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花醒时——秋狂言
秋狂言  发于:201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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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道惊恐的声音响起,皇帝拼命想恢复意识的念头宣告失败,陷入茫茫黑暗中。

13

齐昭国的七月已是炎炎夏日,每年这个时候齐昭的女孩们都会用各种漂亮飘逸的轻纱为自己做衣裳,因为齐昭的夏季很长,所以基本上是不下雪的,最难得的一场雪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然而较于齐昭,西凌的气候相对比较凉爽,特别是夜晚,连水都是冰冷的。

狭小的山洞里有三个人。

正在烧水的汝久遥,受伤昏迷的皇帝,还有正在照顾皇帝的秀儿。

外面天色已暗,丛丛树林中若是没有月光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森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寂静的林子里安静的令人害怕,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有什么东西从洞口冲进来,坐在皇帝身边的秀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响音,让她惊叫了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洞口,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汝久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什么,也许是小动物。”目光扫过皇帝的脸,发现对方满头是汗。

秀儿哦了声,脸色白了几分,接过汝久遥递来的热布巾替皇帝擦了擦。

“皇上没事吧?”秀儿低低自语。

汝久遥点头应道:“他是皇帝,没事的。”

其实,到山洞前,他都没想到皇帝伤的这么严重,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伤口就不说了,竟然还中了毒,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西凌派去使者假装议和,没想到却是在议和书上下了毒,于是风凛烈就派三十名高手护送戈让与皇帝秘密赶回京城,本来苏信也要一起走,可皇帝不允许,说自己马上就会回军营,谁想到半路竟被一群黑衣蒙面人突袭,那三十名高手为了保护他们估计也全死光了。

最想不到的是,在西凌边界的时候碰上了汝久遥二人。

所以戈让才说他们不能去村子里,一来是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西凌的人,二来是怕若是那些杀手又来,连累村民。

把皇帝安顿好后,戈让也不顾自己的伤急急地就往村子里去了,这不,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

汝久遥接过秀儿的布巾,对她说:“秀儿,你累了,休息吧。”

秀儿眨眨满是血丝的眼睛说:“不,我……”

“别说了,去睡会儿。”汝久遥轻笑着摸摸她的头说。

秀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每次这种时候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汝久遥就是这样的人,平时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与秀儿换了个位置,汝久遥坐到皇帝身边,靠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比相像中还差,惨白惨白的,连左脸那道疤都显得格外刺眼。

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那道淡淡的疤痕,虽然在皇宫圣药和御医的帮助下已经淡得快看不出了,但依然可以看出当时是多么凶险,差点连左眼都失去了的伤。

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

七年前还没吧?

还有身上的伤都不在汝久遥的记忆里。

那时候的他被人半调侃地称一声小九王爷,为何加个小呢?因为他是先皇最宠爱也是最小的儿子。

这个人真的很会笼络人心。

虽然风流不羁,整天与美人美酒做乐,一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可还是让人讨厌不起来,那时候的流月街里几乎所有姑娘公子都喜欢他。

流月街,一个与齐昭京城格格不入的地方,不同与集市的热闹,流月街的热闹来自于自由,据说走进流月街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外面活不下去的人,在流月街可以生存,所以连皇帝都对那里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那里的也有不少王孙贵族,但像萧醒儿这般俊美优雅的人还是第一个。

他总是笑,好像没有烦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生气,让姑娘们哄着。

而汝久遥只不过是个卖艺的,甚至比卖艺更低下,他会唱几句词,哼几声小曲,却上不了台面,每天穿着破破烂烂又脏又臭的戏服在流月街里唱唱跳跳,有时候还得表演什么“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杂耍,受了伤别说药了,连休息都没有,要是做的不好,或者讨不到钱就会挨打,几天没东西吃只是小事,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他一辈子,然而突然有一天这个如天神般的男人出现了,他向他伸出手,他却不敢回应,可对方却霸道地拉过他的手说:“愿意跟我走吧?”

这哪里是询问,他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

可汝久遥却有点高兴,也很害怕。

他听说过京城的有钱人喜欢买男童当男宠,每天被强上后面的地方,还要被虐待,有的残有的死,可他却被带到了一个如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那里全是艳丽的花朵,还有一片美丽的桃树林,那时正是花开的季节,汝久遥一进门就差点忘了思考,心里不停的呐喊着请让我永远待在这里吧。

而这个小小的愿望仿佛被那人看穿了似的,那时的萧醒儿温柔地抱着他瘦小的身子说:“这里叫花醒院,以后就是你的家,好吗?”

