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两人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到家,苏磊随手递给他一张喜帖问:“谁放桌子上的?”
方墨瞪着那张喜帖又开始发呆。
“怎么了?”
“我觉得脑子里挺乱的。”
“……”
“苏磊,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人什么都不想呢?”
苏磊盯着方墨这张娃娃脸。这张脸上若有似无,欲说还休的表情,苏磊只见过两次。上一次那个,是假象。那这一次的呢?
“方墨。”苏磊突然扑了过去,“我有办法让你不想!”他捧起方墨的脸蛋,当机立断就吻了下去。
这般的出其不意,吓得方墨一时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已失了先机。
“苏磊,你干什么!停,停下!”好不容易从纠缠的唇舌中逃离,方墨一口气还没喘过来,苏磊已经开始在剥他的线衫了。
“方墨,方墨,我喜欢你,喜欢你……”苏磊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彻底不管不顾了。手一遍一遍摩挲着方墨微微发烫的肌肤,看着那一片一片浅浅淡淡的红晕慢慢地蔓延开来,在他的触碰下轻轻颤栗。再滑到他的腰间轻轻一拧,情场老手的手段才使出那么一丁点,那平日里虚张声势的嫩雏儿就“嗯呀”一声软在他的怀里了。
然后,然后直到下身一凉,方墨才如梦初醒。猛地低下头,看到苏公子的脑袋正沿着他光溜溜的腿一点一点地往上蹭。
“妈的,苏磊你这变态老子今天一定杀了你!”方墨这才惊觉事态的发展已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可能也许真的要闹大,于是他再不顾什么形象,手脚并用死命挣扎最后连牙齿也用上了。
“别怕,哈尼,别怕!会让你舒服的,会让你舒服的!”苏磊说着居然还拍了拍他的翘臀,嘴里啧啧赞道,“恩,弹性真不错。”
“妈的老子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啊!”
却没想到那平日里好吃懒做的苏公子力气这么大,两个人扭着打着撕咬着,就这么从客厅一路滚到卧室的床上去了。直到谁的手握上谁发烫的物事,谁的嘴堵住谁湿润的双唇,那个谁终于不再挣扎,只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最后沉陷在一串“嗯嗯啊啊”的单音节字母中,脑袋里如愿以偿一片空白。
待到雨收云散,苏磊抱着方墨说:“哈尼,现在,脑子里还乱么?”
“……”
“混蛋!别让我再看到你!”
门“哗啦”一声又被拉开,一包包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丢了出来。
“哟!苏公子这下被打得不轻啊!”
次日清早,书店王老板正巧经过方墨家门口,看到蹲在地上的苏磊,光天化日之下竟狗胆包天地牵起他们家杜衿的小手,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儿送人家上班去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方墨过得浑浑噩噩。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关于陈珂的,关于苏磊的,关于他自己的,竟然神奇地全搅作一团成了浆糊。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可以什么也想不了了。
陈珂大婚那日,方墨和薛彤颇有默契地早早遁了。在倚马桥推心置腹谈了半宿,两人终于将多年的纠结一吐为快,最后神清气爽地道了别,各自回家。
“你在这干嘛?”
“我怕你一去就不回了。”苏磊蹲在方墨家门口,抬头可怜巴巴地仰望方墨。
“回去吧,苏磊。”方墨叹了口气,“不管是回你的家,还是你的酒店,还是你的员工宿舍。总之,我们别再见面了!”
“方墨,我——我还没吃饭呢,在这坐了一夜了!”
“……”
方墨仰天长叹,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妥协了。
“进来吧。”
从角落里摸出两包泡面,大约是苏磊住在这里时他们一块儿去买的。直接拆了放进碗里,放上调料,倒上开水,盖上盘子,也不过几分钟的事。看着苏磊抱着那碗泡面狼吞虎咽,方墨突然就问:“苏磊,你这样,你父母不会催着你结婚吗?”
苏磊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咕哝道:“恩,他们知道我这副德性,绝对改不回来了。何况我家有大哥撑着门面,怕什么!”
“哦,那你就没想过正经谈次恋爱?”
苏磊不答,举起碗把面汤都喝得滴水不剩,看来是真的饿惨了。
方墨慢吞吞地又说:“那晚的事,我就当是被只狗咬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以后除了工作,我们还是别碰面了!你们公子哥的游戏,我玩不起也不想玩。”
苏磊不高兴了。苏公子虽然游戏花丛,但他风流而不薄幸,对他的每一位知己都堪称有情有义,因而在圈中,亦是花名与美名并存的。方墨这小子太不识好歹,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耐着性子细火慢熬出来的,才吃了一次,怎肯罢休,怎能尽兴?!于是他二话不说,又扑了过去。
“你也说了是游戏,开始游戏的人是我,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也是我,所以这游戏,只有我说停才能停!方墨,反正都被狗咬过一次了,也不在乎第二次了是不是?”
