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未歇——文易姚
文易姚  发于:201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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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张未歇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却又招来婆婆的一记拳头。

“啊!疼!”张未歇夸张地捂住被打的地方。

而看着张未歇那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婆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真拿他没办法。

“我等下要去大院送早饭,你去把饭盒子提来。”婆婆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在忙的事,连忙吩咐道。

大院,是住着许多孤儿的院子。

“遵命!”张未歇嬉皮笑脸的应了一声便去找饭盒子。

看着张未歇消瘦的背影婆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她不禁回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张未歇的时候。

还记得是在山崖下发现他的,当时她都不确定这孩子还能不能活命。

那时候他被挂在山崖下的树枝上,身上很多处的骨头都断裂骨折,那样子现在回忆起来都令人发颤。

那么年轻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搞成这个样子,他伤得很重,弄回家之后全庄的大夫都说这人就要死了,没有人有办法医的好他,请来城里的大夫,也只是帮他包扎了一下,问怎么样了,大夫也只是摇头,说救不活,他不只是外伤,还受过很严重的内伤。

很多人都劝她不要管来历不明的人的闲事,看样子是帮派寻仇,很有可能他的仇家会找上门来,江湖上的这种事都多了去了,谁沾上谁倒霉,所以没人会管这档子闲事。

而婆婆却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张未歇的生命,看见他就想起自己去行军打仗的孙子,据说当时他也是受了很重的伤,这边的军队退败离了城,留下了一些重伤员,城里的人为了自保则选择向敌军求降,自然不会管这些重伤员的死活,以至于他可怜的孙子就那么无助地牺牲在了他昔日保护过的人面前。

那些见死不救的人。

她看不起那些人!当然也不会和他们做一样的事。

帮派寻仇的话尽管来好了,反正她孤家寡人一个,如果因为这是有个意外那倒算死的干净!早点死的话还可以早日和家人们团聚。

这样想着,婆婆便丢下了所有的事到处奔波想办法要救回张未歇的命。

没想到在两个月后躺在床上的人还真醒了过来。

不过还没高兴多久她便看出那孩子目光茫然,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不会是傻了吧?心下斐然。

之后的半个月里那孩子一句话都没说过,活像一具没有灵魂只有躯体的空壳。

也不知道是后遗症还是怎么的,虽然有遗憾,不过好在人还是就活过来了。

婆婆认为这孩子以后都会是这个样子了,也没多大想法,不就是家里添张吃饭的嘴么?没事!这她还是养得起的!

但是有一天她从地里回来,却看见那孩子坐在装满了水的水缸里面前,旁边放着显然刚用过的扁担和水桶。

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认真的说道:“谢谢你婆婆。”

顿了一会,又说:“这段时间,对不起。”

第九章

就这样,那孩子就和她这个老太婆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一年虽然并不长,但是她早已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孙子来看待。

尽管这个孩子身上似乎藏有很多秘密,不过婆婆并没有去纠结这些。

甚至因为这样更心疼他。

这孩子身上一定背负着让人想象不到的担子吧。

当然,说什么在镖局做事的话也是并不可信的,她还没老糊涂到那种程度。

只是她相信,未歇这孩子要瞒着她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她也不必过于追究。

她所希望的便是他能把自己认为要做的事好好做完就行了,并不要向太多人交代。

“婆婆,我拿来盒子了!”张未歇提着两个大大的盒子笑着说。

婆婆这才回过神,把其中一个盒子接过来,放在灶台上,打开盖子,把盛好的粥放进去。

“未歇,你什么时候走?”婆婆边做手上的事边问道。

“今天就得回去。”张未歇小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歉意。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居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骂他,“吃了晚饭再走。”

张未歇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应道:“是!婆婆!”

“想吃什么?”

“我要吃婆婆做的茄子还有土豆汤!”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给大院的孩子送完粥再和孩子玩了会便回来了,婆婆张罗着要给张未歇做一顿好吃的,便各处去找材料,张未歇虽然想阻止,不想因为他要吃顿饭就弄得婆婆那么累,可是料想婆婆一定不会听他的,便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虽然婆婆很强悍很独立,身体也还硬朗,但毕竟只是一个老人,许多事情要做的话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到这些张未歇便很心疼,恨自己没有办法陪在婆婆身边。

咬咬牙,不再浪费时间,他想趁他还在的时候能帮忙做一些事。

这天他把水缸里的水挑满了,修理了一下牛棚,补了有些漏雨的屋顶,锄头有些松了要塞进去合适的木块让它紧一些,不然用的时候突然掉下来是很危险的,前几日下雨,房后的大树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挂在那里,张未歇扛着刀锯便上去把那整棵树砍了下来,并把它劈了,然后再把它们整齐地摆在房檐下,这样晾干了之后就可以当柴烧。

