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甫若锦也完全没听出什么异常，他看了一眼林羽凉，心中只觉得这句诗词说不出的意境，明明青涩婉约，却是叫人一听就记住，自有一股楚楚动人。

想当初他借陌凄月之口吟颂出的诗词，同样非凡，这少年——文思竟如此敏捷。

林羽凉却是不曾想到，自己为了恶作剧好玩才说的诗句，听在别人耳朵里，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就连陌凄月的视线也落在了林羽凉身上，带着丝缕温和。

“我们还是尽快回寒轩为好，这里毕竟离正道联盟太近，迟恐生变。”他声音清朗温润，比平常的冷冽，更加流弦动听。

此话一出，就连平时和他针锋相对的皇甫若锦也无话可说。

他也知道，自己内伤方愈，身旁那根木头虽然武功颇高，但为了替自己疗伤也消耗甚剧，还是早脱离此处为妙。

至于那个老阉人……哼，他等着，自己迟早是要还回来的。

既然大家于此问题上有了共识，行动起来自然分外快捷。

排除这四个人理起来有点乱的关系，一路上，除了白眼醋味到处飘荡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

真的不存在问题么？

第十九章：唯一的幸福

说来也巧，他们途径的客栈，正是当初林羽凉捉弄皇甫若锦的那一家。

此时天色正暮，他们走进了这家客栈，小二立刻屁颠屁颠兴冲冲的跑出来招呼客人。

恩，这四人个个容貌非凡姿颜绝色，特别是那白衣无尘清傲似霜雪的公子，其他人都已是好看的紧了，他一人的风华竟是将其他三人都是遮住了，他好看不像是凡人，难不成，是天上的神仙？

店小二一边盯着陌凄月看，一边胡思乱想着，却感觉突然通体幽凉，心中为之一顿，竟是生出了几分惶恐，立刻吓了转移了视线。

咦？这位穿红衣比女人还美的公子，不就是上次内急的那一位么？

那个神色单纯眼睛干净透澈的少年，不就是他的同伴么？

这个看上去坚毅却同样俊朗不凡的公子，额……没见过不认识。

想这么多也是无用，看他们一个个气势不凡，想必也一定颇有财力，还是多赚些银钱实际。

想到这里，店小二屁颠屁颠的迎上去，开口讨好的问道：

“请问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

皇甫若锦突然哆嗦了一下。他本来漫不经心的在一旁，听见这个声音，却隐隐有些熟悉感。

待他看见那个店小二，立刻面色发青，回忆起自己那件给林羽凉整的丢尽了脸的往事来。

皇甫若锦脸色奇怪站在一边不发一语，林羽凉瞟了一眼他，显然也认出了那个小二，笑的贼兮兮的。“住店。”

小二脸上笑的甚为奉承，语气更加恭敬：“那请问客官要几间上房？”

……

“四间。”

额……小二心中却……是有些暗暗叫苦，近来生意火爆，尤其是这傍晚时分，房间最为难得，只还剩两件上房了……

“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但本店只剩下两件上房了，……这个，您看……”

四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我们去其他客栈看看罢。”陌凄月难得的出声，听在店小二耳朵里，却觉得动听之至。

这位白衣公子，本已美的不似凡人了，没想到就连声音也好似仙乐一般，跟他一比，那些管弦丝竹之类的乐器，竟是云泥之别了。

不过……他的意思是……要走？

反应过来的店小二立马恭敬的说道：“客官不必去看了，这个时间，其他客栈，必定是没有客房的了，只有本店还剩了这两间，若是再迟些，只怕也是没有的。”

林羽凉原本听只剩两间房间心里便在暗暗的高兴，他虽然这些日子都与陌凄月在一起，但每次居住的别院规模都甚大，两人房间也隔得颇远，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更近一步接触的机会，心里自然是欣喜的。

况且，他总隐隐觉得皇甫若锦与那钟离洛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他们两个在一起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实际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我和小凉住！”妩媚动人，带着说不出的妖娆之音。皇甫若锦眼里带着宠溺的看着林羽凉，余光却是注意着陌凄月的动静。见他面色若往昔，连半点波澜也未起，这才安心。

林羽凉心里却是骤然一紧。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素来冷冷淡淡的人，平常和皇甫若锦打打闹闹在他看来，也就是哥们儿义气，他在这里孤孤单单，识得的人不过寥寥，若锦，倒是算他的朋友。

可是朋友没事干添什么乱诺……

林羽凉一阵腹诽，却又不好直接拒绝，在他看来，那样……岂不是表现的太明显？

这边林羽凉还在拼命纠结不知所错。那边，却有一人黯然神伤。

许是看出了林羽凉的彷徨，皇甫若锦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语气更加的调笑：“说起来，轩主说你受了伤，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若何，等会，不如你脱了衣服让我仔细看看……”

