问题了？但看玄的表情似乎又不是这样，显然他也有些疑惑。

玄从余奕扬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更何况余奕扬打工都还没到两个星期，不可能这么快，那……是为什么？

觑着他们若有所思的表情，余奕扬心中直嘀咕，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余奕扬尽量把放杯子的动作放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吓到他，子华本能地投射出惊恐的目光。

余奕扬也没办法，他都不晓得自己到底哪里吓人，就算再怎么仔细地动作，子华还是非常惊吓，而且应该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子华的神色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灰败些，精神上的灰败。

「你还好吧？」虽然很无奈，但见他这个样子，余奕扬也不忍心真的不管他。

「……嗯，谢、谢谢。」抿了抿唇，子华的声音细如蚊蚋。

「……不愿意就不要过来了。」想了想，余奕扬还是担心地说道。

其实跟他没有关系的事，余奕扬本来也不好多嘴说什么，只是人总是同情弱者的，他才会忍不住这么说。

余奕扬身边虽然没有这种性取向的人，但应该跟一般的状况不会差太多，总不可能对象换了个性别，YSE就变成NO，NO就变成YES吧？看他的样子明明是不愿意的啊……

「谢、谢谢你，我是来跟他说清楚的……」虽然仍是发着抖，但子华还是微微地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如果可以他也想一辈子躲着，可是寅勇天天买早餐到他家，上班接送下班埋伏，还三天一鲜花五天一礼物，让他天天都惊吓，他就不明白，明明他都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爸了，还要受这种折磨。

子华不是没躲过，但寅勇的本事比他高，他都躲到这种小岛上，躲到人最繁杂的街角巷弄内了，寅勇还是追了过来，他是不是觉得耍他很好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总有一天他会因为神经衰弱而亡，他今天一定要跟寅勇讲清楚说明白，问问他到底想怎样？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嗯，加油！」余奕扬为他打气，但心里又很没底，犹豫着要不要把玄弄起来。

玄是越夜越有精神的那种人，余奕扬刚来上班的时候，玄多少还做做样子撑着，但过了一阵子就故态复萌，死拖活赖的不肯下来顾店，而一向一直赖在店里的雪承偏偏今天也不在，除了厨房的工作人员，前头店面就剩他一个人，等等那位壮士要是怎么了，余奕扬可没办法救人啊。

壮士寅勇来的时候一向动静不小，什么耳听八方都不需要，光是推门那碰地一声，就足以气动山河宣告天下了。

余奕扬默默地缩在柜台后面，注视那道反弹了好几下的门好一阵子，确定上面没有裂痕才移开视线，要是真的破了什么裂了什么，他就……要去告状了。

「子华，你第一次约我，我好开心。」寅勇一坐下来就拽住人家的手不放，炯炯的虎目中满是深情，连浑厚的声音都轻了八九分。

这不能怪子华会发颤，连余奕扬这个旁观者都抖出了一层鸡皮疙瘩，真的……人有分适合跟不适合的，这太可怕了。

「请、请、请你不要再这样了……」子华结结巴巴底气不足，「我我究竟哪里得罪你……」

就算寅勇摆出追求他的姿态，但他从来不认为他是认真的，这根本不可能，只是在耍弄他吧。

「我喜欢你啊。」寅勇似乎有些受打击，但手还是拽得紧紧不肯放。

他明明就照雪承的方法去做了啊，子华怎么还是感受不到他的心意？

「拜、拜托你不要再……」

看着他们完全对不上的谈话，余奕扬想子华想甩掉那位壮士恐怕很难，两个人都没有在听对方说话吧？

铃……

店上的来客铃轻响，通知余奕扬有客人上门，他自然地转过身准备迎领。

一开始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开门的方法很普通，毕竟会像寅勇那样用撞的不多，但随着门慢慢被推开，余奕扬却觉得莫名地有些寒意，这不是大热天的吗？怎么说也是开冷气的店里比较凉吧？余奕扬略有些疑惑地想着。

