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武看了看欧阳明日,明日也确实乏了,便点了点头,不武得命,便转身走了。
月明星稀,轻风徐过,正是散步的好氛围,李建成便推着明日休闲的走着,间或聊上两句,也是惬意的紧。
只是夏季的天气变化无常,方才还是星月满空,只瞬间乌云便遮了明月,又片刻竟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建成和明日到府时已被淋了一身,湿透的薄衫紧贴在身上,隐隐透出皮肤的颜色。
明日刚才用了不少真气,身子正乏,被雨一淋又吹了冷风,不禁微微发起抖来。
建成见状,来不及换下湿衣服,连忙吩咐下人准备热水为明日沐浴。
推着明日径自来到一所房间里,穿过隔风的纱帘,里面有个两人长两人宽的池子,池中水只有半人高,却热气腾腾,顿时让两人舒服不少。
建成屏退下人道:“先生腿脚不便,就让建成伺候先生沐浴吧。”
欧阳明日心道不妥,正要开口拒绝,建成又道:“刚好我也湿透了,先生总不忍心让我穿着湿衣再等下人现烧热水吧?”
欧阳明日自小虽被人伺候惯了,但与人共浴还是第一次,心中原想拒绝,但见李建成一脸无害、间或打个喷嚏的样子确实可怜,便咽下了即将脱口的拒绝。
知道他这是默允,李建成心中暗喜,面上却谨慎,动作更不敢放肆。解了明日的发髻,脱了他的衣衫,眼睛暗地将该看的不该看的地方都扫了一遍,便又收敛眼神当着明日的面褪了自己的衣衫。
欧阳明日原是个在外吃饭也要包下整个酒馆的人,不喜生人不喜吵闹,何尝见过他人裸体。此时李建成裸着健壮的身体,过来抱起同样裸着的他,皮肤与皮肤接触的热度烧的欧阳明日整张脸都泛起了一层薄红。李建成暗自抿嘴一笑,带着他坐到了浴池里。
建成道:“我帮先生沐发吧。”
不待他拒绝,建成的手指已经穿过明日披散的发间,轻轻地揉了起来。
仔细的打湿,又抹上浴盐,然后细细地搓揉,建成常年握剑的手指在此刻异常的轻柔,摩挲在暖暖地头皮上,一点一点地按摩,一寸一寸的梳理,欧阳明日身子本来就乏,被建成如此舒服的按摩着,渐渐昏昏欲睡起来。
建成细细地梳理着手中柔软的发丝,看着他合目养神的安详样子,心中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柔软,也许,寻常人所说的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也就是这样吧。
建成看着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薄薄的耳垂,很有咬上一口的冲动,但悬在崖边的理智告诉他,决不能这么做。
只是心痒的实在难耐,李建成俯下身子,在明日的耳边轻声道:“先生,舒服么?”唇瓣开合间不经意地触碰着温润的耳垂。
明日亦被惊醒,连忙坐直身子,道:“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李建成暗叹一声惋惜,见明日背过身子,自己打量的眼神更加放肆起来。
光滑结实的背有着非常优美的线条,一直蜿蜒到水面下那隐秘的区域,水波一阵阵细微的晃动,带的水面下的景象也像是引诱他似的在一阵阵的晃动,建成心不在焉的往自己身上撩着水,想象着刚才一瞥间看到的前面的景色,顿时有些把持不住。
不自觉的移了过去,建成拿起干净的布巾道:“先生,我为你擦背吧。”
欧阳明日一僵,却没有理由拒绝,只好任他去了。
李建成手中拿着布巾,指尖却有意无意的划过明日的背部,体验着那一份光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欧阳明日大概也察觉气氛有些暧昧,只匆匆洗了洗,便道好了。
李建成恋恋不舍的为他擦干身体,衣服欧阳明日却不让他穿了。
李建成心中惋惜,面上还是微笑道:“天色也不早了,我送先生回房,先生早点休息吧!”
第十三章
二人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太子府上竟迎来秦王。
欧阳明日听着下人回禀,唇角露出一丝淡淡地笑意。李建成却转头看他,眼神中别有一番深意。
秦王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只是比起刚回来的那一阵子气色已好了不少。
略低下刚才初见欧阳明日时眼底打量的神色,秦王道:“世民征战回来,一直未曾有时间来拜见大哥,还请大哥恕罪。”
听到“大哥”这个称呼,李建成心底不禁感慨了一阵,这样单纯的称呼在他们成为太子和秦王之后就很少再有。即便上次他出征之前自己有意示好的一声嘱托,多少也含了些见不得人的阴谋。
拍了拍他的肩,李建成道:“听说你受了伤,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王微微弯腰道:“谢谢大哥关心,大哥派人送来的灵玉丸,还有昨天麻烦先生为世民运功疗伤,世民都铭记在心。”
李建成微微一怔,立刻又恢复笑容道:“世民说的什么话,你我乃是兄弟,我关心你不是正常么?以后莫要再跟我这般客气了。”
李世民抬眼望着李建成,眼神中的探究、怀疑、感慨甚至一丝不着痕迹的嘲讽都一丝不落的被李建成看在眼中。
轻叹一口气,李建成笑了一笑道:“怎么样?今天下午有空么?你的身体撑不撑得住?我们兄弟三人再去打猎怎么样?”
