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一多闻言,挑眉看着太子。心底泛起杀意。
太子在这时猛地转头盯着相一多。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相一多见太子如此,心绪转了两转。放缓了神情,手附上太子有些汗湿的手。温和地开口:“殿下,那人正是画中人。臣知殿下想以黄老之学治国。五百年前臣曾与他同在江阳王府小住过一段时间。而那人正是攻于黄老之学的奇人。便想去寻来,常伴殿下左右。可惜啊太子。”
太子本来兴奋的的神情,在听到国师一句叹息后顿时紧张了起来。再次抓着相一多的胳膊一阵收紧。
“什么叫可惜。”
相一多见自己猜着了七八成,更是不急不缓。连连摇头叹息。急的太子近乎想操刀劈人时,才肯说:“太子,那画中人好是好,可惜被妖道索控。贫道亦不是其对手啊。”
太子一听心心念念的人受人所制,登时怒火骤涨。甩开相一多的手,向着山林负手而立,如宣誓一般,朗声:“国师,此等贤才必是国之栋梁。大可放手去做。皇家一定会为国师提供最好的援助。”
转身逼视着相一多狡黠的双目,一字一句的说:“国师,也请您恪守本分。“随后拍了拍相一多的肩膀道了句注意身体便回了帐子。
相一多看着远去的太子,抚了抚肩上不曾有的薄尘,邪邪得一笑。
“我的殿下啊“
第15章
“甘棠,现下只有他相一多能解九尾之封印,故此留他性命。救你才是当务之急。”
我听后不免有些发懵!我看着葵,此时应该唤他得空才对吧。思及此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我于他而言是不是仅仅是他九尾的替身?甚至比起个替身来更为不堪?不过就是一个盛着九尾精魂的魂器罢了。想我真身被他用那般狠戾的手段封住,催的我落尽一身苍翠,只得以枯木之形苟活。为的就是抽出魂魄,抽出这与九尾精魂相合的魂魄而已。又有什么干系呢!我这株甘棠本就是用来存放九尾之精魂的魂器罢了,而他要的从来就只有九尾。想来若他得空有能耐独独将九尾之精魂抽出,哪有我小小甘棠立足之地?我便是那山野间一只孤魂尔尔。如此想来我甘棠千年来蒙承他悉心照料亦是沾了九尾的福泽吧。
“九尾啊!九尾!你害的我小小甘棠好苦啊……”你那绵绵情思依然化作我娓娓爱意啊!而我,而我这卑微的甘棠与你九尾又于他得空如何言得比肩呢。我好生妒恨,我宁是一株甘棠树,我宁做不识人间烟火的木头。
我偎着得空的肩头,想穷尽全身之力感受他,触手却是痛极,胸中万般悲切化作行行清泪,沾湿得空如墨的青丝。这其中混杂了太多,有我之悲切更有他九尾之深深情意。这清泪化作凝露执拗的不肯从得空发丝流落,就在哪里,妄想将这弄弄思绪融进得空青丝之中才算罢。我看着凝露上反射出的面庞,模糊的竟无力分辨是甘棠还是九尾。
“哼~”不得不嘲笑自己,自己竟是糊涂了,这情丝如何容得下我甘棠之杂念。三千青丝,然未有一丝是为我这小小情丝所生,也未曾有一丝为其所缠。也罢!要这情丝作何用?待到九尾重阳时,即是我甘棠灰飞烟灭之日。这情丝又作何留的?
伸手攀上这墨发,指尖随意挑起一绺绕着把玩,得空,能否将对九尾的痴予我些可好呢?
“可好?得空?”
“什么?”得空抬起我的下巴轻啄我的唇。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梦呓,随口扯了个谎。下意识抬手揩泪,出售竟是一片冰凉。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得空夏花似的笑靥……得空你依旧是这般明艳。想必九尾定是爱苦了你这份明艳,爱惨了你的温和,你的从容甚至你的霸道。得空……
思绪百转千回,刚刚竟是梦境。那梦何时?若不是得空的声音自己是否还沉于梦中无法自拔?为何梦中会有那般思索,自己如何那般悲切。抑或是一如庄周梦蝶一般,不知是人梦蝶还是蝶梦人呢?恰恰这狐狸又是最会制造幻境的好手!
