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局棋 下+番外——燕赵王孙
燕赵王孙  发于:2012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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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比赛,李慕,韩越之与陈峰全部积3分,邵荣涛终局官子时不慎失误输给李慕,只积一分,垂头丧气地走了。

现在正讲解韩越之的那局对弈,卫凌执白,刚好下到白58手,然后抬头认真说:“越之这手真是厉害,如果我没有事先看过棋谱,八成猜不出这手的用意,棋感这方面,我还是不够好。”

没等韩越之谦虚几句,倒是坐在卫凌身旁的杨文晴说道:“以前师父老是夸我棋感好,如今来了小师弟,师父可就再没夸过我了,这步棋,如果是我,倒是多少能猜出一些,但并不能算计那么精准。”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韩越之闹了个大红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睿笑笑,伸手在棋枰上点了一下:“越之,这里,王旭光显然应对不得当了,这局棋里,他显得有些焦急和力不从心,而你就表现好很多,但是,我以前同他下过,他的实力,远远比盘面上的,好太多,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外人不知,其实茶派与新锐流派私下关系极为好,因此也都大方叫着对方名字,由于李慕的大师姐刚刚结婚,如今怀孕修养在家,卫凌杨文晴他们,时不时就跟着袁睿厚脸皮去蹭顿饭,彼此十分要好。

袁睿这样叫韩越之,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只是私下里,平时,还是会叫他韩同学。

韩越之听完,连忙回答:“我也觉得赢得似乎过于顺利,可能王旭光状态不大好吧。”

卫凌赞许地看他一眼,这才继续进行点评,三位师兄师姐讲解的十分细致,把韩越之的缺点与优点都挨个说了个遍,这才放过他,换成李慕的那张棋谱。

李慕这局棋赢得十分难,他先手执黑,中盘123手便把对手逼到绝境,无奈邵荣涛毕竟不是好对付的主,在长考之后,再度把局面反搬回来,最后才在官子时输掉。

他之所以会输,主要是前面用时太长,后面读秒时便不太够用,才会在快速反应中失误。

但是李慕表现也并不是很好,也许是因为比较紧张,他中盘那个绝杀,居然都叫对手反扳回来,袁睿显得有些不高兴,因此淡淡说了他两句。

其实平时他犯错误,袁睿是经常说他的,不过今天的李慕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就像压着巨大的石头,叫他四肢百骸都闷闷地难受,他一声不吭,在袁睿说到“这里明明可以终局,却还让他跑掉,小慕,最近是不是学习太忙,对自己放松了要求?”后,转头拎起书包,扭头走掉了。

对局室里剩下四个人都愣了,没想到平时脾气最好的李慕也会有生气的一天,袁睿胖胖的脸一下子皱到了一起,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得重了,叫他这样不高兴。

还好在场有个细心的杨文晴,他看韩越之还站在那里发呆,出声叫他:“越之,还不追过去看看,这点事情还用我提醒你。”

韩越之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拽起书包跟着跑出了对局室,袁睿看了看卫凌,又看了看杨文晴,疑惑地问:“我说得太难听了吗?”

杨文晴摇了摇头,思索片刻说:“我感觉,小慕之所以生气,或许是赢得不够利落,也或许本来就不大高兴,放心吧,原因不在你。”

袁睿叹了口气:“这样的小慕我第一次见到,怎么可能放心。”

韩越之飞快推开棋院大门,院子里已经看不到李慕的身影,韩越之心中着急,飞快跑到大门口,守着门口的保安自然知道他和李慕总是形影不离,因此对他指了指宾馆的方向,说:“回去了。”

韩越之转身往宾馆跑去,左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算是感谢。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跑回房间,韩越之用自己的房卡去开门,正想要推门进去,却发现门从里面挂上了锁链,只能推开一个不大的缝隙,韩越之从那里面看进去,只见李慕低头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越之无奈,柔声说:“小慕,开门让我进去。”

李慕没有理他,仍旧坐在那里,想着别人不知道的心思。

第29章:选拔赛四

第二十八章

韩越之叹了口气,靠在门边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屋里的人无动于衷,就是不和他说话。

韩越之莫可奈何,站在门口继续和他纠缠:“你看你又倔脾气了不是?这么大人了,别一有啥事就自己闷在心里,说出来感觉一定比闷在心里好,来,和越之哥哥说说试试。”

“别烦我!”李慕见他还嬉皮笑脸,心里的憋屈与火气登时被激发出来,大叫一声,“你滚远点!”

这下韩越之懵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李慕这样大声叫喊,发这么大火,他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他总是安静的,微笑的,礼貌而自持的,像一团棉花,别人怎么打都行。

他有时候也会忘记,李慕也是个正常的十五六岁男孩子,他当然会有喜怒哀乐,但是李慕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永远都是做那个平息他自己怒火的人。

韩越之苦笑,放轻声音说:“好吧,我明白了,是我惹你生气了?我道歉,小慕,你让我进去,把我打一顿消气行吗?别气着自己。”

李慕猛然抬起头,从门缝里看向那个不明原因就向自己道歉的人,心里的憋屈简直没法诉说。

他的脸红彤彤的,眼眶子泛着水汽,显然心中极为难过,韩越之心中一痛,距离上次他俩谈心,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李慕这个状态,今天究竟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这般难过?