方墨猛地抬头,正好撞到苏磊凑过来的下巴。他一边挣扎着躲开,一边嚷:“你你你,你太不要脸了!”
苏磊两只手臂一伸一收硬是拽过方墨箍在怀里不让动弹,龇牙咧嘴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说:“方墨,那天晚上,还舒服么?”
方墨一张娃娃脸顿时涨得通红。
……
后来有一天,方墨问苏磊:“你当时怎么就找上我了?”
“因为我那么多的男女朋友里,你是第一个敢泼我咖啡的。”
“所以你缠着我就是想让我每天泼你咖啡?”
苏磊托着下巴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每件衬衫都是很贵的。你弄脏了它,就要赔偿。”看到方墨脸上瞬间换上的惊恐表情,他又说:“知道你一个上班族赔不起,所以,你就把自己赔给我吧!”
方墨一愣,随即脸涨得更红。真是,太肉麻太恶心太不要脸了!他甘拜下风,转身朝厨房走去。
“你干什么?”
“泡咖啡。”
“你不会真打算——以身相许吧!”苏磊眼睛一亮,喜笑颜开。乐滋滋地看到方墨走出厨房,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番外:谈情说爱 下
又——睡了!
方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副恹恹的样子。他明明不好这口,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推进那谁和谁的好事,虽然最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对那谁是什么什么——但无缘无故随随便便地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也太跳跃太刺激太不科学了!哎,罢了罢了,估计在苏公子跟前,什么直的弯的,都是浮云。
“苏磊,你这游戏,一般都玩多久?”
苏磊一副吃饱喝足,神清气爽的样子,于是体贴地出手为方墨按摩酸软的腰,嘴巴就更甜了:“方墨,直到有一天你结婚——这样,够不够久?”
还管什么呢?先这么将就着呗。苏磊对方墨的“美色”垂涎已久,而方墨也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走出“失恋”的阴影。即使他选中的这个对象,恩,有那么点不尽如人意。
他送他去上班,下了班准时来接他回家。他要熬夜做设计,他就买一堆夜宵陪着他一起熬夜。最后一定要肉麻兮兮地拉着睡眼惺忪的他一起爬上床抱紧了才罢休。
他们去超市买菜下厨。两个人捣鼓了半天只做出黑乎乎的一坨,于是相互取笑着夹起那东西硬塞进对方的嘴里。
大半夜方墨开着苏磊的玛莎拉蒂GranCabrio过江往盘山公路上狂飙。作为一名男性,终究抵制不住好车的诱惑。山腰与江上的夜风肆意撩动着乱发,右脚大力一点,在亢奋的声浪里,疯狂放纵而不顾一切。然后他们把车停在城外江边的一段城墙下,合上软蓬,接吻和拥抱。“苏磊苏磊苏磊……”方墨也不像在家里一样把脸埋在枕头里捂住声音,而是放肆地叫着身上那人的名字,一遍比一遍大声。
十一黄金周的时候,方家爹娘回家了。苏磊只好卷起铺盖,灰溜溜走人。没过几天方墨不知怎地就想起苏磊来。想他离开当天那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儿样,想他偷偷摸摸打来电话以解相思结果自己正与爹娘其乐融融二话不说就摁了挂断键,想他,是不是真的如那不要脸的本人所言那么那么茶饭不思辗转难眠凄惨可怜。
于是这天方墨鬼使神差地就去了何生记,买了水晶虾饺皇和深井烧鹅,去苏磊下榻的酒店探他。
方墨很喜欢吃粤菜,苏磊也挺喜欢。于是他就威逼利诱发小何暾在东方开出一家何生记的小分店。何生记也开在谢太后街上,与倚马桥一个街首,一个街尾,首尾呼应。何暾起初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没想到小店刚进驻东方的第二天就人满为患。东方的小年轻和老太太追赶潮流的热情,一如既往。于是何公子当机立断,仿照好友苏公子以考察行情为由在东方小住下来。
“今天一个人来?”何暾看到方墨时微微有点诧异。
“恩。”方墨对何暾的态度一直比较友善。一来是他家的粤式早茶真心好吃,二来是何暾给他的第一印象比他想象中方墨的狐朋狗友应有的形象要高出许多。
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门外,意气飞扬的苏公子身边那位好像是他传闻中若干个助理中的一个。
都说苏公子和蔼可亲,来者不拒。苏磊这几日想着方墨简直是度日如年,这送上门来的小助理如此招人疼,不做些什么都有点对不起他了。
于是朝他勾了勾手指,一把揽过人家就朝着那水润润的粉唇亲了上去。恩,这唇太薄,不如方墨的柔软。这身上的脂粉味太浓,不似方墨的阳光清爽,再混搭上自己身上的香水味,苏磊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快嗅歪了。唔,这臀倒挺翘,和方墨差不多。苏公子满意地笑了。
方墨站在浓重的夜色里,隔着一条街,忽然也笑出了声:“还好,我们只是游戏。”转过身,将手里包装精美的外卖盒扔进垃圾桶,离开了。只不过没走几步就微微有点后悔,跺脚转身,瞪着那垃圾桶愤愤地想,刚才实在不该为了那混蛋把何生记的水晶虾饺皇和深井烧鹅给扔了!