伸手抚上得空的面颊,好一张君子郎君面,但这触手之感竟是虚浮,犹如还身处梦境。望着得空一张一合的唇,耳中却未入只字片语。脑中尽是刚刚所思。回顾今昔,得空这般究竟为谁?想来胸中便是一团苦涩浓浓花开,苦痛之至,边角也不肯放过。这恼人的想法好蠢,白白惹自己不快活。或者这一切尽是他九尾一手安排?目的无非就是要我这卑贱的甘棠明白他得空心中只有他九尾,断断容不下一株卑微的甘棠……
第16章
湛蓝的琥珀,层层的涟漪慢慢荡漾开去……
“葵”
我远远地伫在湖边的梨树下,纷飞的梨花让那身影渐隐渐显,看不真切。片片飞花从发髻滑落,飘至手心。望着这残花想来不过是: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这是怎的,竟拿自己比起了九尾,又有什么可比性呢。清风徐徐,清一遍带走了掌中的残英。大概我在你心中一如这样吧。抬眼望了望那片湛蓝的湖,蓝得如此深沉却又通透。得空你爱九尾爱得深沉,看待甘棠躯壳却如此通透。更何况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你与九尾那段时光的见证。想至此,胸中莫名的钝痛,却又未如想象中那般痛楚,像一团棉花,撞着心房,然后透出丝丝钝痛,好生难受。手抚上钝痛的胸口,望了望那湛蓝湖中那白皙的身影,慢慢的深吸一口气,然后发现自己还是可以提起胸膛。我昂首,深深了看了他一眼。就让我将你对他的爱当做是我的爱来了却残生好了。
不知怎么回的草堂,总之是浑浑噩噩的。将自己轻轻地放到榻上,我有种感觉,这软榻许是也未感觉到我的重量吧。但我毕竟是实体啊。胡乱的想着,我缓缓的给自己拉上衾被。出神地望着屋顶的椽子。脑中与其说是思绪纷飞不如说是一片空白。空白的什么也没有,哪怕是只字片语我亦从未得知。
现下我不知自己适合感觉,与其说知晓与否不如说自己无法将这种莫名的感觉命名给他一个定义。这种感觉吐露着,仅仅是缓缓地吐露一点点幽怨,一丝丝缠绵,一阵阵悲恸……这感觉就像一个黑洞,他的深广无可知,只是我隐约知道越是深陷感觉越真切于是便越痛。而如今这黑洞犹如有结界一般我亦不能深入半分。想必那是他九尾的感觉。他与得空的记忆。
“在想什么呢”葵浅浅的坐在榻边,温柔的垂着头,然后深深的看着“我”。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玩弄着我的头发。见我出神,便近身更靠近了一点“嗯?在想什么?”我依旧望着他,望着那浓墨似的眼睛,感受着他微微润湿的发梢触在额上的那股清凉。说不出的爽利。那股莫名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我向他展颜,抬手攀上他的颈项。欺身而上,浅浅地附上我的唇。葵很配合,他的舌头温柔而霸道的扫过我的牙床,玉葱似的手指轻轻跳开我的衣襟,缓缓拉开我的腰带……
他的怀抱温柔、温暖、透着股温和的气息,我享受着我们在一起,我享受着他对九尾的一切,对九尾的……
第17章
送夕阳兮迎素月
“甘棠,为你除去封印可好?”
“得空……”我望着得空肉体和灵魂同时唤着他,可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得空微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地摩挲。我麻木的感应着却只能呆愣愣的望着他,望想他的瞳眸,哪里有一个人影,我知道那是谁亦不想知道那是谁。那里映着我的脸庞,我的身形,可那魂魄并不是我,而是这具躯壳中的那只妖狐,是他得空真心之人。随手附上得空手,将其握在手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紧。得空一如说话时那般平静。是啊!这本就是想当然之事,只是我自作多情庸人自扰罢了。
“呵!也好”我握着得空的手看向他平静的脸颊,平日里喜他的淡然,如今竟是恨极!
“我知道”这是我在接受法式之前得空在我耳际弥留的最后一点声音。我带着这声音缓缓闭上了我的眼睛而我知道更是感觉到体内那只孽畜同时也睁开了血腥的双眸。艳红如血更含炽烈。
须臾转醒身已处于那片竹林,那个颠倒阵之中。我与他本就是颠倒的两个灵魂吧。我被一个光团包裹起来浮在半空中,而得空一如那日封我真身一般焚香默坐,那只灿然生辉的法器依旧围绕着他,只是转的缓慢。想起那日的痛楚身体不由的瑟缩着。偷眼望向那个一派淡然的人,那人却并不在意。想来我本就是一个器皿何须顾及。心里接受了这种想法后觉得痛楚也无所谓了,反正都要身具散,做回一株普普通通的甘棠树而已,还有何所惧呢!我坦然的接受者得空带给我的一切,却并不愿意看着他,我知道就是看了也是那张可恨的一派淡然的神情。我于你不过尔尔,既如此灰飞烟灭去吧,留着枯壳在世徒留感伤。也许连感伤也不曾留下,谁又识得小小甘棠,谁又会知晓这株卑微的甘棠的鄙薄感情。唯一可能知道到的那人,不也可能他亦不知我爱他。我甘棠爱他而非九尾。
清泪落,凝眸处,缱绻万千。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我愿你同那妖狐岁岁常相见,得空一切皆遂你心愿可好啊。
第18章
我望着阶前的细细雨丝,透过这蒙蒙水汽隐隐约约透着枯黄的柳叶。竟已是万物即将要凋败的季节了。不比红梅挂银梢,更不比那姹紫嫣红,片片愁绪几番飘落,萧索四起。可想那年却正值萌芽儿的季节,那一汪碧水,那一抹白皙的身影便镶嵌在那一片煽情的碧波中。踏着水花茫茫然走进蒙蒙细雨中。脚印在身后随即被细密的雨丝补织,未曾留下缝隙。
