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藏璃+番外——林兮辞
林兮辞  发于:2012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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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小璃接过放在嘴边,吐出一大口血水。围着的一堆人正要惊呼,恰看见血水上还浮着一颗白白的珍珠。

半面妆笑道,“小璃儿的牙掉了~~~”

沧彦等人这才知道庄小璃还处在换牙期!

殿里正热闹,殿外有人唤道,“明远宫给小公子送来东西!”

非烟起身去打发,回来时手里抱着盆大朵白昙,也不知如何养护的,在这样的雪天竟开得异常恣肆!

沧寰回来时,从花园一路滴到殿外台阶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庄小璃的血衣也被处理掉。

庄小璃安静乖巧,也不哭不闹,此时躺在被里已经睡着。

但沧寰在询问一番后,仍是怒火万丈,亲自下令云王郡主不得再踏入宸萱殿一步!并于第二日将其指给北戎一名随行官员。

第十二章:玉生烟

七月十三,四国人员已全部到齐并被迎进宫中安顿。

当晚,天子在风华殿设接风宴为四国洗尘接风。虽说是小宴,但仍是酒馔佳肴,精美异常。并有云王、岐王、平王作陪。北戎王以思念亲妹为借口推辞,是以北戎王、洛后均未参加宴席。

洛王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极为文雅,倒更像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贵公子,而非要担起举国重任的君王。洛王向其余三王歉然一揖,算是亲自替自己的皇后道了歉。

沧寰心想,这个人虚礼也多得很。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

一身翠衣红裳的东织王已面现不耐,斜倚在身后伺候的美婢身上,懒懒道,“光吃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点歌舞。云溟乃音律歌舞之乡,云溟王可不能如此小气。”世人都知东织王有三爱:华衣、美酒、佳人。所谓歌舞,定也是想要欣赏佳人的由头。

沧寰尚未开口,南泽王席上已经传来阴惨惨的冷哼,“一路长途颠簸,东织王还是这么好兴致啊!”

东织王却好似没有听到,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隔着两张席位去望洛王,这种‘望’夹杂着一股子含糊不清的暧昧。但洛王似乎正在走神,微微皱起秀致的眉宇,一言不发地端坐着。沧寰与南泽王在暗处对视一眼,便各自不动声色地移开。

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接风宴匆匆收尾,沧寰快速踏雪向寝宫走去。

这几日庄小璃牙齿刚掉,正长新牙,嘴里疼得厉害,不肯开口说话,也不怎么肯吃饭,沧寰便每顿喂他流食。

庄小璃身上疼痛,对沧寰也比平日粘腻。沧寰一回来,庄小璃便捂着嘴巴蹭到他身上,沧寰一只手臂将他抱起来,坐到他刚才躺的软榻上,把他放在腿上。抬起他下巴,庄小璃立即张开嘴巴。

沧寰看了看,柔声道,“今晚璃儿睡一觉,明天就长出来了。”庄小璃嘟着嘴巴,皱着小脸,似乎要哭。

沧寰忙哄道,“已经长出来了,只是小的很,白白嫩嫩的~~~”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非烟进来请示晚膳。庄小璃没有胃口,沧寰也不太有食欲,只让御厨房送来一碗碧梗粥,慢慢喂给庄小璃吃。

这时,殿外有人报,“莲王到了。”沧寰疑惑,莲王亲自驾临,真是稀奇,身子没动,命人请来。

莲王见他也不是很热切,两位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莲王径自找个位子坐下。

庄小璃仍坐在沧寰怀里,想起白天他送的花,心里对他也没以前那么畏惧了。咽下一口粥道,“谢谢你送的花,真好看~~~”庄小璃不会说那些场面话,只会用‘好看’、‘漂亮’、‘谢谢’。

