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邝晓风喊着跑过来，擦着嘴角的血，“爹，我们走，明天就走……“他回身指着跟来的朗无心，眼睛通红，”你除了脱我裤子，打我，还会干什么，让我跟你回天狼山，你做梦去吧。”

朗无心气急，下手毫不客气，又是一掌打过去，邝晓风在地上滚了几个滚才停下，趴在地上，含泪又骂，“你这个王八蛋，有本事，你他妈打死我。”

“你这畜生。”林少卿和邝建舟赶忙拦住还要动手的朗无心。

秋玄恒看着一身伤痕的邝晓风，只觉得心中一痛，拂袖转身，低声道：“带他走。”

“是“。

风沙骤起，片刻，又消散，和风沙一起消失的除了秋玄恒和阎君，还有林少卿，地上薄薄的一层黄沙上，写着三个字，“终南山。”

39.逼上终南（3）

邝建舟静立片刻，回到屋里拿了把剑，返身出来对儿子说了声，“晓风，你和他回天狼山吧，别再吵了，我去终南山找少卿，然后……”

“爹爹”，邝晓风打断了他，“您别说了，我们一起去。”说完，他也回屋拿了锁心锥，看也不看朗无心，跟着父亲飞步走出村去，一边走着，邝晓风侧头看看，见朗无心一直没有跟来，心下正自难过，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狼吼，带着风声，黑狼越过两人的头顶，四蹄着地，站在两人面前，脖子上还系挂着一条铁链般的缰绳。

“上来吧，要是靠两条腿，你们走不到终南山就得累死。”

邝建舟有些惊喜，推了儿子一把，“上去。”

“是。”邝晓风勉强似的，跳上朗无心的背，拉起了缰绳。

“身上疼吗？”黑狼柔声问他。

“没事”，邝晓风揉揉脸，嘟囔着，“你飞稳当点儿。”

“我知道，你们抓紧了。”

“嗯”邝晓风用双腿敲了敲黑狼的肚子，黑狼腾身而起，飞入云中，带着两人越山过渠，不日便来到了终南山下。

三人站立山脚，仰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繁松翠柳，奇树异花，细听时，溪水潺潺如歌，吸一口气，花香四溢如酒，半山间祥云缭绕，端得是一个世外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这里很奇怪。”邝建舟道。

“是啊，有山，有水，有树，有花，但是没人，连活物也没有。”朗无心这次离终南山的距离比上一次要近得多，越是细看，越觉着古怪。

“哪里是极乐镇？”邝晓风问。

“没看见，我刚才带着你们把整个东边都转过来了，这儿是终南山的正东面，哪儿有什么镇？”

“爹，我们上去吗？”

“上去，就是龙潭虎穴，老子也得去闯闯。”

“走。”邝晓风说着，跨步走在了前头。

朗无心无奈，这般心里没底的送死做法，绝对不是他的本意，可邝晓风已经上去了，他也不可能让他自己去涉险。

“晓风，你慢点儿，我走前面。”朗无心说着，抬步去追，脚刚踏上终南山的石阶，忽的，身边的景物全都变了，不再有山有水，不再人迹皆无，而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满大街的店铺，集市，琳琅满目的小吃，追跑打斗的孩子，窈窕貌美的大姑娘，小媳妇，爽声打招呼的小伙子，热情吆喝的商客……

“这是哪儿？”朗无心随手拦住一个过往的行人。

“极乐镇。”

“极乐镇？”朗无心一惊，“这儿就是极乐镇。”他往四周看看，那样陌生，却又……有些熟悉，很多场景都似乎在梦里见过，但是……他开始觉得头有点疼。

吵架的声音从旁边一处街角传出来，声音很大，好像特地吵给他听，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把对面的人挡住了。

“哥……你看。”

“你怎么又去骗钱？”

“我没骗，是他们输给我的。”

“输给你的？你会玩儿筛子么，你见过筛子么？你知道什么是赌么？”

“那有什么难的，我看看就会了。”

“那好，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赢得这些钱？”

“我就……进去，坐在那儿，看他们玩了一会儿，然后……就有人凑过来，非要坐在我旁边教我，还给我本钱，说输了算他的，赢了算我的，那我就玩儿呗，好多人愿意跟我玩儿，还愿意输给我，然后……我就赢了好多钱。”