大汗淋漓地忙完这些,正好饭做好了,婆婆叫他去吃饭。

做了很丰盛的一桌子,婆婆自己种的小菜,还有猪肉,排骨,鱼汤。

也不知道这大过年的日子婆婆是从哪里弄来的。

看见他那副呆站在桌子面前的样子,婆婆忍不住一巴掌拍过来,骂道:“你这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吃!吃完了赶紧赶路,看着你就心烦。”说完最后一句却是自己也忍不住了,尾音都略带哽咽。

张未歇笑着拉过婆婆坐下,拿过筷子便给婆婆夹菜,“婆婆你怎么做那么多菜,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

“臭小子,吃不完你不知道带走啊?你一年能吃到几次婆婆给你做的饭?”婆婆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张未歇,还不忘给他夹菜,“多吃点这个鱼,多吃点肉,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很久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了,又加上忙了一天又赶了一晚上的路,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张未歇也不再犹豫,放开肚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了饭,张未歇从身上摸出不足三两的碎银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塞给婆婆,“婆婆,这是我的赚的钱,少了些,不过你先收着用。”

婆婆皱了皱眉,便把他的手推回去,“婆婆我在家里用不到什么钱,卖菜那点钱就够我用的了,你在外面更需要用钱,你留着。”

这次张未歇则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我自己还有,婆婆,你不要我下次可就不回来了。”

就这样寒暄了一阵,张未歇便起身准备走了,婆婆把一个包袱递给他,依依不舍地嘱咐道:“这些菜你带着,到了那边就自己热了吃,婆婆也不喜欢吃肉,还有,里面有我自己做的一些跌打损伤药,要是碰到哪里撞到哪里了就用,还有一些解毒丸,夏天了毒蛇毒虫什么的比较多,被咬了就吃了一点,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有礼貌一点,当然婆婆也并不担心你,你一向都是很乖的孩子,不过记着总没错,伸手不打笑脸人呐。”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得很矫情的话未歇心里也不好受,婆婆挥挥手说道:“你走吧,你骑得有马,婆婆就不送你了。”

“嗯,婆婆,您保重,我下次再回来看你。”张未歇接过那包分量不轻的的包袱,转身走出了这个他极其舍不得的小屋。

走到马旁,那马正趴在地上睡觉,张未歇拍拍马身,道:“马兄,辛苦你了,现在我就带你回家。”

这一晚上的赶路无疑是令人疲累的,但是更令张未歇寒心的便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事。

回想起昨天偶遇端木忌敛,只要用点心思他便猜到了,他是喝了端木山庄里可以使人忘记过去的药水吧。

一直有个传说,说端木山庄里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宝物和武功秘籍,而其中有一种则是可以使你忘记烦恼,脱胎换骨的药水。

只要喝下了这种药水,不管你有什么烦恼就都会遗忘得一干二净,没有杂乱的思绪可以影响到你,而他并不会使你变成什么都不会都不懂的白痴,他只会令你忘记一些会干扰你前进的事,比如说武功想要达到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如果他以前经历过什么虐待或者有着极大的仇恨,那么练功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会走火入魔,这时候他们就会喝下这种药水再修炼,再由其他人告诉他应该去做的事。

不过这样也有很大的风险,很有可能修炼了绝世武功的人已经不想去做之前的自己要做的事了,也许曾经的自己拼了命都要完成的事对于一个记忆一片空白的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那样的人以后多是超脱出尘或者隐居,早已不会在意那些寻仇或者争霸的事。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种药。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端木忌敛完全只是另外一个人了。

不是曾经的小狗子,师弟。

他们只是长着同样的脸而已,是这样的吧?

第十章

回到铭岩轩,张未歇恢复了他扮演着的角色身份。

一个普通的男妓。

低眉顺目的和这里来来往往的人相处。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没什么姿色的小倌应该分去更下一层的“心阁”,那里环境比起这里来要差得多,而且没有单独房间的地方。

那里只供不愿意花很多钱就纯粹想要发泄的人方便行事。

而张未歇得以从那里更升一个层次则全要靠他画得一手好画以及安云公子的赏识。

铭岩轩分为三个部分,悠然阁,蓝叶居,心阁。

心阁属于最下等的地方,蓝叶居便稍微好一些,蓝叶居的小倌每人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接的客人也不像心阁那样,他们的客人不说都是达官贵人有头有脸,但都是良民百姓,身家都还算清白。

悠然阁便是这里头牌住的地方,他们的身价很高,不说是过夜,光是邀请他们一同进餐都得花不少银子,而且悠然阁的头牌还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陪客人,如果他们不喜欢客人,就算是再高的价钱都不会出席,当然,也不会有人因生气敢在这里闹事。

除了这些之外,悠然阁还有一位绝色清倌,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张未歇在来这里之前从未想过清逸这个词还可以用在一个小倌身上,但在看到安云后则不得不相信,他绝对衬得上这两个字。

还记得当初刚进来要分配地方的时候,管事的人拿着他的画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似乎认为张未歇长相普通,才艺也并不怎么样,指着他便道:“你,去心阁。”

而刚好路过那里的安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

他的黑发如绸,长至腰际,一半被翠绿的玉冠束在脑后,眉目清秀,清逸而不失魅惑,他的五官都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和不点而朱的嘴唇。

显然是被管事手上的画吸引了目光,他走了过来,管事一见是他,连忙挂出狗腿的笑容:“安云公子,您怎么来了?”