世民的眼中亮了一亮,却随即又迟疑道:“只怕四弟他……”
李建成神秘一笑,“他一定会去的。”
当即,李建成便命人去齐王府请了齐王李元吉,李元吉来了见到李世民只冷哼一声,竟没有拂袖而去,李世民不觉惊讶。
欧阳明日见三人兴致勃勃,便知趣地告辞了。临行前转眼看三兄弟之间别别扭扭的关怀,不觉又露出淡淡地笑意。
李家尚武,三人自小便极喜爱狩猎骑马,当初在太原时兄弟四人时常去野外狩猎,相互较量技艺,骑术箭法都是一流,尤其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箭法都是奇准无比,当时盛传李家二位公子乃是林间飞禽走兽的克星,凡见二人者方圆十里之外都没有活物。
当然,这种说法都是民间玩笑了,但两人的箭法由此可见一斑。
这是事隔多年之后,三兄弟第一次毫无心防的竞技,三人都显得跃跃欲试。
李元吉瞥了一眼李世民,不屑道:“看你一副死人脸色,小心别从马上掉下来。”
李世民也不介怀,爽朗一笑,道:“今日能再和大哥四弟纵马驰骋一番,就是掉下来,我也认了。”
李元吉看着他的笑脸,一阵恍神,只片刻便又极为尴尬地扭过头去,低声骂道,“摔死最好。”
李建成笑了一笑,举起马鞭,道:“准备好了没有?咱们出发。”
话音未落,马鞭划过空气,“啪”地一声甩下来,三兄弟便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几乎分毫不差地同时冲了出去。
世民笑说:“大哥还是一样地急性子。”
李建成头也不回,“谁让你们在那婆婆妈妈的。”
李元吉不满,“谁婆婆妈妈啦?明明是大哥你耍赖。”
李建成笑而不语,只奋力挥动马鞭,待三人分道而行时又大声喊道:“老规矩,输的人请客,赢得人请酒。”
想着初见那三人时,他们神采飞扬、驰骋在林间的样子,欧阳明日仿佛能猜测出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只是这种无忧无虑策马而行的日子对他们来说也许只能成为回忆了。
正想着,忽然前面一道身影挡住了视线,这才发现面前立了个人。
“欧阳先生,别来无恙。”
欧阳明日抬眼一看,想起他是上次跟秦王进宫的长孙无忌,便微一颔首,“长孙先生。”
长孙无忌看了看方向,试探道:“先生这是从太子府上来?”
欧阳明日不动声色,“昨夜急雨,太子邀在下去他府上避雨。”
“如此,不知先生见着秦王没有?”
“秦王齐王与太子三兄弟一起出去打猎去了,长孙先生若是要去寻秦王,便可回了。”
“既然这样,相逢便是有缘,不知先生可否赏脸去前面的茶坊喝杯茶?”
欧阳明日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
二人来到茶坊包了个雅间,上了香茗,长孙无忌举杯道:“在下久仰先生博古通今,如今得与先生共饮,实我之幸事,请让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说罢,刚要举杯,便被欧阳明日伸手拦住,“所谓无功不受禄,长孙先生如此客气,在下只怕不能消受。”
长孙无忌道:“是不能消受,还是不想消受?”
欧阳明日淡淡道,“不能,亦不想。”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先生是个爽快人。”
放下茶盏,长孙无忌道:“先生以为,秦王如何?”
“人中龙凤,个中翘楚。”
“太子如何?”
“二人伯仲之间,难分上下。”
“若为君王,二人谁更合适?”
欧阳明日眼神一寒,撩起胸前青丝,缓缓道:“长孙先生这么问,不怕开罪天子,落个挑拨离间之罪?”
长孙无忌迎着他的眼神,毫不退缩,“我敢说这样的话,便是因为我信任先生。就是不说,先生难道不知我想说什么么?”
欧阳明日凝视着眼前这个人:面目圆润,嘴角略弯,唇边仿佛总有笑意,一脸和善的样子,只是眼神犀利,目光深沉,让人不得小觑。
欧阳明日道,“阁下心中所想,我当然明了,那么我心中所想,阁下可明白?”
“既然这么说,先生是跟定了太子?”
笑了一笑,欧阳明日道,“阁下果然不明白我心中所想,我乃是大唐皇帝请来的,自然只效力于陛下,陛下心中想什么,我便为他做什么。”
长孙无忌一怔,沉吟道:“陛下……原来竟是陛下!”随即又苦笑,“原来是我错了,我竟然忘了陛下才是夺得这天下的第一人!”
