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游+番外——应九
应九  发于:201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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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磊,我梦到有个人吻了我,为什么?”

“有两种可能。”苏磊的手指点点戳戳骚扰着方墨的手心,“一种是他想要这么做;另一种是——他已经这么做了。”

“啊?”原来苏磊这个游戏花丛的行家见解还挺独到,方墨心想。其实,他不在乎苏磊能提出多少有建设性的看法,他只是单纯地想和他说说话,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沉溺在那令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梦境中。

“那么,你梦到他吻了你哪里?”

“啊?左脸颊那粒酒窝——”

方墨话还没说完,苏磊就突然一跃而起,那行动力实在不像一个刚刚还抱着手臂呼呼大睡的人。他拽过方墨,精准地在方墨的脸上找到他说的那个位置,嘴巴就这么贴上去,然后“啵”的就是一声。

“好了,哈尼,以后你做梦就可以多梦梦我了!”

“苏磊,你这人实在太讨厌了。”方墨难得没有对苏磊一贯的轻薄行径表现出愤怒,居然还赏脸地笑了一下。这或许,与他刚从那个虚幻又恬静的梦里醒来有关,也或许,与窗前那温柔又撩人的月色有关。

第七章:交杯

当薛彤听说陈珂交了女朋友的时候,正在琢磨着辞职回东方。而当他最后一次陪公司老板出差去A城的时候,听说陈珂要订婚了。

这么快,他交了女朋友,他要订婚了。

那个冬天,薛彤在杜衿宿舍的厨房里醉得一塌糊涂,也哭得一塌糊涂。

他后悔了,他真后悔!

那些与他“重修旧好”时的暗暗欢喜,对他细微的小习惯都作细心观察,对他和方墨之间默契亲近的又难受心焦,不是喜欢,又是什么?那些一直以来对他的喜欢坦然受之,记得清楚他身上的香味和他的爱好以及他爱点的菜,将他们往日的琐碎片段一点一滴都放在心头,在午夜梦回时偷偷地反复咀嚼,不是爱,又是什么?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不付出地享受陈珂的给予,而当他想要给予时,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了。

“原来,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喜欢。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他举着大杯啤酒,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对杜衿说。

杜衿没有说话,只抿紧了嘴看他,眼镜片上浮起一团水雾,神情都微微有了僵滞。他或许也有他的悲伤,薛彤不知道。

薛彤压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他记得他最后好像还吐了。只不过醒来时,身上已换了件干净柔软的睡衣,盖着薄厚刚好的被子,房间的暖气也调得冷暖适中。是杜衿简洁仔细的作风。

他的床头柜上放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纸,上面写:“突然发现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所以只好把你送回旅馆。都会过去的,一切朝前看!”

薛彤靠向床头,呆呆地盯着那一张方方正正的纸。这回他不哭了,只是红了眼圈。

薛彤回到东方时,正值早春,小城东方四季中最美的时节即将来到。

薛彤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将要回家的消息,包括他的父母。如今这世道工作难找,还有那么多的应届生毕了业就囤积家中估价待售,但好在薛彤的前一份简历还不做,能够让他顺利地在小城里寻到一个差强人意的工作。薛彤下了火车便直奔新公司,将一切入职手续办理妥当,然后才拖着一只装满他所有家当的大行李箱慢悠悠地沿着江滨走。

“这里,我们送走了叶琇之后,你陪我来到这里。那晚挺冷的,你非要把你的外套借给我。后来我说要扔掉那对戒指,你却不敢反对。”他走累了,坐在长长的堤岸上,望着那一片平静的江水,说。

“这里,你喝酒了,可我还是能闻到你身上那款沐浴露的味道。你说你喜欢我,然后你吻我了。那晚风很大,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只是我吓呆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他说,转过身来,抬头仰望蜿蜒盘行于山上的那条古城墙。

吃完路上买的面包,他跳下长堤,拖着行李箱直到穿过老旧的城门,那上面攀覆的爬山虎,依旧碧绿而葱郁。

这个时候,东方的学生们和年轻人大都坐在教室或办公室里正正经经地听课上班,老人们应该三三两两围坐在公园里、广场上的树荫下摸牌下棋逗狗玩儿,太太夫人们早就买完了菜打道回府,吆来知己姐妹坐成一圈打毛线、嚼舌头,谢太后街上食肆饭馆的小老板们则正领着小工忙着洒扫庭院,拣菜剁肉,敞开了大门开始做生意。所以,东方的街上,很清静。

“这里,你说从省城买来烟花,送我做生日礼物。我们才放了两筒,就被巡逻的刘胖子逮到,追出好几条街。后来你和他都被揍了,脸也肿了,跟两只大包子似的。”他路过小广场,看到一棵微微有些烧焦的梧桐树,咯咯笑出了声。

“这里,你带我逃课去看龅牙妹和芝麻嫂打架。他也在,你们还偷偷顺走了好几串油炸,我看到了。”他站在T中校门外,从这里正好能看到那幢白色的老教学楼,与阔气华丽的校门极不匹配。