“小慕,你让我进去吧,进去咱们好好说说,我一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韩越之来回说这几句,已经有些词穷,他毕竟年轻,哄人的经验基本没有,还全部都是从李慕身上试验的。

他这样一直说话,李慕被他说得无法,只得又大叫一声:“你别说话,烦死了!”

韩越之还没回答,倒是隔壁王旭光扭开房门,一脸睡意冲他们叫:“大下午吵什么架,不知道这房子不隔音,韩越之赶紧滚进去你们吵自己的。”

他说完,一把甩上房门,估计又回去睡觉了。

站在门外的韩越之当然听得格外清楚,他满脸尴尬,站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倒是李慕也觉得不好意思,默默走过来把防盗锁打开了。

韩越之走进去,轻轻带上门,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李慕。

他难得这样正经,一脸严肃看着对方,先是拉起李慕的手,然后压低声音说:“小慕,你和我说,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能总这样,什么事情都一点一滴压在心里,这样日积月累,你早晚会垮掉,这样不行,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你不和我说,你也可以和你爸爸说,和你叔叔说,甚至和你师兄们说,我相信他们都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和我一样,是真正心里爱你的人。”

他的声音这样低低萦绕在李慕耳边,李慕呆呆看着他的眼睛,瞬间涌出无限的水汽,在他还来不及擦的时候,就已经争先恐后奔出眼眶,“啪嗒啪嗒”滑落脸颊,滴落在韩越之和他交握的手上。

韩越之惊呆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就叫李慕无声落泪,那场景太令人震撼,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把把李慕紧紧拥在怀中。

怀里的这个人消瘦,纤细,完全不像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在韩越之记忆力,他还是那个带着傻兮兮黑框框眼睛,跟在自己身后跑的孩子,如今见到他伤心了,自己比他更加难过,他希望有他陪在身边的李慕,永远开心,永远不要再哭泣。

李慕把脸上的泪水蹭在韩越之肩头,半靠在他怀里汲取热力,然后哑然开口:“越之,你太闪耀了,永远是那么自信,永远这样有天分,我即为你高兴,同时又深深害怕。”他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越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问:“告诉我,你害怕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李慕才说:“我害怕你奔跑的速度太快,我追不上你,直到有一天,你已经翻山越岭,而我,永远停留在大山的这头,再也不和你相处在同一个世界。”

这个意识,早就藏在李慕心里,直到今天,他才突然意识到,以韩越之的天分和努力,早晚,或许很快,就会超越自己。这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陪自己笑,陪自己哭,自己人生的大半岁月,都和这个人息息相关,甚至自己的父亲叔叔或者师兄们,在李慕的世界里,都远远比不上韩越之,他和他是对等的,平行而又交际的,永远不会错落的,他一直坚信,韩越之不会离开自己,隐约而又懵懂的感情里,他也自然想要和他在一起,走过每一个四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虽然懵懂,虽然不安,虽然彷徨,但是情既已起,情业已深,他李慕自然认了,他自小同父亲就一直生疏,况且母亲早逝,唯有韩越之始终陪着他,让他人生不至孤独寂寞,得情如此,夫复何求。

韩越之一直以来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清晰地记在心里,也渐渐明白,他用由浅入深的话语,一再告诉自己,他的心,他的情,这样对于李慕来说足够了。

然而,却在韩越之第一次要走上围棋大舞台的这场比赛,这理应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给了李慕最难以想象的打击。

他想起王旭光的话,他说:“棋感输给别人,太难受了。”他李慕又何尝不难受,他比王旭光难受千百倍,好像用细小的针不停地戳刺着心脏,他开始彷徨无奈,他不想将来有一天,被推离韩越之的世界,无论是生活还是围棋,他想要一直同韩越之在一起,而不是在远远的外围,木然看着他。

李慕想的这些,韩越之只消动动脑子,立刻明白过味来,他不过是,又犯了自卑的坏毛病。

韩越之叹了口气,话语里颇为无奈:“小慕,你为什么总觉得,你一定会不如我呢?”

李慕想要狡辩些什么,却被韩越之打断,只听他在耳边说:“我所认识的李慕,从来用功而努力,你所得到的一切,和我所得到的一切,没有什么差别,都靠一己之力而得,你说我天分高,无非就是用来弥补我和你在围棋里相差的十年光阴,两相权衡下来,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他顿了顿又说,“你看王旭光那样的高傲少年,不还是对你恭恭敬敬,正是因为你比他厉害,正是因为他打心底里佩服你。”

他这话叫李慕哑口无言,他惯于就事往坏里想,是一个极为悲观的人,而韩越之又是个乐观主义者,他看事情,总是朝着阳光,而不是面对黑暗,这一点,李慕永远也学不到。

韩越之见他有点被自己点醒,立马加足火力:“其实你这么看的起我,我还真没想到,原来我在小慕心里,这么厉害,这么高大,简直都成神了。其实你想太多了,你怎么不想想,我进步的时候,你也一样在进步,我始终相信,将来,我们可以一起站在这个金字塔的顶端,如果连这份勇气都没有,要怎么从最底层往上爬呢?”