他一张嘴,莲王便瞧见他一排牙上的豁口。微微一愕,见沧寰拼命向他使眼色,立即恢复常色,转开头去。

心里却想,白天闹腾成那样,连派来送花的人看到满地的血都说得闹出人命一般,原来竟是掉了一颗牙。又想,缺了一颗牙的庄小璃倒更显孩子气……

一个小孩子而已,一个小孩子而已……

暗自感慨着,不作一声走了。

庄小璃黯然想,莲王虽然送花给我,却还是不喜欢我,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沧寰低头查看他的表情,不忍他伤感,忙解释道,“莲王就是这个性子,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你看,他也没对我说话……”能亲自劳动他大驾来看你,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沧寰心里又加一句。

庄小璃一想,确实如此,立即又释然了。

莲王刚走不久,洛王荷烟岚便来了。

洛王与沧寰礼毕,温文尔雅地端坐在椅上。

洛王将手里折叠整齐的红狐裘放在桌上,温声道,“我是来谢谢小璃儿的。”

沧寰心底暗笑,怎么所有人在庄小璃面前都君不像君,世子不像世子,连太后平日与庄小璃说话都从不自称‘哀家’。

坐在地毯上玩的庄小璃见到他手上正是自己的火狐裘衣,啊地一声,叫道,“你救了那个小女孩么?”庄小璃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正是洛王。

洛王听了他的话,如玉面色上难得荡起一丝涟漪,缓缓道,“是小璃儿救了她呀,若不是小璃儿这件珍贵的衣服,她就要冻死了。不过,她可不是小女孩,兰泽比小璃儿还大。”

火狐皮毛是狐中上上之品,最是保暖。庄小璃平日着两重单衣,再穿上这厚厚的狐裘一点都不会冷。

庄小璃似乎因他后半句话有些不高兴了,微微嘟起嘴巴跑到沧寰怀里去。

沧寰尽管因沧孤生的话心中不畅,却也被庄小璃的磨蹭消去不少。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便柔声道,“平王的两位世子倒是都没有璃儿高。”庄小璃一听,小脸顿时大放异彩。也不管人家比他小了一两岁。

沧寰看着他乖乖跟非烟非离回了寝房,才回过头来。洛王见二人如此亲近也不避开自己,坦言道,“那日小璃见到的女孩子,正是兰泽。”沧寰不语。

但洛王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殿外又来第二位不速之客。

东织王赫连硕。

东织王平日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但真正严肃起来,一位帝王所应有的滚滚威势丝毫不输沧寰。东织王鹰隼一般的双目钉在洛王身上,甚至带着些侵犯意味。

沧寰低头专心喝茶。

东织王学着接风宴上南泽王的调子阴森森道,“洛王的兴致好得很呢,深更半夜的还要出来聊天。莫非连你那威武的王后也不能满足你?”说着,一双手掌已经贴在洛王背上。

洛王脸上不动声色,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话。身为一国之君被人如此羞辱还能保持原本的镇定从容,这本身就是一种君威!沧寰不仅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翩翩如玉的君王。

荷烟岚没能说出真正要说的话,从容地起身告辞。赫连硕也立即跟着走。

十年前,由于母亲并不受宠,荷烟岚自一出生便被人使计送往东织做质子。直到十年后质子制度被各国废止才得以返国。可以说,荷烟岚整个漫长的童年都是在东织渡过,而那名叫兰泽的女子正是一路陪着他从洛邑到东织再辗转回到洛邑的人。至于当年落魄的荷烟岚如何成为今日的洛王,沧寰不知道到底是洛后不安好心的哥哥功劳大一些,还是别有用心的赫连烁大一些。

年轻的帝王一路忍受着这位从小欺凌他的玩伴的肆意抚摸,东织、洛邑的随从全被远远遣开。

荷烟岚待望见弥彤宫一角画檐时,似乎暗暗松一口气,不自觉地要伸手挣开他。

赫连硕不以为忤,开口将他的希望碾碎,“不但今晚,恐怕接下来这一个月你都不能踏入你的寝宫一步,只能跟本王一起住在昭阳宫!”说着,手上微一用力,将他颤抖的身子压在一株梅树上,滚烫的热吻落在细腻的脖颈、锁骨处,并用牙齿轻轻啮咬。

虽然此处阴暗,荷烟岚仍是吓得不轻,伸手抵在他胸前,努力仰起脸,喘息着道,“为什么?那是……是我的寝宫……我……我要回去……”

赫连硕的唇停在他耳边,邪魅一笑,嘶声道,“为什么?小烟不知道为什么?”