汝久遥没有回答,因为他的眼泪已经快一步决堤了,不停地落下,无论他怎么用手擦用袖子抹都停不住,想说话,声音却是哽咽的,连句“谢谢”都成不了句。

萧醒儿只是抚摸着他的背安慰着,可他越是这么温柔,汝久遥就哭的越凶,仿佛把从小到大的悲伤全发泄出来,不停地哭。

后来是怎么停止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暖暖的被窝,漂亮的新衣裳,甚至有人疼有人宠……

而他每天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卖唱,不用再表演杂耍,不用再担心被老板卖给谁,所以每天他都很开心,特别是等着萧醒儿回来的时候。

现在想想,自己毕业的幸福估计都在那时候花光了吧。

每次等他的时候都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想告诉他自己今天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想告诉他自己今天跟邻村的小孩子成了好朋友,想告诉他今天自己酿了酒,想告诉他自己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总之就是想把所有的快乐都与之分享……可是每当面对他的时候那些话却又吞进了肚子,只是默默地任他抱着、哄着。

也许是太幸福了,所以他开始害怕,因为太美好的东西往往不会太长久,他是知道的,自己是被这个人买回来的东西,只是他的一件物品、玩具,所以总有一天他会厌倦,那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又何必投入这么多感情呢?

反正都要失去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放进感情,那么就不会太难过。

可这一天什么时候来呢?

汝久遥有些希望它快些来,又希望它永远别来。

日子在汝久遥矛盾的思想挣扎中过着,终于有一天萧醒儿不来了,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道别。

当时汝久遥就在想,这人为什么还记得来跟自己道别呢?他是一个多风流不羁的人他还不知道吗?总不会说他汝久遥是特别的吧?他是特意来跟自己道别的,呵呵……汝久遥向来没这么自恋。

想必萧醒儿跟每个人都一一道别了吧?

在听见他说“待到花醒时”,汝久遥虽然不相信那种约定,但还是傻傻的期待着,每天努力地浇花,等着花谢花开,那人迟迟没来。

果然是太傻了吧。

指尖放在皇帝的眉心,希望抚平他皱起的眉心,听到对方无力地呻吟,汝久遥觉得心里发闷,低声道:“笨蛋。”

怎么可以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你不是皇帝吗?

不好好在皇宫待着,出来打战干什么?

真是笨蛋。

这时,洞外传来一阵声响,汝久遥警觉地看过去,正想抓看起火把,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正是戈让,手里还拎着个人,估计是他寻来的大夫。

“我去隔村寻来的,这小村子竟然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边说边把大夫放下。

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看起来被吓的不清,恐惧看着他们,直喊“你们想干什么?”

戈让抱歉地对大夫道:“老先生,不好意思,刚才在下冒犯了,可实在是情况紧急啊。”他拉着大夫走到皇帝身边,道:“您看,我家主子受了重伤,就想您过来瞧瞧。”

“哪有这样请人的?”大夫不敢大声说,只能低低嘟哝,但狭小的洞内还是让人听的一清二楚,戈让再次道歉。

见他如此诚恳,大夫终于放下戒心,想这些人也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躺着的那位和把自己绑来的这位看起来都很狼狈,于是不解地问:“你们遇上山贼了吗?”一边坐到皇帝身边,替他把脉。

戈让点头称是。

大夫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看得戈让三人心里发慌。

戈让终于忍不住发问:“老先生,我家主子怎么样?”

大夫放下皇帝的手说:“这位公子外伤内伤都很严重,而且还有中毒的迹象,这……”

汝久遥上前一步,认真地几乎用恳求的语气道:“请先生一定要救他。”

他的样子让戈让和秀儿面面相觑,特别是戈让简直无法想信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汝久遥,那么认真的表情,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

老大夫摸了把胡子,说:“这毒待我等会儿再看,先替他治疗外伤。”

“嗯。”戈让应了声靠过去帮大夫把皇帝此刻软绵绵的身体扶起来。

汝久遥和秀儿已经准备好刚才烧的热水在一旁等着。

其实皇帝的伤口早已大略包扎,只是没上药,于是老大夫细心地替他上了药,又重新包好,期间,皇帝竟任由他们摆布,完全没有醒来。

这情况很不妙,汝久遥开始有点担心。

“大夫,这样就好了吗?”汝久遥忍不住确认。

老大夫点点头,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拿出里头的药丸递给汝久遥说:“这里有粒大补丸,可治内伤,你先给他吃了。”于是又拿起皇帝的手把了把脉。

汝久遥接过秀儿递来的水扶住皇帝的头给他喂药,可皇帝毫无知觉,连吞水都做不做,别说是吞药丸了。

“这……”戈让才想说怎么办,就见汝久遥把药丸放进自己嘴里又含了一口水对着皇帝的嘴巴便“吻”了下去,顿时怔住了在场的三人。

老大夫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了声便继续给皇帝把脉检查,秀儿以前也见过他二人亲密,虽然隔了七年,但还是我很快接受了,倒是戈让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汝久遥的背。

太扯了,一瞬间他差点忘记他的体型!