捻起一片萎败的柳叶,枯黄的边曲卷中间的嫩绿终究是萌生错了季节。一如那身影背后缱绻的深情。终究是错付了了。
雨花在外袍上怒放,润湿了里衣而不自觉,目光依旧为那萎败的落叶所吸引,思绪沉侵在那碧波中,随着那圈圈涟漪悠悠荡漾、回旋、已是不能自醒。
“啪”
轻轻抚上灼痛的面颊,冷眼看着身旁粗喘的相一多。“啪”抬手便回了他一个耳光。
他被打得偏了头,嘴角的血渍蜿蜒的顺着他下巴缓缓描画。我冷眼瞧着,那鲜红的颜色,身体感到胸腔冷的一如千年冰封不化的冰窖一般,以至冻得自己一个冷颤。
相一多随手抹了下巴上的血渍,一时间他英挺的脸颊上一片霞红。他未曾回头只是留了句:吃饭吧,边走掉了。
吃饭?我有些怨愤,我这幅样子吃哪门子饭?妖不妖、仙不仙、人不人、鬼不鬼、试问这三界可还有我这样的物体存在?我发疯似的扳住相一多的厚实的双肩,倾尽浑身力量摇晃他厉声质问他同一设问句:“何必要救我,我这样一件玩意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寄托的躯壳。这世间唯有你相一多能看得到我。我如何造了孽要这般惩罚我!”
“甘棠,何必把自己视作玩意,这样轻贱自己?”
“我本不就是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上利用的玩意?”
我捂住耳朵,茫然的蹲下,我脑子自己不受控制的构成各种假设:他不记得我了,他不认识我了,甚至我站在他身侧,他都看不到我。他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日他为了九尾不惜毁掉我元神,毁掉我真身、毁掉我的一切。如非是相一多,我又在何处呢?恐怕连阎罗殿都踏进不得。也许是灰飞烟灭了。可是保住这残缺不全的灵魂又作何用?三魂不见了七魄。没有可寄托的躯壳,便将我固封在了他相一多自己体内。也只有他看得到我。
“甘棠”相一多伸手扶我
听他唤我的名字,又与脑中得空重复,头痛的像要撕裂,我一把扯住相一多的衣袖。经已是泪眼婆娑:“放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作践我了。”
相一多身形立时顿住,他的眼中有些讶异,又许些愤怒,我缓缓站立,松了他衣袖,缓缓开口“或者,杀了我!”
“甘棠,你于我很重要。”
“你爱我!”相一多不可知否地笑了,我有些嘲讽地看他。想当初是为了保九尾才造就了我甘棠,现如今你却……
“为何不抽了我的记忆”
“我如何不想,可是经这一劫你已经丧失了感情。我若抽了你的记忆,便是剥夺了你仅存的感情,剥夺了感情同剥夺你的生命又有何异?你虽是一株甘棠可是定不想做那无情无义的行尸走肉。我爱你,自然不想你成那样的行尸走肉。”
“哼”我冷笑,大力的推开他,几近咆哮:“我这样又如死了何异,何苦要我受这煎熬。”
他被我推了一个踉跄,有些无力却饱含深情:“甘棠,你与我共生。一兴俱兴,一损俱亡矣。”
“你曾深爱九尾”
“早在上一世,九尾甘为得空殉情,我便知我与得空在九尾心中的起点本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我也早就放弃了。可是为了赎罪我再塑九尾。可是在那五百年间不止他得空守望着你。我的出现更是为了保全你。”
相一多说完看着我顿了顿复又说:“你虽因九尾而生,却并非九尾。你是你甘棠。我想得空也明白,才让我带走了你。”
“九尾爱得空,我爱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说完相一多向我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分明,虎口有些茧子,却温润。透过递过来的手隐隐感觉到相一多身上的霸道。
见我有些犹豫,他主动牵上我的手:“你什么都问过我了,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我有些懵懂的被他牵着,亦步亦趋的走回屋子。他为我更衣,我牵住他的手:“不要换了,别人见不到我不是吗”
“甘棠!”他有些愠怒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我转过来直视他。“你知道吗,我可以是甘棠,也可以是九尾。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是任何人,得空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尤其是得空。”
“可是得空他……”
“你刚才讲‘九尾爱得空,你爱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但是你忽略了得空的爱,和我的爱。我爱得空。同时我亦是九尾,而九尾没有我便是残缺的,我与九尾共同构成了得空的‘爱’!”
“甘棠”
“我既深爱得空,又何忍他的爱残缺呢。”
“甘棠,得空他……”
“他若不爱我,便不会让你带走我。他宁可九尾残缺,也让你带走我。”
“……”
“我言已至此,你还要执迷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