林羽凉离他极近，闻着他身上隐约的香薰之气，便觉得有些靡靡之意，听了他一句调笑，更是连脸都微微红了起来。声音也一下子小了不少。

“我只是中了点毒，早就没事了……”

……

钟离洛觉得自己心中隐约做痛。

自己对那人一番情意，却从不被他放在心上，只道是连尘土都不如。

若是能放下，自己素来自恃强硬，熬一熬这撕心裂肺之痛便也也过去了。

可是，皇甫若锦，你可知，我对你的情，便是我拼着撕心裂肺，也无法放下。情深不寿，强极则辱，此生，我都无法对你忘怀了。

想到此处，钟离洛只觉得自己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疼，只怕是裂开了。但他强忍着疼痛，面上看不出丝毫来。

……

陌凄月看着几乎是搂着林羽凉的皇甫若锦，心中也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不知怎么的，他突然飞身而起，径直将林羽凉从皇甫若锦的怀里拽了出来，竟是动用了轻功，毫不犹豫的就向楼上一间房间“飞”去。

皇甫若锦眯起自己的丹凤眼，表情显得危险之至。

但他最终还是也运起武功，和钟离洛去了另一间房。

留目瞪口呆的店小二在大堂，看着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的楼梯，心里暗自道：“难不成……这些人……真的是神仙？”

看着在一旁自顾自闭眼修炼的陌凄月，林羽凉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但又不敢出言打扰，只能自顾自的

揣测不安。

陌凄月脸上无喜无忧，看似心头澄澈空明，但也只有陌凄月自己知道，此刻比起平素古井无波的心境，不知多生出了多少破绽来。

罢了，此刻再做一副练功的样子也无什么裨益，一念及此，陌凄月缓缓睁开双眼，看在密切注视着他的林羽凉眼里，只觉得他眼中那一瞬间的光芒，好似星河璀璨。寒光闪烁间，一片光华耀眼。

陌凄月对上林羽凉的眸子，这个少年微带痴迷的神情一览无余。

说来也奇怪，自己原本无法缓静的心灵，看着他痴痴的样子，竟然就此安定了下来。

因为……他对自己如此重要么？

看着他依赖自己，痴迷于自己，这……也……渐渐成了一种习惯么？

陌凄月在心里微微的叹气，却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一盏灯火上。

无非是烛台外面添了个精致的外罩，但那淡淡跳跃的火光，明明暗暗间，也不知又多出几分晦涩难明的心意来。

自己练就的离寒剑法所配的心法，原来就是武林中最难得的修心之法。

所谓修心，旁人只道是心思至净至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便是难得了，但若真如此，少林派那么多不问外事斩断尘缘有大恒心大毅力之人，也难得修的一颗明心。

师傅当年便说过，所谓修心，有千万种的方法，最重要的一点，却是自在随心而已。

就好比……

自己苦修多年，心中想着安阳昀，不但不曾遇见困惑瓶颈，反而因为有了执念，多了一股意志，对武功修炼，多有好处，极其后，为了他大开杀戒，便是违背了本性，但因心中坦然，不曾后悔，心境反而更加高了一层。

可是……

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终抵不过相思呵……

心里想着念着，也曾疼痛难以名状。

当初在阳光下温暖的人影，曾给予自己的拥抱。

那是。唯一得到过的……幸福吧。

幸福……只要有过一次，就无法忘怀了。

……

第二十章：一直在你身边

林羽凉看着面前幽然的清绝男子。他静静的看着那一盏烛火，全身却流露出一种再浓厚不过的悲怆忧伤，让感受到了的自己心里也为了他隐隐的疼。

他的过往，可以让他这么难过的曾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为什么……之前要跟他在两个世界呢？

要是能……早一点遇见你，那该有多好。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但最起码可以守在你身边。