李慕喃喃说道:“越之,为什么你永远都能看到光明,你的心纯净不含杂质,总是开心地,积极地面对这个世界,而我不能。”

他苦笑出声:“每个人的成长环境注定会对性格产生影响,我小时候家里老是没人,到了晚上,我就会缩在墙角,战战兢兢等待自己困顿到睡着的时候,后来长大了,我知道夜晚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心里,我已经对黑暗产生恐惧,现在也是一样,我明明知道没什么好怕的,但我还是会恐惧。”

他稍稍抬起头,他的眼镜早就被扔到一边,模糊的视线里是韩越之坚毅的轮廓,他脑海里韩越之的脸是那么熟悉,无论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

韩越之是知道他家里情况的,小时候李慕虽然从来不和他说过去的事情,但后来两人冷战,再度缓和关系以后,倒是比小时候更无话不谈,李慕说得最多的就是他叔叔或者师兄师姐,父亲这个词在他嘴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母亲,韩越之是从来都没听过,他养成这样性格,多半和父亲对他的态度有关系。

因此,虽然李慕的性格自卑,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但是在韩越之眼里,却没有人再比他可爱,正是知道了他为何如此,才会更加心疼他。

他揉了揉李慕的发顶,然后说:“有我在你身边,当我看到阳光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提醒你,把浓重的黑暗从你心中永远地赶走,那么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呢?”

李慕感到潮潮的红,一点一滴用上脸颊,他刚刚还在低落的心情,因为韩越之短短一句话,又再度雀跃起来,他说的话虽然含糊不清,但是李慕却明白个中含义,因此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韩越之笑笑,虽然李慕没有回答他,但是双手却已经轻轻从他背后伸出,抱住了他的腰,实际行动都有了,还差什么呢?

两个人对坐着,脸贴着脸,心贴着心,李慕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被别人关爱着的那种温暖感,安慰着他的灵魂,慰藉着他内心的孤寂。

两人就这样做了好一会儿,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隔壁的王旭光显然已经睡不下去了,只听他打开电视,外放声音很大,即使隔了一堵墙,韩越之和李慕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电视里的男人深情唱着,韩越之和李慕,静静听着。

漫天的话语纷乱落在耳际,你我沉默不回应。

牵你的手你却哭红了眼睛,路途漫长无止尽。

多想提起勇气。好好的呵护你。

不让你受委屈,苦也愿意。

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开除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滴滴落在回忆里。

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

遗忘过去繁花灿烂在天际,等待已有了结局

我会提起勇气好好地呵护你,不让你受委屈苦也愿意

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滴滴落在回忆里,

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让我们,懂得学会珍惜。

这是一首极为动听的歌,韩越之一直很喜欢,这时候听了,觉得词曲非常应景,因此跟随着旋律,在李慕耳畔轻轻哼唱起来:“我会提起勇气好好地呵护你,不让你受委屈苦也愿意……”

李慕很少听韩越之唱歌,难得一次经历,居然还是首情歌,但他声音低沉,那些美好的词语从他嘴里吟唱出来,就好似一句句誓言,从他耳中,钻进心去。

他不由也跟着唱了起来:“让我们,懂得学会珍惜。”

第30章:选拔赛五

比赛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韩越之发挥很稳定,第二场与第三场都顺利赢过。

第四日对阵陈峰,这一场比赛却并不比第一天的轻松。

开局阶段陈峰状态似乎不佳,韩越之棋路又出奇地顺,他就难免有些轻敌。到了中盘,形势一片大好,以为会同前两天一样赢棋,却无奈86手之后陈峰发起后劲,用子狠辣刁钻,韩越之有些措手不及,差点被对手打个回马枪,终局之时韩越之丝毫不敢小心,在官子阶段步步为营,最终以一目半赢得比赛。

赛后卫凌狠狠说了他一顿,韩越之心中也很清楚,他犯了同李慕第一天一样的错误,虽然选拔赛说大不大,却说小也不小,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好手,也确实放松不得,对于卫凌的批评,他是心服口服的。

倒是袁睿,笑眯眯拍了拍卫凌的肩膀,劝道:“别这样生气,他们还小,以后就好了。”

卫凌同他很熟,说话并不客气:“你还好意思说我,前些天是谁把自己师弟骂跑的?”

袁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胖胖的脸难得浮现尴尬的表情。

李慕站在一旁,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拿眼睛瞟韩越之,韩越之会意,赶忙说:“我们快复盘吧,两位师兄,屈尊好好指点一下我们,小的们保证以后再也不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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