“愿意输给你？为什么，你做了什么，人家愿意输给你？”

“什么都没做，我就是看着他们笑了笑？”

“还有呢？”

“还有……也没什么了，真是他们愿意输给我的，再说了，我眼神儿那么好，他们手里有什么牌，我根本就能看见，我不去偷看就不错了。”

啪的一声，有人动了手，就在街边，两人打了起来，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在打另外一个人，

“你又打我，你不让我拿人家东西，我听你的了，我自己去赢钱，我赢了钱，你还打我，我怎么做才对？”

“跟我回家。”

“我不……我才出来的，我还没玩儿够呢。”

啪啪的，又是几记耳光。

“你再打我……你再打我，我就……我就……找个人把他骗死，你信不信。”

“好啊，那我就先打死你，看你还敢骗人，就他妈仗着你这张脸。”

那男子下手好狠，每一巴掌都打在另一个人的脸上，被打的少年哭着，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撞在了另一个人的怀里，那打人的男子忽然转身……

朗无心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处，皓月悬空，幽林静谧，隐隐约约的，一丝不挂的少年背对着自己，慢慢向下坐，呻吟和喘息在黑夜里那般的诱人，他的皮肤是明润的珍珠色，即使不用触摸，也能感受到那丝一般的柔滑，他坐下去的动作很慢，能感觉得到他的疼痛。

“你快点儿。”有人催促，深沉的声音，有些急躁。

“疼。”少年在哭。

“废话，谁让你浪得难受非得亲我，快点儿……又不是头一回，一会儿你就舒服了，哪次你不叫得我都替你脸红……动啊……”

“哥哥……你变成人吧……”少年在哀求。

“我就这样，我上你的时候不当人……你要是嫌疼不敢动，就趴那儿……”

“行……哥哥……你慢一点……你疼疼凌儿啊……啊……哥哥……哥哥……”

这似痛苦似沉沦的呼唤声让朗无心阵阵心悸，“凌儿……”他念着这个名字，自己也抑制不住的粗喘起来。

天一下子亮了，他站在了一间半山的小屋前面，屋里传出哭骂声，“你这无情无义的狼妖……你要打死我么……你也太狠了……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就长得这个样子，别人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你没有良心……“

听着听着，朗无心的胸口很闷，好像被关在水底，不能呼吸，远处又传来模糊的喊声，像是从遥远的水面传来，“我求求你，求求你，你放了我哥哥，我什么都依你，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放了他吧，我求求你……“

水面上倒映的面孔看不清楚，但声音却是清晰，呜咽的，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哥哥……凌儿走了……你放心……他拆散了我们，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我给你的那个，你吃了它……那是好东西，是我从他那儿骗来的……哥哥……我走了……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要是……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不……你还是忘了我吧……能好过一点……哥哥……别忘了我……我给你起了个名字，你就叫无心吧，反正你也没有良心……天底下不会再有人起这样的名字，只有你，说不定……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哥哥……哥哥……你记着，别回终南山……别回来……别再想起我……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哥哥……哥哥……”

“凌儿……凌儿……不要走……我求你……别走……凌儿……秋玄恒，你这个混蛋……”

“哥哥……哥哥……”

两人的哭骂声那么凄厉，带着生离死别的痛苦和愤慨……

“不。”朗无心已痛到无法忍耐，他猛地抱住头，蹲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了？”邝晓风看出朗无心的异常，跑回来扶他。

思绪回到眼前，那花儿，那树，那瀑布……一切的一切，仿佛昨天。

“我认识这儿，我认识，认识……凌儿……”朗无心站起来，松开邝晓风的手，呆呆的，喃喃的，沿着山道，一路狂奔着，跑上山去……

40.绝代花妖（1）

朗无心跑得飞快，把邝晓风和邝建舟远远甩在身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个叫凌儿的少年，那曾经在梦里见过的脸，没错，就是他，梦里模糊的轮廓越发清晰，那就是他。一时间，朗无心头晕目眩，身边的花草一点点枯萎，绿树也慢慢凋零，周遭顿时一片荒凉，群山围绕，他已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眼前多出一弯湖泊，湖水碧绿，遍及半空的银色光点，把湖面映得波光粼粼，阎君负手站在空中，居高临下道：“狼妖，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你是谁？”朗无心抬头问他。

“想不起来了么？”