赫连硕微凉的手掌伸进去,从他腰际一路向下滑去。荷烟岚浑身颤抖,站立不住,被赫连硕圈在怀里。

邪魅的声音变得低柔,“小烟莫非想要回去跟你的王后一起睡?还是,想跟那个老丫鬟滚上床?”说到这里,手上用力,也不知捏到哪里,荷烟岚痛得低呼,刚才的温润翩翩早已化为狼狈。

赫连硕的动作此时已变得粗暴,对怀里的惊痛声仿若未闻,又似乎要故意弄痛他。两手一分,厚厚的帝王袍已在掌下化为碎片,纷纷落在雪上。荷烟岚的里衣被褪下一半,赤裸的肌肤猛一接触外界的寒冷,吓得骤缩。

荷烟岚吓得厉害,生怕他不管不顾,将自己就地正法,无奈浑身却使不上一份力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不要在这里……”声音也有了哭意。

有人向后苑而来,隐隐听见梅林里的低语,却只来得及瞧见模糊的人影在黑白的枝蔓间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枝晃动,白色的花瓣扑簌簌落下来。

夜色深浓,夜色下的雪地泛着冰泠泠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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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身如琉璃

莲王瞧着这位端然华仪的后宫第一人,仍是平日面无表情的样子,淡然道,“太后命人借我莲王府一样东西,眼看已有大半月,是否该物归原主了?”

太后听他如此说,做出一副惊诧模样,继而又有些沮丧,“莲王又知道了?”这个‘又’字,可以充分表明太后不止一次用这种手段向人‘借’东西,也不止一次对莲王府下手。

莲王不开口,只微微颔首。

太后叹一口气,故作哀愁,“那小东西倒是乖巧得很,真是让人心疼,哀家都不舍得还给你……”说着,偷瞧莲王神色。莲王不为所动。

太后更哀愁了,“也罢,哀家见他舞姿不错,便派他去后苑的舞乐坊给宫里的舞师们指点指点,莲王这就去领人吧。不过,一定不要被人发现了!若是寰儿瞧见,定不会饶了哀家,你这样宝贝也会被抢走的……”说到最后,脸上哀愁,眼底却闪烁着激动光泽。

莲王对此视而不见,转身走了。

走在路上却想,与其说怕被皇帝知道,不如说怕被那个孩子撞见。幽禁宫妃,孤立皇子,独宠庄家,不都是为了那个孩子么?

身为一国之君,能力排众议,做到这种程度,也当真难得!看来,自己这个十三弟对那孩子的宠爱还是像六年前一样浓厚啊……

沧寰刚踏入宸萱殿,里面便传来庄小璃一声声的呼唤,“朱朱,朱朱,朱朱……”似乎玩得很开心。

庄小璃正追着那只丑陋的动物绕着柱子跑。沧孤生坐在桌边手执书卷看着。他竟把这凶兽从笼子里放出来倒让沧寰吃了一惊。

沧孤生抬首看他神色,笑着解释道,“它似乎很喜欢小璃儿,对他倒没有丝毫恶意。你看,被放出笼子后,它不但不跑,还陪着小璃儿玩,说起来也当真奇怪。”

饕餮这种凶兽最是骄傲,从不允许自己的领地被别的野兽侵犯,更不允许自己身陷囹圄,这是一类宁愿死亡都不愿受人摆布的兽中之神。所以,对于这种百年罕见的凶兽,也有人说,凶兽的出现带来世事更替。

凶兽现,天下乱!