不过这样想也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因为很快地余奕扬就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袭来，不再是单纯的冷，还令人发毛，如果具现化的话，余奕扬觉得门缝里一定会冒出黑气。

原本欲上前的余奕扬犹豫了，连吵吵嚷嚷地冤家二人组的拉扯都停了下来，整间店安静地似乎都可以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推门进来的人不负众望，余奕扬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极为柔软的身体重心偏向一边，油腻的头发黏成条状，过于苍白的脸孔，带着血红色泽的细眼，高高向上咧起的嘴角，看起来邪气诡异。

人对人的印象很微妙，虚弱的体能、宅在家里而显苍白的肤色，因为沉迷电脑而不打理自己、熬夜充血的眼睛，还有呆滞的傻笑，很多宅男都是这个样子的，可眼前这人却用宅男的外表带出诡异的气息。

要说邪气也不都是不好的形容词，玄也很邪气，可人家邪气得慵懒、邪气得性感，而眼前这人的邪气却完全就是缩写，邪恶的气息这样。

「新来的？」在余奕扬反应不过来和子华吓呆的情况下，先开口的是寅勇，而且还很顺手地将子华捞进怀里作护卫状。

余奕扬直觉地退了一步，如果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应对门外的那个人，寅勇的举动就已经为他做出决定了。

余奕扬只见过寅勇两次，每次都是看到他在用软绵绵的语调对子华深情喊话，现在他的声音变成符合他外表和音质的低沉音调，浑厚的嗓音带着不悦的怒气，直往门外指去。

余奕扬一边偷瞥着寅勇，一边悄悄地往后移动，怎么看都是站在柜台内的他离门口最近，要是寅勇和对方杠起来，余奕扬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无辜卷入。

虽然余奕扬架也没少打，但是他一直都是无辜的啊，他才不要被波及，而且那个人也太诡异了，害余奕扬都不敢转身，只能慢慢地倒退着走，觉得只要一转身，就会有东西从后面扑上来咬他的感觉。

子华更是抖到不行，如果不是寅勇圈着他，他可能会直接腿软滑到地板上去。

虽然子华也很怕寅勇，但程度这种东西是比较出来的，他怕寅勇那是种族基因赋予的，但寅勇其实从来就没有伤害过他，即使他缠人、不依不饶、听不懂人话，终究也还是温柔迁就的。

而子华现在更惧怕门外的来客，阴冷的、毫无情绪的，只有单纯的恶意，他们一族因为弱小，所以拥有敏感的五官和第六感用以生存，也因为这样，子华更能感受到恶意，浓烈的黑暗几乎让他窒息。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寅勇平时让他发抖的威势及气息，反而显得能安定人心，子华觉得似乎连呼吸都顺畅许多，坚定的、王者的气息。

余奕扬很讶异，看寅勇黏答答地追着子华跑的样子，余奕扬一直认为他就是个鲁莽、粗线条又有些我行我素的人，像是随时都会大咧咧地扯着嗓子咂呼的样子。

没想到女人为爱而坚强，男人为爱也可以很MAN，寅勇嗓音一压低、眉眼再一眯，老是看着子华冒爱心的眼睛就闪出了锐利的精光，居高临下的好似有无形的霸气。

「哼，搞不清楚状况吗？」寅勇不悦地喷了口气，似乎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只是像看见脏东西般的厌恶，「滚！」用滚动的喉音说出简洁的字眼，余奕扬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门外客诡异地摆动着身体，像是有些惧怕寅勇，却又不舍得放弃，来来回回地试探，就算被驱离也想捞点好处再走。

余奕扬已经退到楼梯口，考虑要不要干脆逃到二楼去，子华有人护着，那个好处的头衔自然就落在他头上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有好处的样子？他怎么知道……余奕扬就是觉得那个门外客是这么想的啊，一双贪婪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瞄来瞄去。

直觉反射是很想跑，但他是店员耶，把客人丢在店里自己逃掉这样好吗……虽然余奕扬怎么样都觉得绝对是自己比较危险。

正在跑与不跑间挣扎，突然背后吹来一阵凉风，楼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只手臂从身后横了过来，勾住余奕扬的脖子，头顶上也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放了上来。

