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朗无心抱起邝晓风向外走去。

“你要带他去哪儿？”秋玄恒问。

“用你管。”这一声喝，出自五只狼妖的异口同声，把个房间震得嗡嗡响。

秋玄恒怒极，刚要挥袖，却被鉴清真人的浮尘挡住，“真人，你……”

“陛下息怒，容老道解释。”

秋玄恒拂袖坐到一边，“真人请讲。”对鉴清真人，他还是有些心虚的，正如邝晓风所猜测的那样，他当初确有一念想借金甲之手杀掉朗无心，却又担心誓言灵验，还是放了他一马，为免金甲生疑，他请鉴清真人出面，却没有和鉴清真人讲明所有的真相，为救三界，鉴清真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陛下，不管从前如何，谁对谁错，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老道都不想追问，老道只有一事想说，老道当初挖去无心的心，本意是想替陛下杀他的，但看到他的心的那一刻，老道就改变了主意，他一介狼妖，红血红心，断不寻常，所以我才会想要收他为徒，让他去找凌芍药，相处日久，老道深知，无心悟性极高且心底善良，老道也就放心传了些本事给他，但还是一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老道前日偶然遇到圣母娘娘，请她告知实情，圣母娘娘挂念三界安危，与老道和盘托出，老道此番前来，就是要帮陛下在九星连珠之日前找到那把钥匙。”

“真人……“这一番话说的秋玄恒有些动容，想了想，却尽是焦虑，”真人有所不知，这凌芍药说他想不起来了，阎君也未能用阴珠找到那把钥匙，怕是三界……难逃此劫，朕一已知错，累及三界，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鉴清真人看了看床上的邝晓风，“陛下断定钥匙在阴间么？”

“一定的，因为放眼三界，也只有阴间能藏得住朕找不到的东西，这话……朕以前跟凌儿说起过，这小花妖……十分狡诈，朕……”秋玄恒说着，满心悔恨。

“陛下，这凌芍药走了几日？”

“七日有余。”

“阎君未曾回禀？”

秋玄恒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瞒你说，朕很了解这小花妖，他心机很深，又恨极了朕，抱定一心要与朕同归于尽，阎君能不能成功，都不一定。”

“阎君……“鉴清真人凝神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人可以一用了。”

“谁？”

“朗无心……这三界之难……怕真是要靠他解了。”

“他？”秋玄恒叹着摇头，”他也是恨极了朕？怎么可能……“

“老道愿意一试。”

“那……”秋玄恒站起来，“朕就多谢真人了。”

“老道告退。”

夕阳西下，终南山的山洞之内，朗无心抱着邝晓风的尸身，呆呆坐在床上，他泪痕已干，目中空无一物，声音却极尽温柔，“凌儿……你知道么？哥哥在抱着你，陪着你呢……你别担心，哥哥一定还能找到你的……我们一定还能在一起，别担心，等着哥哥……“

几个狼妖坐在洞外，或坐或躺，个个悲伤。

“无心，你在么？”洞外鉴清真人在喊。

“哦……在……“朗无心缓过神来，把邝晓风轻轻放下，走出洞来，”师傅，有事么？”

“随我来。”

“是。”

两人走到早已干枯的湖边，鉴清真人道：“无心，如果师傅可以让你再看到凌芍药，你可不可以帮师傅一个忙？”

“师傅”朗无心扑通跪地，急切道：“您说，只要可以救得回凌儿，无心愿意拿命去换。”

“起来。”鉴清真人拉起朗无心，“师傅想请你帮忙找回那把可以关上命书之门的钥匙。”

“师傅“，朗无心一楞，冷冷道：”师傅是想让我去帮秋玄恒？”

“无心，师傅跟你讲一件事情，九星连珠之日就快到了，此日一到，命书之门就会打开，不仅如此，连着人间和阴界的阴阳之门也会打开，到那时，无论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会通过阴阳之门聚在一处，而且，它们会聚集法力进入命书之门，毁掉随手可得的命书，命书一毁，消失得不只是圣帝，不只是神仙，不只是妖魔，不只是你我，还有三界万物，人间会回到天地洪荒，混沌一片，到那时，夫妻母子再不得见，你再想找到凌芍药，几乎是不可能的。”

“师傅说得可是真的么？”朗无心面露疑色，“天上这么多神仙都是白吃饭的么，能让这事发生？”