洗完了澡,倒一杯红酒,倚在沙发上,直觉得通体舒泰。苏公子砸砸嘴巴,虽然还是不能和他们家方墨比,但吃了那么久正餐之后出来打一回野食,够骚够辣,味道还不错。如此这般,又与小助理厮混了两日。
长假结束的第二天一早,苏磊拉着旅行包,精神抖擞地回到方墨家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门锁——呃——房门打不开?!换锁了?因为家里——进小偷了?!那方墨怎么办?连忙又去了方墨的设计院。
“方墨啊,请了年休假,怎么他没告诉苏公子吗?”
苏公子无助地摇了摇脑袋,垂头丧气地拉着旅行包,在众人委婉的叹息声中走出设计院。
“他不见了!”
何暾正眯花眼笑地浏览上季度账本,随口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苏磊揪过他的耳朵大吼:“我说——他不见了!”
何暾揉着发红的耳朵,抬起头好一会才打量清楚来人。这这这——这还是他那风流倜傥的发小吗?这乱糟糟的头发,还能说是不羁的发型。可是这眼下乌青的黑眼圈,还有这胡子拉渣的下巴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这衣服裤子怎么也皱巴巴的,随便哪里摸来混搭的吧?
何暾似笑非笑地盯着苏磊,说:“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背着他偷吃还忘记抹干净嘴了?”
“啊?”
“五号那天晚上他来过我店里,打包了两份外卖。我觉得应该是送去给你的,你不是最爱吃我这的水晶虾饺皇么?五号那天,你在干什么?”
五号那天?五号那天?五号那天他正和小助理恋奸情热中呢!苏磊茫然地撑起眼皮与何暾对视,心里浮现出两个字:玩——完——了。
何暾了然地拍了拍苏磊的肩膀,笑说道:“这不挺好的吗?你这次玩得也够久了,是可以换人了。他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掉,不纠缠也不折腾,不正合你意?”
苏磊好像才回过神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谁说老子和他是玩的!”
“怎么变得这么粗鲁。”何暾望一眼苏磊远去的背影,又扫了眼被扔在角落的旅行包,啧啧叹道。
方墨请了年休假之后,哪也没去。他告诉爹娘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一把家里的钥匙,找来换锁师傅给家里的门锁挨个换了一遍。然后在送走爹娘后,直接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搬到开发区的新房去住了。
东方当年搞小城扩建,也学着省城的派头在开发区建了一幢小高层。那时东方的民居,最多不超过六层,于是这幢小高层矗立在一片低矮民居之中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而它当年打出的广告更是阔气,因差不多临江而建,所以叫“登高望长河,遥看楚天阔”……方家当年就冲着这阔气的广告也凑热闹买了一套三室一厅,只不过新房装修完毕后一直没有人去住。方家爹娘是由于工作原因一年回家次数屈指可数,而方墨则解释说自己不想离开老街坊们,即使新房离他工作的地方只有短短一站路。
方墨关掉一切通讯工具,一个人在这幢高楼里窝了七天。前五天叼着泡面打小怪打BOSS打得废寝忘食,后两天望长河,看楚天,厌倦了便钻回被窝里睡大觉。就这么挨到了不得不回去上班的那一天。
同一幢办公楼里一哥们儿就住在他家楼下,于是第一天,方墨厚着脸皮搭乘他的小车去上班。电梯直接从地下车库到达设计院所在的楼层,方墨先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了一番才跨出电梯。过道里空空荡荡一片安静,恩,对于在设计院工作的人来说,他今天确实来得有点早。上面刚接了一个新项目,上司一来就拉着他去实地转悠了。忙碌了大半天回到办公室,就接到陈珂的电话,铺天盖地就是一顿臭骂。
“你到底去哪了,打了你好几十个电话都没人接!”
“请了年休假。”
“……哦。今晚六点林声的婚礼,你没忘吧?”
“……靠你不早说我真忘了!”
“我不一直找不到你嘛!”
“要不——你过来设计院接我?”
“……方墨,你最近是不是在躲人啊?你是不是惹出什么事啦?”
“没没没,陈珂你在想什么啊!”
对方停顿了许久,说:“那好,我现在过来接你。”
方墨从林声的婚礼上回来已经很晚了。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烦陈珂夫妇,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新家。开发区宽阔的街道两旁华灯闪烁,作为东方所谓的商业新区倒还真有了那么点大都市的浮华。方墨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摇大摆地走进电梯。苏磊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吧。
他懒得按亮楼道里的开关,就这么就着半空中的昏昏月光,掏出钥匙。
然后,然后当钥匙插进门锁的时候,他被拽入一个怀抱。
“你终于出现了!”
“混蛋你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