余奕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这股气息包围他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安全地放松下来，然后才是转着眼珠子看向把下巴放他脑袋上的人，睡到太阳下山的本店店主玄夜。

余奕扬偷捏他勾上来的手臂，玄不是靠着他而已，他是真的把整颗头的重量放到他脑袋上，余奕扬觉得他脖子都要扭了，只是现在大局为重，不能给他丢脸面，所以只好偷偷捏把肉警告他。

「哪来的虫子？」玄把余奕扬的偷掐当作蚊子咬，懒洋洋地声调里带着让人感到威胁的语气。

和寅勇的正面威压感不同，玄的语调微妙地提高了些，听起来漫不经心却又意味深长，好像如果惹怒了他，他会默不作声地瞬间撕碎你，而不是像寅勇那样还是吼两下示威。

背部贴着玄的余奕扬抖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靠太近的关系，玄喉咙的振动几乎直接贴着后脑勺传过来，声音也像是捂在耳边响起的一样，让余奕扬体会到什么叫令人颤栗的音质。

门外客退怯了，只有一个他还想混水摸鱼，但两个强大的强在就不是他所能应付的，更何况现在他们一人顾一个，他也找不到机会下手了。

自知不敌，门外客甚至没有叫嚣撂话，只是像影子一样无声地退走了，来客铃在轻响了一阵后，被推开的厅门就轻轻地阖了回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阴冷的气息却一时挥之不去。

第四章

少了压抑气氛的源头，余奕扬并没有觉得比较自在一点，因为把他当置物架的那个家伙像是睡着似地一动也不动。

本来余奕扬虽然心底疑惑但也还没有作出反应，想说可能那个诡异的来客走得跟蜗牛一样慢，所以危机尚未解除，但他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直到旁边子华的细小挣扎声和寅勇厚脸皮的调戏声都传了过来，余奕扬才感到哪里不对劲。

而当玄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悠远，甚至似乎还打了个呼噜，余奕扬就毫不客气地给他一拐子甩开他了。

「我是抱枕吗？」余奕扬没好气地瞪眼，好像刚被惊醒过来的玄眼眸半睁，一如既往的慵懒。

「我以为你吓坏了所以想给你安全感啊……不小心又睡上了。」低沉的声音带着还未清醒的沙哑质感，玄的表情似笑非笑，装着无辜实则调侃。

「屁！」余奕扬炸毛。

士可杀不可辱，他理智上知道玄确实比他更MAN更有气势，一般时候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他也是会承认，但当面被鄙视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更何况他刚刚才从对方的庇护下挣脱出来。

「啊……如果见到奇怪的客人可以叫醒我啊？」见他似乎气得要亮爪子了，玄立刻转移话题。

「你睡得跟猪一样，现在都下午四点了！」余奕扬气不打一处来，说到底只要他维持跟普通人一样的起床时间不就好了，这种鬼事就不会让他遇上了啊。

而且他上次到楼上叫他，喊了十分钟他才动了那么一下，等他离开房间又是半小时后的事了，要叫他余奕扬不如自己上比较快。

「小猫叫我，我一定会赶过来的啊。」玄半倚在柜台上，要睁不睁的眸子邪魅勾人，听上去像是骗无知小女孩的甜言蜜语一样。

「……」余奕扬回以一脸漠然，难不成他之前叫的那几次都是幻觉吗？吃屎吧。

「咦？不相信我？我从来不骗人的……」把妹把习惯的玄伸手想触上他还有些肉嘟嘟的脸颊，却被余奕扬翻一个白眼给闪过去了。

余奕扬决定不再理会那个满嘴只会把妹把弟弟的无耻老板，迳自收拾起柜台内散落的物品，并且忽略心脏似乎漏跳一拍的节奏，低下脑袋掩住有些发热的耳尖。

都怪刚刚玄的气场太强大，完全被笼罩于其中的余奕扬更是深有体会，同是男人竟然有这样的差别让他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而被庇护更是让余奕扬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他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脸皮还是很薄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