“是真的，九星连珠之日，所有的仙法都会失去威力，只能坐以待毙，所以，当初师傅才会说这是三界之劫。”鉴清真人满目恳切：“师傅那时候说得话不全是真的，但这个绝对是真的，你要相信师傅。”

朗无心闻言，没有出声，只问了句，“什么时候？”

“九星连珠就在第三次天星探海之后，我夜观星象，恐怕……就在下月月圆之前。”鉴清真人轻叹，”无心啊，师傅知道，在这件事上，圣帝确实对不起你和凌芍药，但他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情字当头，迷了自己，害了别人，其实，他已生悔意，可大难当前，他身为圣帝，又能做何选择？”

“哼“朗无心冷哼一声，恨恨道：”这混蛋也知道后悔，真恨不得他立刻便没了，老子才能解恨。”

“无心，你再恨他也换不回你那凌儿的命，你若帮他，才能换得永世的相守，该怎么办，你心里要有个计较。”

“他可会让我们永世相守么？”

“老道定会尽力。”

“好，师傅。”朗无心道：“我信师傅，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找回那把钥匙。”

“无心，师傅……替三界众生谢谢你。”

朗无心听了，只是苦笑一声。

“来，坐下……师傅送你去。”

“去哪儿？”

“阴间，圣帝说钥匙定在阴间，你此去，可好好问问你那凌儿。”

“是。”一想到会马上见到邝晓风，朗无心已迫不及待，他坐在地上，听着鉴清真人在身后默念，再睁眼时，已到一处陌生之地，四周无人无声，阴森荒凉，抬眼望去，一座黑灰色的界碑高高耸立，界碑满是残破，冷风吹过，四个大字现在碑上。”阴曹地府”。

46.奈何桥上能奈何（1）

在地府的一间牢房里，邝晓风再一次被冰水泼醒，他被四根铁链吊在半空，成了一个大字，浑身不着一物，艳丽的血痕布满润白的肌肤，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面容狰狞的小鬼，用蘸着盐水的鞭子不停的抽打着邝晓风的身体，邝晓风也不强忍，嘶声的哭喊，痛苦的扭动。

阎君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具肉体，他想过烧他，想过淹他，想过烫他，想过铡他，但他没有，他只是把他吊起来，扒光了，用鞭子打他，作为阎君，他很清楚，对人来讲，疼痛加上羞辱，这已经算是酷刑了，身边没有秋玄恒，阎君也很随意，穿的随意，坐得随意，看得也随意，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阎君越发的没了耐性，因为他知道秋玄恒也会越来越没有耐性，每次看到邝晓风脱衣服时的脸红，被吊起来时的恐惧，听到他被毒打时的嚎哭，他都觉着他就要坚持不住了，就要说出来了，但他每次都能在自己最兴奋，最接近目标的时候，给自己泼上一盆凉水，他的牙硬得像铁，实在太难撬了，可弄得他面目全非，他不敢，因为怕秋玄恒怪罪，而且……也好像有点舍不得。

“真好看啊……妈的。”阎君暴躁起来，从小鬼手里夺过鞭子，一鞭鞭的抽下去，邝晓风嗷嗷的喊，喊声另人异常燥热。

“这小妖精。”阎君心中暗骂。

“你在骂我，是么？”邝晓风声音沙哑，“我让你那儿不舒服了吧？”

阎君一怔，这是自从邝晓风被刑囚之后，除了哭喊，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想说了，对不对？”阎君的喝问一贯的强硬。

“你想让我说什么？”

“钥匙在哪儿？”

“这整个阴曹地府都是你的地盘，你会找不到么？如果连你都找不到，我又能藏在哪儿？”

“什么意思？”阎君皱着眉问，他听出了邝晓风的弦外之音。

“我想说的是……你应该对我好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邝晓风笑了，”我知道你想看我的身子，想看我挨打，看我哭，听我叫，我这么配合你，满足你，你不该对我好点么。”

阎君的脸腾地变了色，“都出去。”

“是。”小鬼们离开了牢房。

“你怕人听？”

“闭上你的嘴。”阎君低声喝。

“你堂堂阎君，为什么只敢站在我的后面，你是不是怕我看到你的表情……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哥哥说过，我这身子长得比脸俊多了，他也喜欢把我扒光了看我……他甚至……把我拖到阳光底下玩儿了命的看……我屁股特好看，是吧？我前头也挺有看头的……要么，你过来吧……秋玄恒……他又不在这儿。”