安云的目光没有移开画,很有兴趣的样子:“这画挺有趣的。”那人连忙把画展开来给他看。

稍带米色的宣纸上画着一支小小的梅花,花朵的颜色红的浓烈。

安云带着欣赏的笑意点了点头,问道:“这花虽然画得略失大气,但是形状不错,颜色也恰到好处,我很喜欢,是谁画的?”

管事伸手一指张未歇“就是他。”

安云看向张未歇,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强。”张未歇答道。

安云颌首,想了片刻,便道:“你也知道来这里是得改名字的吧?不然来这里的客人听见你叫李强这么粗俗的名字定会倒尽胃口,你的梅花画的不错,不如叫画梅怎么样?”

画梅?张未歇的眉毛一抖,微微鞠了鞠躬答道:“谢公子赐名。”

“嗯。”安云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管事说道:“杨叔,他去心阁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呢?他的画我想很多文人墨客都会很喜欢的,不如让他去蓝叶居吧。”

就这样,张未歇从心阁升到了蓝叶居。

此人温婉善良才华横溢且是个绝世美人,呆在这种风尘之地实在是有些令人惋惜,看着他的背影张未歇这么想着。

不过如此身份的自己,似乎并没有立场去惋惜别人吧。

的确,这次的任务足以证明安云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他一定和铭岩轩幕后的主人有关系,还有和端木忌敛。

他需要周密的计划以及十分的小心才能探到这事,不说端木忌敛身边跟着的侍卫以及暗中的影卫,光是铭岩轩的守卫都需要小心应对,而且他怀疑也有影卫跟着安云,只是不大确定。

他的存在对于偌大的蓝叶居来说比较冷门,并没有很多客人来找他,也没有那么多像安云一样赏识他的画的人,所以张未歇可以算得上很清闲。

偶尔还会在忙的时候做一些侍女做的事。

几天下来张未歇也收集了一些情报,果然,有不下两个的影卫在暗中跟着安云,如果说只是一个小倌,哪怕是再倾国倾城,也不可能需要出动影卫,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场所再加上严密的守卫,便不会出什么事,但是动用了影卫也就是说安云的重要性远不止这些,难不成在这里只是他的个人兴趣?

或者说他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只是还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那么很有可能安云也是会武功的,只是为什么他要在铭岩轩?看起来他不像是有那些变态嗜好的人,或者是背后有人命令他那么做也不一定。

但是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最后真相是什么还需要花一些功夫去确认。

这天,张未歇被唤去送茶,他端着刚沏好的雨后毛尖便要送去给楼上,却在走廊上迎面走来两个人,青衫的端木忌敛和他旁边黑衫的侍卫。

前几日在楼上便看见端木忌敛来过这里,没想到今天竟打了个照面。

张未歇不动声色的低着头,对面两人慢慢走近,擦肩的时候张未歇的下巴被一只手抬起,被迫仰起头,眼前映出端木忌敛略带轻佻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画梅。”

“你会画画?”

“会一点,难登大雅之堂。”张未歇回答。

端木忌敛放开了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顺着这条长廊往前走,悠然阁的方向。

直到拐过转角再看不到背影张未歇才敢回头,虽然他可以表现得很冷静,但刚才他的确感觉到了极强大的压迫感。

他猜端木忌敛不只是问他的名字那么简单。

果然,两个时辰后有人敲门进来,说:“画梅,今晚有人带你出场。”

张未歇下楼的时候杨管事连忙到他面前说:“今晚是你第一次被人带出场,不过你也是老手了,不需要我多说吧?这次的人不晓得什么身份,但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出手很大方,你千万要服侍好不要怠慢了,被这么个主儿看上可是你的福分!”

话虽这么说,但杨管事脸上写满了“为什么会看上你”之类的话。

不过在这里有钱就是天大的事,只要给钱,要求照办就行,哪管什么事情合不合理。

刚才和端木忌敛一起的侍卫,也就是上次跟踪过他的六儿走过来说:“公子,请吧,马车就在外面。”

第十一章

是夜,马车颠簸着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停了下来,驾车的六儿下了马,在外面说道:“公子,到了,请您下来。”

张未歇起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前的别居,便从上面下来,跟随着六儿进了院子,一路无话,经过了一个花园和两条长廊,张未歇被带到一个房间,房门开着,里面点着烛火,看起来是客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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