欧阳明日见他神色古怪,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又见他忽然站起身来,抱拳道:“今日多亏得先生点拨,否则无忌他日必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便转身要走,行至门口却又转身道:“今日得先生提醒,无忌无以为报,只赠先生两句话。”
“请讲。”
“第一句是自古帝王家里鲜骨肉。第二句是君王无情,权势天下面前,没有什么是永不违背的。”
说罢,长孙无忌抬手道:“告辞。”
兄弟三人意气风发的出来,回来时世民却是被李元吉背着回来的。
李元吉一边走一边嘟囔,“为什么要我背啊?是他自己非要逞能跑那么快,我就说会掉下来,看,差点摔死了吧。”
李世民脸色苍白,颊上却泛起一层薄薄的红,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看上去十分虚弱。
“有劳了,四弟。”
李元吉不自在的扭着头,喊道:“大哥,我要累死啦。”
李建成回头笑道:“你体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明天让教拳的文师傅再让你多打两套拳。”
“哼!凭什么要我背?”
李建成悠然道:“小时候,世民可没给我做过功课。”
李元吉气急,“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不就是两篇功课嘛?”说完,又对身后的人说,“别以为小时候照顾我一点,我就要记你一辈子,现在你可是大哥的对头。”
此言一出,刚才那种和谐欢愉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李建成走在前面并不回头,但是李世民在李元吉身上却僵了一下。
李元吉察觉到异常,自知失言,便也住了口。
半晌,李世民趴在李元吉身后道,“今天难得咱们三个能像小时候一样一起出来,那些不开心的事今天都忘了吧。”
李建成闻言,转身道:“世民,我知道许多人都不服我做这个太子,也有许多人在为你鸣不平,也许将来我们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但今天,我们只做兄弟。”
李世民看着李建成背对夕阳,被落日的余辉剪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忽然间觉得温暖,如果他们不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能有这样的大哥,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李元吉也被这突然而来的伤感影响了情绪,此刻忽然做出凶巴巴地样子,“好了好了,都说了不说了,我又累又饿,今天虽然你受伤在先,但是规矩不能破,你请客,大哥请酒。”
很多年之后,李元吉还记得那一晚自己曾抱着那人,在他的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很多年之后,李建成还记得那一晚李世民曾眼睛湿润地说,要是父王不曾打过这天下就好了。
很多年之后,李世民还记得那一晚李建成乘醉在他耳边说:其实灵玉丸不是我送的,父王赐我的灵玉丸在你回长安的那天就被元吉要走了。
第十四章
自那一次狩猎之后,三兄弟的关系便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平和假象之中,三人一改往日冷眉相对的景象,时常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给人一种兄弟情深的错觉,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三兄弟虽然表面平和:李世民征战四方力夺战功,李建成处理政务兢兢业业,但内地里小动作却依然不断,只不过出手之时都会为对方留一抹余地罢了。
九月一过,暑气渐消,秋天的寒气也渐渐盛了,未至月圆,皇帝便感染了风寒,原是小病,皇帝仗着身强体壮,并不当一回事,却不想竟日益严重起来,直至耽误了三日的早朝,这才不得不小心起来。
这一日,皇帝卧床休息,听闻欧阳明日求见,连忙宣了进来。
欧阳明日因行动不变,得皇帝特许,面圣也只行弯腰礼。
皇帝虚弱的抬了抬手,微笑道:“想不到朕生病之时,能来陪朕的却是先生你。”
欧阳明日道:“三位皇子为大唐江山奔波操劳,不像在下闲人一个。”
皇帝笑容微涩,摇头道:“罢了,今日难得好天气,朕也清闲,不如先生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恭敬不如从命。”
虽说是走走,但因怕皇帝伤寒加重,倒也没有四处闲逛,只在御花园中的一角凉亭中挂了隔风的白纱,桌上摆了些点心果子,温了些热酒,二人便坐了下来。
原在房间里看不分明,如今青天白日之下,只见皇帝面色黯淡,颧骨高耸,比之前苍老憔悴了不少。
欧阳明日抬手为皇帝把脉,道:“皇上身系天下,还望多保重。”
皇帝淡淡一笑:“这天下没了朕这个皇帝,自然有另一个皇帝来接管。至于朕……”
“陛下还请宽心,我前日替陛下卜了一卦,上坎下离,此乃济卦,为吉之溢也,陛下来年必有喜事。”
皇帝眼神不禁暖了起来,“借先生吉言。”
略有风过,吹起了白纱翩然而动,皇帝看着那白纱忽然出了神,直到有小太监轻手轻脚地上来为他覆了一件披风,这才恍然回神,不禁歉然道:“此次生病,朕只觉精神萎顿,常常想起过去,看来是真的是老了。”
“人在病中,常有怜影自叹之感,也属人之常情,陛下不必多虑。”
皇帝点头,片刻,忽然问道,“先生正值风华茂年,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欧阳明日心中掠过一丝倩影,压下那阵愁绪,欧阳明日淡淡一笑道:“我心有佳人,奈何佳人不驻我心间。”
皇帝不免惊讶,“竟有人不被先生风采所折?”说罢,忽想起明日双腿,又道:“若是为先生双腿之故,只能说这女子太过浅薄,不配为先生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