“你这小妖精。”阎君挥手狠狠的落鞭。

“啊……啊……”邝晓风的口里发出了呻吟，阎君的身体立时有了反应。

仿佛身后长了眼，邝晓风的口中发出嘲讽的笑声，笑罢，又道：“第几天了？我被你这么吊着打……有……七八天了吧，如果你再问不出来……会不会有麻烦啊？”

“你什么意思？”阎君疑惑了。

“没什么意思，其实……你也应该明白，这三界之内，谁沾了我，谁倒霉，弄死我，谁也不敢，上我？更是谁也不敢，就连你阎君，也就只能偷着看看我，解解馋，我都有点儿……同情你了……啊……”邝晓风的身上挨了重重一鞭。

“小妖精“阎君阴阴笑：“你想死么？”

“哈哈”邝晓风大笑，“不用我想，我已经死了，要不我怎么会在这里？”

啪啪，又是几鞭，邝晓风疼得变了声，咬着牙道：“你打吧，最好把我的魂都打飞了，如果你下不去手，就等秋玄恒招我回到阳间，到那时，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他，我把钥匙给了你。”

阎君闻言大惊，“小妖精，我看你敢？”

“好啊，如果你觉着我不敢，不妨……试试……“

“你到底想做什么？”阎君走到他的面前，抬眼看他，邝晓风的脸上竟还是笑着的，那笑娇媚无匹，却令他心底生寒。

“我？我想要一样东西。”

“什么？”

“秋玄恒的命。”

“你妄想”阎君不屑，“他是圣帝。”

“是么？那他为什么从没来过阴间？”

“这……“阎君不知如何回答。

“让我来告诉你，秋玄恒虽然成了仙，但他的真身是人，所以他才不敢来阴间。”

“你也是人啊？那又怎样。”

“我死了，他能招我上去，他死了，谁能招他上去？”

“谁都能，比如……圣母娘娘。”

“你错了，如果他在这里，圣母娘娘当然可以，还有其他天神，可如果在其他的地方呢，比如说……”邝晓风住了嘴。

“你是说？”阎君蓦的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那漆黑的瞳孔就像一个旋涡，让自己几乎陷了进去。

“对，就是那里。”

“小花妖，你……你不会是……快告诉我，钥匙在哪儿？”阎君催促的语声有些颤抖。

“我会告诉你的，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秋玄恒下来一趟，他从没来过，也不会认识这里的路，可你知道，我也知道，只要我们配合的好，就能把他引到那里，到时候……”

“怎么样？”

“我报了仇，你拿到了钥匙，控制命书的能耐就到了你的手里，圣帝？谁不能当？凭什么……就非得是他秋玄恒呢？”

“谁给你这个胆子，敢跟我说这个。”阎君说着，手一挥，邝晓风跌落在地，疼得呜咽了几声。

邝晓风圈起了身子，躺在地上，抱着胳膊，冷冷道：“只要秋玄恒活着……他就不会放过我哥哥……我一直就知道……”

“所以，你早就盘算着一天，对么？”

“你怎么认为都行……我只要秋玄恒死……”

“钥匙在哪儿？”阎君蹲下来，伸出手。

邝晓风邪魅的一笑，“我投胎前，从判官那里骗了一笔，你知道是哪一笔么？我跟他说，我想在人间过最难熬的日子，挨骂，挨罚，挨打，要最严酷的那种，我就是……料到有今天……因为秋玄恒知道……他跟我说过，只有阴间的东西他找不到，我知道……我一定……会落到你的手里，我要确信我一定可以顶得过去，你想要什么，我不关心，可如果我达不到目的，我不在乎任何人垫背，谁死谁活，谁当圣帝，关我屁事。”

“小花妖”阎君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你叫我什么？花妖，我只是花妖哎，就算是有灾难，那灾难也是秋玄恒自己造成的，谁拉的屎谁擦。”邝晓风的目光变得犀利，”我会仔细算着，我和我哥哥受了多少罪，我都会加倍还给他。”

“把钥匙给我。”

“我如果在那儿看见秋玄恒和我哥哥，我就会把钥匙给你。”

“你疯了？”

邝晓风轻轻一笑，“你爱过什么人么？你知道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因为自己被别人折磨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被迫和自己不爱的人上床是什么感觉么？你不知道吧。”邝晓风淘气似的拉了拉自己的下眼皮，”你看的出我恨他么？看不出吧。”邝晓风突然用拳头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大声喊道：”因为我所有的恨都在这里，他不死，就让整个三界陪他去死，让你们这些神仙都看看，他秋玄恒会怎么选，他到底配不配做这个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