绕过一个街角,走到巷口,谁家墙边抽出的细长枝条正随风摇曳,那上面开了一朵孤零零的迎春花。“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说。然后他突然蹲了下来,扶着行李箱,眼圈又红了。

******

方墨最近忙于纠结那一夜的梦境和苏磊的一番话。他急切地在内存小得可怜的记忆里翻箱倒柜,搜索着蛛丝马迹,再反复剖析。

他知道自己是个——说得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得难听点就是没心没肺的人。可当他静下心来开始翻炒自己的记忆时,却发现,原来不知何时,他的生活里竟然时时处处都是陈珂的影子。他会在睡前喝一杯牛奶,那是陈珂和他一齐养成的习惯,因为王子曾夸张地大叫他们俩也就比炭白一点。他家厨房里的油盐酱醋是从左往右摆的,除了他的亲爹娘,只有陈珂会随时随刻地出现在这里来搬弄这些玩意儿。他和公司的同事打球,他们说,“方墨,你这交叉步过人动作很帅气嘛”,他笑,那动作是跟陈珂学的。

他还想起许多陈珂说过的话,流露过的表情。

陈珂说:“方墨,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叶琇算不算?”

“不算!”

“那好像,还真没有。你看,这么多年了,我就光忙着瞎操心你和薛彤的事了!”

陈珂笑:“是这样吗?”那时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有失落。

陈珂说:“方墨,我家里催得紧。你知道我妈的脾气,哎,要不——”

“那要不你跟着我一块去相亲吧,好歹我们互相还有个照应!”

那时陈珂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说:“我懒得去,要不就这么和她凑合着过吧。”

“她是指那个——学妹?”

“……恩。”那时陈珂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也没有失落,有的只是一片沉寂。

陈珂又喝醉了酒,抱着他直嚷嚷:“方墨,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好,大哥你先起来说话,不然小弟我就要被活活闷死了!”

那时他还扶着陈珂咧开嘴打趣,几天之后他再约陈珂出来,便只听到“女朋友”三个字。

就在薛彤回到东方的那一天,方墨收到了陈珂寄来的喜帖。他盯着喜帖上面的烫金大字想要发笑,却又笑不出来。于是他对自己说,或许那都是因为习惯。习惯了太久,所以让人生出挽留和依恋。可是,那些说过的话,似是而非的吻,又算什么呢?难道是因挽留和依恋,而生出的虚幻?不过幸好,一切都戛然而止,在没有变得更混乱之前。

方墨不会知道,若干年后,还是有人成功地将他的这种依恋上升为爱情,只不过那个人不再是陈珂。

******

薛彤瞟向眼前再次空空如也的啤酒杯,弯起了嘴角:“我们这样真奇怪。”薛彤想说他们三人就像在交替着喝完一杯名为少年的爱情的酒。只不过在他开始含着感情慢慢啜饮的时候,陈珂那一杯早已饮尽。而方墨呢,或许他直到饮尽了才发现原来自己饮下的是这样一杯酒。

“方墨,我躲开他,躲开你,是因为我很生气。我气你明明喜欢他还不自知,却偏偏钻进了他的心里!我也气我自己明明喜欢他,却就这样懦弱地生生与他错过!”

这是薛彤第二次将自己最真实的感情袒露人前了。第一次告诉杜衿,他醉得厉害,所有的感情,后悔、委屈、悲伤、愤懑,都随着那些酒那串话汹涌而出,又搅乱在一起,混沌不清。而这一次与方墨说完,他觉得,那些混乱的感情依旧在,却都被一一梳理清楚。

“方墨,如果一切重来一次,那该多好——”他低头喃喃。

“薛彤你真傻,一切怎么可能重来呢?又不是做梦,就算是做梦,也没有重样的!”

是啊,他真傻,覆水难收,连方墨都懂这个道理。

“其实我知道,谁都没有为谁守候一辈子的理由。”方墨小声说。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因为薛彤的小心翼翼,因为方墨的没心没肺。

“那么,你会忘了这个——感情吗?”

“不会!”方墨毫不犹豫地摇头,“为什么要忘记呢?他结婚了,或许和以前不一样了,又或许,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虽然我直到现在还是有点糊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的他。可是薛彤,至少我知道我们三个人这么多年一起拥有的时光,是真的;一起经历的感情,也是真的!我不会忘记,他一定也不会!”

“……”

“……”

“你说得对。”

“……”

“三年不见,方墨你居然玩起文艺了?还是,真的长大了?!”

“啧,薛彤,你说谁长大了?不是,你不要以为我长了张带酒窝的娃娃脸就好欺负!”方墨一口喝完杯里的酒,把空杯往桌上重重一搁,瞬间就炸毛了。这说明他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没多少自信。

“走走走,回家去了!老子困了!”