在你……像现在这样难过的时候，我可以守在你身边。

陪你悲伤。

你其实不是那么坚强冷傲绝世的人。你原来……也会觉得冷……

你给了我那么多的温暖……温润妥帖在我的胸口绵延，可是，我也可以给你温暖啊。

我很想很想。温暖你。

林羽凉看着他飘渺带着深沉痛意的眼神，仿佛在猝不及防间，被他凝滞了的悲伤击中了灵魂。

整个人痴痴傻傻间，竟是忘却了一切念头，忘却了一切凡尘，眼里心里，只有眼前这个人倾世绝尘的容颜。

恍惚伸出手来，毫不犹豫的拥住他。

他身上的温度极低，合着他的白衣，就像覆盖了一层霜雪一般。林羽凉却是恍然未觉，只觉得他身上清新若月雾般的气息迎面而来，叫人舍不得放手。

他的眉宇间微微透出一丝惊愕，极其极淡，林羽凉见他要说些什么，不等他开口，便仰起头，缓缓将自己的唇递了上去，印在了他的唇上。

若一缕羽毛拂过，却微微的倾城。他连唇都是凉的，自己的温热覆在上面，那一份冰凉，却在心中升腾起寥寥的旖旎。

我……吻了他……

终于……做了想做许久的事情……

……

林羽凉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人。他的吻那般青涩，像清风拂过。

但陌凄月却觉得自己隐约间竟有些为之倾醉。只要想到此刻吻着自己的，是那个单纯清澈而干净的少年，心里怎么也生不出厌恶来。

他弯弯长长的眼睫毛就在自己眼前颤动，眼中，是一往无前的决然。

心里的想念渐渐淡了。

只是看着面前少年渐渐露出眷念的眼，心里，此时再也无需多想其他。

……

陌凄月短暂的停滞后，伸出手来搂住林羽凉单薄的身体，一刻不停歇的继续吻了下去。

心微动了，便是放纵一回吧……

月光从窗外寂寥温和的照下，洒下一片带着暖意的清辉。

一盏孤独的灯火旁，两人静静的亲吻。

……

许久，直到林羽凉快要喘不过气来，两人才停下了这个吻。

林羽凉面色绯红，此刻他早已反应了过来，微微低下头不敢看身边的人。

陌凄月不似平时，此刻的他带着微微迷离的烟火气息，明明是清绝人世的人，却独独流露出一份邪魅来，浑然天成的魅惑。

可惜林羽凉低了头，却不曾看见，否则，一定会再度为之痴迷。

陌凄月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却是坦然的，他也向来没有什么顾虑，神色平复的甚快。等林羽凉敢抬起头看他，却见他平平淡淡的样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起来。

只是偶尔看下彼此的眼神，跟过去有了些许的不同。

“月……”林羽凉看着不发一言的陌凄月，心中渐渐有了揣测不安。

他……是不是……生气了？

也对啊，他肯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就觉得幸福的不得了了，又何必……去妄想……更多呢？

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根本连什么资格也没有。

不是曾经决定过，只要他不离弃自己，便已经足够了么？

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忍了啊……

知道不会有回应的这份喜欢，难道连表达出来都是一种奢侈么？

踉踉跄跄的远离了几步，少年的神色泫然若泣。“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陌凄月心中为少年此刻的卑微有些不由自主的难过。他知道他的担心，知道他的忐忑……可是，这样清澈若水一般的少年，这样干净不掺杂质的感情，要自己如何回应？

心中微微苦笑，陌凄月微微陇上双目，似是不再想表达什么，看在林羽凉眼里，只道他不肯原谅自己，一张小脸苍白到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心中泛起细密不断的疼痛，脑海里只是不断重复着这样一个念头：

“他不肯原谅我……他不肯原谅我……”

“他讨厌我了……”

陌凄月没有想到自己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竟然会对这个少年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看着他一瞬间白的

一丝血色也无的脸，心中也泛起滔天波浪来，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但自己仿佛一点也不希望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难过。

顺从本心的陌凄月，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温润如玉的双手，又重新搂住了林羽凉。

他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像温柔的月光一样，在林羽凉的耳边响起，他的气息和林羽凉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像是两缕微风。

“你不必如此的。”

“我既是说过，不离开你，便决不会失约。”

“不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用担心。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

……

韶光便是似流水，也有潺潺的音符缭绕。

林羽凉觉得被他拥抱的时刻，是自己十七年来最为安心的时刻。

昨晚只是静静看着他，心中却溢满了安定。最终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那人还是站在窗边，仰望满天星辰，独留一袭白衣背影，清幽美好的不忍触及。

为他……自己便是越陷越深，也是心甘情愿。

第二十一章：大家一起吃早餐

早晨起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在楼下吧？

想到这里，林羽凉以极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迫不及待的往楼下跑去。

恩，最近头发又长长了一点，拖在肩上感觉有点奇怪……

可是好不容易才养到这么长，剪掉自己又不舍得。再讲，别人都是散逸不羁的长发，除了人妖显得女气以外，到格外飘逸出尘，显得分外好看的样子……

不知道月有没有用什么洗发的东东……他的头发那么好看，如墨似锦翩翩，要是自己以后也能像那个样子就太好啦……

随便套上自己那件青衫的林羽凉，慌慌张张的从楼梯上往下跑，小脑袋瓜里想着些不着调的事，却一没留神间，撞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