“你是……阎君？”碎片般的记忆拼凑出了一张脸。

“看来，你的记忆差不多恢复了。”

“你引我到这儿来，不只是想恢复我的记忆吧。”朗无心想起了那个白衣的男子，“和你一起带走林少卿的那个人是谁？”

“你自己想一想。”

“难道……是秋玄恒？”

阎君眉头一皱，“朗无心，你还是老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陛下的宽厚仁慈。”

“放你妈的屁。”

“你……”阎君翻手就要施法，可想想此行的目的，还是强自压下了火气。

朗无心冷哼道：”他在哪儿？”

“谁？”

“林少卿？”

“他在那儿。”

顺着阎君的手指，朗无心看到对面湖边上站立的两个人，一个是林少卿，而另一个，他也认了出来，“秋玄恒。”看着他，朗无心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想要食人血肉的愤恨。

“先生”林少卿看到了远远跑来的邝建舟，目中噙泪，高声喊他。

“少卿。”邝建舟大声回应。

“哥”，邝晓风跑到朗无心身边，气喘吁吁。

“狼无心”秋玄恒开了口，“朕答应过凌儿，让你忘记过往，自在过活，但是……朕只能食言了，很抱歉。”

“抱歉？”朗无心冷冷道：”虽然我还想不起什么来，但我知道，你做过的事情，绝不是用抱歉两个字可以抵消的。”

秋玄恒的面色变了几变，他压住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朗无心，朕……也是无奈之举，只要凌儿交出他偷走的东西，朕……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用得着你让。”

朗无心看了看邝晓风，眼神中透出了伤痛和闪烁，“晓风，对不起。”说完，他望向林少卿，朗声又问，”秋玄恒，告诉我，我和凌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玄恒脸色如铁，他抬起手来，指向朗无心和邝晓风的身后，两人转身，就见光秃秃的山壁上，海市蜃楼般的景象慢慢浮现……

世间美景在终南，它不仅美，也是一条通往仙界的路，很多立志成仙的妖都栖身在此，苦心修炼，以求位列仙班。

山道边上，开出了一朵芍药花，美得像云，红得像火，蛇妖经过，想要摘下它，却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狼给打跑了，修炼千年的黑狼，只是贪恋终南山的美景，才愿意停下四处游玩的脚步，无意之间看到了这株芍药，这芍药花好生灵秀，却生得不是地方，想要好好开着，可不能长在这是人就能踏足的路旁，可挪了它，不好，芍药太娇贵了，怕一挪了土，肯定就是个死，那怎么办？这花儿真漂亮，死了可惜，黑狼绕着它转，算了，算了，反正走了这上千年，也没发现比这儿更好的去处，不如就在这儿安个狼窝吧……

狼妖的洞，就挖在了芍药花儿的旁边，他用了自己全部的法力，把山道换了个方向，引着上山的行人和妖魔鬼怪去往他处，最好谁都别来骚扰这株芍药……他给他浇水，施肥，顺便着就把自己的尿喷在上面，屎埋在土里，他看着它，护着它，就像护着自己的宝贝一样……不知过了多少年，风吹霜打，日晒雨淋，芍药花越长越高，越长越大，几乎挡住了狼妖的洞口，刮风的时候，它可以为他挡风，下雨的时候，它可以为他遮雨，那沁人心脾的香气，让狼妖睡得香，梦得甜……直到有一天，狼妖逛了一天回来，芍药花儿不见了，连根都不见了，狼妖急得团团转，吼声震遍终南山，他寻遍了全山，也没能找到那株芍药，狼妖的心，疼了，他就趴在只剩泥土的坑边上，难受的直哼哼，一天又一天，吃也不愿吃，喝也不愿喝……

“狼妖……“一声微弱的喊声从洞里发出。

狼妖跑进洞，在阴暗的洞角，看到了赤身蜷缩的少年，他浑身都是泥土，还有屎尿，要多脏有多脏，要多臭有多臭，而且很虚弱，连说话都没力气。

“你……“狼妖化成了人。

“我是芍药。”少年说了话，好听的声音，让人心动。

“啊？”狼妖十分惊喜，”你成妖了，你变成人了么？”

“嗯“芍药点着头。

狼妖摸摸他的头发，很黑，滑腻腻的，笑道：“你真脏，走，我带你洗澡去。”

“你有衣服么？”芍药道：“我不想光着。”