“恩,回家!”薛彤笑了。

他们走出倚马桥,月光如水,倚马桥的小红灯笼依旧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夜深了,他们的四周一片宁静。

——正文完——

番外:谈情说爱 上

苏磊那时候恰好被他爹下放到东方,美名其曰出公差。

苏磊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他每到一处,总能觅到红颜知己若干,当然,还有蓝颜知己若干。

苏磊那天去谢太后街上的回香居,就是要和他的其中一位红颜知己小别重逢。

所以当他拉开包厢门看到一名正襟危坐的男子时,也微微吃了一惊。

那人就在这时转过头,嘴角只噙着淡淡一点微笑,当看到苏磊的时候,那笑,就慢慢融化进了从竹帘缝隙里漏出的阳光里。

就在那一瞬间,苏磊恍然大悟,原来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从没尝试过这种清冷型的呢!当然,日后苏磊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日后方墨告诉他,自己当时那表情,纯粹是不想嘴角的两颗酒窝在那一张娃娃脸上看起来太明显,让自己失了稳重。

苏磊知道自己走错了包厢,却马上镇定下来。他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大大方方地在方墨对面坐下来。

“嗨,我叫苏磊,你呢?”

“先生,您是不是走错包厢了?”那是一个正常人在这种不正常的场合里都会问的问题。

苏磊却淡定地摇头笑了笑,挑高了眉毛,看向方墨的眼神,带着红果果的调戏:“我没有走错呀。叫先生太见外,叫我苏磊,阿磊,或者是哈尼,都可以。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哈尼。”

方墨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粗鲁的人,但那个时候,他粗鲁地霍然起身,粗鲁地端起面前的咖啡,粗鲁地将那咖啡一点不剩地泼在苏磊身上,然后粗鲁地拔腿——走了出去。

******

方墨再一次见到苏磊是在设计院大楼的电梯口,大半夜的,他觉得这样的邂逅很诡异。

电梯门划开的时候,方墨看到苏磊一袭驼色风衣,跨出电梯冲着他微笑。方墨对这个人印象太深了,所以他立刻大吼:“你来干什么?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你这变态你到底谁啊!”

“你是方墨吧?‘春江花月’的小区规划图,是你参与设计的吧?”苏磊对方墨的粗鲁丝毫不以为意,似乎还乐在其中,“我前两天还来过你们这里啊。我是华荣的苏二,这是我的名片。”苏磊递过一张名片,他现在很佩服自己当年的先见之明,缠着他大哥给他也弄了这么张洋气十足的个人名片。

方墨也很佩服苏磊,他两只手拎着四个看起来不轻的塑料袋,居然还能轻松自如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来。

“哦,请问苏公子——有事吗?”方墨干巴巴地问。

方墨最近参与设计的小区规划,恰巧就是华荣地产在东方新开发的一处楼盘。而华荣的苏二公子花名在外,连东方这么个小山城都默默流传着不少苏公子的风流韵事。看到苏磊那一张自诩为风流倜傥的笑脸,方墨觉得自己的胃,又抽了。

“我给你们送夜宵来了。”苏磊晃了晃手里的四个塑料袋,居然还真被他晃出一阵香味来。

方墨轻轻地咽了口口水。事实上,他就是受命出来买夜宵的。设计院忙起来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

“走吧走吧,我买了你爱吃的清蒸桂鱼,六菜一汤,倚马桥出品。”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清蒸桂鱼的。”方墨一个人站在电梯口傻傻嘀咕一句,终于还是转身跟着走回工作室了。

苏公子的亲和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他的到来受到了工作室其余三人的热烈欢迎,众人围着苏公子好一番叽叽喳喳。只有方墨,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地埋头挑刺剔骨头。

总而言之,苏磊就算是正式闯进了方墨的生活。时不时地来开个小会探个班,大晚上变着花样送来夜宵,还常常逗弄对他爱理不理的方墨爆两句粗口。方墨摸不透苏磊的居心,但他觉得送上门的好东西不吃是傻子,送上门找骂的人就权当是给他发泄工作压力的出气筒。而苏磊则是觉得,这样如细火慢熬一般的追求方式——很有趣……

然后有一天,苏磊居然摸到了方墨家门口。

“有事?”

“可以让我先进去吗?”苏磊笑眯眯地问。

方墨抱臂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万般忸怩地让开一点,但当他看到苏磊身后还拉着个旅行包时,立马又吼开了:“苏磊,你这是干什么?!”

“哎哎哎,你冷静点冷静点。”这时苏磊已经顺利挤进来了,握住方墨的手说道,“我们公司那边的员工宿舍早就满了,一直住酒店花销是很大的。我们那么熟,你们老总就说让我来你这儿借住一段时间,正好我们可以抽空一起讨论一下这个设计图纸的修改问题嘛。哎,你们老总打电话来了,你接——”

谁和你熟,讨论你妹!你懂个P!方墨在心里恶狠狠地将自己老总和苏公子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总而言之,苏磊认为他与方墨的“好日子”又将近了一步……

斗斗嘴,吵吵架,偶尔摸把小手吃点豆腐。虽然这样慢节奏的“猎艳”对苏公子来说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但他本人对目前如此有声有色的“同居生活”甚为满意——除了那个谁最近怎么总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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