就这样,皇帝成功地把药吞了下去,汝久遥又给他喂了几口水才满意。

而此刻大夫也得出了结论,慢慢地说道:“这应该是西凌的一种罕见毒药,这种毒很少有人用,因为杀伤力不大,粉末状,一般会把它附于纸上、衣料之上,让人防不胜防,中此毒者,刚开始没什么,但若是受了较重的伤,就会迅速降低人体免疫力,此时毒就会开始侵蚀内脏……”

戈让皱眉,关键地问:“那怎么办?”

大夫眯了眯老眼道:“幸好我正好遇上过,而且这毒并不复杂,要调制出解药不是什么难事。”

“太好了。”三人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大夫看着又提起心看着自己的三人,“我需要三天时间去采药,这些天里你们要好好照顾他,别让伤势恶化。”

秀儿忙点头:“这个包在我们身上。”

戈让也终于放了下心,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踉跄地晃了下,秀儿见了立刻扶了他一把,担心地问:“戈护卫,你没事吧?”

大夫看了他一眼说:“这位小兄弟伤的也不轻,也请包扎一下吧。”

“嗯……”戈让疲惫地靠墙坐下,坚持了一整天,他也真是累了。

秀儿忙接过大夫的药箱说:“请让我来吧。”

汝久遥见状对老人说:“大夫,刚才您也受到了惊吓,现下就先休息吧。”

大夫闻言,又看看秀儿满脸通红的样子,仿佛会意了什么,于是点了点头,摸着白胡子笑了几声表示明白。

汝久遥重新坐回皇帝身边,探了探他的额头,却是冰凉冰凉的,可全是汗,他的手也是凉的,站起来到自己的行囊里翻了翻,终于找出件衣服,回到皇帝身边替他盖好,这才放心。

这个夜晚似乎特别长,除了老人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汝久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睁开眼时竟然身处一片桃花林中,迎面走来的却是那俊美不凡的人。

他弯起嘴角,心想,若这是梦,那么就让夜更长一点吧。

14

皇帝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西凌的天气早晚落差很大,此刻正艳阳高照,阳光穿透大树的枝叶落在地上,从洞里望出来竟有种奇异的感觉。

一缕阳光正好照射在萧醒儿的身上,刚醒来的他有些恍惚,呆呆地望着洞口,只见有一人背对着自己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根树枝不时地播弄地上的那堆小火,上面正烧着什么。

这么想着,嗅觉也感应到了香味,肚子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那人转过身来,因为背对阳光的关系,所以看不清他的脸。

萧醒儿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下意识地唤出一个名字:“小……久?”

那人胖乎乎的身子似乎顿了顿,起身朝自己走来。

汝久遥的手贴上萧醒儿的额头显得有些冰凉,让他觉得非常舒服,不自觉地抓住那只想要离开的手低喃:“别走。”

沙哑的声音让两人都愣了片刻,汝久遥低头看着他,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倒是萧醒儿马上适应自己的反常举动,在终于看清汝久遥的脸之即,露出一抹浅笑调侃道:“两个月不见,好像瘦了点。”

汝久遥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抓着不放,又不敢太用力挣扎弄痛他,最后只好作罢,有点憋气地在萧醒儿旁边坐下,说:“瘦了不是正是您希望的吗?”

皇帝失笑。

的确,他希望再见七年前那如梦幻般的美丽少年。

那段日子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不得不刻意去遗忘,把它紧埋在记忆深处。

那时的他,光是看着少年高兴的样子就满足了,因为他让他深刻体会到了被人依赖、被人需要的感觉。

令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并不多余。

传闻他有很多宅子,养着许多男宠,其实都是夸张的说法,当然有一部分是真的,他的确买过不少小官和姑娘,偶尔也会享受他们,可那只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而刚好他们也愿意侍奉自己,事实上他只是买断了那些不想卖身的人的卖身契,至于后来他们自愿留下也没办法,可汝久遥不同,他有一双特别干净的眼睛。

曾经他觉得汝久遥跟桃花很衬,所以就将他带进了花醒院,那个充满他幼年记忆的地方。

“算了,我想通了。”萧醒儿没头没脑地说,“你还是做你自己就好,不过……”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不许再逃走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些鸡鸭兄弟都快饿死了?”

“不会吧?”临走前他有好好地把食物洒在地上呀。

“还不会,要不是我派人去照料,你恐怕再也见不着它们了,特别是小黄。”萧醒儿埋怨,“当时朕真想让人通缉你。”

汝久遥低声嘟哝:“谁让你非要我减肥?”本来住的好好的。

“你说什么?”萧醒儿俊目一瞪,“有什么话大声点说,这该死的毛病怎么就没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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