——也是因此,沧寰并不愿庄小璃与之接近,更不愿身为帝王的自己与它有丝毫瓜葛。虽说只是毫无真凭实据的传言,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沧孤生深深望着他道,“当年皇位之争,七哥为自身骄傲,你为庄小璃。一身的骄傲在纯粹面前自惭形秽,七哥自动退出,成全了你对庄小璃的守护。以前的庄小璃是无敌的武器,现在的庄小璃成了天下祸首……”

沧孤生说到这里时,沧寰全身僵直,但却并不阻止他。

庄小璃向沧寰奔来,被地上的饕餮绊了一跤,趴在地上。饕餮被庄小璃压得嘶叫,从庄小璃身下钻出来呲牙裂嘴,对庄小璃做凶恶状。庄小璃也学着它的样子,呲呲牙,汪汪叫。

沧孤生接着道,“小十三,你用无邪的爱念和纯粹的心意滋养出这样的庄小璃,是比你治下繁华盛世还要宏大的成就。你知道庄小璃的珍贵,别人一见也立即明白他的珍贵。因为他太透明了。所以,璧玉本无罪,只是人心贪欲之罪!”

庄小璃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打滚,饕餮学着他的样子,鼓着肚皮滚过去。庄小璃滚过来,饕餮怕再次被压到,忙咕噜噜往回滚。

沧寰避开沧孤生的眼神,望向地上玩得正欢的一人一兽,突然想起这样的偈句——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世界,庄严自身。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以无量无边智慧方便,莫令众生,有所乏少。

……

庄小璃正是这样耀眼而明彻的珍宝,人人都想要。

沧孤生见他默然不语,低叹一声,道,“小十三,你变了。以前那个霸气锋锐的你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你胆小怕事,是做皇帝的生活太安逸了么?”心里却明白他是为了怕庄小璃受伤而停在原地不敢前进。

“闭嘴!”沧寰低斥。声音虽小,庄小璃却察觉这边的异样。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饕餮也倏地竖起耳朵。

沧孤生望他一眼,觉得自己想说的已经说尽,起身走到庄小璃面前,还是平日笑眯眯的模样,告别道,“小璃儿,我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庄小璃点点头,瞧沧寰一眼,快速在沧孤生面颊上亲一下。

沧孤生拍拍他的小脸,便走了。

沧寰去长乐宫接庄小璃,走过御花园时,假山后有人低声争执。常喜正要上前呵斥,沧寰望见山石后露出一角青竹图案的衣摆,忙摆手制止。一行人无声行远。

沧寰进殿时,庄小璃坐在绒毯上,双臂枕着太后膝盖,抱着杯子喝东西。沧寰凑前一看竟是大半杯椰汁,见杯口隐隐冒着热气,也没说什么。

沧寰在太后身侧坐下,庄小璃将手肘从太后膝上移到沧寰膝上。沧寰伸手抚着他柔软的乌发,内心捉摸不定。

太后笑眯眯道,“寰儿在为明日的天下宴发愁?”沧寰望母亲一眼。虽然没有开口,眼里神色已然回应。

太后也伸出纤手缓缓抚在庄小璃发上,轻声道,“殊不知,一样宝贝越是遮掩越是令人好奇。好奇心越强,冲击力也越大,最后反而有可能伤到这无辜的宝贝。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让人看,或许兴致去了,好奇心散尽,宝贝还是安安稳稳在自己手心……”

沧寰眼底的忧虑并未因太后一席话而有所减少。太后知道,他对庄小璃的忝护到底多深,心有所系,反而更加不确定,更加患得患失。

太后叹道,“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无得失,亦无得失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寰儿,你太着紧了,应用平常心来待他。你将他藏着掖着,这样宝贝会不开心的……”

沧寰听到此处,身子一震,似乎豁然开朗。低头去瞧腿上的庄小璃,庄小璃正专心吸溜着,见沧寰与太后一齐望他,立即咧开豁着一颗牙的嘴巴笑。

狄扬身高八尺,庄小砚在云溟同龄男子中已不算矮,但与狄扬相比也只勉强到他肩头。狄扬轻而易举地一手托起他,走到里间丢到被褥上,诱哄道,“你只要乖乖听话,一会儿就不疼了。你若答应跟本王去北戎,就给你解了七日情绝。”

庄小砚鄙夷地望他一眼,有心想爬起来,却疼得连一丝力气都提不上。庄小砚冷冷道,“我不喜欢男人,一想到跟男人做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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